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8 [吞赦&吞雪；黥赦&吞雪]离婚血泪史（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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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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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樓發表於: 2018-02-01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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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過渡一章。大家覺得，秘書長到底是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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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站住！”

一聲斷喝。螣邪郎匆匆追上去，轉過拐角抓住了正欲閃身躲避的任沉浮。

“叫你沒聽見？”他語氣很差。任沉浮回頭詫異：“螣總……”

“螣他媽什麼總！你我之間什麼詞兒沒用過你別跟我裝蒜！”說罷螣邪郎厭惡地一扯他：“跟我走。”

任沉浮臉色變了變。

“螣總……”他正色：“辦公期間您能不能自重。”

“少來。我不自重又怎樣，難不成這棟樓裏還有誰能來管我。”螣邪郎失去耐性，壓根不管周圍經過的人假裝視而不見實則紛紛暗自驚詫的態度，他扯著任沉浮，一直扯到自己辦公室去。

“說吧！”進了屋就不似先前那麼緊抓著，他一把搡開他，對他憤憤質問：“你跟吞佛，怎麼回事兒！”

任沉浮面無表情：“您想聽哪方面的？公事？私事？”

“你不如都講講。公事幾個意思，私事幾個意思。”

任沉浮垂一下眼，微微歎了口氣。

“螣總，恕我直言，公事方面我不能講。私事方面沒什麼可講。跟您說句‘我跟吞總清清白白’想必您也不會信，否則不會眾目睽睽把我拉進來。但您這麼做，不是更讓那些流言蜚語坐實了嗎？”

螣邪郎冷笑兩聲。

“坐實了對你有影響嗎？你是怎麼一路爬上來的你心裏清楚。”

“是。我是清楚。”任沉浮吐出幾個字，眉宇間籠著淡薄的冷怠之色：“螣總想說我是一路睡上來的，我不否認。每次甩掉一個就意味著我找到了更好的臺階，但到了您這裏，這條路也就算走到盡頭了。我自認在帝國這些年也算謹小慎微，無非是想謀一席之地安身。現在被夾在你們這些高層之間當工具配合勾心鬥角……我真是累。我不知道螣總是真的介意吞總與我之間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關係，還是只拿這個當幌子搞清楚別的事……隨便哪一種我都不妨直言——您現在的心思太亂了，根本不適合搞清真相。何況即便真相擺在您眼前，憑現在的您，又有什麼能力去扭轉？”

螣邪郎淩厲地瞥他一眼。

“怎麼？我現在在你眼裏是沒能力扭轉任何事的廢物了？”

任沉浮搖搖頭。

“您這話我擔不起。但……”他咬咬嘴唇，掙扎一下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抬頭目視螣邪郎：“螣總的為人我瞭解，頭腦一等一，可惜心太軟了。如果吞總那邊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請問您這心性要怎麼執掌帝國呢？”

螣邪郎淡漠地看著他：“扯遠了。誰告訴你我有心執掌的。再說……”他思忖片刻皺皺眉：“我知道吞佛有些解不開的私人心結，但那未必就上升到要出事的層面。倒是他那點子破事瞞不了人，讓董事長風聞了，這才調伏嬰師來分他的權。不過這也是計畫內的，算不上什麼高層動盪。”

任沉浮笑笑。

“螣總對您這位姑父瞭解多少？”

螣邪郎眼神動動：“人才，裏外都是。就是老婆相當地奇葩，大概是他口味格外清奇。”

任沉浮笑歎一聲。

“您說的是。既然您這麼想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不過……我靦顏自認跟螣總也算相交一場，有句話要提醒您：不管是吞總還是伏總他們可都是外戚呢。外戚這種關係總是不可控的不是嗎？尤其是伏總，我私下裏盤查過他獨立在露城的產業，自打他進駐帝國，就有露城的資管計畫陸續滲透進來。這是不是好事螣總自己衡量。總說來我不過是個聽命於人的下人，誰能最後留在帝國賞我這碗飯吃，我便供誰趨馳。我曾希望站上頂點的那個人是你——人人都說吞佛雄才大略，但對我來說他嚴苛太過。好在帝國在他手裏並不會被玩壞掉，我難受一點也總能自處。但如今你們二人似乎都不太有鬥志了，那麼下一個接管這份權柄的人將是誰呢？伏總嗎？”他說著深深望過螣邪郎一眼，轉身欲走。

“你等會兒！”螣邪郎見狀上前一步抓住他，壓低了聲音：“你說不太有鬥志……這話什麼意思？”

任沉浮微微向後閃避，避開他過於接近的面孔。

“字面上的意思。吞總的事我不便多說，我只能說憑我個人的判斷，他離開帝國是早晚的事。而螣總您……”他抬抬眼，秀麗的眼眸清冷一瞬：“您如果能別再糾纏琉璃仙境的那些微不足道之事，自然不會錯過將要發生的好戲——還是說那邊真有讓您傾心迷戀放不下的人，所以才對帝國本部的事如此糊塗了？”說罷他輕輕推開螣邪郎，反手壓下身後的門把手將門開啟一線：“我言盡於此……螣總，今後你我還是少來往，這樣對彼此都有益處。 ”

他開門出去。附近的幾個員工對最後那句話聽得清楚，彼此間交換幾個眼神暗暗咋舌。沒多久“螣總因不滿任秘書長跳槽去吞總那裏，醋海生波強行將他帶進辦公室不知做了些什麼”的流言便在員工之間傳開了。彼時伏嬰師翻看著自家秘書吐血三升才編排好的檔冊，他讓任沉浮站對面，也不請坐，就那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外面的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啊。螣邪郎會因為你跟吞佛鬧翻了？”

任沉浮苦惱地搖搖頭：“怎麼會。伏總也相信那些謠傳嗎？”

伏嬰師嗯了一聲。

“也信也不信吧。不過秘書長的確一表人才，我見猶憐。”

任沉浮暗暗吸口氣。

“伏總我做錯什麼了嗎？”他委屈得恰到好處：“您這些高層要是都拿我這麼玩兒，我看很快您們就會有新秘書長了。”

“哈。”伏嬰師冷冷笑出來。“不至於吧。被玩了這麼多年你不是好好兒的。”他抬起頭盯他：“連吞佛的眼都入得了呢，我也真好奇……你哪里好了？”

任沉浮想了想：“大概是記性好些手腳不懶？”

“只是這樣？”伏嬰師冷戾地吐出幾個字。“我還以為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思格外招人愛呢。說起這個有件事我不得不詢問秘書長……你查我露城的資管計畫期效是你本人對我有什麼見教嗎？還是說……有其他人對露城的資管計畫有興趣？”

忽然被問到這個，任沉浮臉色肅了肅。

“您都知道了？”

伏嬰師輕笑：“這點保命的技能再沒有，豈不是很快就被你們幹掉。說真的我來這裏是董事長邀請的，並沒想過要跟吞佛分庭抗禮。雖說他芥蒂我也是人之常情，但大家一起共事，藏了這種分歧的心思也是不好。秘書長深諳溝通協作之道，難道都不替我圓滑一下的？”

任沉浮苦笑。

“吞總精明，我圓滑了他，下次也就不必為他做事了。”


