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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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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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60樓發表於: 2022-01-29 10: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42
楓岫喚來小廝，悄悄耳語了幾句，那小廝望了南風不競一眼，便匆匆出了院子下山去了。
南風不競飲了酒耳熱，神思卻很清醒，他心內微動，好似覺察了什麼，楓岫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坐下，笑著道：“怎麼，如此良辰佳節，你卻愁眉深鎖，有心事？”
“你哪里看出我愁眉深鎖？”南風不競輕撫眉心，他內心只感茫然，仿佛缺了什麼東西，轉身四顧，卻空無一人，只有他形單影隻，“我只是在想，這種時候，是誰會來拜訪你？”
楓岫哈哈一笑，意有所指：“我這寒光一舍如今熱鬧了，你怎知人是來拜訪我的？”
“嗯？”南風不競微微一愣，熟悉的身影浮現眼前。“難道是他？”
“誰呢？”楓岫明知故問，可看著南風不競的眼神從震驚到微怒，心知心結未解，此刻還不是時候，便道，“放心吧，今日除夕，他諸事繁忙，不會親自前來的。”
南風不競哼道：“我不要見他，他若敢來，你也不許放他上山。”
楓岫摸摸鼻子：“這可由不得我，他的手段你曉得，區區楓林陣法，怎攔得住虓眼軍督？”以那個人的霸道心性，要想強闖此地，即便破不了陣法，放火燒山他也不是做不出來。
南風不競微微一愣，問道：“他當真來了？”
楓岫看著他道：“他沒來，不過……”
“不過我來了。”話音未落，熟悉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南風不競神色微動，來人居然是那個橫豎看他不順眼的將百師，他轉眸望去，將百師一臉不爽，跟在楓岫的小廝身旁，後面還跟了一隊破軍府的侍衛，抬著好幾口大箱子，聲勢浩大地進了院子。
“是你？”南風不競驚疑不定，將百師是燁世兵權的貼身護衛，有他出現的地方，那個男人豈不是就在不遠處？
將百師哼了一聲，揚聲道：“別看了，主上可沒功夫來這兒，要不是主上有命，我也懶得大過年得來這窮鄉僻壤，平白看你這張冷臉。”每年新年他都守著主上在破軍府中宴飲歡聚，今年卻被迫獨自出任務，將百師當然有些不樂意，他在院中看了一圈，看見小包子穿著紅色的團絨棉襖，紅紅的一個小團子，分外可愛，這才緩和了神色。
南風不競忽然揮袖，一道冷風直襲將百師，好在他並無殺心，將百師急急側身閃避，掌氣彭得一聲震碎了他身後的亂雪，“你幹什麼！”
南風不競冷冷道：“你專程來這裏廢話的麼，滾出去，別逼我動手。”
將百師氣得牙關緊咬，立時抽出了鞭子，鳳舞在旁見了趕緊出聲喝止：“將百師，住手！”將百師腦子一空，猛然回過神來，他千里迢迢而來，要是讓人知道他敢跟南風不競動手，回去怕是要被主上卸了胳膊，不得已按捺住怒火，跺著腳悻悻道：“哼，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我是奉了主上之命，特地來為少主送禮的。”
南風不競又是一掌擊出，冷聲厲喝：“出去！”
將百師急忙閃身避開，又不敢發怒，只得忍氣吞聲，好在楓岫出來打圓場：“好了南風，大好的日子何必火氣那麼大，莫要嚇到孩子們。”他向小包子招了招手，笑著道：“小包子，你義父送禮物給你了。”
小包子瞪著圓圓的眼睛，看清楚是將百師，頓時樂開了花，跌跌撞撞地就跑了過去：“叔叔，叔叔！”他當然記得這位每日跟在義父身邊的將百師叔叔，此番見了自然開心。
氣氛有所緩和，將百師也松了口氣，見南風不競不再發難，便向小包子和顏悅色道：“拜見少主，將百師奉了主上之命，來給少主送些新年的賀禮。”說罷他一揮手，身後眾人旋即訓練有素地放下了箱子，然後一一打開。
每口箱子都裝得滿滿當當，一口箱子裝滿了各色的衣褲鞋襪，從小到大從薄到厚都有，足夠小包子穿個一兩年不帶重樣的，一口箱子裏全是各種玩具，木劍木馬，蹴鞠玩偶，還有小包子的乳母親手縫製的十幾個五彩球，都擺得整整齊齊。還有幾口箱子裏也都裝了各種東西，只要是小包子能用上的，都準備齊全了。而且燁世兵權知曉小狐的存在，兩個孩子在一塊兒，便命人備了一份厚禮專門給小狐，也免得厚此薄彼。
“這些都是主上給少主的。”將百師清了清嗓子道，“主上說，少主雖不在府中，但仍是我破軍府少主，這些東西少主都用得上。”反正義父給義子送東西天經地義，南風不競也不好多說什麼。
楓岫給了湘靈一個暗示的眼神，湘靈和寒煙翠會意，帶著小包子和小狐去箱子邊上，拿了些玩具給他們，笑著道：“果然都是好東西，小包子，這時候要說什麼？”
小包子乖乖地看著將百師：“謝謝叔叔，謝謝義父。”
楓岫見南風不競皺眉不語，低聲道：“今日除夕，他也是好心，看在孩子面上，你就不要拂了他的好意了。何況，這些東西都是給小包子和小狐的，又不是給你，你何必這般橫眉冷對呢？”
南風不競忍了片刻，拂袖轉身，徑直往屋子裏頭去了。楓岫哎了一聲，不管怎麼說他是此地主人，總不好在這除夕夜裏趕客，也只好一盡地主之誼，換上笑容去與將百師客套幾句，又挽留他暫且住下。
將百師見東西送到，南風不競也未明確拒絕，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這也算是使命達成。至於住在寒光一舍，他趕緊尋個由頭拒絕，只說任務在身不便留下，與楓岫談了幾句小包子的情況便告辭下山。
院中篝火嗶嗶啵啵地燃燒著，兩個孩子玩得累了，終於還是撐不住由湘靈和鳳舞帶去睡了，楓岫和寒煙翠坐在廊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看著飛雪片片飄落，更漏點滴，轉眼已過了子時，楓岫起身鬆動著筋骨，歎笑：“又是新的一年啊。”
送去給小包子的幾箱東西被存放在了寒光一舍空置的廂房裏，長夜無聊，南風不競趁著無人注意，便一個人溜進去看個究竟。
要說心裏沒有半分念想，那自然是騙人的，離開破軍府三個多月，仍有夢魘時時纏身，有時南風不競想著，是不是自己真的執念太深，在一意孤行之後任由內心的痛苦蔓延，卻不願意承認其實有那麼一絲後悔？他輕撫著箱子裏精美的玩具和孩童的衣物，回憶裏也並不全是恨，他們曾經度過過那麼美好的時光，甚至他還一度願意放下過往，但終究，一切成空。
箱子裏的東西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燁世兵權對小包子的確非常疼愛，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捨不得自己的寶貝受半分苦。南風不競一件一件收拾查看，也逐漸被回憶侵佔空缺的心，忽然，他在一口箱子裏發現一個小一些的樟木箱子，被藏在一堆玩具的最底層，上面貼著封條，封條上繪著破軍府標誌的金底雲紋。
“嗯？”南風不競心生疑惑，將那樟木箱子取了出來，撕開了封條打開。那樟木箱子裏放著一面小小的撥浪鼓，還有幾件五彩斑斕的小衣服，“這是……啊！”南風不競一瞬間明白了過來，頹然跌坐在地，將那些小衣服抱在懷中，淚水奪眶而出，“薇兒……”
那些衣服無論顏色和大小，都不該是小包子穿的了，南風不競一直努力去遺忘的事情，還是被迫直面，他的薇兒，他的小女兒，如今該有半歲多了，他放棄了女兒選擇了離開，但血脈相連的天性，讓他怎能不痛？“薇兒……薇兒……”顫抖著抓起那面撥浪鼓，每一聲鼓聲都如剜心之刀，痛得南風不競渾身發抖，他伏在箱子邊上，壓抑著漸漸失控的哭聲，直到最後生吞下苦果，“薇兒……燁世……兵權……”
門外，偶然路過楓岫微揚唇角，羽扇輕搖，轉身而去。
從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新年的歡樂氣氛一直沒有散去，眾人聚在寒光一舍悠閒度日，將百師則領著人一直守在山下，兩邊倒也相安無事。正月十五又是上元燈節，山下的鎮子照例是要舉辦燈會，拗不過兩個孩子喜歡，加上湘靈和寒煙翠一再慫恿，南風不競也起了心思，跟著她們一同下山去觀燈。
年年歲歲都是相同的節日，南風不競總被過去牽絆著，趁此機會也想散散心。他們午後就準備動身出發，原是邀了楓岫同去，楓岫推脫說想在院中撫琴，便沒有隨行，於是一行人帶著小包子和小狐下山，先到鎮子上逛一逛，準備參加晚上的燈會。
他們一進鎮子便遇上了將百師，將百師在這鎮子上等了半個月，就想著今日他們會下山觀花燈，他一來要保護少主，二來也是看看少主好回去覆命。將百師見了小包子便眉開眼笑，那孩子越長越像主上，分明就是主上親生的小公子，南風不競想賴也賴不掉，但他一看到南風不競就板起了臉，至今仍是耿耿於懷自家主上怎得看上這麼一個人了？
“你看什麼？”南風不競並不把將百師放在眼中，只是將百師是燁世兵權的貼身侍從，總讓他覺得燁世兵權就在附近，那種感覺頗為不舒服，更令他心神不寧。
將百師又不好向南風不競發怒，只得忍氣吞聲，將手下暫時遣了，隻身一人跟在眾人身後。南風不競走了一陣，將懷裏的小包子送到湘靈手裏，低頭耳語了幾句，便轉身瞪了將百師一眼，獨自離去。
將百師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人又發什麼神經，正糾結著要如何是好，湘靈忽然向他走來：“將百師先生，今晚鎮上有燈會，你要不要帶小包子一起玩？”小包子也主動伸出手：“抱抱！”
從前在破軍府的時候，將百師就時常抱著小包子一起玩，小包子也很依賴他，此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了小包子，小包子則乖巧地摟住他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將百師樂得忘乎所以，抱著小包子都不肯撒手了，突然想起：“對了，南風……公子，他怎麼突然走了，我和少主在一塊兒，他回頭又要與我打起來。”
鳳舞笑著替小包子將斗篷罩起來，以免被寒風撲著：“你若真和公子動手，小心回去又被主上修理。”
將百師道：“哼，能和少主同遊燈會，就算回去被主上責罰也不虧啊。”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帶著兩個孩子在鎮上逛了很久，但南風不競始終不曾出現，將百師反倒不安了起來，私下裏問了鳳舞幾回，鳳舞只說不知道，他也只好作罷。
一直到了晚上的燈會，十裏繁華掛滿花燈，湘靈給小包子買了個兔子燈提在手上，將百師跟在他們身後，突然瞧見南風不競背著手站在橋上，仰頭望月，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將百師是個急性子，沉不住氣，但他曉得燁世兵權的心思，雖然給的命令都只提到少主，可心頭記掛著的仍是那個人：“我去看看。”
“你來了。”出乎意料，南風不競居然沒有出言挑釁，仍舊仰望著在花燈映襯下黯然失色的寒月。
莫名的，將百師忽然有一瞬間理解了他的主上，那個男人如同一片輕雲，絕足紅塵之外，卻又被軟紅十丈深深網縛，美得令人心驚。將百師走上前，定了定神，也同樣仰起頭看著那一輪皓月：“主上和大小姐都很好。”
“與我無關了。”南風不競淡淡地說道，無悲無喜，亦無嗔怒，“回去吧，你不必再留在此地。”
將百師歎道：“我也沒打算再留下，本來主上只是讓我來送禮，並且嚴令我不准打擾你與少主，只是我忍不住為主上不平，也想跟少主多相處一段時間。”
南風不競神色微變，道：“小包子不是你的少主。”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將百師冷笑道，“你喜歡自欺欺人，可別人又不是瞎子，南風不競，你想切斷少主與主上的父子之情麼？”旁觀者清，“何況你自己也不能全然放下主上吧，不然，你生什麼氣，又躲什麼呢？矯情！”
“哼！”
南風不競轉過臉，冷冷瞪著將百師，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揚手擲出一物，因為兩人的距離極近，將百師下意識地抬手去接，喝道：“你又做什麼，你！”赫然發現那居然是個小盒子，想再問時南風不競已經揚長而去，消失在人流如織的燈會中。
