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2 【燁十/萬千】長河章七（47F）

«
2
3
4
5
6
»
Pages: 5/6 Go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蓮花度母

級別: *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48090
精華: *
發帖: *
威望: * 點
銀兩: * 兩
蓮花: *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
最後登錄: *

鮮花()

40樓發表於: 2011-01-19 13: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六

燁世兵權的手臂摩擦著十鋒的腰側，惹得他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他報復似的捏了捏少年的手背，少年坐在他前面不好意思地笑，笑到耳根子都紅了。

燁世兵權低聲說，“你笑什麼？”

少年人抬起美好的側臉對著他笑，“你老磨我腰我癢啊。”說著又忍不住笑起來，燁世兵權忽然覺得有點沒意思，他揚了揚韁繩，讓馬停了下來，又把韁繩交給十鋒，“別聽他們亂教，馬聽不懂你說什麼的。跑的時候……夾腿肚子就行。”

十鋒聽明白他是在教自己，連忙接過韁繩，雙腿夾了一下馬肚。那馬卻像是反應過度似的，忽然一下竄了出去，四蹄飛快地奔踏起來。十鋒被嚇了一跳，連忙去拉韁繩，這棗紅馬又矯枉過正地一下躍了起來。

十鋒重心不穩，一下倒在燁世兵權懷裡，他大叫了一聲，燁世兵權連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猛地把韁繩一放，向前踢了兩下馬肚子。

那馬又站穩在了草地上，無辜地回頭噴了兩下鼻息。十鋒著實被方才的舉動給驚嚇到了，靠在燁世兵權懷裡一個勁地發抖。燁世兵權輕輕抱住他。

過了一會兒，十鋒又抬起頭來看他，皺著眉頭的時候又是習慣性地撅嘴，“為什麼它聽你的不聽我的！？”

十鋒大聲地質問他，燁世兵權覺得有些頭疼。

這時候長空已經過來到兩個人身邊，他側坐在那只領頭的犛牛身上，神情十分自得，看著十鋒這樣質問燁世兵權，他忍不住替這個男人，也是替自己的坐騎解圍，“你這伢子，它不是不聽你的，是你給它的命令就不對！你讓它跑了它當然撒歡著跑了！”

十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低頭靦腆地笑著，又把韁繩交到燁世兵權的手上，默默地把雙手退了出來，只抓住馬鞍的前端。老實地講，這馬鞍並不比得部隊裡的，只是一些厚厚的毛氈和氆氌，兩個人一騎，反而並沒有那麼難度，只是十鋒把手抽出來之後，燁世兵權忽然覺得兩手一空，一種冷沖進了手心裡。

於是他把拳頭給捏緊了。

長空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你怎麼在這兒玩兒啊？你阿哥呢？”

十鋒偏著頭看他，“阿哥他闖灘去了，你不也才回來嘛。”

長空笑了笑，“我可是等著回來過薩噶達瓦呢，又有得忙活了。”說著，他從牛背上跳了下來，牽著牛繩往山下走了過去。“十鋒，今晚上要上我們該劾來不？千葉少爺也好久不見你了啊！”長空話音剛落，身後的三四個馬倌兒也跟著喊了起來。

十鋒偏著頭，亮閃閃的眼睛看著燁世兵權，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燁世兵權皺了皺眉，“該劾？”
他沒聽明白。

十鋒笑了起來，他指著那條橫跨過山城的，遙遠的河問他，“河對岸的那個莊園，就是他們的該劾。你沒見到過麼？”

燁世兵權愣了一下，河對岸，他從來都認為那是山城的範疇沒有去仔細地觀察過，如今回想起來，才會想得到，兩邊的房屋根本毫不相同，遙遠的河對岸，掩映在高大的柿子樹和杏樹之間的一座一座雪白的碉樓，這些碉樓並非像是吊腳樓一樣沿著河岸分佈著，而是高高地掩埋在山間，顯示著它們同吊腳樓完全不同的倚靠。