“呵，居然馬首是瞻到了這個地步嘛！”伏嬰師歎一聲，忽然向後滑動座椅，他起身離座信步走來，直至任沉浮面前停住，平視面前這張波瀾不興的俊俏面孔——任沉浮內斂地低著下巴，滿臉是對壓迫感不勝之態。伏嬰師見狀笑笑，伸手撣一下他的肩。

“怎麼，我就不能欣賞你嗎？”他低聲：“對我這麼生疏……果然是在排斥我呢。”

任沉浮無可奈何：“這話怎麼當得起。伏總到底是要我怎樣？”

“我的意思你恐怕是明白的。反問大概就是不允了。其實我知道坐這個位子艱難，但如果秘書長能幫幫我，我會舒服些。”他說著伸出一根手指挑起那個清秀下巴，迫牢他的雙眼：“吞佛能給你的我也能，而他不能給你的……咱們聊聊，說不定也能呢？”

任沉浮抬眼掠他一下。

“您言重了。其實我對您二位的心都一樣，並沒分過彼此。但伏總這麼隨和，我自然好過些。而吞總……就更嚴峻點兒。不過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

伏嬰師笑：“這話就是抱怨了。你這麼好，他也捨得苛待嗎？”

任沉浮搖頭。

“我不算好。何況讓他捨不得的另有其人。”

伏嬰師側目他：“那是自然的吧，畢竟赦生那樣的伴侶尋不出幾個來。”

任沉浮立刻哼出一聲笑。伏嬰師不解；“我哪里說錯了？”

“你說的後半句沒錯。但前半句就未必。”任沉浮眼望他，深邃的目光意味深長：“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必兜圈子了。您新晉帝國做事不易，有能讓我效勞之處是我的福氣。至於吞總那邊……”他說著忽然拿出手機，翻出一頁遞過。

“您要的東西在這裏——之前吞總調查您，現下您也有了他的軟肋。我倒是希望您二位從此都能克制些不要去互相傾軋，畢竟……伏總您知道的，我一心愛的也是帝國啊！”

伏嬰師接過手機，再抬頭時向來不露聲色的雙眼含了微微詫異。

“這是……”

任沉浮無聲輕動嘴角：“伏總需要的話這個可以給您。但是……”他湊近一點，語氣低徊：“別把我賣了？”

伏嬰師一瞬不瞬地盯著螢幕上深情相對的二人，信手勾住了身畔的腰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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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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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樓發表於: 2018-02-01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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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自從伏嬰師到來，吞佛的工作量銳減了。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可以連續一周回家吃晚飯，但赦生卻時常不在。過於寬大的房間裏少了那個安靜的身影和吵鬧的巨獸……他忽然發現，寶貴的私人時間卻再無用武之地了。

不過攤牌後的他與赦生倒過得輕鬆起來。兩人獨處時不大交談，偶爾聊幾句都是關於工作的事。唯一困擾的是習慣的陰影常常作祟——譬如赦生看財經頻道專屬的帝國時評，打算換臺時他會不假思索地遞過遙控器……這還不算糟，更糟的是赦生在一開始就沒打算去拿那柄遙控器，而是在他遞過的同時直接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很快兩人發現好像哪里不對，彼此看看，深感無奈。

“我的錯。”這時候吞佛會道歉。赦生也難得主動放低姿態：“不，我不該看電視。”

他起身上樓去。吞佛坐在沙發上尋思，他是算定了赦生愛他才會不近道理地胡作非為——跟已決定分手的伴侶同處一個屋簷下固然殘忍，如果還深愛對方，那殘忍的程度還要加倍。何況還要在一切揭盅之前扮演恩愛家眷。換做從前的赦生必不忍耐，可眼下，他沉默平和，靜好像一池無風無波的清水。

除了吃飯越來越少，吞佛偶爾夜半醒來還會見他抱膝坐在大床一角，頭深埋在臂彎，不知睡了沒有。

這一切他只能假作不知。其實每當他看到赦生單薄的背影便會想起從前。上樓時他的頭略低，肩下細細的蝴蝶骨在輕薄的衣料下若隱若現。七年前赦生大概也是這個樣子。整個人清秀雋逸，淡金色的柔軟細發輕翻，月色下好似臨風的玉樹。網路上一度流傳過他的寫真，一張在淒迷風雪中轉視回眸的動態圖片迷倒了無數少女。回憶讓吞佛難得自省——銀鍠赦生這一生，最好的年華都是陪他度過的。為了跟他在一起他放棄了繼承權與帝國事業的參與權，只保留身為家族成員的一部分原始股權。七年來他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安心做銀鍠帝國首席執行官完美人生的注腳。這是他選的路：假愛之名，因為愛情。

但卻並非是理所固然之事。吞佛也不是鐵石心腸到無血無淚，他心疼赦生，也因此更難原諒他。在他看來，感情已死不是他們分開的理由，黥武的介入才導致了一切崩壞——那天上午電話裏赦生壓抑的呻吟像利劍割斷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絲絲責任維繫。但做出決定的刹那他得到的非是解脫感，倒是相反，沉重逼壓的痛苦正面砸來，他整整一夜坐在書房，無事可做，不能入睡。

如果說劍雪的離去是他抽象的不能承受之輕，與赦生的分離則是現實的無可逃脫之重。吞佛第一次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完好地撐下去將這場戲演到最後——從前他信奉“絕不對該做之事說做不到”的霸強人生信條。可眼下……

他厭了。厭了扮演頭銜，厭了背負名目才能一言一行地生活。其實像他這種身份的人再談什麼自由是很可悲的，但偏偏……他就是厭了。

這天回到家他開始整理行裝。赦生坐在一旁看著，偶爾遞過他想要的。吞佛頭也不抬地說謝謝。

“不用。”赦生看著他。“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

赦生扭頭看看天氣。

“明天早晨會有雨。”

“只要不嚴重就沒什麼。”吞佛說：“帝國的私架應付雨天還是不成問題的。”

赦生沉吟一下。

“為什麼是你去？”

吞佛抬頭看他：“怎麼？”

赦生無言望住他，似乎在他眼裏探尋什麼。那並非是從前質疑的查證，倒更像是在追尋某種肯定。

“是伏嬰師的意思。是不是？”他忽然開口：“現在帝國是你們兩個在管，要出去的人或是他或是你。”

聽他這麼說，吞佛推開面前的箱子，在他旁邊坐下來。

“你想說什麼。”他問：“你覺得他留下會有什麼問題嗎？”

赦生想了想，搖頭。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這次離開也是你本人的意願。其實這些都與我無關，但……”他轉過頭，望著窗口的暮色晚星聲音漸次低下來：“你要小心。”

吞佛眯了眯眼睛。

“我會。”

赦生搖頭。

“你不會。因為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過……這也都無所謂了。”他說罷站起身行至房門口。

“也許我該再養條狗。”他忽然駐足說道。

“行啊。”吞佛漫不經心：“或者養個別的？”

赦生不答，開門離去。

第二天一早下了綿綿密密的細雨。吞佛出門時赦生未醒，他佇立床前望著那個寧靜美好的睡顏——還是被眼罩遮住了的半張臉，卻勾勒著挺秀的鼻樑，清麗的紅唇和精緻的下巴。他睡得很熟，神情安詳氣息穩當，胸膛隨呼吸輕輕起伏，沒有聲音。

