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19 【赤俏】你是我沒有寄出的第十封情書 (三十) 更新14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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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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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樓發表於: 2021-07-31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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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太太好棒！我就知道在这个時代背景下少不了刀子呜呜呜，可是一边觉得好虐一边又觉得好带感
大家都是小天使啊，菌丝希望摆脱身上的枷锁卻又不断被拉回原地，小空虽然选择与恶魔做交易卻也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大家，叮咚想忘记这份感情重新开始可是他真的能忘掉吗，他太傻了，如果真的结婚了不只是在伤害自己也伤害了常欣，常欣真的好好啊呜呜呜太喜欢她了，玄狐居然只是在后边暗搓搓的看着！快上！带走她！抢婚！啊这该死的命运！
感觉老温啥都知道，他是不是又偷看剧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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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vi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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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樓發表於: 2021-07-31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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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起了好幾年前的海角七號，那七封遲了六十年的情書，遲來的告白，到現在我才懂了，那個時代背景下的遺憾⋯⋯

大鳳凰與小狐狸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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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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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樓發表於: 2021-08-04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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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68樓lalaaixingfu于2021-07-28 15:30發表的 : *F ya qJ)
看到这篇文，我真的觉得太太真是神仙！！我抱着一丝希望能HE看，但是真的这篇文太棒了，真让人欲罢不能，还没追平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来表白了！最近都通宵看这篇文，白天没空，晚上要细品，看的慢，想早点看到后面，但是好舍不得看完，太美好了这文！！！ d-cK`pSB

謝謝誇獎~突然發現這篇文也寫了很多年呢。因為整篇都是比較沉重的基調，所以一開始並沒有期待有人願意陪他們經歷這段美好與痛苦並存的故事，他們在這個世界裡無法得到所有人的認同，卻有讀者的你們願意理解那份普通的身而為人的無奈，我想這不僅是他們，對我來說也是最大的寬慰了。

這篇文我其實也寫得很慢，大概一個月或兩個月才更新喔，目前進度才寫到中間而已，還有一段路要走XDDDDD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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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樓發表於: 2021-08-04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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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70樓醒醒快醒醒于2021-07-31 10:51發表的 : d"7l<y5
啊太太好棒！我就知道在这个時代背景下少不了刀子呜呜呜，可是一边觉得好虐一边又觉得好带感 l1Zf#]x
大家都是小天使啊，菌丝希望摆脱身上的枷锁卻又不断被拉回原地，小空虽然选择与恶魔做交易卻也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大家，叮咚想忘记这份感情重新开始可是他真的能忘掉吗，他太傻了，如果真的结婚了不只是在伤害自己也伤害了常欣，常欣真的好好啊呜呜呜太喜欢她了，玄狐居然只是在后边暗搓搓的看着！快上！带走她！抢婚！啊这该死的命运！ #U46Au
感觉老温啥都知道，他是不是又偷看剧本啦！ ~ jR:oN

哈哈哈，我太喜歡你的這句「這該死的命運！」

如果要用最直白的話語評論這篇文，大概就是這句話沒錯了。
不論是赤羽、精忠、小空或是其他在這個時代中沉沉浮浮的人，在最絕望的時候都會想要仰天長嘯，去質問這弄人的天意、質問這叵測的命運吧。可是更殘忍的是他們連宣洩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們的肩上有太多責任和枷鎖，小至個人的愛恨，大到家國的榮辱，以及千千萬萬需要守護的同伴。
大概就是因為顯現在眼前的世道如此黯淡，常欣身上的那份純真更讓人感到心頭一暖吧，我也很喜歡她，能夠力所能及的守護自己身邊的人，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至於老溫嘛......現在能透漏的是他本來就比較聰明，再加上有一點點的過來人的心路歷程，他的故事之後會用番外的形式寫出來wwwwww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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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樓發表於: 2021-08-04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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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71樓vevika于2021-07-31 17:34發表的 : 5LT{]&`9
讓我想起了好幾年前的海角七號，那七封遲了六十年的情書，遲來的告白，到現在我才懂了，那個時代背景下的遺憾⋯⋯ 8s,B,s.