“弄什麼玄虛！”將百師跺腳，忍不住把盒子打開來看，原來裏面是一枚小小的金鎖，兩面都刻著“平安”兩字，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拉不下麵子再去問個究竟，只得先收了起來。隔日將百師帶人返回破軍府，向燁世兵權回了差事，又不敢貿然將那金鎖拿出來，只好去找千葉傳奇解惑。
千葉傳奇一見那金鎖便大笑了起來，撫掌感歎，南風不競啊南風不競，這張情網落下，你終究還是逃不脫的。他帶著金鎖去見了燁世兵權，兩人在書房中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籌畫了一下午，出來時都是喜滋滋的，然而之後便歸於平靜，再也沒有了下文。
將百師始終沒有想明白那枚金鎖的含義，直到許久之後的某日，他偶然瞧見破軍府大小姐燁君薇的脖子上掛著金鎖，突然之間頓悟。
冬去春來，萬物復蘇，轉眼到了陽春三月，大地一片蔥蘢，想來六出飄霙的十裏桃花，此時也已經是灼灼其華了吧。
南風不競在寒光一舍一住半年，眼看著時日長久，他也漸漸起了南歸的心思，有日跟楓岫還有湘靈提起來，卻遭到眾人一致反對。湘靈抱著小包子眼巴巴看著他，只道是小包子年幼，沒有母親在旁照顧不好，加上和小狐呆在一起兩個孩子有個伴，何必非要把他們分開？楓岫也勸說反正別無他事，不如就在寒光一舍長住，何必非要再挪動地方，平白添許多麻煩？勸了幾次南風不競也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就陪著小包子在寒光一舍住下了，有時下山沽酒買醉，有時與楓岫談古論今，切磋棋藝，倒也逍遙。
今年的櫻樹仍是沒有開花，楓柚在樹下站了一日，並沒有多失落，只說順其自然。梅花倒是開得極好，三月裏還有晚梅沒有凋零，零星幾朵在枝頭，那位踏著梅香的好友極道先生尚風悅，也是依約而來了。
尚風悅帶來了極好的茶葉，也帶來了武林中的新消息。他與楓岫、南風不競在院中品茗，茶香四溢，一同討論著天下風雲變幻，談笑時局，好不暢快。說到興頭上，尚風悅忽然話鋒一轉，笑著道：“說起來，我今日來時，倒是在公開亭聽見了一樁新鮮事，你們可知道那位破軍府之主，虓眼軍督燁世兵權。”
“嗯？”長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南風不競不由一愣，為何心頭還是如同猛然一刺？“略有耳聞，此人如何？”
尚風悅道：“破軍府和殺戮碎島早有婚約，去年不知因為什麼事情，兩家的婚約取消了，殺戮碎島那邊退了婚，這才過了多久，那位虓眼軍督就又談了婚事，這回可是真的準備娶親了。”
南風不競胸中一震，如同遭了雷擊，恍恍惚惚地問道：“娶親？他要娶誰？”
“大約是哪家的閨秀吧。”尚風悅沉吟著說道，“像他那樣的人，要迎娶的不是大家閨秀，就是名門俠女，能進破軍府做當家主母的，怎會是尋常人？”
南風不競怔怔出神，慢慢握緊雙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尚風悅只裝作不知，繼續說道：“你可不知道，那排場鋪得可大了，簡直比武林大會還熱鬧，婚期還在下月，這時候請帖怕是傳遍全武林了，嘖嘖，不愧是破軍府。”
“咳咳！”楓岫見尚風悅越說越是興奮，又瞧著南風不競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連手裏的茶碗都拿不住了，趕緊出聲打圓場，“好了好了，人家娶親，你那麼八卦做什麼，說說別的事，聽聞去歲你去北地遊歷，可有什麼新鮮見聞。”
尚風悅笑道：“也罷，是不關咱們的事，北地麼，無聊之地，不如江南好風光啊。”之後便絮絮地說起了遊歷北地的事情，南風不競坐在一旁默然許久，尚風悅說了什麼他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直到茶涼透，他起身道：“茶涼了，我興致已無，回去了，你們自便。”便自顧離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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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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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樓發表於: 2022-01-29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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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吹拂，院中傳來沙沙的響聲，春光明媚，卻少一縷情絲。
楓岫令小廝換了新茶，親自為尚風悅斟茶，道：“來嘗嘗我這茶，別有一番滋味啊。”
尚風悅端起茶，輕嗅茶香，歎道：“果然好茶。”他抬目四望，已是不見南風不競身影，摺扇打開以扇掩面，向楓岫道：“喂，楓岫，你讓我如此對南風說，會不會太過分了？”
楓岫羽扇輕搖：“有過分麼？此事早已傳遍武林，恰好你來替我把事情捅開，也省的我冒冒失失拿張請帖出來，反而被他疑心是與燁世兵權勾結。”
“說得好像你們沒有勾結一樣。”尚風悅白了楓岫一眼，“不過，你把我拖下水，只怕也瞞不過他，畢竟要裝作一無所知未免太牽強了。”去年燁世兵權把整個破軍府搬到六出飄霙附近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全天下的人都曉得虓眼軍督和不世狂人有那麼一點不為人知的事情，楓岫卻偏要尚風悅裝作不知兩人的關係，假裝無意提及燁世兵權將要成婚的消息。
“關心則亂，何況就算真被他看穿了，我也有說辭應對。”楓岫為了自己這名好友可謂操碎了心，誰讓一切緣起，都是自己當年沒事找事，把神之卷給了這位好友呢？
尚風悅哼笑道：“是，就你這神棍，南風那麼純良的人怎麼玩得過你？枉費人家把你當好友，你卻暗中算計把他給賣了。”
“哈，尚風悅好友，別說得好像你沒有參與一樣。”南風不競若是純良，這世上怕是沒有天理了，不過就他那種癡人吧，有時候也確實好應付。“何況，我這是為了他好，若他真的不在意，也就沒有這一局了。”
尚風悅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忍不住問：“楓岫好友，你真的確定他會入局？萬一他不去，那燁世兵權那裏要如何收場？”
楓岫眨了眨眼睛：“耶，你我只是順水推舟，若某人真的翻了船，也是該他苦惱的事情，與我們有什麼相關？”
尚風悅無奈歎笑：“唉，你也不怕翻船。”
楓岫笑著搖扇：“耶，山人自有妙計。”
……
春寒未退，南風不競站在廊下，仰著頭看天際月如鉤，薄薄的寒意浸染，他竟是忍不住縮起了身體，將自己裹在了斗篷之中。
“你來了。”身後乍然而起的腳步讓南風不競回過神，但他並沒有轉身，聽著楓岫故作唉聲歎氣，仍是只看著那彎冷月，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悲喜。
楓岫無奈道：“我還想著要怎麼告訴你，沒想到卻被尚風悅捅破了，南風，此事我不是有意瞞你，只是……唉……”他從懷中摸出喜帖，裝作遲疑，“請帖我收到好幾日了，一直糾結要不要交予你。”
南風不競冷聲道：“你請極道先生做這場戲，不就是為了告訴我他要娶親麼？”他轉過臉來，眸光森森，連楓岫都看不透他究竟是痛苦還是憤怒，又或者壓抑著即將崩潰的感情？
“南風。”楓岫欲言又止。
“你不必為此費心，我與他已經結束了。”南風不競緩緩說道，他的聲音冷若冰霜，仿佛再也不會起任何的波瀾，“他要成親，與我無關。”
楓岫訝然：“你就真的毫不在意？”他瞭解他的好友，像南風不競這麼愛鑽牛角尖的人，此刻如不把他逼上一逼，他肯定不會願意敞開心扉，接受自己內心真實的願望，“你要想清楚，一旦他娶了旁人，你們就真的此生無緣了。”
南風不競仍在負隅頑抗：“我已說過，我跟他結束了。”他哼笑，“我與他本來就沒什麼緣分，就算有，也是孽緣而已，如今斬斷孽緣也是好事。他要成親了，你若是有心，就自己跟他去道喜吧。”本來麼，他放自己離開，相忘於江湖，永不再見。
楓岫心知南風不競是嘴硬，又不好明著拆穿，只怕激起他的逆反，便換了個法子，重重歎了口氣，道：“好吧，你既然堅持，我也無謂多說什麼。”他假裝轉身離開，故意加重了語氣，“只是可憐了薇兒。”
燁君薇是南風不競的死穴，燁世兵權他能狠心不在意，但對這個小女兒他可是割捨不下，明知道楓岫在算計，南風不競也只好主動往下跳了：“站住！”
“怎麼了？”
南風不競道：“這與薇兒有什麼關係，說清楚。”
楓岫微微一笑，轉過臉的時候又恢復成愁容滿面的模樣：“這你還不明白？薇兒還不滿周歲，沒有你個親生父親在身邊，燁世兵權又要娶新人了，以後還有誰來疼她愛她？”
南風不競怒道：“他敢對薇兒不好？”他自幼時起便孤身一人，對父母親的模樣更是毫無記憶，身旁最親近的也就是楓岫這個如兄如父的朋友了，因此他並不曉得自幼失去雙親庇佑的孩子是什麼滋味，對於天倫親情多少也有些淡漠。
楓岫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薇兒是燁世兵權的親生女兒，他自然不會苛待她，可是……你也不知道他要娶的是什麼人，若是個善良大度的，能好好照顧薇兒也罷了，若是個不好相與的，那薇兒可要怎麼辦？”
南風不競自然容不得別人欺負自己的女兒：“薇兒是破軍府的大小姐，燁世兵權能忍得別人如此對自己的女兒？ ”
楓岫繼續添油加醋：“他忍不得又怎樣，他是破軍府之主，雄霸天下，哪有空天天盯著自己家裏的瑣事，何況他娶了正妻，薇兒便是她的女兒，母親管教女兒，旁人也挑不出錯來。”
南風不競無言以對，當日他也曾賭氣說過，讓燁世兵權自己選個女人做薇兒的母親，反正與他無關。但當此事真要成真，他心裏又很吃味。
楓岫見南風不競眉心微動，顯然已經動搖了，繼續道：“這是一層道理，另一層，燁世兵權娶個大家閨秀，一進門就有個庶出的女兒，換做是你你樂意嗎？”南風不競似有怒意，剛要開口，楓岫打斷他道，“將來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薇兒又該如何自處呢？”
南風不競越聽心裏越難受，當日他狠心拋下薇兒離開，想著燁世兵權看著自己的血脈，怎樣也會好好疼愛薇兒的，誰料這還不到半年，那人卻要娶新人了，當真是薄情！
一想到薄情兩字，南風不競又忽然清醒過來，什麼薄情不薄情的，倒像是兩人真有什麼素日的深情似的，他要娶親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自己早已知道，如今又在矯情個什麼，至於薇兒，薇兒……南風不競轉頭盯著楓岫看，楓岫說得頭頭是道，說不准就是為了騙自己去見燁世兵權而已。何況，即便這些都是真的，他去見了燁世兵權又能怎樣，難不成還堂而皇之去破軍府搶親？
“夠了！”南風不競百轉千念，心裏如同一團亂麻，又是堵得慌又是不知如何是好，乾脆雙眼一閉，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別再提那個人，夜已經深了，你可以走了！”
“南風？”楓岫叫了一聲，南風不競不理不睬，轉身揚長而去。楓岫站了片刻，只聽南風不競重重地甩上了門，隔了許久都再無動靜，他苦笑：何必呢？
那日之後，楓岫果然不再在南風不競面前提起燁世兵權的事，大家繼續賞花吟詩，飲酒盡歡，平靜度日。只是南風不競敏銳地感覺到，寒光一舍的氣氛終究有些不太一樣了。
先是小狐和小包子在一起玩時，小包子總是跟小狐說起妹妹，言語中滿是思念，甚至有一晚半夜哭醒，硬是跟南風不競鬧著要妹妹和義父，怎麼哄都哄不好。後來寒煙翠和湘靈閒聊，不知怎麼的說起了家中的往事。寒煙翠說自己的母親早逝，父親忙著火宅佛獄的公事，也極少關心她，她的兄長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她雖說是火宅佛獄的大小姐，內中的心酸苦楚又有誰人知曉？湘靈也說，殺戮碎島一直都重男輕女，她的兄長雖然待她很好，但其他人對她則多有敵視，若不是還有聯姻這點價值和兄長和庇佑，她也不知自己能否平安長大。