吞佛的心情稍稍舒展，略帶自欺地在心裏說看來他早就想透了。隨後他不容自己再深想質疑，倉促地轉身出門去。極輕的落鎖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赦生猛地掀掉眼罩翻身坐起……

窗外的雨下得詭秘，仿佛層層疊疊的銀絲自天而落。赦生趴在窗口看一頭紅發的身影緩緩現於視野，心裏有個聲音低低訴著——

“如果他回頭。如果他回頭。如果。只要他回頭看一眼我就去追回他，不管怎樣艱辛，至死方休。只要他回頭……回頭……”

然而那個身影只是略作停頓，隨後便匆匆鑽進車廂，轉瞬消失於路的盡頭。赦生的額頭抵在玻璃上，森森的冷意滲透骨髓。直到心底的聲音消失，期待中的那幕場面，終究未發生。

他退回床鋪，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知道……知道我在看他……”

“我知道你在看我。赦生。”坐在車裏吞佛木然地望著窗外淫雨，默默回憶自己行至樓下想要轉頭的瞬間，熱烈的視線感便如尖利的細針憑空而來，在他的脊背留下縫紉的痛感。他定住，隨即離開。彼時刹那間他是真的聽到了挽回的心意然而……

衝動救不了他們，什麼也救不了。

“因為人心只能指向一個方向。”他想。一切該結束了……唯有讓過去過去，未來——

才可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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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樓發表於: 2018-02-01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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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九峰蓮滫是個好地方。盛夏時的景致濃墨重彩，遠看山蔭如墨，近有柳枝牽荷，是頗負盛名的避暑渡假之所。但看山間豎著一套套獨棟小樓就知此言不虛，那都是富人們厭倦塵囂時來休養生息的別院，推窗即見山巔的百年未伐之木，垂頭又有萬載長流之水。

傳說水裏有魚。

有大魚。

這天午後，劍雪又照常拎著釣竿去蓮滫。自從到了這裏，一個月來除了花背的青蛙，他連條魚的影子也沒釣到過。這也算了，有時候還會碰上那個叫劍僧玄蓮的老頭子，他總是暗搓搓地對他投去憐憫外加幸災樂禍外加鄙夷外加點兒萌到之後的星星眼或者什麼亂七八糟感覺相融合的眼光——說白了就像看著自家不會修自行車的傻兒子似的。

“你那座位不能那麼擺。你那魚餌不能那麼投。你那竿兒不能那麼甩，你那……”起初他也不提名道姓，只神經兮兮地在劍雪耳邊嘚吧嘚絮叨。一來二去劍雪發現每次他絮叨的時候周圍似乎沒別人，於是在某一天，當他又在千篇一律開場：“你那座位不能那麼擺……”

劍雪忽然搭腔：“微深抹。”

“嗯？”對方一跳，顯然是被忽然發出的聲音嚇著了。因為劍雪看見他哆嗦之後就開始摸胸前的口袋，像是在找速效救心丸。

“嘿你個小崽子你怎麼突然說話了你！”塞了兩粒藥丸在嘴裏，老頭子對今天的遭遇很是驚奇。

劍雪一臉認真：“微深抹我不能開口說話。我又不是啞巴。微深抹你覺得我不會說話……”

被那雙亮瑩瑩的大眼睛瞅著又被頗具魔性口音逼問“微深抹”是別有一番壓迫感的。老人做夢也沒想到這個不說話時就一臉酷狀眉間隱有愁思彌漫的俊小夥兒開口之後居然是這個畫風的。

一顆汗自太陽穴流下來，他強作矜持：“行吧，算我錯了。”

“微深抹算你錯了。你還沒告訴微深抹……微深抹是算，難道你不是真的錯了？”

老頭子一陣自愧。尋思著自己管了一輩子隨機的閒事附帶教人釣魚，做精神教父的愛好玩到今天，算是栽了。

“沒深抹沒深抹……”他說。“你說什麼都對。”

這心悅誠服的態度落在劍雪眼裏，他思考片刻，覺得唉何必呢。得饒人處且饒人，算了。

於是把魚竿甩出去。

目光隨著落水的釣鉤穩住，那副表情便又回來了。老人側目靠著樹幹凝眸的年輕人，緩緩搖頭。

“做事總是要專心的吧。譬如釣魚，雖是消遣，要是心不在焉，怕也是釣不來的。”

劍雪手持釣竿，聽見這話就懶洋洋地打個哈欠，隨手把眼角漫出的淚抹了。

“微深抹……”他喃喃地。

“為什麼人，就是不能專心呢？”

這是個太尷尬的問題，涉及隱私和德行，基本無人願答。老人坐在一旁端穩了竿，嚴肅的側臉顯得很高深。不一會兒他一揚手，魚鉤出水，順帶勾了半尺長的小魚上來。魚落在草裏活蹦亂跳的，他張著手按住，捉起來投進罐子裏。

“小了點兒，不過也不必太計較。”他坐回原位，一邊掛餌一邊自語似的：“凡事總有個起碼的說法嘛，不能做到盡，差不多也行。太盡了就沒緣分了。既然要的是魚，能釣上來不就行了？”

聽到這裏劍雪眉峰一動，忽然提起魚竿轉身走了。再來時他又碰上這老頭兒——大概是那天態度不好嚇著了人家，從那以後，老頭子就不說什麼緣分啊，命運啊，專一之類的屁話了。兩人見了只聊釣魚，老人傳授了好多經驗門道給劍雪，可不知為什麼，學了一個來月，還是毛也釣不找。

這天河邊很靜，劍雪戴了帽子倚在慣常倚的那棵樹旁邊，架好了魚竿就有開始無聊地犯困。玄蓮老頭兒沒來，頭頂的蟬也叫得不歡實，劍雪靠著樹耷拉著眼皮心想今天怎麼這麼靜不行我可不能睡萬一有壞人呢就算沒壞人睡著了魚跑了也是不好所以千萬不能睡不能睡……

正想著，眼前忽然黑了。

劍雪心裏咯噔一聲，架著的釣竿哆嗦一下，隨後被越來越大的心跳聲震得肋骨疼。他開始後悔今天出門的時候為什麼不看看黃曆或者其他什麼迷信的東西，否則也不會怕什麼來什麼……

有誰會在寂靜的河邊罩住一個垂釣者的眼睛？

怕是……真有……

壞人吧。

天氣很熱，貼在眼皮上的手心卻微微冷的。劍雪記得這個溫度，那本是他刻意想忘掉的觸感。不過現實總是充滿悖論，越是想忘掉的東西越忘不掉。

所以……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了。被蒙住眼睛的人不出聲音沒有反應，甚至連眼皮也不顫一下。這讓身後發起這次偷襲的人漸漸尷尬……為什麼要選擇這麼一種腦抽的方式打招呼是他自己也想不通的疑惑，大概是因為面水背山走不到他面前去，又或者，即使能走到他面前，他也沒法面對他。

但這樣僵下去總不是個辦法——他跟他之間可沒這麼浪漫有情趣。不，或者說如果以一劍封禪之名做些沒面子的事倒也罷了，畢竟丟的是別人的臉。可換做是吞佛總裁就……

還是算了吧。

劍雪感到眼前蒙著的手拿開了。緊接著耳邊傳來裝作很鎮定卻實則暗湧澎湃的問詢聲：“劍雪，你……”