其實這個故事當初的其中一個靈感就是來源海角七號，我寫赤羽給精忠的信時放的音樂就是海角七號的音樂沒錯XDDDDD
不論是微小或者壯闊，那個時代的確有太多遺憾的故事了。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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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laaixing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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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樓發表於: 2021-08-04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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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72樓(董董) 的帖子

等更新！！太太有更我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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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樓發表於: 2021-08-15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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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啊呜呜呜呜呜，太香了，这样的赤俏是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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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lon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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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樓發表於: 2021-08-20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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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三次太忙了，最近终于空闲下来，翻了翻才发现更新了。

这篇网空我简直欢喜到螺旋升天，在教堂里的设计绝妙啊！不去乞求上帝，而是与恶魔交易；没有获得神的救赎，却拥有了黑暗中的相伴（今天也是为网空流泪的一天wwww

……话说这主意是小明出的吧（干得漂亮x

就像静谧的幽谷，足以拥抱川泽与苍穹；所有勇敢的呼唤，都能等到最温柔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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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樓發表於: 2021-08-25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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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77樓valonia于2021-08-20 21:09發表的 : .h!oo;@
前阵子三次太忙了，最近终于空闲下来，翻了翻才发现更新了。 9ihB;m'C)
ao2NwH##
这篇网空我简直欢喜到螺旋升天，在教堂里的设计绝妙啊！不去乞求上帝，而是与恶魔交易；没有获得神的救赎，却拥有了黑暗中的相伴（今天也是为网空流泪的一天wwww oBfh1/<<a
xign!=
……话说这主意是小明出的吧（干得漂亮x PuKT0*_ 7

因為不涉及劇透也不算主要劇情所以就直接說吧，你猜對了！哈哈哈哈哈哈，雖然是好好評估過要選擇哪一種偽裝，不過小明也是真的調皮。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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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樓發表於: 2021-10-06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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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俏】你是我沒有寄出的第十封情書(二十二) 更新79F

(二十二)

從回憶而來的寒風未曾止息，吹過滿目瘡痍的沙場。埋葬過往的塵埃被揚起，與餘燼煙硝一同飄遠，不知去往何方。若此生執念最終只剩下掌中虛無，征伐與殺戮，是否會有盡頭？

從多年前日軍踏上中原的那一刻，一場醞釀許久的腥風血雨注定無可避免，當因果交集，恩怨糾纏，不論是誰都無法逃脫此生的宿命。

世上若真的有神，對於這充滿苦難的人間，為何只是默然。

當史仗義踏進教堂時，時間彷彿循著他腳步緩慢倒回了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情景，彩繪玻璃斑斕如初，他仍同那時一般仰頭望向聖潔的十字像，然而時光荏苒，從他向惡魔獻出靈魂的那一刻，此身所有的便僅剩一條無法回頭的復仇之路和更加堅硬冰冷的心。史仗義閉上眼睛，似乎沉浸於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也或許他在等待一陣跫音慢慢地接近自己，憑藉多年的熟悉，他知道是網中人來了，一如既往地佇立在他身後。

漆黑肅穆的長袍在他身上仍是格格不入，網中人負手在後，說：「時間快到了。」

「是阿，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讓他們得到報應。」

將經年的執念化作輕描淡寫的口吻，網中人雖然只看到史仗義的背影，可他知道史仗義此刻眼神冷酷，世人應信守的道德與對錯，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也已經全然不在乎。

蟄伏於聖潔之下的黑暗，早已壯大到在難以容納他亟欲摧毀敵人的渴望，可在他應當要迫不及待的以殘酷的身姿席捲這個世界之前，史仗義卻來到他所嗤之以鼻的地方駐足凝望，只因他恍然憶起，網中人也有一條類似的項鍊，雖然只是配合偽裝而配戴，但也已經成為記憶的一部分，越想抹滅卻越是深刻。

史仗義轉過身面向網中人，見那人沉默地注視自己，唇角忽地勾起漫不經心的笑意。他微微傾身向前，是只要在靠近一寸就能被擁抱的距離，史仗義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雙如火般赤紅卻冰冷的眼睛。