南風不競耳中聽著，心中念著，知道這些都是為了說給他聽的，也不曾點破。寒煙翠和湘靈說了好幾日都沒見南風不競有動靜，只好再去問計楓岫，湘靈擔憂不已：“楓岫先生，我和翠姐姐已經暗示了那麼多次，南風還是不當一回事，他是不是真的不肯去找軍督了？”
楓岫道：“他不去便不去吧，難不成咱們還能綁了他去？”
湘靈跺腳道：“再拖下去，就真的到了婚期了，軍督要是娶了旁人，南風可是要後悔的。”
楓岫哈哈一笑道：“若是緣分已盡，你我就算使上十分力又有什麼用？不要急，再等幾日吧。”
湘靈心裏難受，小聲道：“當日先生說，南風與軍督情緣深重，是天生一對，我和翠姐姐才將小包子交還給他們，如今為了此事，南風卻與軍督鬧成這般，這可如何是好？”
“湘靈。”寒煙翠向湘靈搖了搖頭，勸道，“世事終難圓滿，還是不要為難楓岫先生了，南風的事，我們終究只是外人而已。”
湘靈思來想去，卻是無可奈何，寒煙翠又勸了她許多話，楓岫也道或許他真的算差了南風不競，三人說了幾句，也只好各自回去。眼看著那請帖上的婚期越來越近，湘靈反復去暗示南風不競，南風不競只做不知，還變本加厲每日喝得酩酊大醉，對此事置之不理。
誰料那日南風不競從宿醉中醒來，抱著酒壺繼續飲，湘靈抱著小包子又來勸他，才說了兩句，南風不競忽然起身，徑直出了房門。
湘靈追到門口，喊道：“南風不競，你究竟想怎樣，你便是不見那個人，每日酒醉不醒，連小包子也不顧了麼？”
南風不競充耳不聞，一路尋到院中，見楓岫坐在櫻樹下撫琴，他走上前，一掌掀翻了琴桌，伸出手，冷聲道：“拿來。”
楓岫心疼那琴，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尋來的上好琴木，費了番功夫才製成的好琴，才剛試彈了一次，就被南風不競暴力毀損了：“什麼？”
“請帖。”南風不競一句話都不多說，單刀直入。
楓岫忍著笑，哎呀一聲：“原來如此，你又願意去了？”他從懷中摸出請帖遞給南風不競，心裏卻是歎息，可惜了又要重新費工夫了，要不然這張琴還打算送給某人做賀禮呢。
南風不競雖然滿身酒氣，神智卻很清醒，瞟了一眼請帖上的日期，要是日夜兼程，還趕得及在婚期前到達：“我是去看看薇兒的，若是他敢對薇兒不好，我就把薇兒接回來。”
“哦，也對，你請，你請。”楓岫偷笑，這裏南風不競已經留足了餘地，他要是真絕情，就該直接說是去搶回薇兒。
南風不競也非愚昧，楓岫的態度過於曖昧，讓他不由起疑：“等等，這場婚事，不會是你與燁世兵權的設局吧？”
楓岫立刻指天為誓：“蒼天在上，要是這婚事是我與燁世兵權設的局，我天打雷劈，日後任憑你處置可好？”
南風不競半信半疑，不過此刻他心中糾結，也懶得細究：“算了，你這人不信鬼神，發的誓毫無意義，不過要收拾你，我倒還做的到。”
“是是是，好友的能為，楓岫一清二楚。”楓岫摸摸鼻子，這事的確不是他和燁世兵權設局，他可半句虛言都沒有，“時間不早了，你準備何時出發？”他明明是和千葉傳奇合謀的嘛。
南風不競轉身，衣袍飛揚，眼神已是清亮無比：“現在。”
從寒光一舍北上集境破軍府，原本需要半個多月的時間，可南風不競心急，日夜兼程，只用了十二三日便趕到了集境。
越是靠近集境地界，關於破軍府之主要成親的消息就越多，連在道旁的小茶棚裏休息也能聽見人們在議論這件武林大事。南風不競在角落裏坐著，叫了一壺酒兩個小菜，並不引人注意，一面吃東西一面耳聽八方，不愧是破軍府，這場婚事的排場極大，燁世兵權要娶親，幾乎將全武林的人士都邀請了個遍，各門各派都派人來參加婚禮，此刻集境地界上熱鬧非凡，堪比新年佳節。
這茶棚就在通往集境的必經之路上，有很多來參加婚禮的武林人士就在此地打尖休息，歇一歇腳再出發。南風不競冷眼瞧著，僅僅一個晌午的時間，殺戮碎島、火宅佛獄和詩意天城的使者都途徑此地，死國與火宅佛獄的使者互相看不順眼，還差點起了衝突，其他小門派的人來人往更是數不勝數。
南風不競歇息夠了，留下碎銀子便離開了茶棚，繼續前往破軍府。他心裏堵得很，雖說當日是自己執意離開，但如今重回故地，心境卻是大不相同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燁世兵權，說好死生不復見，如今巴巴得跑回來，倒好像是真的放不下似的。
他的確是放不下。嘴上說是為了薇兒，可走到破軍府不遠處，又忽然停下了腳步，生出幾分近君情怯的意味來，他怕看見燁世兵權，要說什麼，要擺什麼姿態，如何才能雲淡風輕一笑而過？他的狂傲似乎已經完全死去，如今留下的南風不競仿佛局促的少年，被困在情局之中無法解脫。
反復徘徊了許久，南風不競終於下定了決心，昂首闊步地來到破軍府門前，抬頭掃了一眼門上的匾額。當年他第一次來破軍府，出手就拆了匾額，是為了討回他的孩子，今日倒和那日的情形有幾分相似，他忍了片刻，最後還是放過了那匾額，哼了一聲負手而立。
破軍府上下人人識得南風不競，守門的侍衛一見了他，趕緊入內稟報，不出片刻，千葉傳奇已經領著人迎了出來：“南風公子，久見了。”
南風不競一臉冷傲，哼道：“千葉傳奇。”
千葉傳奇笑著打量南風不競，其實他並不需要親自在門口迎賓，但南風不競來了，燁世兵權不在，他作為策師自然得出迎：“南風公子一路風塵辛苦，且隨我入內歇息，三日後方是正日。”他說得不疾不徐，好像南風不競與其他賓客並無不同。
南風不競拂袖道：“我要見薇兒。”
好在周圍無外人，不然真要把南風不競當做怪人看，千葉傳奇也很無奈，這人千里迢迢而來，其他不問，開口便這般生硬，要是換做其他人來迎，怕不是要打起來。千葉傳奇走上前，輕聲道：“南風公子，隨我入內吧。”
南風不競想了想，他跟千葉傳奇還算有幾分交情，也就不為難他，默默地跟著他進了破軍府的大門。千葉傳奇雖然諸事繁忙，但也曉得整個破軍府上下能制得住南風不競的有唯有燁世兵權和他了，所以不得不親力親為，先將人哄進門再說。
破軍府與數月前並無多大的差異，不過府內景致似乎比從前更為美觀了，尤其現下正是春光爭豔的時候，處在北地的破軍府竟也繁花似錦，春意盎然了。
千葉傳奇心情輕鬆了不少，此前他收到楓岫傳來的資訊，還擔心南風不競趕不上婚禮正日，盤算著如何是好，誰料南風不競居然還提前三日趕到了，可見他是嘴硬心軟，心中有所牽掛，才會這般著急。
“你笑什麼？”千葉傳奇不時偷眼看南風不競，還口角含笑，似乎頗為欣慰，看得南風不競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自己踏入圈套之中，不由喝問，“燁世兵權他人呢？”
千葉傳奇笑道：“你終於問起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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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樓發表於: 2022-01-29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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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微風拂面，滿園鮮妍迎風擺動，暗香幽浮，春色動人。
南風不競的目光停留在那盛放的鮮花上，他記得半年前離開的時候，這裏還是一片荒蕪，他曾對燁世兵權嫌棄此地雜亂無章，光禿禿的房子，沒有半點情致可言。沒想到那人還真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竟是專門找了匠人將此地重新改造，現下春色滿園，鳥語花香，平添了許多景色。“他身為破軍府之主，怎的大婚當前，自己卻不見蹤影？”
南風不競聽他那話酸溜溜的，笑著道：“公子勿怪，今日主上有事外出不在府內，很快便會回來，公子若要見主上，請耐心等待吧。”
“誰要見他？”南風不競仍不肯承認，咬著牙道，“我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好歹相識一場，應邀來參加他的婚禮，問候一聲主人也算禮數。”
千葉傳奇道：“原來如此。”他見南風不競極力想撇清關係，便故意問，“公子是對主上的婚事有所不滿？”
這簡直是戳南風不競的心窩子，他哼了一聲，道：“他要娶誰與我何干？我只怕他找個不知什麼來路的女人回來，苦了我的薇兒。我要帶薇兒回去，免得受他的欺淩。”
“公子莫氣。”這醋壇子翻得可夠徹底的，千葉傳奇憋著笑，也不知道楓岫究竟是如何勸說南風不競的，怎麼說得好像主上苛待了大小姐似的，“大小姐是主上的掌上明珠，誰敢欺淩？”
兩人一面走一面閒話了幾句，南風不競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在破軍府住了那麼久，對這裏的路甚至比很多破軍府內的侍衛還要熟悉，這條路通到哪里他自然是一清二楚：“這不是去薇兒房間的路。”
“自然不是。”千葉傳奇從容回答，見南風不競沉下臉，絲毫不以為意，“公子遠道而來，請先去客房歇息，千葉為公子引路。”
南風不競冷然道：“我要去看薇兒。”
氣氛一時凝滯，片刻後，千葉傳奇哈得笑了一聲：“公子說笑了，薇兒是我破軍府的大小姐，閨閣女眷，公子是外男，大小姐雖尚在繈褓，但豈有外男隨意進出大小姐閨閣的道理？”他停了停，又道，“當然，若是公子自承其他什麼身份，也不是不可通融。”
“你！”南風不競氣結，明知道千葉傳奇就是故意激他，但此刻教他怎麼說得出口，他的性子更不可能低頭服軟，說自己是薇兒的生身之人。“你不帶我去，我自己不會去嗎？”破軍府內的路他可熟悉得很。
“破軍府待客，自然是不會限制公子的行動。”千葉傳奇一點兒也不急，反正就算南風不競再怎麼鬧，他那個主上也會放任的，“不過，此時破軍府內賓客眾多，公子若是闖入大小姐閨閣，萬一事情鬧大了，被旁人知曉，千葉也很難處理啊。”
南風不競知道千葉傳奇做得出來，他和燁世兵權同樣，巴不得他鬧到人盡皆知才好：“哼，算你厲害，客房在哪里？”
千葉傳奇挑眉：“隨我來。”
千葉傳奇一直把南風不競送到西面的客舍，吩咐人替他安排好了一間舒服的客房，又教侍女們好好服侍，莫怠慢了貴客，這才告辭離去。臨走之際，千葉傳奇向南風不競道：“南風公子安心住下，有什麼需要盡可吩咐，大後日便是良辰吉日，公子可千萬不要離開啊。”說罷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然而南風不競正在鑽牛角尖，壓根就沒聽出這其中的暗示，千葉傳奇越是提起那樁婚事，他越是生氣，抬手一掌襲向千葉傳奇：“出去。”
“那千葉就告辭了。”千葉傳奇摸摸鼻子，是說半年不見這人的脾氣見長，也就主上慣著他，若是日後真的成了事，這破軍府上上下下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待千葉傳奇走了，南風不競在屋裏坐了一會兒，複又出門查看。燁世兵權大約真的不在，直到此刻也沒有出現，又或者他是真的放棄了與自己糾纏？南風不競心裏狐疑，這一回他好像的確沒有什麼特殊優待，只和其他客人一起被安排在客舍中住下，左右的房間裏也住了人，都是從遠方趕來賀喜的小門派的人。
南風不競在院中走了一圈，大約是他神色不善的緣故，基本沒有人來與他搭訕，他看見幾個年輕人在院中聊天，估計是原本就認識，說話也很隨意。一個說：“這回奉了門主之令，特地來給虓眼軍督送賀禮，你問我賀禮是什麼，哈，你且聽好了，是門主特意令人打造的一對玉麒麟。你也知道我們那地方產美玉，這次特別請能工巧匠雕的這對玉麒麟，乖乖，那可是稀世珍寶。”另一個道：“那有什麼稀奇，這破軍府富甲天下，哪里看得上你們那種玩物？此番我們掌門特地為破軍府之主打造了一柄神兵寶劍，絕對是你們從未見過的。”
南風不競在旁聽著不由暗笑，那燁世兵權是用刀的，這人送一柄寶劍，豈不是牛頭不對馬嘴，白費了心思？至於那對玉麒麟，那人倒說的沒錯，玩物而已，燁世兵權怎麼會看得上那種東西，當真小家子氣。他想著想著，忽然驚覺這些事與他有什麼關係，他何時這麼瞭解燁世兵權了？南風不競搖了搖頭，將腦內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又忽然想起，人家來賀喜不管怎麼說都帶了賀禮，而他兩手空空，還真有幾分尷尬。