劍雪頭也不回猛地揮起釣竿甩向身後，半空中頓時劃出一道黑色的弧線，緊接著一尾活蹦亂跳的鮮魚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身後站著的人頭上。

一身水氣和淡淡的魚腥味，頭頂在遭遇兩記魚尾的抽擊後肩頭也陸續受創。最後是那個可憐的水產生物落在地上開始了亡命掙扎，它每彈一下吞佛的心就抽一拍，抹一把臉上的水他動動嘴唇……

話沒出口劍雪已經沖過來了。

“啊！”他大叫：“啊啊啊！”

吞佛心說你要不要演技這麼浮誇。可劍雪哪管他想什麼，他撲過去一把摁住那條魚，十個手指猛力鉗住，只片刻功夫那條被捏牢的魚便失去了最初的活力。

劍雪將它抓起來捧在胸前，一臉浩然正氣地瞪著面前人。

“你瞧……”他語氣沉痛。“你把它害死了！”

吞佛語塞一下。

“不……我覺得是你……”他忖度著說：“是你把它捏……捏得不太好。”

劍雪低頭看看，果然只剩魚尾有氣無力地偶爾抽搐一下。

他點點頭，再看向吞佛的目光就平和多了。

“好吧。”他說：“你還狡辯。你給我滾！”

“……”吞佛默了默，轉念又覺得他這語氣還行，雖然趕人，好歹沒打人。他決定再搶救一下。

“好啦好啦！”他走過來拽了兩下把那條魚拽出來丟向河中央。

“這種東西怎麼都好，我賠你兩條還不行嗎？”

劍雪扭頭看著河面上一圈圈擴散開去的波紋，轉回頭時愈加忿忿地：“不要！我才不要魚！我不殺生的！”

“那你在這兒釣什麼呢！”吞佛有點兒沒耐性：“剛才那條魚不就你捏死的？”

“那是因為今天你來了！”他語氣沉痛：“我不想見你！你走！”

果然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吧。吞佛想。他當然能理解劍雪的憤怒不過問題是當他飛速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現今所存的道歉經驗之後，才可悲地發現自己在這方面根本就是個毫無經驗的零分帝。

“對不起”這三個字，他好像從未說出過。哪怕此刻正是心中所想，但說出來就會變得不一樣，何況他找到他，並非只是為了道歉那麼簡單。

想到這裏他走過去，順著劍雪的目光看向河水。

“有人告訴我你在這兒附近。”他說。“過來的時候我就想，也許你會在河邊。”

劍雪冷著臉：“我每天來這釣魚，附近人盡皆知。”

吞佛轉頭看他。

“嗯？你這麼有名？”

“無名。只是來這裏的人都知道我釣不到魚。”

“那是你笨。”吞佛說。“釣魚很簡單的。”

劍雪目視河水，半晌輕輕撂出一句話。

“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說罷他走去拾起魚竿，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但吞佛並不容他離去，反手拉住他：“你去哪兒。”

“回去。”劍雪始終不看他：“我與你不熟，不想牽扯。”說話間他低下頭，一眼望見臂彎上扣著的手指上一枚戒指銀光雪亮，頓時更覺眼眶發痛。

“放手！”他大力拽開他，吞佛的手腕被他扯得劇痛，一閃眼手心空了，怒氣衝衝的人轉眼就走出了好遠，背影隱沒於林蔭之後。

吞佛面無表情看看身後那片水，半晌，無言離去。

“螣總在嗎？”

一聲問詢，螣邪郎愣了一下才確定自己沒聽錯人。於是靠上椅背沉了嗓音，架子十足十地悠悠開口：“你哪位？”

“嗯螣總不在嗎？那好再見。”

電話斷了。螣邪郎狠狠罵了一聲街，忿忿地又把電話撥回去，劈頭就吼：“有病啊你！有什麼事兒就說？”

吞佛握著電話冷言冷語：“你這是跟我說話？”

螣邪郎說你今天是不是不大正常。

吞佛說我有件事安排你。

“就知道！不然你還能來找我嗎？什麼事說吧。”

“給我賬上劃一千萬我要用。回頭還你。”

“嗯好。”螣邪郎立刻應了，正要掛斷時又猛然驚覺哪里不對：“你等會兒！”他叫住他。

“你要錢幹嘛？”

吞佛說我能幹嘛。要錢當然是花。

螣邪郎說你自己沒錢嗎？跟赦生要去！

吞佛想了想。

“不行。”他說。“赦生的錢都是他的。我不能動。”

螣邪郎頓時冷了聲氣。

“你跟他分得都這麼清楚了，我幹嘛還借你錢。”他說：“吞佛，我要你的實話——你倆是不是……不打算過了？”

吞佛說現在談不到這個。我要錢真的有用，現在等你一句話。

螣邪郎猶豫再三。

“等著吧。”他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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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墨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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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樓發表於: 2018-02-05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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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问下什么时候可以更新呀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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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樓發表於: 2018-02-06 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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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又有一毛錢……好吧，大概兩毛錢（全部加起來似乎已經有五毛錢了吼）的蝴蝶蘭出沒……大家要是雷的話，按照慣例當做不認識的NPC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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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穿紅的男人坐在桌前，擺弄著那架心愛的哈蘇單反——他皺著眉，將存於螢幕內的照片一頁頁翻過去，正審視間身後忽然伸出一只手，相機不翼而飛。

“有什麼好看的，這些破爛兒。”傷人的話沖出溫柔的嘴：“要是這些玩意也能賣錢，我們乾脆改行去做狗仔好了……”

紅衣男火往上竄，起身搶奪：“臭章袤！還我……”

“還你還你。”蘭漪章袤君一邊身法高超地騰挪閃避一邊翻著相機內的存照，看到不滿意的就飛動手指刷刷刪掉。待到相機主人終於把這吃飯的傢伙小心翼翼奪回去，驚見記憶體已是所剩無幾。這架相機在家中的地位頗高，除了章袤就屬它寶貝。紅衣男捧著慘遭清空的小哈欲哭無淚，手抖的幅度越來越大臉上黑氣越聚越多……

“我說你不是吧！”章袤君淡定地交叉雙臂抱在當胸，故作不解：“就那麼幾張人斜肩斜的低俗小照，也至於讓高攝業界的SSR陰川蝴蝶君心痛肉痛啦？”

“我看你才是想要痛！”蝴蝶君擱下相機沖過去，抓住章袤的衣領一通搖晃：“你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怎樣！你管我拍什麼呢！這是我的業務啊業務！現在全沒了……”

章袤君被他抓著施暴，肩膀以上來回搖晃著。眼見這個慫人聲淚俱下，生把好標緻的一張帥臉也哭成了表情包，章袤君心裏多多少少有點不忍：“哭……繼續！”他語氣溫和下來：“再哭響些……哎呀你把我弄濕了呀，我真的濕了呀……”

蝴蝶君哭不下去了，畢竟眼淚不值錢，但佔便宜的機會就另說。緊了緊手裏攥著的衣領，他將那個比他還略高點的美人兒扯到一個喘息相聞的距離：“信不信哪天我把你這淫蕩的言辭發到網上去，讓你的粉絲們知道你那些高雅都是假裝的！”