「網中人，我就要走了，你真的沒有什麼話想說嗎。」

原來墮落的盡頭是連惡魔也捨棄了自己，望見網中人穿著神父的長袍時，史仗義就明白他們分道揚鑣的時候到了，他無意陪自己瘋最後一回。

戰爭早已蓄勢待發，一但踏出這個地方就是訣別，因為不論是誰都不會再回來了。大概是明白再也沒有機會，網中人看見史仗義不再收斂自己的感情，他直直地看著自己，眼中閃動複雜的，不該誕生在兩人之間的情緒。

自從抱著史仗義離開監獄之後，這麼多年來，網中人雖然稱不上自願卻也盡力的照顧他、保護他，雖然只能於黑暗中生存，卻也曾緊緊握住他的手。

淒冷的月光、黯淡的鮮血和沉默的守護者，就是史仗義走到如今的所有。
可惡魔會有感情嗎？

「這是你期待已久的，去吧。」

網中人在最後一刻放下了本欲抬起的手，就連告別都如史仗義預料中的那樣冷淡。

那隻手終究是放開了自己，本來就渺小的幾乎不存在的期待，如將熄的燭火被一陣無情的寒風吹散，徒留幾點即將消逝的星火緩緩飄落，史仗義垂下眼眸，低低的笑起來。

果然就如煞魔子所說，生離死別在網中人眼中終究太過尋常，而自己不會是他人生中的例外。不過這樣也好，史仗義早就對自己承諾過，這輩子除了仇恨與殺伐，不再需要任何多餘的感情。

「哈，無情的男人。」

在那人的耳邊留下一聲似嘲諷又似嘆息的輕笑，史仗義邁開腳步越過網中人，頭也不回地步向烽火將至的煉獄，當網中人回頭時，已經看不見他遠走的身影。

當年在處決天部餘黨的刑場上，日本人以槍決的鳴響為這場戰亂落下帷幕。而多年以後，依然是由一聲尖銳的槍響，再度撕毀短暫的和平。無數人帶著血脈和思念、大義或仇恨，跟著前人留下的足跡重回當年未竟的戰場。

殺戮不絕的槍聲、垂死的哀鳴及烈焰吞噬萬物後的寂靜，一齊合奏出屬於這個時代的輓歌，當時的人們無法預見未來，然而歷史並沒有遺忘任何人存在過的軌跡。日本佔領中原以來，中原民間曾發生過無數次抵抗日本人的戰役，而繼最為壯烈的天部事件之後，地部也將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絕艷。

他們所投下的第一把火由警局開始向外蔓延，彷彿要燃燒至天際的火光照徹長夜，正式開啟了地部的抗日之爭。這場夾帶血光與恨意的火勢延續了半個月，雙方交戰激烈，不死不休，許多中原人不畏生死，甚至只是為了一縷魂魄的遺憾而奔赴戰場，然而真正從前一個戰場上倖存下來，一心想為同伴討還公道的人卻止步於一處空蕩的房間裡。雲十方站在窗戶邊，沉重的目光遙遙的望向他所看不見的戰場，縱使遠在千里，卻覺得自己好像身在其中，任由遙遠的記憶帶著他重回了那片滿目瘡痍的廢墟。

染血的軍刀所折射的寒光在冷，也冷不過叵測的人心，當年天部被叛徒出賣後，局勢急轉直下，他們的據點逐一被日軍各個擊破，雖然俏如來已經命令眾人以最快的速度撤退，可還是有些人沒來的及離開，當時雲十方就是其中之一。

免強支撐的防線早已退無可退，可從對面而來的槍林彈雨卻像是永無止盡，絲毫沒有給予他們喘息的機會，眼看身邊的同伴一個一個倒下，雲十方沉痛的緊握拳頭，心知在這麼下去，所有人都在劫難逃。