說到底，他衝動而來，也不是真心賀喜，若有意外，他還希望燁世兵權這婚事結不成呢。南風不競賭氣地想，一時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既然與燁世兵權恩斷義絕，怎麼又管起這種閒事？那人成不成親又怎樣，他只要接回他的薇兒就好。南風不競越想越亂，心裏百轉千回，各種念頭紛至遝來，不知不覺到了晚上，侍女們來送晚膳。
這幾個侍女他是沒見過的，之前近身服侍的都是鳳舞那種精挑細選的，而在客房這裏侍奉的自然比不得。不過這樣也好，南風不競一面吃東西，一面試探了幾回，方知道因為燁世兵權要大婚，破軍府裏服侍的人不夠，這些侍女都是從三處分舵調來的，還真對南風不競的事毫不知情。
“你們是弑道侯從天府院調來的，是為了燁世兵權大婚的事？”
“是。”侍女原是不許與貴賓交談的，只是南風不競刻意表現出與弑道侯相熟的樣子，又直呼她們主上大名，便放鬆了警惕，“我們原本在天府院下屬的別院伺候，待主上大婚之後，便要再回去呢。”
“嗯。”南風不競裝作漫不經心，“這場婚事好大的陣仗，不愧是破軍府之主迎親，你們可見過未來主母了，生的什麼模樣，待你們如何？”
侍女們掩口而笑：“公子說笑了，我們這樣的只配在客舍這裏伺候，莫說是主母了，便是連主上，咱們姐妹也是見不上的。”
南風不競微微蹙眉，看來想從侍女口中探聽那位神秘的新娘是不能了。說來也是奇怪，他今日下午轉悠了半天，愣是沒有探聽出燁世兵權到底要迎娶哪家的閨秀，來的賓客都不清楚，更是猜測紛紛，有的說是與朝廷關聯，說不定是公主郡主，有的說是魔教聖女，更有把武林中出名的美人排了個遍，卻始終肯定不了新娘的身份。
南風不競問了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便讓侍女們離開了，吃完飯又在院中轉了一回，之後便返回房中閉門不出。一直到月上中天，夜深人靜之時，客舍中的賓客都已睡下，南風不競悄悄起身，避開侍女護衛，徑直離了客舍出來。
這破軍府中的防護與半年前並無多大的差別，南風不競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要如何避開護衛尋一條人少僻靜的路，他駕輕就熟，很快便摸到了想去的地方。月色掩護下，他行色匆匆，又不欲被人覺察，小心隱藏蹤跡，一直到了那處熟悉的院外，瞧見門口護衛眾多，裏頭也是燈火輝煌，他停下腳步，掩在不引人注意之處，默然等待。
這是他半年前的住處，曾經是燁世兵權的居所，後來燁世兵權搬了出去，把此處留給了他和小包子居住，再後來為了讓他多與薇兒親近，燁世兵權便命人改造了半邊院子，將薇兒也挪了過來。
白天的時候，南風不競已經偷偷打探過，證實薇兒仍然居住在這裏，這地方燁世兵權平時也不讓閑雜人等進入，只是有空時自己會過來陪伴幼女。為防其中有詐，南風不競也怕自己再上燁世兵權的當，所以他耐心地在外圍等著，注意著院子裏的動靜。
侍衛大約每半個時辰交班一次，同時會有影衛和巡邏的侍衛，不過這其中的防守空門早就被南風不競窺破，他也並不心焦，等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看見兩名女子提著燈籠走來，在門口交談了幾句，便進到院中去了。
燈光映照下，南風不競認出那兩名女子其中一名是小包子從前的乳母秋娘，而另一名則是從出生就照顧薇兒的乳母，這兩人和小包子以及薇兒最為親近，燁世兵權怎麼都不可能把她們從薇兒身邊調開，看來薇兒的確就住在此地。
南風不競打定了主意，趁著侍衛交班的時候，以超絕的輕功從不易覺察的空檔翻牆入院，院中果然也有兩個人把守，但他們的動作完全比不上南風不競，剛一轉身便被他封住了穴道，刹時委頓在地。
各處都掛著燈籠，照得整個院子都雪亮，夜風拂面，暗香浮動，南風不競一時遲疑，才發現當日他種下幾株花苗，如今已是繁花如夢。像燁世兵權那般毫無閑情雅意的男人，根本不懂風月情趣為何物，自然也不會植下這一片花開，只是那男人終究還是將他起筆的景色留下，繪一院春色。
南風不競感其心意，忍不住駐足，回憶如潮水湧上心頭，最後化作一絲悵惘幽幽散去。罷了，都過去了，南風不競回過神，把定心意，拂袖負手，抹去這點憂傷，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落在自己曾住著的臥室處。
那是整個院中唯一不曾點燈的屋子。
明知無人，南風不競還是忍不住上前推開房門，撲面而來的熟悉氣息令他神傷，略微猶豫了片刻，他還是緩緩走了進去。
屋內一切如舊，仿佛他從未離去，所有的陳設都與他臨走時毫無二致，連那張琴都好好地放在案上，等著它的主人回來。南風不競眼前浮現去歲他懷著薇兒的時候景象，他在這裏撫琴，那人從外歸來，笑著輕撫他的肩頭，落下綿綿情話，海誓山盟，他竟也聽得心搖神蕩，沉湎其中。
人事已非。南風不競坐在琴案前，輕輕將指尖落在琴弦上，許久未動，像是怕驚動了這易碎的幻夢，終於沒有撥弄，長歎一聲，將掌心覆上細弦，緩緩閉上眼睛。“燁世……兵權。”
房門“吱呀”一聲輕響，南風不競以為是風吹動，誰料腳步聲陡然響起，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了，不可置信地睜開雙眸，究竟是夜色太美還是回憶太深，竟讓他失了警覺，連有人靠近都毫無警覺。
“南風。”那人一如當初，走到他的身後，溫柔地喚著他的名，而後將溫暖的手覆上他的肩頭，輕聲耳語，“你回來了。”
南風不競渾身僵硬，五指收攏，掌下的琴弦受不住這巨大的力道，瞬間崩斷，錚錚數聲完成了絕響。南風不競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琴，琴弦斷，情亦斷，他猛然回過神，才知世情冷淡，教他心如刀絞。
熟悉的氣息包攏全身，此時雖已仲春，但破軍府地處北地，入夜之後天氣寒涼，南風不競竟有些貪戀這纏身的溫暖。他僵坐在原地，燁世兵權見他不曾反抗，心下歡喜不已，慢慢將他擁入懷中，撫摸著那柔軟的身軀，廝磨著蹭上他的鬢角，低聲呢喃：“南風，南風……”
南風不競一動不動，任由燁世兵權動作，以他的武藝想要逃走大約不能，但要推開燁世兵權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他根本不敢動，那人的呼吸粗濁混亂，熱乎乎地噴在他的臉上，他害怕自己一動便被俘獲，再次跌落情欲的孽海無法自拔。
內心的真實來自於本能，南風不競也自問不是什麼聖人，他本就多情，唯剩的理智只因不想沉淪的痛苦而維持著，可是他知道，自己早已動了心。
纏綿的吻落在臉頰上，燁世兵權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一面親吻著許久不見的愛人，一面順著那纖細的背脊一直摸到腰上，手指靈活地在南風不競的腰肢上徘徊。
癡迷的愛意令兩人都神魂顛倒，南風不競只堅持了一小會兒便被突破了防線，他轉過臉來，微顫的嘴唇蹭到燁世兵權的臉頰上，那人立刻回應，咬住了他的唇瓣，用舌頭撬開微啟的齒關，長驅直入深深地吻了下去。
南風不競閉上眼睛，輕哼出聲：“唔……”這片刻的柔情帶走了他的理智，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緊緊摟住，那人的心跳強而有力，而後他被騰空抱起，又被小心地放到床上，床幔落下，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們一直在纏吻著，南風不競的身體滾燙，被愛欲折磨著，那人強勢地覆上他的身，吻得他幾乎窒息，而後，輕輕挑開了他的衣襟。灼熱的掌心貼著他的胸腹磨蹭，那人指尖的薄繭粗糙地劃過他的腰，又去撕扯他的褲子。
“嗯哼！”就在欲潮即將沒頂的時候，南風不競百轉的情腸之中忽然閃過一念，白日入破軍府時所見的繁花似錦，另外還有，張燈結綵。心臟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此刻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將在後日成為別人的新郎，他們之間再無情愫，他也不該在這個時候，不該……
“唔！”南風不競忽然凝起內力，一掌拍向燁世兵權，燁世兵權正在纏綿間，不想南風不競會突然出手，但他畢竟是一等一的絕代高手，即刻翻身而起，險險避開這淩厲的掌風。
“你？”
“哼！”南風不競仰面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急忙將自己的衣袍攏起，冷聲道，“差點著了你的道，燁世兵權，你休想再碰我。”
屋內沒有燭火，視線十分昏暗，燁世兵權已經退到了床幔外頭，借著屋外映進來的月光，他只能模模糊糊看見南風不競的輪廓，分別半載，似乎清瘦不少，連入懷的重量也輕了許多。
燁世兵權低低歎了口氣，在黑暗中，南風不競也看不見他的黯然神傷，曾經不可一世的破軍府之主，也只有此時會流落一絲軟弱：“罷了，我不碰你，你別生氣。”
“哼！”南風不競急急起身，將自己的衣物整理好了，然後趁著暗色掩護想要施展輕功離去，誰知燁世兵權聽風辨位，早已對他的行動了若指掌，隨手一抓，便扣住了他的手腕。南風不競立即反掌攻擊，燁世兵權氣息微沉，臂上施力，輕輕巧巧一旋，便把南風不競再度擁入懷中，熟悉的桃花淡香盈滿鼻尖，令他心搖神蕩，“放手！”
燁世兵權也不為難，任由南風不競離開他的懷抱，但仍然扣著那纖細的手腕，然後回頭用掌氣點亮屋內的燭火。
黑暗散去，跳躍的燭火照亮整個房間，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四目相對，一時竟都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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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63樓發表於: 2022-01-29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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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情字鑄心，點點滴滴，都是癡妄。
南風不競終於回過神來，半年不見眼前的男人並無改變，依舊如此強橫霸道，反倒是他自己心心念念，說是放下，卻依舊執迷不悟。他甩開燁世兵權的手，迅速後退了幾步，就像是他們第一次在這裏對峙的場景：“哼，原來我又上了你的當，來這裏自投羅網。”
燁世兵權心中百感交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你肯回來這裏，我很歡喜，南風，你還是回來了。”
“我又不是來找你。”南風不競冷淡回應，一想到眼前之人很快便要娶了旁人，從此比翼雙飛，他竟覺得心如刀絞起來，光是連想一想都很難受，但是他也不願放下身段，難不成還要厚著臉皮說你不准娶麼？只得把臉扭向一旁，冷冷道，“我來破軍府是為了看薇兒，跟你早已恩斷義絕，你要娶誰便娶誰，我又管不著。”
“你？”燁世兵權微微發愣，片刻後又笑出聲來，“哈，原來你還記掛著薇兒，放心，她很好。”他笑著打量南風不競，心情無比暢快，“只是我又沒提起我要成婚的事，你這話說的，莫非……是在吃醋？”
南風不競臉色一沉：“我吃醋？我只是擔心薇兒的安危，怕你娶了新人便待她不好。免得你和你的新夫人因為我兒遷怒薇兒，不如將薇兒交我帶走，也不妨礙你的好事。”
這些都是哪里聽來的酸話？燁世兵權聽得好笑，可是又看南風不競這般又彆扭又吃醋的模樣，他內心深愛之，越看越覺得可愛極了：“薇兒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怎麼捨得你帶走她？”他瞧著南風不競的臉色，又道，“不過，你若是擔心薇兒，你叫我不要娶旁人，我就不娶便是了。”
南風不競哼道：“喜帖都發了，你要成親的事天下皆知，勢難轉圜了。”