“信……”章袤拖長了聲音沒表情：“萬一他們更喜歡我呢，我也沒意見。”

蝴蝶君一把推開他。

“喜歡你是有可能，敢要你的就沒幾個。除了我……上輩子也不知是燒錯哪支香。”

說話間章袤見他又在收拾東西，長槍短炮的工具散了一桌，他埋頭挑選，選了半晌居然還頗見難色。

“你要出去？”

“嗯。”

“幹活？”

“嗯。”

“又有人請你拍某大佬出軌的八卦小花邊吧！”

蝴蝶君頭也不回地揣東西：“你這個人，對待工作就是這麼的邋遢。明明是揭露真相打擊醜惡鐵肩擔道義，在你這兒就成了八卦小花邊兒了。我問你，你覺得背妻偷吃這種事不需要被揭發嗎？”

章袤想了想：“嗯……要。”

蝴蝶君深以為然。

“對吧，我也覺得就應該……誒？”他忽然回頭看著章袤，表情有點不可描述：“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要。”

“再說一遍？”

“要。”

“那好吧。”蝴蝶君鄭重其事地撂下背包朝他走過去。“別人的要求是交易，蘭漪的要求卻是義務，優先順序最高，必須要……”

蘭漪章袤君眉毛動動。

“我要求什麼了？誒你等！等……喂！”

……

天黑下來。章袤枕著手心，無語望住天花板。此時身邊人睡得一點聲氣不聞，不靠肢體接觸和視覺確認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按蝴蝶君的話說，合格的高攝呼吸都是很輕的。因為只有呼吸輕，拍照的時候手才不會抖。從某種角度來說攝影師和狙擊手的特質很像。如果把相機換做狙擊，他應該也可以完美地做到精准定位，一發……即中。

“我擦……不是吧！”伴隨一聲叫嚷，墜地的撲通聲聽著就很疼痛。蝴蝶君坐在地上揉著腦袋，憤怒地瞪著床上一臉高冷的男人：“幹嘛踢我！”

章袤正色道：“你該去幹活了。”

“哈？”蝴蝶君張張嘴：“剛幹完你就要去幹活……這到底還讓不讓人活……”

章袤聳肩：“是你說的對待工作態度不能太邋遢，說好的揭露真相打擊醜惡鐵肩擔道義呢？”他說著趴在床沿，捧頰望著床下的愛人：“我還沒問呢，這次的買主是誰啊。”

蝴蝶君起身穿衣。

“無非是那些風暴中心的人吧。”他頭也不回道，“反正是有錢人。”

“男人？”

“女人。”

“哦……”章袤故作了然地點頭：“難怪這麼積極。”

“喂喂找我這種茬你是要怎樣？”蝴蝶君提著剛蹬進一條腿的褲子扭頭看床上的人：“要不再來幾炮？”

“吹吧你。”章袤把臉扭向一邊，終於忍不住笑。“不過你要拍的可是你那位超會賺錢的偶像呢——誰能出得起錢來搞他，難道沒遭到你的坐地起價嗎？”

“有啊，但對方相當有錢，議價爽快。我的坐地起價對她來說四捨五入等於沒有，我都有點兒後悔要少了。”

章袤詫異地眼神動動。

“到這個地步？莫非是他夫人來重金收集出軌證據。”

“哈，這還用收集，夫人們對這種事從來都是最門兒清的。再說……據我所知吞佛總裁的夫人是位美貌更勝佳麗的俊男，而不是這個一看就是假臉的整容女……”

話音未落就被枕頭砸在頭上。

“幹嘛幹嘛？！”他捂著後腦回過頭去：“又使用暴力是幾個意思？！”

“沒什麼，就是想打。快為你更勝佳麗的俊男伸張正義去吧！”

“哈！吃醋……”

“自作多情不好吧，笨蝴蝶。不過說起來……”

“嗯？”

“吞佛總裁的後院還真是腥風血雨啊！除了那位招人喜歡的客棧老闆和更勝佳麗……的咳咳俊男，還有整容女也盯著他？看不出他居然是這種人！”

“呵呵誰說不是呢。人不可貌相啊蘭漪……”


“人不可貌相啊吞總。”任沉浮站在桌邊，忍著笑發出低聲的感歎。吞佛頭也不抬地說你沒事做了是吧。信不信我發配你去機場坐經濟艙。

任沉浮趕緊板住臉。

“不是。”他局促地解釋：“我就是覺得……您……也能……那個……畢竟……算了我不說了。”

吞佛唰唰唰簽完了手邊的檔甩給他。

“好了經濟艙的事兒就這麼定了。看看有沒有半夜出發的航班，你早點安排。”

任沉浮捂著嘴，心裏不是滋味但還是忍不住作死想笑。轉念想想既然自己被發配去坐經濟艙是即成事實，再忍耐也就沒什麼卵用，索性放飛自我：“我說吞總，你那臉上的指印子太明顯了。勸你敷一下……不然萬一伏總要開視頻會議，您這臉……咳咳。”他走到吞佛身邊去探頭：“真的過分了……這是用巴掌扇的嗎？扇這麼狠這是多大仇……”

吞佛扭頭無言地瞪住他。說來秘書長在帝國裏行事向來穩重，於公事上少有輕佻言行。眼下忽然暴露德行當然也是因為目睹了畢生難得一見之奇觀的結果。吞佛甚至有點納悶，為什麼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他最難堪的時候神兵天將般地來陪參談判。說起來這也不是必須的……吞佛想，大概是伏嬰師在鬧什麼么蛾子。

他無聲地平了平氣息。

“不該你操心的事就省省。”

“是是您說的是。”任沉浮依言退開一步，臉上的笑卻還是欲蓋彌彰。他說吞總您原諒我的失態。我給您報日程計畫好不好。

吞佛說行，你報吧。

於是他開始捧著電子記事簿讀日程，讀一條停一停，看自家的總裁是不是要補充備註，吞佛已經很認真地投入工作狀態，可偶爾還是能聽到任沉浮冒出一個笑場的氣音……

“我說你今天怎麼回事。”他實在忍不下去發作道：“秘書長處變不驚的素質呢？”

任沉浮趕緊誠惶誠恐搖頭：“不是，吞總。我……我也不想啊但是……”他看一眼吞佛，忍不住又要笑：“我真的沒想到您也會有這一天……啊不對，我沒幸災樂禍的意思。我就是想不通有什麼人敢這麼對您，就是……就是螣總！”聰明的秘書長適時地拉了個難友給吞佛：“您知道嗎？他對琉璃仙境那個談無欲很上心的，可是對方根本就無意與他。論魅力螣總是不如您但……咳咳但……起碼也不會被打成這樣吧！我其實還是有點兒……咳咳心疼您……”

不行說到這裏他也實在編不下去了。索性轉身趴在牆上笑個痛快。吞佛看著那個刀裁般筆挺的背影此刻居然正為了壓抑笑聲微微抖動，一種時也命也運也的感慨從心底冒了出來——看來他這CEO是真要幹到頭了，否則怎麼連秘書長這麼敬業的戲精也有撐不住場面的時候？擱從前打斷這廝的腿他也不敢喊一聲，現在居然公開指著他的臉笑！