情急之下雲十方抓住離他最近的一個年輕人，他記得大家都叫他小何，雖然年紀輕卻是個挺可靠的孩子，從抗戰開始就一直跟著自己。

這些年輕的生命是天部重建的機會，也是中原不可或缺的未來，雲十方決定將渺茫的未來託付給這些年輕人們，他認真的告訴小何自己會想辦法為他們斷後，讓他接收到自己打的暗號後，趕緊帶著剩下的人去和首領會合。當時情況混亂，雲十方急於思考如何助他們脫困，沒有注意到小何當時在如此險境中，為何原本還有些惶恐的神情突然異常的平靜，而那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雲十方好不容易尋到機會打下暗號，準備犧牲自己為他們爭取逃生的時間時，卻愕然的看見小何和另外幾個人突然早他一步衝了出去。

他們的背影如此決絕，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也懷抱著一腔熱血以身相殉，雲十方驚慌失措地大喊，要他們快回來，然而沒有一個人因此停下腳步，只有小何回頭朝他露出一個微笑，彷若無聲的告別。

年輕的生命縱然寶貴，然而天部也不能失去重要的首領與副首領，否則誰來帶領他們去往即便死去也一心嚮往的彼方。

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信念，讓一個人能心甘情願代替另一個人，即便心懷恐懼卻依然堅定地奔向此生的盡頭。

代替雲十方斷後的他們的身影，很快就在數聲槍響下頹然倒地，跑在最前頭的小何被射中了肩膀，鮮血不斷自傷口湧出，似要用這刺目的紅，暈染他一身傲骨。死亡與痛楚何其令人恐懼，可小何依然爬起來踉蹌著往前衝，像是有股力量支撐著他，即便全身鮮血淋漓，也沒有停下奔跑的步伐。

小何誓死不退的身影震撼了雲十方的心魂，更讓他心痛不己，他摀著胸口悲憤地大吼，連日來慘痛的傷亡與小何的犧牲終於將他的心智壓垮，不知該如何接受這世道殘酷至此，竟要讓一個孩子來承受代價。

雲十方命令其他人趁這個時候退離，自己則不顧勸阻的朝小何的方向追上去，明知為時已晚，明知會辜負大家的期望，卻仍舊想要攔住小何。加入天部的那一天，雲十方曾在無眠的深夜對俏如來說過，他不想做英雄，也不需要被後世銘記，只希望能拯救處於水火之中的人民，讓他們不再受苦，當時發下的誓言依然歷歷在目，可如今他怎麼能連自己身邊的人都救不了。

滿心悲愴的雲十方毅然決然地拋卻生死，不顧一切地想要救下小何，可就在他剛邁出第一步時，卻注意到有日本士兵在另一邊架起槍，對準了他所在的位置。

原來……命運並不因為人間的悲苦而給予垂憐。

槍口毫不猶豫地朝他噴發出火星，不及閃躲的雲十方預感自己死期將至，可他卻在這時餘光瞥見有人朝自己的方向匆忙狂奔，是帶人接應他們的俏如來飛快地撲過來，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

「雲十方！」

當回憶中的聲音忽然和現實的一同響起時，雲十方驀然從過去的思緒裡驚醒，他轉過身去，驚愕地看見房間的門被用力撞開，而史精忠氣喘吁吁倚著門框與他對視。

為了找到雲十方藏身的地點，可費了史精忠一番工夫，能再次見到曾生死相托的朋友讓他露出安心的笑容：「你果然在這裡。」

親眼確認雲十方平安無事，一路憂心忡忡的史精忠才如釋重負，可雲十方見到他出現卻是大驚失色，今時不同往日，身為茶行現任當家的史精忠怎麼能在如此危險的時候貿然出門，還和他這個通緝犯有所接觸。

雲十方為史精忠的輕忽氣惱不已，二話不說就抓住史精忠的手臂想將人往外拖，氣急敗壞的說道：「快回去，你不該參與進來！」

要是被日軍察覺史精忠和地部之人有牽連，他現在擁有的平靜生活將會付之一炬，不論史精忠先前在梅香塢做出的選擇讓他多麼失望，他都是自己僅存的朋友，雲十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捲入這場風波之中。

又一次懷著複雜的心情將朋友推遠，雲十方這次絕不由得史精忠將自己陷入險境，然而他卻低估了史精忠穿越煙硝也要冒險前來的決心，只見他態度強硬的扣住門框，堅決不讓自己被拒之門外。