燁世兵權哈哈大笑：“你發話，為你，我當日可退了殺戮碎島的婚約，今日自然也能取消婚禮。”
“無聊！”南風不競竟隱約覺得十分高興，然偏要裝出一副不快的樣子，拂袖轉身，“我不與你說瘋話了，我要去看薇兒了。”說著便往門口走去。
燁世兵權抱著雙臂也不阻攔，只道：“薇兒不住在這裏。”
南風不競停下腳步，皺眉道：“我明明見著乳母過來的，啊，你果然又設局騙我，燁世兵權！”
“在。”燁世兵權上前幾步，站在南風不競的面前，笑道，“我並沒有騙你，是誰人告訴你薇兒還住在這兒的？”
“嗯？”
燁世兵權道：“薇兒長大了些，我前幾日便讓她挪去別處居住了，這裏曾經是我的寢居，後來讓給了你。你走之後，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我都沒動過，只是我又搬到隔壁的屋子裏住了而已。”言下之意，是南風不競自己闖進了他的住所。
“那乳母呢？”
燁世兵權無奈道：“我給薇兒添了兩位乳母，連同小包子的乳母秋娘一起，四個乳母一同照顧，每日來回話。”
南風不競惱恨地瞪了燁世兵權一眼，明知中了他的計，卻也只能怪自己太過輕率。本來麼，這陷阱這麼明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同樣的伎倆上，只能歎自己是失了智：“算你狠，我不與你廢話，薇兒住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燁世兵權道：“不行。”
南風不競氣得跳腳：“你敢不讓我見薇兒？”
“南風。”燁世兵權見南風不競眼中怒意愈發濃重，也不好再繼續逗他，只能安撫，“不是不讓你見她，只是現在夜已經深了，薇兒早已睡下，她雖年幼，畢竟也是女兒家，就算你是她的爹親那也不便，何苦非要現在去吵醒她？”
南風不競微微一愣，說得倒也不無道理，他悻悻地瞪著燁世兵權：“那我什麼時候能去見她？”
燁世兵權伸手握住南風不競的手，輕聲道：“明日我陪你去。”他見南風不競十分抗拒自己的模樣，便有些惘然，“今晚先在這裏住下吧。”
南風不競心口一窒，甚至不敢抬頭看燁世兵權的眼睛。兩人對峙片刻，他扭開手掙脫燁世兵權的桎梏，硬下心腸道：“那我就先回客舍。”
燁世兵權沒有攔他，只是道：“你一出這裏的門，外頭的侍衛就都知道了。”
“你！”果然，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燁世兵權的掌握之中。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南風不競的性子依舊如此倔強，他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只能慢慢來：“你不高興，我不碰你就是。你在這裏休息，我去外間看書。”說罷便轉身走到外間，隔著屏風坐下，不一會兒便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再無話語。
南風不競呆立半晌，見燁世兵權果然煩他，倒反而有些不適應了。外頭風聲沙沙地響著，他想要離開，走到窗前又有些猶豫，推窗望見天際冷月，他沉默片刻，複又關上窗子，回到床邊坐下。
屏風上繡著繁複的花紋，隔著屏風能隱隱約約看見燁世兵權的影子，他正襟危坐，時不時地翻一頁書冊，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南風不競心事重重，在床頭坐了許久，屋子裏安靜得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最後他歎笑出聲：“我以為我學聰明了，沒想到還是落進你的掌心，這樣困著我有意思嗎？”
燁世兵權仍舊坐著，過了一會兒，翻過一頁書，才說道：“我並沒有想困你，破軍府的守衛每半年換防一次，我只是沒有告知你而已。”
南風不競一凜：“所以，在我離開客舍那一刻起，你的人便發現我了。”他咬住嘴唇，恐怕連那幾個侍女都是著意安排的，“還是，從我昨日入破軍府開始，甚至我離開寒光一舍開始？”
“哈，南風，你想得太多了。”燁世兵權笑了起來，但仍然專注於手中的書冊，不時翻動，一面看一面答話，“我既愛你，自然也敬你信你，怎麼會這麼監視你的行動。而且你的能為更精進了，竟能避開大部分的守衛，一直摸到這兒來。”
南風不競冷哼道：“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是直到方才才曉得我進來了吧？”
“我猜到你要來，一直在等你。”燁世兵權笑著道，“直到你打暈院中的守衛，我才知道我等到了。”那時，他站在隔壁的屋子裏，看到南風不競白衣如雪，在月色中美得令他移不開眼。
“只是，這裏掌了燈，暗衛們又換防了，你要再出去，一定會被發現的。”整個院落被重重保護著，進來容易，要想再悄無聲息地摸出去就難了。何況，南風不競也不相信自己真能這麼順利地進來，大約還是千葉傳奇偷偷放行了吧。
既然無法離開，南風不競也只好呆在這裏等待時機，他又聽見翻書的聲音，印象裏那個囂狂的男人是絕不會有這種耐心的，倒讓他一時好奇：“你到底在看什麼書？”
燁世兵權對他一向無所隱瞞，而此時扯起閑篇，他也很高興地與南風不競搭話：“是你留下的書，前人所寫的詩詞歌賦，還挺有趣的。”
南風不競心念微動：“你也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從前是不感興趣。”燁世兵權老實作答，“不過你喜歡，我也不介意涉獵一二。風花雪月的東西雖無大用，倒是能陶冶情操，博人一笑。”
南風不競本感念他有心，聞言不覺一愣，到底是個粗鄙武夫，於是罵道：“你果然還是不解風情！”又賭氣，“幸好當初湘靈逃了婚，如今不知道哪家倒楣的姑娘要嫁給你，真是可憐了。”
燁世兵權也不惱，笑道：“你還關心起旁人來了。都說了，你不喜歡，說一聲，我保證不娶別人。”
“哼！”
南風不競不想搭理，見燁世兵權一直呆在外頭看書，並未有逾越之舉，心內稍稍放鬆了下來。他蜷在床頭，打算挨著等天亮便離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此地過於熟悉讓他安心，向來警覺的他竟是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撐了一會兒還是抵擋不住，身子一歪便沉沉睡了過去。
燁世兵權在外頭，時刻注意著南風不競的動靜，聽見他的呼吸漸漸綿長安寧，便知他是睡得熟了。他放下手頭的書冊，起身站在屏風後頭，透過縫隙看著心愛之人，強忍著半年沒有去看他，如今重見如同好夢易碎，令燁世兵權竟踟躕起來，生怕驚破美夢，最後一切成空。
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南風不競聽著鳥兒的鳴叫醒來，迷迷糊糊看見外頭天光大亮，一時還沒回過神來，坐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見眼前的錦繡屏風，才猛然想起自己身處何方。
他這一夜睡得很好，好像做了個夢，夢裏十裏桃花鳥語花香，還有一雙兒女繞膝，滿是歡聲笑語，是遙不可及的無憂歲月，正照見現實慘澹，令他再度跌落痛苦之中。南風不競驀然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繞過屏風，正打算離開這間屋子，突然門被人推開，身穿燕居服飾的燁世兵權從外頭走了進來，擋住他的去路。
“你睡醒了？”燁世兵權神色如常，上上下下打量著南風不競，見他才起身還未梳洗，頭髮仍有幾分淩亂，不由笑著道，“怎麼也不說話，我令人進來服侍你洗漱。”
“不必。”南風不競整了整自己的儀容，瞥了燁世兵權，“天已經亮了，我要去見薇兒。”
“不急。”燁世兵權充耳不聞，仍是望著南風不競，“先試試衣服，進來。”他提高聲音說道，將百師迅速捧著一個託盤進來，託盤上頭蓋著紅色的綢布，將百師將託盤放在桌上，還是忍不住抬頭看向南風不競，挑起眉來，眼中含著幾分興奮。
南風不競不解地問：“這是什麼？”
燁世兵權吩咐將百師：“你先出去吧。”將百師雖然很好奇南風不競的態度，又不敢違拗他的主上，只好應了一聲趕緊再退出房間，臨走之際關上了房門。他原本想在門口偷聽，又忽然想起來之前策師警告，說主上內力高深怎麼會不知你在門口偷聽，回頭若是事不諧豈不是要遷怒於你，於是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走到遠一些的地方警戒，自言自語道：“南風不競，你可識相，別再觸怒主上了。”
屋裏的兩人仍是相對望著，燁世兵權走到桌旁，突然將綢布掀開，只見託盤之上整齊地疊著一套衣服，繡滿吉祥華麗的花紋，正是成婚穿的吉服：“我令繡娘趕制了一個月，特意為你所制，你先試試合不合身。”
南風不競氣得要命，一張俏臉憋得通紅，吼道：“燁世兵權，你發什麼瘋！”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道：“南風，不要鬧了。”
曾經期盼許久，如今孤注一擲，燁世兵權定定地望著南風不競，仍然不肯放下他的強勢：“實話與你說，我從來就沒打算要娶旁人，明日的婚禮，是我與你成親。”
“什麼？”南風不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個瘋子，“燁世兵權，你是不是真的瘋了，還是昨天風太大吹得你發燒說胡話？”
燁世兵權篤定道：“我說，我要與你成婚。”他一字一字說完，忽然逼上前來，南風不競下意識地後退，一進一退之間，南風不競已經被逼到了牆角，處於燁世兵權的桎梏之中，動彈不得。
“南風，從頭到尾，我的心意從沒變過。”燁世兵權輕撫著南風不競的臉頰，他從未對一人如此上心，也從未對第二人這般低聲軟語過，“我以為分開半年，你的氣應該已經消了，我信守承諾，不去見你，你卻始終不肯來，我也只好出此下策。還好，你還是來了。”
南風不競偏過臉哼了一聲，抬手欲震開燁世兵權，誰料下一刻便被握住手腕，狠狠壓在了牆上。“哈，究竟還要幾次，你才會相信，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南風不競掙扎著，可是燁世兵權的手如鐵鉗一般抓著他，掌氣壓在他的脈門上，他連真氣都凝聚不起，只能依靠本能，然而兩人的身材與力氣相差懸殊，他無能為力：“燁世兵權，你放開我，放開！”
“我真的，不想放開你。”燁世兵權低聲道，捏住南風不競的下頷，強行吻了下去。
灼熱的呼吸帶著鋪天蓋地的欲念侵襲南風不競，他無法逃出這令他窒息的吻，燁世兵權撬開了他的齒關，長驅直入他的口腔，攫走他所有的一切。他睜大眼睛，想要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才發現本能正在摧毀他的理智，他無法否認，這分開半年的時間思念如同藤蔓瘋長，將他的心緊緊得勒住，他早已被這男人征服，也正因為如此而痛苦。
為什麼要回來呢？南風不競開始後悔，是不是不來見他，就會隨著時間而漸漸淡忘？可是在聽聞他將要與別人成親的時候，心又為何絞痛？感情與理智割裂著南風不競，他閉上眼睛，陷入男人纏綿的深吻，只要最後這一點，這一點點的溫柔就好了。
癡纏了片刻，南風不競恢復了冷靜，他讓燁世兵權放鬆了警惕，以為他沉湎於情欲之中，而後突然合攏牙齒，用力咬了下去。“唔！”血腥味在舌尖擴散，燁世兵權感覺到口中的刺痛，他退出他的侵略，但仍然緊壓著南風不競，不給他逃脫的機會：“哈，當年，你也是這麼咬我的。”
南風不競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喘息片刻，他再度移開了視線：“你給過我很多機會殺你，我都放棄了，你也給我很多機會離開，我又一次次回來。燁世兵權，夠了，我們糾纏得夠久了，該結束了。”
“這就是你的答案？”已經問過許多次，可是再一次聽到這令人心碎的答案，燁世兵權也不禁動容，輕撫那張魂牽夢縈的臉，“為什麼？”
南風不競咬牙，許久後，顫聲道：“我曾經回答過你了，你何必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答你？一次次揭開我們之間的傷痕，就讓時間沖淡這一切吧。”
“時間只會讓我愈加愛你。”燁世兵權苦笑，“就連我自己也以為，我放得下，可是直到你真的離開，燁世兵權才發現，原來你已經帶走了我的心，從此生生世世，我都放不下你了。”