“苗人靠水，藏人靠山。”末了，十鋒對他這麼說。

燁世兵權久違的興致忽然提升了那麼一點，不過他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因為十鋒期待的眼神。但是他最後選擇了打馬向長空靠攏，跟著整條隊伍往山中的該劾緩緩地移動起來。

到達這座巨大的白色碉樓的時候，碉樓門前已經站了一排的男男女女，看衣著都是一些僕傭，這樣寒冷的山裡，卻都光著腳。他們遠遠地見了牛隊，就立刻上來卸貨。長空牽著頭牛往裡面走——他的穿著雖談不上光鮮，卻比這些人要更加地暖和，燁世兵權以為他在這莊園中地位總也不低，可那些僕傭們，卻沒有一個同他行禮的。

長空似乎也不計較，牽著那頭溫順的白色犛牛，領著十鋒和燁世兵權就往庭院裡走。

被三面白牆環繞起來的林卡（藏語，花園）很大，兩旁種滿了的是果樹，除了通往牛馬廄槽的泥路，只有中間留著一條白色石子鋪滿了的道路。此刻，桃樹開著花，一片粉紅色足能將人惹得心神蕩漾。燁世兵權跟著長空往馬廄去，十鋒像是很輕鬆的模樣跟在兩個人的身後。繞過一條回廊，就是一片低矮的棚屋。

馬廄裡養著差不多三十多匹毛色各異的馬，兩個年輕的赤腳男子正在刷著馬，一個穿著長裙的年輕女郎，正指揮著另一群人將草料堆進馬廄裡。這頭白色的犛牛低聲的哞叫起來，聽到它的叫聲，那女郎回過頭來，朝著長空燦爛地笑起來。一旁的侍從見了十鋒和燁世兵權，兩忙招呼他們將，馬拴起來。

“管家婆！”長空也對著她笑，高聲地招呼她，“給你帶了好東西。”一邊說著，他從袍子裡掏出一個蠟黃的紙包來。那女郎接了過去，小心地打開來，見是個卵形的盒子，打開之後卻不認得。

“這是什麼？”她問長空。

長空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撓了撓腦袋，“我也不知道，成都的姑娘說這是時興貨，我就買來送你……”
“是鴨蛋粉！”十鋒忽然插進兩個人之間，“太先生家的丫頭就用的！”那女郎被駭了一跳，連忙扭過頭去看十鋒，十鋒便對著她笑起來，“桃花姐。”

桃花雖說被嚇了，卻仍是笑著道，“你正巧來了，今晚上是夜會，千葉要領祭的。”

十鋒原本笑得成了粉紅色的臉，在聽到“千葉”這個名字的時候，忽然黯淡了下去，他低下頭蹙著眉毛，半晌才說，“我留在這裡看就是了。”

桃花並沒有在意，只是把長空送她的鴨蛋粉揣進了懷裡，問他要起了這次的貨單，長空連忙給了她。桃花一邊看著一邊往貨堆的方向去了。

燁世兵權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這些人的動作，桃花是這個莊園中地位較高的女主人，長空對她的稱呼和她滿頭掛滿了菩提珠的辮子，都讓她顯示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息來——更別提當她走過的時候，所有的僕從都將腰彎得快到地面了。

只是這座該劾，白色的石頭堆成的雪白的牆面，內裡，卻隱約透出一種壓抑來。燁世兵權跟在十鋒的身邊，長空也安靜地領著他們走過了一片草地，穿過白色鵝卵石的大路，在木質的樓梯跟前聽了下來。

他扭頭看著十鋒，“千葉在樓上，我不能上去。”