「不，我必須來。」

史精忠有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頭的理由，那道堅定眼神似曾相似，竟讓雲十方不由自主的退讓了一步。

即便他苦言相勸，大概也無法動搖史精忠的決心，從以前就一直是如此，雲十方嘆道：「你是為了史仗義來的嗎？」

自己的親人身陷戰火，就算換做其他人也無法坐視不理，又怎麼能要求史精忠捨棄個人的情感，就算他今日真的為了大局著想而甚麼都不做，往後餘生大概也不會原諒自己。

遠方依稀傳來驚心動魄的交戰槍響，在靜默的空氣裡還有他們的心上迴盪不止，站在面前的故人彷彿倒流了時間，雲十方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過去的片段，想起一同奮鬥過卻倒落在身旁的同伴、如血殘陽染紅的天空和刑場，還有史精忠執意用生命去保護一個一身罪孽卻滿面悲傷的人。

雲十方終究因為與朋友的陌路而領悟，他們都只是平凡人罷了，漸漸在漫長的時光中接受了妥協，學會了淡忘，雖然情有可原，但那些並肩的從前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朋友不再怪罪卻也無法諒解的眼神，比起傾瀉的憤怒更讓史精忠悲傷，他難掩落寞的說：「是，你說的沒錯……」

史精忠不否認自己就像在梅花塢那天一樣，背負眾人的期望卻依然為了私情而來。

身為史仗義的至親，他們以前錯失了拯救他的機會，所以現在說什麼史精忠都不願再放棄，在已然千瘡百孔的心上鑄下更多遺憾。可是史精忠相信雲十方能明白，他再次忍痛向父親辭別，讓未婚妻目送自己遠去的理由並不只是如此。

史精忠坦然回望雲十方，心中沒有任何徬徨：「但是，我也是為了你們。」

雖然史精忠已經不是那個年輕氣盛，可以為了心中理想而不顧一切的自己，然而這也表示他比任何人都明瞭涉入這場紛爭意味著甚麼。

史精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搭在雲十方的肩上，就像以前每當他於夜深人靜時對於是否能不愧對自己的使命而感到不安時，雲十方也會這麼安慰他，像一位可靠的兄長，也是他這輩子最信賴的摯友。

「我了解我弟弟，地部終究不是當年的天部，所以你才沒有加入他們的行動，對嗎？」

雲十方忍受多年屈辱，頑強在日本人的手上活下來並非是為了自己，即使身體狀況不適合在前線奮戰，但一心在乎同伴的雲十方不可能明知有替他們討回公道的機會，卻無所作為的留在這個房間裡。

雲十方能瞭解自己陷在恩仇中左右為難，那麼史精忠又怎麼會看不懂他望向窗外的神情為何如此黯然。

在這紛亂的世道，史精忠卻看的比誰都要透徹，雲十方恍然記起，這世上除了他以外就只剩下史精忠還記得，曾有幾千人相聚在一起，不問出身，不問生死，只為了許下一個共同的心願。雲十方忽感眼眶酸澀，壓抑已久的情緒在史精忠理解的眼神下終於潰堤，他激動地大吼，將近絕望的向史精忠傾吐自己的痛苦。

「精忠……史仗義是個瘋子！他籌劃這麼多年根本不是為了幫助中原，他只是想報仇，想看著日本人血流成河，不惜拉著這麼多人一起陪葬！」

如果在來到這裡的路上，史精忠已經聽說甚至是親眼看見外面的情況了，那麼他就會知道地部所做的事情並非是為了反抗日本的統治，而是發洩心中的怒火。

許多本應在槍戰中死亡的警察，卻被人發現死前的表情猙獰可怖，像是在斷氣前曾被殘忍的手段施以凌虐，他們的屍身甚至被懸掛在架高的木樁上，徹底剝奪了為人的尊嚴。如此殘忍的景象連中原人見之都驚惶不已，日本人更是怒不可遏，無論中原反抗軍是男女老少，都回擊以最純粹的殺戮。