南風不競搖了搖頭：“燁世兵權，你是集境破軍府之主，一方梟雄，睥睨天下，何必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要的不是我，你只不過是不甘心你橫行一世，卻在我這裏栽了跟頭。”他冷冷地笑了，如同燦爛綻放的桃花，“我也不甘心呐，我南風不競雖孑然一身，也曾經橫行江湖，傲視天下，卻被你所困，男身孕子，銳氣盡折，你教我如何自處？”
“南風……”
南風不競的視線越過燁世兵權，落在那喜慶的吉服上，大紅色的喜服鮮豔奪目，灼人雙眼：“當日我隨你回來，是想躲開江湖風雨，護腹中孩兒平安，這次我來，是為了看一眼薇兒安好，也對你……道一聲恭喜。哈，這喜服，終究不是我的。”他笑得停不下來，趁著燁世兵權失神的片刻，肩脈震動內勁，霎時聲聲裂帛，將那大紅吉服震得粉碎，化作碎布散落一地。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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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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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樓發表於: 2022-01-29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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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燁世兵權陷入了沉默。他拼命挽留，原來這落花流水，終究是有他握不住的東西，南風不競震碎了喜服，也震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這個人，仍是不能為自己而留下。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挫敗，之前他的每一次放手，心中總還懷著一點小小的希望，縱然之後仍會失望，但從未如同今日這般，他的心動搖了，他愛的那個男人，真的無法留下來了。
“南風不競。”燁世兵權慢慢放開了南風不競，後退幾步，與他四目相對，輕聲地喚了他的全名，問，“我只想知道，你當真，從未對我動過心嗎？”
南風不競苦笑：“事到如今，答案還重要嗎？”
燁世兵權鄭重點頭：“我只想聽一次真話。”
“哈，真話，你只是要我承認你想聽到的。”南風不競沉吟片刻，還是輕聲地說道，“縱然曾經一瞬動了情，那也已經過去了。而且，這依然改變不了，我曾經刻骨銘心地恨過你。”放下仇恨說得容易，卻能將一人的心完全殺死，南風不競知道，他今日的所作所為，或許外人看來矯情，但他遵從本心，也絕不退讓。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沉默了一會兒，南風不競強行按下心緒翻湧，只是淡淡地開口：“我會儘快離開，臨走之前，我想去看看薇兒。”
“好。”燁世兵權答應得很快，“我陪你去。”
“嗯。”
南風不競轉身稍稍梳洗了一番，便和燁世兵權一道出了房門。兩人原是並肩而行，南風不競忽然錯開一步走到了前頭，燁世兵權抬手，卻只讓他的衣袂擦過自己的掌心，終究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抓住。
“主……上？”
將百師守在門外簡直百爪撓心，好不容易看見兩人出來，還肩並著肩，料想是事成了。他雖不太喜歡南風不競，但只要主上歡喜，他也願意為這位“主母”低頭屈膝，正笑著想上前恭喜，卻忽然看見那兩人神色不太痛快的模樣，一時也不敢造次，只得默默地跟在後頭，一起去了燁君薇的住處。
燁君薇住的地方離這邊的院子不遠，走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燁世兵權見南風不競不開腔，他自己也沉著臉不說話，可把跟在後面的將百師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暗中打手勢給沿路的守衛暗衛，不一會兒消息便傳到了千葉傳奇和弑道侯那裏。
弑道侯仍忙著應酬來參加婚禮的各路賓客，心中暗罵這叫什麼事兒，一面拆人趕緊把事情去告訴策師，畢竟他出的主意，到時候真出了亂子，這爛攤子也得策師來兜著善後。千葉傳奇正在安排婚宴的佈置，聽了手下來稟報，又見弑道侯派來的人火急火燎的，心頭也隱約覺得不安起來。“唉，看來我和楓岫都看錯了南風不競，也看錯了主上，這兩人的事，難了。”智者千算萬算，終究是情字算不得。
南風不競和燁世兵權進門時，侍女們已經開始忙前忙後地張羅起大小姐起床的事情了，幾個低等的婢女進進出出，貼身的嬤嬤在裏頭伺候，最近身的自然是負責餵養薇兒的乳母。自從小包子離開之後，他的乳母秋娘便來了這裏，和薇兒的乳母春姐一同照看這小小的孩兒。
薇兒醒得很早，躺在搖籃裏咿咿呀呀地發出童稚的哼聲，春姐把早已準備好的小衣服取出來，和秋娘一起給薇兒換上，一面換一面哄著，把孩兒逗得咯咯直笑。換好衣服春姐繼續哄，秋娘拿換下來的肚兜出來給婢女拿去洗，轉過屏風便看見了南風不競，她是養育小包子的乳母，雖然小包子不是她的親兒，到底喝了她的奶水是養娘親，南風不競回來小包子當然也要跟著，她一時愣住，呆呆地喚：“公子……”
南風不競看她一眼，秋娘暫態回了神，趕緊低頭福身行禮：“主上，南風公子。”
燁世兵權點點頭，問：“薇兒呢？”
秋娘連忙掀開簾子，領著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進去：“回稟主上，大小姐剛剛睡醒，這會兒剛換好衣服，春姐正在哄著呢。”
春姐剛把薇兒放回搖籃裏，拿著撥浪鼓要哄，抬頭見主上和南風不競進來，於是立刻跪下請安，燁世兵權擺擺手，沉聲道：“你們先去外頭伺候，我們看看薇兒。”
“是。”春姐認得南風不競，雖然男人產子匪夷所思，但終究天性相同，父子母子都連心，他又怎能真的狠心拋下自己親生的孩兒呢？
春姐秋娘退到簾子外頭去守著，燁世兵權剛想開口，南風不競已經忍耐不住，低喚一聲：“薇兒！”便搶身上前，走到搖籃邊卻又不敢下手，只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懵懂無知的女兒，心頭百感交集，萬千滋味難以言說。“薇兒……”
分別之時，幼女不過剛滿百日，巴掌大的一個小孩兒，不會說話，但看著他的時候便會樂呵呵地笑，小小的胳膊如同蓮藕般，揮舞起來可愛極了。是自己狠下心腸，離開了這個孩子，分別半載，無時無刻的思念噬心，如今再見時，南風不競竟是情怯。
薇兒已經快要滿周歲了。南風不競細細地打量著搖籃中的愛女，記憶中的小孩子長大了好多，眉眼也長開了，比起她的兄長，她長得更像生下她的父親，眉眼很漂亮，頭髮是細軟的棕黑色，白白淨淨的，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她在搖籃裏蹬著胖乎乎的小腿，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人，熟悉的氣息似乎讓她倍感安心，她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咯咯地笑：“爹，爹爹……”她已經會含含糊糊地喊人了，無比惹人疼愛。
燁世兵權見南風不競一動不動，雙眼直直地望著薇兒，便輕輕地說道：“你不抱一抱她麼？”
“抱？”南風不競有些慌張，他甚至不敢觸碰自己的女兒，那如同向陽的花兒般綻放的純淨小臉，讓他心生慚愧，“我……”
燁世兵權輕歎：“聽乳母說，薇兒每日早晨醒來都會哭一陣，要好生哄了才行，今日卻沒有哭，大概是認出了你吧。”那日南風不競執意離開，終究沒再去看女兒一眼，小女兒早起不見了父親，難怪哭了好久。“抱抱她吧。”
南風不競看著向他努力伸手的薇兒，終於俯下身將她輕輕抱起。嬰兒嬌嫩的皮膚貼著他的掌心，薇兒忽閃著一雙大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容，她身上帶著好聞的奶香，糯米團子似的，幾乎把南風不競的心都融化了。
“她長大了。”薇兒乖乖地躺在生父懷中，南風不競怕傷了她，抱得十分小心，但這畢竟是他辛苦生下的女兒，十月懷胎，更有臨產時九死一生的痛苦，他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又把她緊摟著怎麼都捨不得放手，“重了好多，臉也圓了。”
“她長得很快。”燁世兵權望著父女兩人，南風不競溫柔的神色幾乎把他看得心醉，可惜這份柔情，他卻留不住，“現在已經會簡單地叫人了，春姐對她很好，秋娘也一起照顧著，你不用擔心。”
南風不競的注意力全在薇兒身上，笑著點了點頭：“嗯，她比小包子健壯，小包子像她這麼大的時候，還要小一圈呢。”他摸摸薇兒的小嘴，薇兒便“咯咯”地笑著，小手扯到了他的衣袖，便緊緊拽住了不放，“她長得真好看。”
燁世兵權走近，見南風不競並無躲閃，便低下頭與他一同逗弄女兒：“嗯，她長得跟你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倒不大像我。”此時此刻他只是個溫和的父親，“不過這樣也好，女孩子像我，便不好看了。”
南風不競沒有接話，只是盯著女兒看，一會兒逗逗她的小臉，一會兒摸摸她的小手，再忍不住低頭親一親她的額頭。他們分離了那麼久，南風不競深覺對不起女兒，滿心的歉疚，但若說補償，卻是怎麼也償還不起的。薇兒雖然尚年幼，但對於父親的氣息還充滿本性的依賴，她像是明白眼前的人是她最親的爹爹，生怕南風不競再度消失似的，始終緊緊抓著他的衣袖，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兩人其實都不怎麼會照顧柔嫩的嬰兒，只是傻乎乎地抱著薇兒在那兒哄著。哄了好一會兒，薇兒看看父親又看看爹親，終於失去了開始的新鮮與好奇，打了個哈欠之後，開始不老實地在南風不競懷裏扭動著，還發出嗯哼嗯哼的聲音。
南風不競一時情急，脫口而出：“她怎麼了，是哪里不舒服麼？”
“嗯？”燁世兵權也急忙上前查看，兩個大男人什麼場面沒見過，倒對這個小女兒束手無策，燁世兵權也不好意思去掀女兒的繈褓看，只得道，“是不是尿了，還是怎麼了？”
南風不競至少親自照顧過小包子，便伸手摸了摸，搖頭道：“沒有，幹幹的。”他看薇兒不停地掙扎著，因為不會說話只能張著小嘴哼唧，小臉兒都憋紅了，“是不是餓了？”
燁世兵權恍然大悟，立刻轉頭喚乳母：“春姐秋娘，進來。”
春姐和秋娘趕緊走了進來，一見薇兒的模樣便知怎麼回事了：“回稟主上、公子，大小姐這是餓了，她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喝奶的。不如，讓奴先抱出去喂吧。”
燁世兵權遲疑地看向南風不競，南風不競親了親女兒的額頭，依依不捨地將女兒交給了春姐抱下去喂。薇兒哼哼著，乖乖偎進乳母的懷中，此時南風不競忽然看見薇兒胸口掛著個小金鎖，正是他正月十五那日交給將百師帶回的。
春姐和秋娘匆匆向兩位主人行了禮，便把薇兒抱到隔壁去餵奶，南風不競站在原地出神了一會兒，慢慢按下洶湧的心緒，神色恢復平靜。他感激地看了燁世兵權一眼，既然破軍府將薇兒照顧得很好，他既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再強行帶走這個孩子：“時間差不多了，我該離開了。”
燁世兵權神色一黯：“不再多陪陪薇兒嗎？她難得見你一面。”
“不必了。”南風不競搖了搖頭，此時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他生怕自己再多看幾眼薇兒，便會生出更多的不舍與糾結，“她現在還小，反正也不記得我，將來你也不必告訴她我的存在，好生撫養她長大吧。”
“好吧。”燁世兵權點了點頭，又道，“我送你出去。”