十鋒皺著眉頭點了點頭，他拉拉燁世兵權的袖子示意他同他一起上樓梯。

這樓梯的木頭是半舊的，上面雕著蓮花的紋樣，用顏色各異的漆塗了，還刷這層金粉，顏色已經快掉得看不清了，可金粉卻頑固地貼在上面。這樓梯寬敞又結實，燁世兵權和十鋒並排著，都不會有搖搖欲墜的聯想。

燁世兵權忽然發話，他問十鋒，“他怎麼不上來？”

十鋒低聲說，“長空是個才約，不能到樓上來的。”

“才約？”燁世兵權壓低了聲音。

“就是終身的奴隸，你看到那些不穿鞋子的麼？他們是科巴，住在二層的穀倉裡。”

“那長空住哪兒？”

“……馬廄。”

燁世兵權聽明白了，這座巨大的莊園裡那時刻彌漫著的壓抑的氣氛是什麼。

十鋒帶著燁世兵權又轉了一面樓梯，到了三樓。三樓是一個很大的經堂，但裡面卻什麼也沒供奉，只有許多法器以恭敬的姿態擺在桌上。一百零八盞酥油燈高高低低地排列著，燈火把經堂照得透亮。

燁世兵權又說話了，“我聽說藏人都信佛的。”語氣裡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態度。

十鋒搖搖頭，低聲說，“別的地方我不知道，這個該劾的人都信黑教（苯教，西藏本土自然宗教）。”

經堂的旁邊是一面巨大的白色粉牆，粉牆上畫著一幅巨大的金剛像，上到四樓下面接著二層，紅色的火焰想外噴湧著，黑色皮膚的金剛肌肉被畫得滾圓，他站在圓臺上，手中握著一隻巨大的金剛撅，三個腦袋上的三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燁世兵權，毛髮樹立，讓他沒來由地一陣不舒服。

又上了一層樓梯到了四樓。十鋒帶著燁世兵權停在了正中最高大的那扇門口，忽然躊躇著不往前走了。

這扇門上是爬滿了的藤蔓狀的蓮花和忍冬草，裡面被一層層的紗給遮擋了住。燁世兵權忽然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大叫了一聲，“別動，沒好呢！”

十鋒的手按在門把上，皺著眉頭半天也沒推開門。燁世兵權察覺到了這種遲疑，實際上十鋒這個皺眉頭的動作，從他聽到千葉的名字開始，就不停地重複著，燁世兵權低下聲問道，

“你不喜歡裡面那個人……？”

十鋒搖了搖頭。

“那你幹嘛皺眉頭。”燁世兵權說了這樣一句，伸出手去把門推開了。

十鋒嚇了一跳，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屋子裡的女孩子卻聽到了聲音，“誰啊？快進來，爐子裡的火要被吹沒了。”

十鋒瞪了燁世兵權一眼，連忙走進屋子。燁世兵權跟著他走了進去，轉身把門帶上。

走出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個穿著黑色裙子的女孩子，看上去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她圍著一條繡工精細的紫色邦單（藏語，圍裙），一頭漂亮的黑色長髮盤在頭上，上面綴滿了各種首飾，她的臉生得又白淨又好看，比做管家的桃花還要美上三分。但是這個女孩子一雙手上卻乾乾淨淨得什麼也沒有——那是一雙幹活兒的手。

十鋒見了她，似乎笑得有一些尷尬，“聆月姐。”

聆月笑著喊了他一聲，又瞥了一眼燁世兵權，“這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他？”

十鋒不好意思地道，“是個客……人是外面來的呢。”

“客是從外面來的？從哪裡？”

忽然冒出來的聲音是一個小孩子的，燁世兵權沒有注意。當他望過去的時候，看到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孩站在他的面前，用一種老成的，審視的神情，觀察著他。