有什麼好笑的啊！吞佛心裏空蕩蕩。不就是兩小時前他又去製造“偶遇”然後就被偶遇對象抽了一巴掌？這種戲碼電視上常演的。雖說被任沉浮拉著去跟螣邪郎做比較這的確很傷自尊，但是……

但是對方是劍雪，他覺得這行為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畢竟第一天見面時他就做好了可能遭遇的暴力對待，但那次他只是憤然離去，算是給足面子了。

所以今天早晨他去偶遇的時候，踏實的自信還加深了一些。劍雪見他不知從哪冒出來地又出現在自己面前，起初還戒備地轉頭四處看看。

“看什麼呢。”吞佛皺一皺眉走到他面前去，在那不甚馴順的頭髮上摸一把：“你那眼神怎麼回事，難道周圍還能冒出N個我？”

劍雪面無表情。

“一個你已經夠讓我倒胃口。”他說：“你幹嘛來了！”

吞佛說我路過啊！路過不行嗎？這路你家的嗎？

劍雪頓時冷冷動一下嘴角：“你撒謊。你個撒謊精！你又撒謊。”

“嗯？”吞佛道貌岸然，納悶這種毫無意義的謊話怎麼也至於他一拆——“我哪有撒謊。”他撐著，“我真的是……”

話音沒落臉上就啪地挨了脆生生一記耳光：“這是私人領地！”劍雪瞪著他肅然憤慨：“私人領地你怎麼能隨便路過的！”

吞佛頓時沉默了。臉上火辣辣地疼讓他思考的速度略下降，下意識地琢磨著不管這是誰的私人領地，回頭都要讓它變成自己的。想到這裏他鎮定鎮定，望著劍雪：“我知道，我已經在同這邊的業主談，要他把這裏轉給……”

不待說完臉上又挨了一巴掌，這次的力氣比上次還大，吞佛偏過頭去，耳邊嗡嗡響。

同時傳來的還有劍雪的質問：“我就是這裏的業主請問你什麼時候跟我談過！撒謊！你就撒謊……我納悶為什麼你從不肯說真話呢？你從出生到現在，有說過一句真話嗎？！”

說罷他果斷地轉身：“都說了我不想看見你！再出現……”他回手指指不遠處的蓮滫：“再出現就丟你去喂魚！”

劍雪走了。吞佛在所謂的私人領地上站了個痛快……臉也疼了個痛快。事情的經過就是這麼簡約且不遂人願，其實他現在的心情是很差的，眼下被個小秘書撞上來恥笑他，他分明應該拿這不知死活的小秘出氣才對。可不知為什麼，劍雪那句“你從出生到現在有說過一句真話嗎”的質問讓他有點傷感。

他自認渾身上下都沒一根傷感的骨頭，可現在他就是……

就是……

不太正常。


任沉浮笑夠了，轉過身露出一副殺剮存留悉聽尊便的態度。

“吞總，我知道我不對，但您……您被打成這樣，該不是對人家做了什麼下流的行為吧！”

吞佛立即向他投去一記殺人眼神：“你以為我是你螣！”

任沉浮搖頭感歎：“哎呀我螣這可真的是……真的是躺著也中槍。不過……”他想了想，還是走到吞佛近前來關切道：“有時候感情這種事，靠軟磨沒用的。您自己都覺得太理虧了，對方豈不是更要痛打您。俗話說人要給自己找場面——吞總，先愛上的或者先做出選擇的那個，總是卑微了點兒。您這麼明白的一個人……我就不多說了吧？”

吞佛抬眼瞧著他，目光停在他臉上半晌，終於淡然垂下。

“行了我知道了。晚上的經濟艙別定了。怎麼來的怎麼回去吧。”

任沉浮不動聲色松一口氣。

“那我先去會場備談判的事了？”

吞佛點頭，眼見他要出去又忽然想起什麼，於是開口叫住：“等一下。”

“嗯？”任沉浮回頭：“怎麼？”

“蓮滫旁邊那塊地，是私人領地？”

任沉浮想了想，搖頭：“怎麼會！那裏歸政府管的。那些休憩別墅都是20年前蓋的了，只有使用權，而且置產期沒過，壓根不可能轉私有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回答讓吞佛整個人頓了頓，臉色變得好難看。

“行了我知道。”他收緊執筆的手，咬牙擠出幾個字：“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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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樓發表於: 2018-02-06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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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風雲不測。天頂雷電一個個打下來，漆黑的暴風雨像極了傳說中的神龍擺尾，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在撻伐中搖搖發抖，說起來蓮滫到底是山水之地，夏日裏會有極端天氣也不奇怪。任沉浮轉眸看看窗外，盤算著今天的行程算是報銷了。

但問題是，他陪參的工作已完，天氣不是滯留的理由。身為首席秘書，耽擱上半天恐怕就要加重許多工作量。何況眼下自己要應付兩個處事風格截然相反但本質卻是一樣鬼畜的boss，只要想想伏嬰師會用他那冷淡陰涼的語氣擠兌說“那邊的風景不錯吧，秘書長喜歡不如常駐吧？”任沉浮就一陣陣腦仁疼。他下意識摸向領口，按下通信夾的刹那恍然省起自己並非是在帝國大廈，看來這東西也有沒用的時候——他搖頭，翻出手機來撥。

“伏總……”

電話接通後他下意識開口，哪知聽筒對面傳來的卻是森嚴女聲：“伏嬰在睡覺。你哪位？”

任沉浮愣了愣，很快醒悟過來。

“是夫人……”他訥訥稱呼一句，心中卻疑雲漫生。以伏嬰師的為人是絕不會漏接此類來電的，即便不願接聽，但把電話落在他那久負盛名的悍妻朱聞挽月手裏，這怎麼看也像是故意的。想到這裏他恭順了聲調：“我是伏總的輔從秘書……”

“哦，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那個任沉浮嘛……”電話裏女人的強調拖長，半是鄙夷半是不耐煩，卻又不得不敷衍的態度：“秘書長，你還沒回來？”

窗外雷電抖落，耳邊傳來巨響。任沉浮低聲說沒，這邊天氣很差。

女人哼聲冷笑。

“這種雨不會下太久的。說起來秘書長出行也要坐帝國的私架，不就是為快去快回嗎？待會兒雨小了就來吧，不是我說，多膩味那麼一會兒，頂什麼呀！”

任沉浮面色漠然，此時閃電行過，在他烏沉沉的瞳心映出一點紫光。“夫人說的是。”他和悅道：“我會儘快……”

“你別誤會，這兒沒人想你。”不待他說完挽月又再度開口打斷：“要你回來是因為有正事——之前收了那麼多錢，那兩個拍照的到底有沒有拍到什麼進展？”

“好像沒有。”任沉浮乾脆道：“這幾天吞總很忙，也沒出去。”

“哈！他很忙嗎？”挽月笑得神經兮兮，“秘書長果然是圓滑周到。既然沒進展那就勞煩你再去催催……安排你過去是做什麼的？沒機會就製造點機會！秘書長該不是蠢材吧，難道還要我教你……”