兩人便一同離開了薇兒的住處，因為不想撞著外人，便沿著破軍府中僻靜的地方走，穿過重重院落準備離開。將百師見主上仍舊愁眉不展，更加不敢多說什麼，只好一路跟在兩人身後，心裏頭盤算著要如何是好，又暗罵南風不競不識抬舉，這一場婚事不知要如何收場。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一路無言，倒是南風不競開始心虛起來，若是燁世兵權一再挽留，他反而能硬下心腸，但這般尷尬而沉默的氣氛，叫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你為何不說話？”
燁世兵權心下暗喜，聲音卻仍低沉：“說什麼？”
南風不競略微分神，又覺得自己明明要走了還逗他說話，倒像是想他挽留似的有些矯情，便又閉口不言，加快了腳步。燁世兵權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加大了步子，燁世兵權便也加大步子，總之保持著一人多的間隔，始終分毫不差。
很快兩人已經到了大門口，那是當日南風不競執意離去的地方，只要再穿過一道門，便是徹底離開了破軍府。兩人停下腳步，南風不競思考著要不要做一聲最後的告別，無論如何，燁世兵權總是他兩個孩子的生父呢，燁世兵權卻先開口了：“南風，我這一路都在想一件事。”
南風不競揚起眉毛，問：“什麼事？”
燁世兵權垂下眼眉，輕歎道：“當日陰差陽錯，鑄就一生之錯，如果那一晚，我不曾傷你，是否我們還有和解的機會？”
“世事便是如此。”想不到燁世兵權居然提起那一晚的事，南風不競愣住了，此時此刻他才發現，當年的種種夢魘早已消失，再次提及，他只覺得造化弄人罷了，“如果那晚不曾相遇，便不會有小包子，我也不會在碼頭尋你的晦氣，更不會為了小包子被你困在破軍府。一切種種的緣由都在這裏，如果沒有這個開始，一切都不會發生。”
燁世兵權黯然道：“所以，你可曾後悔？”
南風不競搖了搖頭：“沒有如果，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了，但南風不競此生，從來不知道何謂後悔！”
“你這般性子，我的確沒有看錯。”燁世兵權哈得笑了一聲，聲音竟在南風不競耳中有幾分悽楚，“那我最後問你一聲，我們真的不能放下恩怨重新來過？”
自己一定是腦子不清楚了，竟然覺得燁世兵權會示弱。南風不競斬釘截鐵地回答：“不能。”
“好吧。”燁世兵權長歎，“你走吧。”
南風不競遲疑地看著燁世兵權，見他只是抱著手臂，站在原處垂著眼睛，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你？”不知他為何突然如此轉變，南風不競心中起疑，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那你保重，告辭了。”他一步一步朝門外走去，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果然，燁世兵權並非輕易放棄之人，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意：“其實，我也並非強留你不得！”話音甫落，他忽然身形移動，雷霆一掌拍向了南風不競。
“你！”
南風不競早有戒備，感覺到背後致命的殺氣，腦子裏嗡得一聲響，什麼都顧不得了，身形一錯避開鋒芒，驀然轉身抬眸，正對上燁世兵權帶著殺意的眼神，頓時心火上湧，回憶起那漆黑夜宴在山洞中的翻雲覆雨，當這個男人真的動了殺機，他居然感到恐懼。南風不競咬牙切齒，豁出一切提振內元，將畢生修為凝於掌中，全力反擊，“放肆！”
出手便是神之卷最強一式，南風不競知道自己的武功遠不及燁世兵權，所以回擊之時毫無保留，只想讓燁世兵權退開他便能借機抽身而退，哪只燁世兵權忽然停手，更卸去一身護體內力，以血肉之軀承受這雷霆萬鈞一掌！
“嘭”得一聲悶響，南風不競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燁世兵權的心口，巨大的力道下，全無保護的燁世兵權竟被擊得整個人幾乎飛出去，連退了數十步，口角溢血，身形踉蹌不穩。
“主上！”將百師驚呼一聲，急急飛奔上前，抓住燁世兵權的胳膊，才使得他勉強站穩沒有倒下。燁世兵權臉色慘白，推開將百師，剛一開口便嘔出大團的鮮血，心血沸騰不止。
“你做什麼！”南風不競呆住了，看著自己的手不可置信，他從未想過自己能打傷燁世兵權，哪怕當初他真的對燁世兵權恨之入骨，拼著自毀內元提升內力來同歸於盡，都沒有得手過。“燁世兵權，你什麼意思？”
“哈。”燁世兵權擦去唇角的血跡，玩味地望著南風不競，這一掌的力道不輕，若非他根基深厚，恐怕現下已經斃命，“你的武功練回來了不少，不過還有精進的空間。”
“你！”
燁世兵權神色不動，歎笑道：“怎樣，打我一掌是不是很痛快？你記恨我當初出手傷你，總要讓你打回來的，出了胸中這口惡氣才好。”
南風不競氣得握緊了拳，他知道自己盡了全力，他也知道燁世兵權卸去了內力，這麼看來簡直是在嘲諷他：“燁世兵權，你！你不怕死？我一掌打不死你，你不怕我打第二掌？以你現在的傷勢，你真以為你受得起我第二掌？”
燁世兵權倨傲地答道：“你儘管打，你敢不敢打是你的事，我能不能活，是我的事。”
“你！”南風不競心中百轉千念，此刻倒是心虛得很，他清楚自己的修為，這一掌下去雖沒有取了燁世兵權的性命，但他現在也不過是強撐傷勢而已。“哈，也好，現在只怕你也沒有餘力阻止我離開了，怎樣，下一步是千葉傳奇來口舌招搖，還是弑道侯率眾圍攻呢？”他看了一眼匆匆趕到站在遠處的千葉傳奇，突然心煩意亂。
燁世兵權哈哈一笑：“我在你心裏，還是這般不堪？這破軍府內除了我，還有誰留得下你？”他沉聲道，“一掌還恨，二掌還情。第二掌，你打，還是不打？”
南風不競神色一凜，瞪視著燁世兵權，燁世兵權揚眉冷對，也不曾重聚內元，只是坦然相對。
片刻之後，南風不競哼了一聲，道：“看在小包子與薇兒的份上，我不取你性命，你好自為之吧。”說罷轉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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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65樓發表於: 2022-01-29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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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南風不競！”
將百師見南風不競居然不顧而去，頓時勃然大怒，大喝一聲抽出戒鞭，便要追出門去。燁世兵權忽然抓住他的手，皺著眉頭悶哼一聲。
“主上？”覺察燁世兵權氣息不穩，將百師略有些慌神，只得先扶住他的主上，焦急道，“主上，您的傷勢？”
“不許追。”燁世兵權簡短吩咐，張口時喉頭便湧起腥甜，又吐了一大口血，他急忙運功，將真氣運走全身，一個周天之後才壓住胸口的傷勢。“哈，好一個南風不競，這一掌真是用力。”
將百師見狀，忍不住跺腳道：“主上還對他這般留情，照我說就不該放他走！”
燁世兵權摸摸胸口，劇痛襲心，他卻感覺甜滋滋的，笑著道：“不該放？你去追，追得上麼？打得過麼？”
“我！”將百師的武功也算一流，但如果南風不競不留手，他連兩三成的勝算也無。
燁世兵權穩了穩心神，抬頭見白日朗朗，然而那人終究遠去，再也沒有回頭。他歎了口氣，淡淡道：“策師，戲看夠了嗎？”
千葉傳奇一直站在遠處，沒有插手方才的交鋒，情字難書，已非他能算計。他慢慢走上前來，向他的主上作了揖：“主上，有何吩咐？”
燁世兵權冷聲問：“可還有策？”
千葉傳奇搖了搖頭：“無策。”
燁世兵權像是了然於胸，點了點頭道：“那便罷了吧。”
千葉傳奇問：“那明日的喜宴？”
“照常進行。”賓客早已到達，現在說取消喜宴也太晚了。
千葉傳奇硬著頭皮又問：“那婚事？”明日的婚禮原本就是為南風不競所設的局，他順利得被釣來了，可最終還是脫鉤而去，這一切準備都沒了意義。
燁世兵權沉默片刻，最後輕輕說道：“取消。”
“是。”
這一局將至終末，燁世兵權已滿盤落索。
月明星稀，落下滿地銀霜，可惜月圓人不圓，形單影隻。
燁世兵權只穿著中衣，獨自站在窗前，望著滿院月下錦繡，久久不曾開口。南風不競已經離去，只剩他欣賞這美景，太多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及至此刻，思念蝕骨，原來一代梟雄，也會有黯然神傷的時候。
這是極其罕見的情緒，對於燁世兵權來說，他的心從未如此搖擺過，也許是胸口的傷勢牽動臟腑，讓向來強勢的他難得流露出軟弱的一面，而且只是今晚而已。等到天明的時候，他又是集境破軍府不可一世的霸主，虓眼軍督威震武林。
慢慢走到桌前，燁世兵權看見桌上還擺著紅彤彤的婚書，千葉傳奇一筆一畫為他寫就，永結同心，百年好合。他笑世俗無聊，就算鶼鰈情深，也只求百年的緣分，而他若要與人結緣，便不管那人是男是女，生生世世，永不離棄。千葉傳奇笑他癡妄，人家說要修百年之好已經需要三生三世的福氣，主上要的永遠，怕是諸天神佛都給不起。
燁世兵權傲然而笑，他敢來，我便娶。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與南風不競結親，我要諸天神佛都為我低頭，與他生死不離。豪言壯語說得動聽，讓千葉傳奇歎笑著搖頭，仍是寫下百年好合，說是既是婚書，豈可隨意篡改，永世好合聽起來多彆扭，有此心意便已足夠。
指尖落在婚書上，擦著南風不競的名字摩挲，原本燁世兵權的打算是，即便南風不競不來，他也要向全天下公佈他們的婚事，從此以後所有人都知道南風不競是破軍府的人，永遠也逃不脫。南風不競來到破軍府，他欣喜若狂，本以為半年的等待能換來一個圓滿，最終卻還是……
出手的時候，其實他是真的動了殺機，如果不能讓南風不競心甘情願地留下，他也有一千種方法強留，只是刹那的遲疑後，他便後悔了。他撤去了防護，任由南風不競出手，傷及心脈的傷勢是他對自己的一個交代，也是一個賭約。
最終的結果，還是不盡人意，燁世兵權歎息，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他無法掌控的事，在這場拉鋸戰中，他還是賭輸了。“南風不競，你贏了。”
更漏點滴，已是三更時分，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讓人特別清醒。燁世兵權呆坐了一會兒，讓真氣遊走全身運轉幾個小周天，將傷勢暫時壓了下去。他最後一次看了一眼那張婚書，只是可惜沒讓南風不競看一眼，他歎笑，轉過身揚手將婚書震得粉碎，如同早晨那套吉服般，化作片片碎屑落了滿地。
“主上！”守在門外的將百師聽見裏頭的動靜，沒忍住直接闖了進來，看見一地的碎紙，燁世兵權臉色蒼白得坐在那裏，竟有幾分從未見過的失魂落魄。他心中不忿，但燁世兵權這個臉色他也不敢觸其逆鱗，咬著唇低頭行了一禮，然後默不作聲地開始撿地上的碎紙。
燁世兵權瞧著將百師的神色，沉聲道：“有什麼話就說吧，不用忍著了。”
“屬下……屬下不敢。”欲言又止，將百師的聲音顫抖著，這幾年的光陰荏苒，他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出來。
燁世兵權饒有興致地看著將百師，這個自幼隨侍在身邊的近侍，倒也從懵懂孩童變成了青年：“你從小跟在我身邊，還怕我把你怎麼樣麼？說吧，我知道你早有不滿，我想聽聽。”
“屬下……”
燁世兵權點頭道：“今晚我准你暢所欲言。自明日起，妄加議論，則罪責難逃。”
將百師咬牙片刻，把心一橫，道：“屬下是替主上不值得！他南風不競是什麼東西，憑什麼任由他這般來去自如，把咱們破軍府當成了什麼地方？屬下自幼跟隨在主上身邊，看著主上縱橫天下，英雄一世，唯獨對他是處處周到，小心忍讓，甚至……他卻還不領情。他要是對主上全然無情，那我也不說什麼了，可是他明明早就對主上動了真心，卻擺著他那副臭架子不肯認，主上你還這般縱著他！”他越說越激動，聲音漸漸高了，對南風不競是又氣又惱，一時按捺不住，竟破口大罵起來，“他怎麼配主上如此對他，他怎麼配主上為他藐視禮法，公告天下成為我破軍府的主人，他怎麼配……配是少主和大小姐的……的爹親。”