燁世兵權先是被這張蘋果一樣的臉上嚴肅凝固著的神情嚇了一跳，接著，是少年人的服飾。

他套著一件紫黑色的長袍子，藏綢和氆氌一層一層地縫在袖子上，雪豹皮的領口做得十分精美，腰帶是銀子的，鏤空地雕著花綴著紅綠兩色的松石，一條墨綠的圍巾穿過領子系在他的身上，上面綴滿了各式各樣的寶石，銀色的噶烏（藏語，銀盒子的飾物）掛在脖子底下，領口是熊皮的，襯得他的臉更加得圓潤。全身上下的裝飾物把小孩子瘦削的肩膀被撐了起來，卻好像壓得更跨似的。

他的頭髮被梳成了很多條細細的小辮，上面穿插地掛著琥珀和菩提珠，一些發飾已經插在了頭上。

聆月歎了口氣，“我不是讓你坐床上麼，千葉。別又光著腳下來。”

這個孩子手裡捧著一堆的石頭裝飾物，他把它們捧到聆月的面前，用一種理所當然地語調說，“這個，我自己戴不上去。”

==============================================================

我勒個去終於出來了啊千寶……

嚴重地爆字數了嚶嚶嚶嚶

理想中千葉和長空居住的寨子就是丹巴藏寨，看起來是這樣的

在門子心裡，丹巴一直是一個天堂一樣的地方啊嚶嚶嚶嚶

這篇裏面涉及的方言比較多……但是門子懶得整理（喂喂

大家有疑問就直接問吧OTL

.

[ 此帖被蓮花度母在2011-01-19 13:43重新編輯 ]

頂端

killerkitty

0.0

級別: 光明使者

UID: 68200
精華: 0
發帖: 596
威望: 11 點
銀兩: 51295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南風不競
王道: 。
牆頭: 。
配偶: 謝冥
座右銘: 。
注冊時間: 2010-05-01
最後登錄: 2024-11-24

鮮花(437)

41樓發表於: 2011-01-19 16: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少年老成的千葉，可惜再老成，你也是個有著蘋果紅臉蛋的正太XD
很遺憾軍督沒有吃十鋒少年的豆腐……軍督，加油呀！
十鋒少年撅嘴很可愛~請不要停XD

最後……來一個呼喚……
長空……犯罪吧犯罪吧犯罪吧XD

青阳老婆=3=

頂端

amos

級別: *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70566
精華: *
發帖: *
威望: * 點
銀兩: * 兩
蓮花: *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
最後登錄: *

鮮花()

42樓發表於: 2011-01-19 19: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千叶终于出来了，等了好久
苹果脸正太真萌。
他和长空的阶级差了这么多，看来是一段艰苦的路了
加油吧= =+

頂端

倚天披瑟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69397
精華: 0
發帖: 61
威望: 4 點
銀兩: 59761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談無欲/白衣劍少
王道: 日月皇悅蒼翠
牆頭: 尚風悅/悅蘭芳
配偶:
座右銘: 再難也要堅持，堅持你妹！
注冊時間: 2010-07-13
最後登錄: 2019-03-19

鮮花(11)

43樓發表於: 2011-01-20 07: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正太好敏感喲=v=
千寶萌><
長空你快犯罪吧XD

頂端

蓮花度母

級別: *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48090
精華: *
發帖: *
威望: * 點
銀兩: * 兩
蓮花: *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
最後登錄: *

鮮花()

44樓發表於: 2011-01-22 0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41樓killerkitty于2011-01-19 16:13發表的 : Y5f1lUT
少年老成的千葉，可惜再老成，你也是個有著蘋果紅臉蛋的正太XD -#7'r<I9@
很遺憾軍督沒有吃十鋒少年的豆腐……軍督，加油呀！ fJ5iS
十鋒少年撅嘴很可愛~請不要停XD Ki4r<>\l{H
5c9^-|-T
最後……來一個呼喚…… V08?-Iz$
....... $:BKzHmg

XDDDDD
粉紅色蘋果臉的正太裝老成才萌呀~~~
軍督明明有吃到豆腐啊小雷，十鋒都撲進他懷裡了呀XDDDD
犯罪會有的~~一切一切都會有的~~~

頂端

蓮花度母

級別: *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48090
精華: *
發帖: *
威望: * 點
銀兩: * 兩
蓮花: *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
最後登錄: *