史仗義讓地部打著尋求正義的旗幟，所作所為卻根本不是為了中原，而是一昧的沉浸於瘋狂的殺戮以及死亡，辜負了那些真正嚮往能夠奪回國家卻在這場亂局中慘死的人。傷亡是戰爭無可避免的代價，但前人勇於犧牲，是因為他們相信縱然輸了，至少也能在中原人心中點燃反抗的勇氣，可承接遺志的後人們，內心除了猖狂的仇恨在無其他，這絕不是他們樂見的結果。

「我阻止不了……」

雲十方痛心的低喃，身形頹然的拒絕史精忠的關切，他無顏面對史精忠，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悲哀不已。

他本來是最有可能阻止地部的人，然而他卻執著於對赤羽信之介的恨意而錯失了機會，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所以雲十方有什麼資格指責史精忠，他同樣辜負了逝者的遺願。

在他們說話的短暫時間裡，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即將因為史仗義的計畫而步向死亡，即便是無止無休的仇恨，也不該以徒留無數悲劇的方式結束。心中的悔恨讓雲十方飽受煎熬，連日來的身心俱疲就快要將他壓垮，可史精忠在這時忽然收緊了手上的力度，將雲十方的肩膀捏的疼痛，卻讓他在無形中感覺到某種力量。

「別放棄，一定還有時間可以挽回，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史精忠排除萬難前來，就是不希望局勢走向最慘烈的情況，他始終堅信只要不放棄任何機會都不算太遲。

這份風雨難阻的決心，好似衝破了壟罩的黑暗，讓黯淡無望的未來露出一絲曙光。雲十方頃刻紅了眼眶，本以為史精忠因為困於私情已經和自己形同陌路，可嘆他現在才發覺原來史精忠從未變過，那個和自己一同奮戰過的青年，心裡始終牽掛著中原和千千萬萬的百姓。

如果不是時間無法回頭，雲十方多想重回當年和史精忠他們為了共同的目標而奮戰的日子，可他卻猶豫著不敢應下史精忠的請求，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回歸平凡，這是多少同伴誠心祈求卻再也無法成真的盼望，而他真的要看著史精忠又一次用生命來證明他的誓言嗎。

拯救危在旦夕的同胞還是守護僅存的朋友是一道過於殘酷的難題，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可雲十方仍是猶豫不決，始終無法在兩者之間作出選擇，直到他聽見史精忠的嘆息很輕的消失在空氣裡。

「我明白你的顧慮，但是……我不想讓遺憾再次重演。」史精忠垂下視線，纖長的眼睫無法掩去眼底的哀愁。

沒能挽救同伴一直是史精忠和雲十方心中無法結疤的創傷，而決定加入地部的也不乏有因為親友的死而心懷悲痛的人，不論是為了安撫逝者的魂魄或是拯救還活著的人，倖存的他們都責無旁貸。

史精忠遞出手，就像雲十方加入天部的那一天，用最真誠的心意對他問道：「雲十方，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你願意相信我嗎？」

如果這是他承受愛恨糾纏卻依然一往無悔的宿命，如果這就是他閱盡人間滄桑也要活下來的意義。

「是，首領。」

用手背擦去隱在眼眶裡的水光，雲十方緊緊回握史精忠的手，追隨的承諾至今不變。

失而復得的戰友再次將背後託付給彼此，就算可能會遍體鱗傷也執意重回烽火，而在距離此處幾千公里之外的日軍軍營裡，身著軍裝的神田京一快步走進為了指揮作戰而臨時搭建的基地，隨著他的腳步而帶進來的風依稀飄散沙塵和細微的血腥味。

赤羽信之介同樣身著一身肅穆的墨綠軍衣，在他身前的長桌上鋪了一張中原的街道地圖，赤羽信之介用筆在上頭做了許多記號，全神貫注的根據回傳的情報研擬戰略，他注意到進來的人是神田京一後，抬手讓他免去多餘的禮節，直接切入正題。