女人尖而吵鬧的聲音響在耳邊，漸漸同雨連成一片，聽不太真，又遠……

“是。好。知道了。”木然地應聲完畢，任沉浮收了線。獨對一室空寂，靜看面前的玻璃忽明忽滅。猛然間，深黑的窗戶映出他沉靜如水般的面容和身後乍現的人影，他轉過頭倒抽一口氣，叫聲：“吞總。”

吞佛走進來，直到他身邊，並肩站定。

任沉浮向後退開一點。

“吞總……”他低聲，那聲音裏惶恐探尋的意味太明顯，仿佛一夜之間他對他的震懾又悉數回歸了。吞佛望著窗外彌天的雷雨，眼角輕輕掃向他：“怎麼了。”他淡淡道。“我打擾你了？”

任沉浮輕輕咽動喉嚨。

“沒。”他底氣虛，張張嘴卻不知該不該坦白，正猶豫間，不料卻被對方先開口了。

“秘書長。”身邊人語氣深沉：“我不大瞭解被你念念在在掛在嘴邊的平民出身，因為有些事情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來的。起初我待你苛責些，無非是覺得首席秘書也算高位，坐這個位子的人不可輕薄放蕩。但時間久了也總歸是認同你的工作能力——在這方面我與董事長的看法一致。說起來這麼多年你步步高升，甚至連帝國的長子也跟你交情匪淺……像你說的，平民出身踏入帝國平步青雲應該就算極致了，眼下還有什麼是你想要而沒得到的嗎？”

任沉浮垂下眼，沉默半晌。

“沒。”他說。“身在帝國已是與有榮焉。我不敢有奢望，也沒什麼可奢望的了。”

吞佛扭頭看看他。

“非得是奢望嗎？就沒理想？”

任沉浮搖搖頭：“能做到的便是本分，做不到的則是奢望。這麼多年我所為的都是些目標，談不上理想。從前如此，今後也是如此。”

這回答！吞佛沉吟著，眉頭攏上一點陰翕。

“你對誰都要這麼圓滑嗎？”他肅聲問。

任沉浮抿動嘴角：“並非如此。但……”他輕聲，即便室內再無他人，他依舊把聲音放至了最低限：“眼下未知鹿死誰手，吞總和伏總在我眼中自然一視同仁——但有所命，我都會竭力照辦的。”

“是嗎。”吞佛波瀾不興吐出兩字。“難道就從沒想過哪一方勝算更大？”

任沉浮皺皺眉：“這要我怎麼說？論理，您心中該是早有定論，如果沒猜錯的話，帝國已不再是您留戀之物了。所以您現在所盤算的與我……不同道呢。”

吞佛轉頭看看他。

“說得也是。”他忽而釋然：“你去吧。”

任沉浮點點頭，向後撤了一步折身想走卻又終究停住。

“吞總。”他輕聲：“如果,如果我做了什麼對不住您的事……”

吞佛扭頭看看他：“你是想說，讓我到時不要把這樁公案算在你頭上？”

任沉浮看定他：“您會嗎？”

“這要看你……你們，做到什麼份上了。”

“如果有人想傷害那位……呢？”

吞佛臉色微變，淡淡的肅殺浮掠一閃，隨之消弭。

“誰敢。”輕輕吐出兩字，他瞥一眼身後人：“秘書長好像也迷糊了，與其跟我沒完沒了的試探，不如去做自己的本分。”他說著指指領口，“還是說你是個蠢材，事事都要我教你嗎？”

任沉浮神色一凜，念及剛剛與挽月通電話的說辭，不免又要擔憂：“吞總……”他猶疑道：“這件事……並不完全可控，如果出了差錯……”

“那你就可以安心做伏總的人了。”吞佛簡短打斷他：“你不是想得很透了，何必問我？”

任沉浮愣了愣，抬眼忽見窗外雨勢小了許多，如夢方醒。

“我懂了。”恢復了往日淡然自若，他轉身離去。


文中指領口那裏……吞總送秘書的領夾是有竊聽功能的。秘書跟伏嬰師夫婦的對話吞佛都能聽得到。總覺得這塊兒暗示不太明顯，只好在後文贅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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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樓發表於: 2018-02-06 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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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接連又是幾日的雨，蓮潃附近的水位節節攀升，淹沒了低窪的山邊小路。盛夏已闌，眼看到了汛期，度假者們與假期的別離也近在眼前，鐘擺一刻刻晃動下去，直至無可避免。

但劍雪總是例外的，自從離開梅花塢到現在，一兩個月的時間不足以平復人生變故帶來的內心動盪，即便那動盪可抑甚至可抵觸，但流連在山水之間依舊是遣解心結的好方法。所以他並不在乎雨——至多是購物時麻煩了點兒，雨水淹了小路，只得驅車走大路去鎮上。

劍雪不討厭開車，千篇一律的路途也不至於讓人煩惱。但如果某段時間內這條路上常常出現讓自己困擾的某人，那情況就又另當別論——畢竟一周以來他已經在這家Mall的附近見到那輛眼熟的黑色禦禮商務5次之多，雖說車內的人從不露面更不會做出任何向他明示的舉動，但即便是此類沉默也足以讓劍雪逐漸用光耐性。

如果有話就該說清楚。如果有關系就該撇清楚——有些人天生不喜歡曖昧，尤其是對，太過複雜的感情。

所以當他第六次在自家車後頭見到了那輛禦禮商務時，他終於忍不住甩上車門折身而返——

“開門！”他對著駕駛位上紅頭髮男人強調：“開，門。”

車內人沒什麼表情，但見車燈一閃，劍雪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

“你出來。”他簡短道。“把話說清楚。”

吞佛扭頭看他，這一臉要決一生死的表情不太好，讓人不想接招。

“你上車。”他用差不多同樣的口吻：“有什麼必要非要出去說呢？”

劍雪二話不說鑽進車廂。

“你到底要怎樣。”他冷硬道：“我說過了，不想再見你……”

“你是說過。但現在你會坐在這裏，也是你自己的意願，劍雪。”

劍雪扭過頭，眼神激烈：“我知道你總能找到我，那對你來說太容易。而我的意願只是想與你從此劃清界限再不牽扯。”

“我明白。”吞佛點頭。“所以我並沒要求你什麼。找到你是因為想見你，這和你拒絕我是兩碼事——難道僅僅因為從前的事，你我見面也是有罪的了？”

“見不該見的人自然有罪。”劍雪撇過頭，語氣堅執：“別告訴我你忘記了那夜發生過的一切……我也無意明白你是怎麼可以做到那個份上！或許我該說更清楚些，如果那夜有人因此喪命了，也是你的責任！”他說著緩過一口氣，唇齒愈冷：“離開這段時間我甚至在想……你究竟是生在什麼樣的環境才會冷血到這個地步，那個我曾認識的一劍封禪根本就是我的幻覺。”

說完便是長長的沉默。車裏的冷氣把僵持的氣氛吹得更僵，劍雪的質問是無可回避的創傷。無言以對的兩人自然懂得，感情的外袍再華麗，屬於他們的內裏卻值不起推敲，一不留神露出了最不堪的那面，曾經的美好珍貴統統作碎，再提起來，也無非是分證個為什麼。


“你指的哪部分是幻覺。單身嗎？”吞佛忽然開口，他轉過頭，眉心微微蹙著：“我並不記得我有在這個問題上刻意騙過你，事實上我……”