鮮花()

45樓發表於: 2011-01-22 00: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42樓amos于2011-01-19 19:10發表的 : 1uG"f<TsR
千叶终于出来了，等了好久 LE&RY[
苹果脸正太真萌。 uya.sF0]9B
他和长空的阶级差了这么多，看来是一段艰苦的路了 0bz'&
加油吧= =+ %WSo b@f8

XD蘋果臉正太真是戳中我的萌點啊嚶嚶嚶嚶
這段路不只是階級……還有年齡OTL
我覺得我真糾結XD

頂端

蓮花度母

級別: *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48090
精華: *
發帖: *
威望: * 點
銀兩: * 兩
蓮花: *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
最後登錄: *

鮮花()

46樓發表於: 2011-01-22 00: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43樓倚天披瑟于2011-01-20 07:50發表的 : SFO({w(
小正太好敏感喲=v= E7NV ^4h
千寶萌>< prYs $j
長空你快犯罪吧XD 3wOZ4<B

XD小正太智商可高了
當然萌呀
就是犯罪還得再等等……OTL
畢竟我是第一次寫戀童OTL

頂端

蓮花度母

級別: *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48090
精華: *
發帖: *
威望: * 點
銀兩: * 兩
蓮花: *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
最後登錄: *

鮮花()

47樓發表於: 2011-01-22 00: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燁十/萬千】長河章七

七

也許是前日裡的春社給燁世兵權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該劾裡這樣一場寂靜無聲的祭祀讓燁世兵權沉悶得有些發慌。

月色底下的火把像是一雙雙跳動著的紅色眼睛，他們用一種邪異的視線盯著燁世兵權，一群穿著黑色的長裙的年輕女子在火把間虔誠地跪拜著，用一種五體投地的姿勢，磕著長頭。所有的人都安靜地肅穆著，燁世兵權想要發問，可當他扭頭去看十鋒的時候，十鋒皺著眉頭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兩個戴著寶藍色大面具的薩滿，圍著篝火堆正中的石台跳著祭祀的舞蹈，他們的舞蹈卻沒有一絲音樂和節奏，只有沙錘的晃動聲，一點一點地敲進他心裡。

千葉傳奇此刻就端坐在這個高高的白色石臺上，他還是穿著那身紫黑色的袍子，只是上面又裹了層暗紅色織金的氆氌，他的頭上戴著層層疊疊已經數不清楚的頭飾，根本看不見他黑色的髮辮。遠遠地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尊被雕塑得精美、又用名貴的寶石給仔細地裝飾了一遍的石像。

華麗、尊貴，但毫無感情。

然而最令燁世兵權吃驚的是，這個十二歲的少年，竟然如此坦然地坐在那裡，紋絲不動，他的眼瞼下垂著，嘴角帶著一種神秘的微笑，表情平和而肅穆。

那一群虔誠的子民，跪拜的不是神，而是他千葉傳奇。

該劾上下大大小小的家老、僕從，不分等級地虔誠跪拜著，而這個僅僅十二歲的少年，就這樣端坐著讓他們，頂禮膜拜。

當薩滿將紅色的染料塗在千葉的額頭和眼角時，這場安靜的祭祀終於發出了第一陣聲響。千葉傳奇從石臺上站了起來。

跪拜停止了，薩滿也退下了，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千葉。

少年動了動嘴唇，用稚嫩的聲音說，

“南迦巴瓦，會賜福於他的子民。”

待他說完這句話，跪拜的人群終於爆發出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歡呼。人們又向著千葉磕了三個長頭，緊接著站起身來。笛聲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響了起來，人群開始跟著音樂舞蹈起來。這時候，燁世兵權注意到，千葉傳奇小心地走下了那塊白色的石台，朝著遠處聆月站的地方走了過去。