“哈。”燁世兵權笑了一聲，他也知道，這幾年他對南風不競的偏愛與縱容，早已招致下屬的不滿，甚至千葉傳奇與弑道侯心中也有芥蒂。這次的婚事之局，反對者更是不少，他一意孤行，要和一個男人共結連理，藐視世俗禮法，不循常人之禮，恐怕連整個破軍府都要陷入非議，“你們不是不滿南風，你們不滿的，是我。”
“屬下不敢。”
“不必如此，我不會怪罪你今日所言。”燁世兵權擺了擺手，偶爾反躬自省，倒也是他的優點，“你說的沒錯，我為他一再退讓，甚至做小伏低，哈，想不到我燁世兵權也會淪落至此。將百師，你們是不是都很奇怪，為何我待他，會是如此不同。”
“屬下，屬下不敢問。”將百師將不解深埋心底，但偶爾神情流露，仍逃不過燁世兵權的眼睛。
“我今日，真的想殺了他。”燁世兵權看著自己的手，像是在跟將百師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既恨我，又愛我，反反復複的糾纏，我也已經厭倦了，還記得我曾經養過的那只鳥嗎，既然想要飛走，又已經飛不走了，不如痛快了斷。”他慢慢收攏五指，年少時他心愛的小鳥，折了翅膀，在他的掌心慢慢冷去，最終變成了冰冷的屍體，“只要他死了，他就永遠是我的了。”
“主上？”
燁世兵權笑了：“不過，我立刻就後悔了。所以我收手，讓他打我一掌，那可真是，好狠心的一掌啊。”胸口仍在隱隱作痛，南風不競當時可是真的沒有留手。
將百師豁然開朗：“難道……主上是想用苦肉計？哼，可惜我們低估了南風不競的心狠，他居然真的不顧而去。”
“怎麼，我便只有這種下作手段？”燁世兵權哼了一聲，他豈會用這種示弱的方式來博取心愛之人的同情，“我只是明白了他心裏那種滋味。一掌還恨，只望他今後別再恨我，而還情那一掌，他卻真正是下不了手，哈，哈哈哈。”想到他賭的第二掌沒有落下，燁世兵權竟是縱聲大笑，無比快活。
將百師呆怔片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莫非他的主上是真的瘋了，要用性命來化解那個人的恨意？“主上……”
“主上，弑道侯求見。”門外忽然響起一道沉穩男聲，大約是主僕兩人聊得太投入，竟未發現有人踏月而來。
燁世兵權看了將百師一眼，示意他站起，方揚聲道：“進來。”
弑道侯在外停留了片刻，似是給房中兩人收拾情緒的時間，而後便背著手，好整以暇地跨入了房中。夜已深沉，他仍舊穿戴整齊一絲不苟，以他慣常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了將百師一眼，將百師心虛地低下頭，他也沒說什麼，微微一哂，向燁世兵權拱手道：“主上。”
今天的動靜雖然被壓了下去，但身為破軍府之主的左右手，弑道侯想必早已知道來龍去脈，燁世兵權也不回避，點了點頭問：“何事？”
弑道侯不疾不徐道：“聽聞今日府裏出了點亂子，咱們籌備了三個月的婚事竟然取消了，婚宴卻仍要繼續，不知主上打算如何跟那些遠道而來的賓客交代？”
燁世兵權道：“既是遠道而來，破軍府作為東道主自然不能怠慢，明日我會出席宴會，你照計畫操辦便是。”
弑道侯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主上真非常人也，先是要娶個男人，現在又要辦個沒有新人的婚宴，哈，幸好破軍府上下一心，若是個收銀賣命的薄情組織，早就鬧得天翻地覆了。”
燁世兵權和弑道侯共事多年，知道他只是開玩笑，並無不臣之心，倒也不怎麼在意，笑了笑道：“那我能如何，新娘跑了，你給我變一個出來？”
弑道侯微微瞠目，旋即恢復如常：“哈，要嫁主上的姑娘多的是，若是主上願意，我現下去尋一個，明日即刻成親也來得及，主上意下如何？”
燁世兵權皺眉：“這個玩笑，我不喜歡。”
“是。”弑道侯自然也不敢在燁世兵權說得過火，低頭斂眉，“聽聞主上的新娘今日絕情而去，還打了主上一掌，不知主上的傷勢如何？”
燁世兵權頓時看了將百師一眼，他受傷的消息應是封鎖，除了將百師、千葉傳奇以及當時在場的影衛，更無其他人知道才對：“無礙。”
“哦，是嗎？”弑道侯居然還追問了一句。
“自然。弑道侯，此事是誰洩露？”燁世兵權剛要追問，忽然停住了，弑道侯唇角微揚，笑眯眯地退到旁邊，三人皆屏息不語，聽著屋外熟悉的腳步聲輕輕響起，有人踏月而來。
門外，月色朦朧，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現在視線所及，衣袂隨著微風揚起，輕輕撩撥破軍府之主內心最柔軟之處。“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
一步一字，字字茫然，及至最後一句吟完，南風不競踏入房中，定定地望著燁世兵權，四目相對，如同已是歷經滄海桑田。
將百師幾乎用全身的力氣握緊了雙拳，怒氣衝衝，“你居然還敢回來！”
“將百師！”燁世兵權斥退將百師，眉心微動，牽連胸口忽然鈍痛，交織著驚喜和彷徨，他才知道自己用情至深，仍是放不下眼前人。“南風，你回來了？”
南風不競沉默不語，只是冷冷地望著燁世兵權，眸中如同一潭深水，看不透也猜不透。燁世兵權頓時失望，歎道：“是又忘了什麼事，還是為了薇兒和小包子？”
南風不競皺眉，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看來我那一掌打輕了，你好得很。”
提起那掌將百師就氣不打一處來，可礙於燁世兵權在場，也只好忍著不敢發作。燁世兵權很豁達，摸了摸胸口，道：“說實話，受不住你第二掌。怎麼，你特意回來關心我？”
“哼，你倒有自知之明。”他在門外早就聽得一清二楚，停頓片刻，南風不競忽然垂下眼睛，側著臉不看燁世兵權，聲音不復之前的冷傲，“我來，是想再打一個賭。”
燁世兵權眉角微動，這可不是南風不競的風格：“什麼賭？”
“明日就是你原定的成婚正日吧？”南風不競忽然岔開一句，“就賭這個。”
“嗯？”
南風不競背過身，好讓燁世兵權看不見他眼底的糾結：“原先的婚服已經被我毀了，不過，日出之前你若在我面前趕制出新的婚服，便算你贏了。”話已出口，他便不再顧忌，輕笑道，“你聽好，我要內外三層，每一層都要繡滿吉祥圖樣，內裏也要繡好你我之名，並且須當著我的面完成。日出之前，你若能達成，我便穿上它與你成婚。”
“當真？”燁世兵權眼前一亮，還疑心自己是在做夢，轉頭看向弑道侯，弑道侯抱著手臂，一副不想管這閒事的模樣，點點頭道，“我還是去準備一下明日的婚宴吧，先告辭了。”說罷也不等燁世兵權開口，徑直大搖大擺走了。
南風不競望著屋外皎潔的月光：“南風不競一向言出必行，你若達成我的條件，我自然不會反悔。”
“你分明就是故意為難主上！”將百師再也忍不住，直接跳了出來，“現下已經過了子時，離天亮不過兩個時辰，怎麼可能趕制出新的婚服？”要知道，之前那套婚服可是找了巧手繡娘足足做了一個月才完成的。
“哦，這麼說你們是做不到了？”南風不競冷淡地反問，他豈止是故意為難，明明就是蓄意刁難。“那罷了，我走了。”
“且慢。”燁世兵權忽然起身，向將百師道，“將百師，去將方才的話轉告策師，我要在兩個時辰內見到新的婚服。”
“可是！”
“去！”
將百師不敢違拗，悻悻地瞪了南風不競一眼，卻也知道他的主上言出必行，哪怕今日南風不競要摘月，燁世兵權都會去想辦法做到，他的字典裏本就沒有“做不到”三個字。將百師看時間緊迫，直接用輕功奔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月色之中。
燁世兵權負手而立，笑道：“我既然能在六出飄霙外三日造好破軍府，自然也能在兩個時辰內做出你要的婚服。南風，你就安心等著與我成婚吧。”
南風不競撇撇嘴，還沒開始做就仿佛勝券在握，這個男人還真是自大：“你做得到，我當然也會做到。”
不出一刻間，千葉傳奇便帶著二三十個妙齡女子匆匆趕來，為首的六名女子年紀略大些，但看上去都很沉穩幹練，穿著一樣的衣飾，比後頭的女子看起來地位高些。年紀小的女子只能站在院中，都規規矩矩的，手裏捧著布匹、各色繡線，還有剪子、針線等等制衣的工具，好似隨時都能開始工作。
為首的六女跟著千葉傳奇和將百師進了屋子，向燁世兵權行過禮，千葉傳奇道：“主上，事不宜遲，她們馬上開始，請南風公子配合，讓她們量體裁衣。”這六人都是最頂尖的裁縫和繡娘，破軍府中燁世兵權的衣物都由她們親手製作，下麵二三十人也都是頂尖的巧手，這些人通力合作，說不定真能將婚服再趕制出來。
南風不競也不反對，乖乖地讓裁縫們為他量了尺寸，這些姑娘都是一帶一師傳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絕活，而且配合默契，不用開口言語，互相眼神交匯，已在心裏打好了草稿。
量完尺寸，立刻有人開始畫圖，有人開始裁布，還有人去將繡線配出，一絲不亂。那六個主管的女子在屋內工作，同時分派任務，餘下之人只得在院內繡圖，月光雖明亮，終究是深夜，千葉傳奇命人掌燈，把個院子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婚服內外三層，同時開始製作，那一匹匹錦繡就在這一雙雙巧手之下變幻著，很快便能看出大致的雛形，而五顏六色的絲線被一針針落下，栩栩如生的圖案緩緩浮現，如月下曇華燦然綻放。
南風不競知道破軍府紀律嚴明，卻不知道竟連裁縫和繡娘都是如此的服從命令，難怪人家說破軍府之主是鐵腕梟雄，這等治下手段果然歎為觀止。他盯著那些繡娘出神，豔紅奪目的錦繡果真美麗非常，他慣常是穿白衣的，若真的有幸穿上，也不知是何模樣。
南風不競在看婚服，燁世兵權便在他身後看他，只有幾步之遙，觸手可及又遙不可及。更漏點滴，各懷心事的兩人，惟願此夜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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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an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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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66樓發表於: 2022-01-30 12: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年夜前居然看得到南風「鳳冠霞披，十里紅妝」出嫁的前夕，日出之前要敢出婚服..真真是要為難軍督大人，不過人家南風已經很給臺階下了，軍督大人可要好好把握這良機，只是不知道南風是穿新娘裝還是新郎裝~~好令人期待哦！接下來也想看鬧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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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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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67樓發表於: 2022-02-03 20: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口氣看到這裡，總算是等到南風不競心軟了。
其實兩個人的脾氣就放在那裡，旁人怎麼說都只能維持一時的風平浪靜。
南風不競自己心裡也明白那道坎只得他來跨，但堅持和驕傲讓他無法前進。
我都怕燁世兵權會不會受不了發狠，然後被自己和愛人逼到絕路的南風不競直接來個玉石俱焚，讓這篇直接變成BE….
不過總算是有個希望了，快讓軍督一家團圓啊～QQ

乾坤袋外挪乾坤，
嘻遊江湖不染塵。

最愛那個總是淺笑，總是揹著布袋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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