“你住嘴！”劍雪忍無可忍出言打斷他。“這種事是可以隨便略過不提的嗎？我認識你整整一年，你給我一個虛假的身份，直到我走，我依舊不知道後來會出現在電視上的那個人是你！這與單身無關，與人品有關！”

“呵，人品……”吞佛低聲笑笑。他歪過頭，目光在劍雪臉上緩緩拂過：“其實你我的問題在於從相遇那天起，有些先天既定的因素就註定了你我無緣。但那個虛假的身份奇怪的出現，一念之差，讓一切變了軌道……仔細想想，陷入那個虛假身份的人不止是你，還有我。或者說我陷得更深些。你可以說我欺騙了你，但那場欺騙對我來說也毫不利己。甚至在你當初選擇離開的時候我都未曾挽留過……那時虛假的身份只是我與你能夠相處得輕鬆些的依賴，而對於你來說，除了我身後那些與你無關的背景，你面前的我和現在這個我根本就是同一人。劍雪……你不能否認，是後來的真相讓你開始變得執著於一個名字，其實你知道的，你當初認識的一劍封禪，和現在眼前的這個人，都是我。”

劍雪漠然看著前方，不遠處來來往往購物的人群聚了又散，到處都是塵俗的平淡安寧。小孩子牽著氣球，搖擺晃動著碩大的色彩，忽而一不留神鬆手飛了，起初孩子還是笑著的，仰頭看一會兒，張嘴大哭起來。

“有必要說得那麼繞嗎？”劍雪凜冽道。“無非是想說你的那些背景才是你的累贅。但整件事情裏唯一清楚你在做什麼的人只有你自己。有了那些背景你就不再是你！即便解釋得再漂亮，聽的人也不見得會一直上當的。”

“這話怎麼聽都很不近情理。”吞佛搖頭，露出一點無奈來：“劍雪你公平一點，我不見得在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處心積慮使用假身份來騙你。那個時候不能說穿真實身份自然是因為別的原因，至於後來那些不可控制的因素……”

“不可控制的因素？”劍雪忽然打斷他：“那是你的不可控制因素，還是我的？”

吞佛挑眉：“自然是你我雙方的。劍雪——坦白承認一句喜歡我，有那麼難嗎？”

最後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溜出口，簡直像是一枚彈球按著既定的軌道順遂地滑過。劍雪先是愣一下，隨即明白了這一路聊下來的險惡用心，亦或是水到渠成般的確認——他清楚，他太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可恨。

劍雪眉峰輕聳，緩緩回頭凝視的眼眸澄澈：“我有不承認過嗎？”

“所以？”

他輕輕唏噓：“喜歡你自然是喜歡的。但憎恨和不原諒也同樣貨真價實。我對你的感覺的確很複雜，今天說清楚了，希望一切了斷。”

吞佛略一低頭，再抬眼睇住他反問：“可以了斷嗎？感情的壁壘是一邊一半那麼分明的？”

“人若不同，做法自然不同。”劍雪淡淡地：“既然你也說了，你我之間有先天既定無緣的因素，你在你的世界有一個身份，又何必要跟虛假糾纏。我不喜歡為自己開脫找藉口說當初喜歡你是因為對你一無所知……”

“劍雪。”吞佛無奈：“人都是會為自己開脫的動物，擠兌自己才是有問題。既然在你看來，不被你原諒的我才是罪魁禍首，那麼你又何必事事都跟自己較真……”

“那是你的哲學，不是我的。”劍雪生硬道。

交談再度停止片刻，車外的天光漸漸淡了，不似先前明媚，倒像是陳舊的淡金色。吞佛忽然扭頭看著身畔倨傲清俊的那個側影：“你想知道？”他問。

劍雪蹙眉：“什麼？”

“你問起我的出身環境。”吞佛笑笑。“若你想聽，我可以講給你聽。”

“並不。”劍雪垂下眼，面容冷峻：“有些話多說無益，你該清楚你我之間只有了斷一途……”

吞佛點點頭：“怎樣才算了斷呢？是你收下某人的封口費然後遠走他鄉這種方式嗎？不過……坦白說吧，劍雪。我查了你所收下的那筆錢的資管記錄，記錄上你根本沒有碰過那筆錢。看來收下只是為了讓對方安心而已。所以逼走你的人給你開出的條件並非你所願，所以即便真想了斷，也該是你我之間都甘願接受才好。”

劍雪目光微垂一下，隨即揚起。

“可以。”他斬截道。“用真正甘願的方式，我說了你肯做嗎？”

“我肯。”吞佛淡定道。“你說。”

“下了這輛車就再也不回頭。”他一字字清晰吐露如冰碎：“從此相忘於江湖，這就是你我的了斷方式。”

他目視前方，等來半晌沉默，最終是耳畔傳來一個“好”字。

“就如你所說。”吞佛輕聲道：“所以現在……你可以走了。”

後來的後來，每當劍雪回憶起自己彼時彼刻的心情時，那個告別了斷的心思總是抽象而模糊的，大概是那天的命運玩笑太過，又或者真如某人說的那樣是命運的旨意——

他的一只腳跨出車子，探出頭去半身將起未起，一個動作不曾完畢，腳下的地面竟在這一刻如同過篩般晃動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頭腦短暫空白，街上靜了，複又傳來尖叫此起彼伏……

“你下車！”正發呆間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俐落的斷喝。劍雪瞪大雙眼正要回頭，肩頭上傳來了重重推力，他身不由主地被推出車外，落地的時候他無法控制搖晃，身體不聽使喚向前栽了幾步，驚悚之下意識都已不在連貫，唯一記得的畫面是車裏那抹紅色的頭髮……

駕駛室方向有坍塌的燈杆向下砸落。畫面如同拖緩的長鏡頭，極深極狠地刻在腦海中……劍雪的心砰砰跳著，在碎裂聲不絕於耳的街上他格外聽清了自己的叫喊：

“一劍封禪！一劍封禪……”

他沖回去。搖晃的地面在此時停止了，蹲在馬路上的人們一動不敢動，時刻防止碎玻璃憑空墜落。

而被困於駕駛室的男人在巨大凹痕與安全氣囊之間，一向鎮定自若的面孔變化不大，只是略顯幾分蒼白。

他抓住劍雪拉著他的手，望著那雙憤恨不甘又滿含淚光的眼眸。

“你回頭了。”他說。“劍雪，你回頭了。”

（其實傾城之戀不是我所欲也！善哉善哉。本來想了個別的，結果偶爾聽見那句“為什麼就不能相愛，一直到我們死去呢……”心一軟覺得算了，傾城之戀就傾城之戀吧。反正這個震的級數不大，不至於弄得生離死別殘。兩個人在一起的方式有很多種，有被祝福或者不被祝福的，其實感情哪有那麼多錦上添花，如人飲水即可吧。）

又及：吞總問螣總借錢幹嘛呢？其中一個用途是根據帳戶通道查螣給劍雪的那筆錢的資管記錄。不過在文裏很難解釋出來。我可不想聽吞佛還要對劍雪解釋他問別人借錢什麼的……所以在這兒提一句吧，免得萬一我寫到後來把這個情節忘了。那也是……很有口能滴呀！（我寫丟好幾個情節了不過算了，就當無事發生過吧。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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