十鋒終於歎了口氣，他拉拉燁世兵權的袖子，兩個人默默地也退了出去。

離開該劾的時候，一彎月牙已經掛到黑色的夜空中了，山路有些難走，十鋒在前面，他抓著燁世兵權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放慢腳步引導著他的方向。燁世兵權跟在他的身後，夜裡的山間很冷，露水沾滿了他的褲腳，他也緊緊地反握住了十鋒的手，這讓他忽然，覺得安心。

兩個人就這樣握著手，從山上緩緩地走了下來，又沿著長滿了青草的河岸走了很久，末了翻過一座小石橋，到了河對岸。

期間十鋒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兩個人就這樣披著月光安安靜靜地走著，沉默得可怕。

燁世兵權忽然開口問他，“你幹嗎老皺著眉頭？”

十鋒一怔，“我沒啊……”

話還沒說完，燁世兵權就伸手過來抹了抹他的眉心，道，“還說沒有。”

十鋒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他一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就是看著千葉……有點難過罷了。”

“為什麼？”

十鋒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抬起頭看著燁世兵權，沒有那種他慣有的柔柔的笑臉，莫名的，燁世兵權覺得他對自己像是有什麼期待一樣地問，“你覺得……千葉像什麼呢？”

燁世兵權蹙了蹙眉頭，“像什麼？他不就是個小孩子麼。”

“是啊，”十鋒忽然長舒了口氣，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燁世兵權挺的還是說給他自己的，“他就是個小孩子而已……

“可是你曉得嗎，該劾裡的人都當他是神……”

“覡師麼？”燁世兵權問他。

十鋒搖搖頭，“他們都說他是神，可是我也覺得……他只是個小孩子而已。你說，一個小孩子，就要這樣天天給人拜，是什麼樣的滋味？他會不好受麼？”

燁世兵權忽然沉默了：做了神，還是不是能這麼簡單地變回人呢？

“反正我覺得，是不好受的吧。”

最後，十鋒這樣下了結論。

說到這句的時候，他們倆已經走到了黑嫂家吊腳樓的樓下。十鋒抬起頭來朝著他笑，燁世兵權點點頭，“我上去了。”

十鋒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把我的手鬆開啊，還是要我攙你上樓啊。”

燁世兵權有些尷尬地笑了一聲，然後鬆開了手。他回頭看了看十鋒一眼，轉身上樓去了。

這個時候黑嫂已經睡了，燁世兵權順著樓梯走到樓上屬於他的房間裡。屋子裡一片昏暗，他推開窗戶，一束淺藍色的月光攜著輕柔的薄霧降落在了木質的地板上，彌漫在了燁世兵權的周圍。他注視著十鋒走遠的背影，轉過一片蘆葦的時候，少年人的身影消失了。

燁世兵權打開留聲機，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這片輕柔的月光的薄霧，忽然輕聲笑了出來。

留聲機裡那柔曼慵懶的女聲還在唱著，
“啊……今夕何夕，雲淡星稀……夜色真美麗……只有我和你……”

聆月用火鉗把爐子裡的炭又撥動了兩下，確認火燒的更旺了，才走到床邊上。這時候千葉正坐在床上，就著銀書架子看一本收卷。聆月歎了口氣，

“過來，我給你脫衣服。”

“讓我看完這一卷，”千葉頭也不抬地說，聆月歎口氣，她徑直伸出手去給千葉拆頭飾，千葉被她揪得頭髮有點疼，他抽了口氣，然後揉揉自己的腦袋，乖乖地把書架子推開，坐好正對著聆月。

“你脫吧。”他有點氣餒地說。

聆月這下高興了，她飛速地解開千葉領子上的盤口，又把銀腰帶的扣子打開，伸手繞過千葉的腰把它整個給解了下來，皮袍子也被她扯了下來放在衣架子上。聆月蹲下了身，說，“腳伸出來。”