「傷亡狀況如何？」

赤羽信之介問的是遭受地部第一波攻擊的各個派出所，剛從其中一處巡視回來的神田京一如實回報。

「你命令派軍前往支援後，除了前幾個在第一時間就遭到攻擊的派出所有些傷亡之外，其他的都守住了。」

「有抓到地部的活口嗎？」

捕捉戰俘是戰爭中常見的手段，為了從他們的口中問出跟敵軍有關的情報，哪怕是在殘酷的極刑都會有人執行。可神田京一卻停頓的看了赤羽信之介一眼，似乎是想確認他這麼問是為了掌控戰局還是出於其他不可明言的心情。

不過自從正式開戰以來，為了忠於自己決定回歸的選擇，赤羽信之介再也沒有顯露過任何動搖的情緒，就如同他此時的臉上的神情一般，冷靜理智的毫無破綻，他依然是士兵們愛戴的軍師，唯有知曉一切來龍去脈的神田京一看見那張麻木的俊容再也沒有一絲鮮活。

或許多少有些於心不忍，神田京一本該說出來的話在嘴裡猶豫了許久，但公事絕不容許被私情干擾，身為軍人的職責還是讓神田京放棄了那些委婉的用詞，選擇陳述他親眼所見的事實。

「沒有，在被抓住之前都自盡了。」

被圍困的中原人自知難逃一劫後便決絕的飲彈自盡，沒子彈的就主動撞到槍口上，在敵人面前散盡鮮血與平生執念，即使是見慣生死的軍人都被眼前壯烈的景象所震懾。

赤羽信之介原本在紙上作註記的手停住了，似乎有一瞬失神，不過他很快又重新整理好表情，用淡漠的語氣說：「他們寧死都不肯透露戮世魔羅的消息。」

究竟是地部之人寧願放棄活著的機會也要堅持對戮世魔羅的忠誠，還是天部當年的下場讓他們意識到日軍應承過的承諾不過都是可笑的空話，與其遭受此等污辱，倒不如保有尊嚴的一死了之。

這些恩怨是非即使跨越多年後依然難解，當初無意間促成這場悲劇的赤羽信之介真的看不透嗎？神田京一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複雜的心情，也不敢猜赤羽信之介現在又會怎麼想，他阻止自己往下深思，順口轉移話題。

「這人很狡猾，這幾處戰場上都沒有出現他的身影。」

神田京一將話題繞回戰事上後，赤羽信之介分析已久的也有了結論，他放下握在手中的筆，認真的向神田京一分析目前的局勢。

「戮世魔羅不是魯莽的人，表面上看起來是毫無章法的游擊戰，但背後一定暗藏其他計劃。」

與過去他們遇過的志在復國的反叛分子十分不同，戮世魔羅此人神祕莫測，行事上也反覆無常，沒有明確的目的反而是個更加危險的人物。

神田京一認可的點頭，問：「你覺得他下一個目標會是哪裡？」

「他的目標恐怕不是地點，是一個人。」

赤羽信之介一向行事謹慎，能讓他說出這番大膽的推測，一定是經過反覆的論證才下定結論，神田京一循著赤羽信之介指尖所點的方向，瞥向那張鋪開在桌面上被做了不少記號的中原地圖，然後他很快就驚覺受到攻擊的幾個派出所並非是地部隨意為之，因為它們都鄰近同一個地方，日軍設置在中原的法務局。

神田京一恍然大悟，道：「他們是要針對法務局長！」

這下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就能說得通了，這段時間他們與地部有數場交戰，中原人像是從未設想過退路似的，輕易的就付出巨大的傷亡，還有出現延誤逃亡時機也要虐殺人質的情形，這種種跡象都讓神田京一起疑，他們這次起兵並不是為了勝利，反而頗有洩憤的意味。

中原人沒有辦法知曉當年事情的原貌，自然不知道處死戰犯其實是總督下達的命令，在他們眼中看來，從無期徒刑又反悔改判死刑，殺害他們眾多同胞的就是這位法務局長。

經赤羽信之介的提醒後，神田京一也驀然想起甚麼，立刻補充一項消息：「還有一件事要注意，地部最近也傳出攻打刑務所的風聲。」

這是神田京一剛才在被攻擊的派出所善後時所耳聞的消息，他本來只當是毫無根據的流言，但地部的行動如果真的是出於報復，那麼就必須慎重考慮這個消息的真實性，畢竟刑務所的確關押不少中原人，監獄裡的冤魂向來數不勝數。

不過就如同神田京一起初並不相信的這則傳聞的理由，赤羽信之介眉頭緊鎖，表達相同的疑慮：「以他們僅剩的人力不可能同時攻打兩個地方，這應該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想影響我們的判斷。」

地部的戰力在長久下來的交戰中逐漸被消耗，已經到了必須背水一戰的地步，在最後關頭還分散僅存的兵力顯然不合理，他們必定會選擇其中一個地方做為最終的戰場。

如果沒有意外，這就是他們和地部的最後一戰了，只要打贏這一場便是勝券在握，可赤羽信之介臉上卻依舊不見任何表情，神田京一望著這樣的他，本想開口說點甚麼，但最後還是重回沉默之中。

地部起初因為佔有地理優勢，在戰爭前期將日軍殺的措手不及，雙方膠著數日。但隨著赤羽信之介逐漸掌控局勢後，地部接下來的每一場襲擊都以失敗收場，這場戰亂也慢慢接近尾聲。

然而神田京一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並不會為即將迎來的勝利感到喜悅，在士氣大振的軍營裡，只有被允許跟在赤羽信之介身邊的他終日憂心，一心盼望這場紛爭盡早落幕。赤羽信之介以為用一張狀似毫無波瀾的面具就能將自己掩飾得很好，可神田京一身眼中所見的卻是一個疲憊不堪的人，身心都快要撐到極限，每當看見同胞傷痕累累的屍身被帶回的時候，每當聽見地部無人生還的時候。

在過往恩怨隨時間淡去之前，神田京一自知無法給予赤羽信之介任何寬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協助他盡早結束這場戰爭，從無止盡的殺伐中得到解脫。

將紛亂的思緒趕出腦海，神田京一定了心神，向閉目沉思的赤羽信之介問道：「我們應該在哪裡部屬行動？」

預測下一個戰場究竟會在何處將是決定勝敗的關鍵，為了阻止更多人在這場戰事中繼續喪命，絕不能有誤。經過漫長的深思熟慮後，赤羽信之介將手負在背後，緩緩睜開的雙眼閃過一瞬破開黯淡的眸光。

「傳令下去，讓軍隊……」

「去刑務所。」

幾乎是同一時間，聽完雲十方待在地部時所打探到的史仗義接下來可能執行的計畫，史精忠篤定地做出了決定。

「你覺得史仗義會派最多人力攻下刑務所？」雲十方疑惑的問。

「不，正好相反。」刑務所才是真正的誘餌。

如果日軍曾試著調查戮世魔羅的底細，那麼他曾經被關進監獄的經歷就可能成為一個最適合的障眼法，使人誤以為刑務所是他帶著多年宿怨要和日本人同歸於盡的終點，可是能讓史仗義壓抑血洗的衝動也必須蟄伏多年才能行動，刑務所這個目標不足以讓地部傾巢而出。

既然懷揣憤恨的人決意縱火，那麼勢必要燒的烽火連天、狼煙滿城。

史精忠神色凝重地說：「比起戒備森嚴的法務局，日軍會認為刑務所才是更有可能被攻擊的地方。」

史仗義算準了日本人自視甚高，故意利用他們的盲點反過來進行誤導，因為照理來說以地部僅存的戰力不可能攻得下法務局還能全身而退，刑務所既有他們一心想救出的同伴，又是戮世魔羅平生最痛恨的地方，若是經過多方面的考量，刑務所無疑是最有可能的目標。

雲十方忍不住嘆了一聲，道：「正常情況下的確是如此。」

但是史仗義所率領的地部從不考慮勝算及後路，只想用敵人與自己的鮮血將中原染紅成他們希望看到的模樣。

史精忠說：「如果沒有巨大的犧牲是無法騙過日軍的，我們必須去幫助他們撤退，否則一定會死傷無數。」

距離地部和日軍的最終一戰即將拉開血色幕簾，這一次既是開場也是落幕。

雲十方和史精忠交換眼神，說：「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我們走！」

[ 此帖被董董在2021-10-07 00:01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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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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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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