千葉乖乖地伸出左腳，聆月把他的麂皮靴子給扒拉下來，脫下布襪子，又讓他伸右腳。

把外面穿著的氆氌褲子脫下來之後，聆月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好啦，現在睡被子裡去，我也要睡進來了。”

千葉這時候剛好把這一卷看完，他卷起書卷，和書架一起放到巨大的床的另一邊去，往裡面挪了挪身子。聆月也扯開自己的腰帶，把身上的零碎帶著裙子一起脫了下來，只穿著一條綢褲子和綢襯衣就躺上了床。

聆月伸出手把千葉攬在了懷裡，大概是被掀起被子的寒氣給凍到了，千葉連忙往聆月的懷裡縮了縮，一股少女的身體特有的清香和體溫讓小孩子安靜了下來。聆月把他抱得靠自己更近了些，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哄著他入睡，千葉慢慢閉上眼睛。

聆月以為他就要睡著，伸手準備去捏掉油燈，這時候千葉忽然說，“別滅燈。”

“怎麼了？”

“你滅了燈晚上長空怎麼進來？”千葉忽然睜大了眼睛看她，“他要來帶我出去玩的。”

聆月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小祖宗喲，長空才回來，哪有這個精神頭帶你出去玩啊……你忙了一天了也不累嗎，快睡吧。”

說著，她拍著千葉的肩膀，讓他安靜下來。千葉扁了扁嘴，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聲地嘟囔了兩句，就閉上了眼睛。

臥房裡的油燈也熄滅了。聆月哼著一首曲調優美的歌，一面拍著千葉的肩膀，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千葉也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他感覺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小孩子一下睜開眼睛，他看見長空趴在床頭，正微笑著看著他。

“長空！”他興奮地小聲叫起來，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長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已經熟睡的聆月，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別吵醒她，你慢慢下來。”

千葉點點頭，他興奮地從床上爬了下來，這邊長空把他的衣服都從衣架上挑了出來，看著保暖的便都給他穿了，用腰帶緊緊地紮在身上。千葉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長空，你系得太緊了……”千葉捂著嘴笑，“好癢。”

長空歎口氣，伸手給他松了松，“忍忍吧，我不是聆月，不會幫你穿衣服。”

千葉還是笑，“沒關係，我喜歡就好。”

長空領著千葉偷偷地從臥房走出來，兩個人通過便捷樓梯轉到牛棚去，那頭渾身雪白的犛牛已經睜著眼睛在等著她們倆，長空走上前去，接下拴著它的繩子，牽到了千葉的面前。千葉也伸出手去，長空一把把他抱到牛背上。

小孩子的臉被夜風吹的紅撲撲的，他興奮地小聲問道，“我們今天去哪裡？”

“螺溝，我帶你去看那邊的狼怎麼打獵的。”

萬古長空牽著這頭善解人意的白色犛牛，推開後院的小木門，帶著千葉傳奇走出了這間該劾。

到螺溝的路上是一片茂密的草原，那草都夠得到牛背，千葉坐在牛背上時不時手還能碰到一些長著硬刺的野草，好像還有一些紫色的狼毒花間雜其中，千葉隨手摘了朵花，放在手裡玩著。長空在前面牽著那只白色的犛牛，口中唱著一首悠揚的童謠。

“長空……”

千葉忽然叫他的名字。

長空應了一聲，“什麼？”

“我把聆月嫁給你好不好？”千葉忽然大聲地，飛快地說出這句話來。長空吃了一驚，他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千葉。

“……聆月？”

“嗯。”

“為什麼？”

千葉理所當然地看著長空微笑，“因為我喜歡你啊，我也喜歡聆月……如果把聆月嫁給你，你們就都能和我在一起了不是嗎？”

長空歎口氣，他忽然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和這個孩子說話，半天他才回答，“千葉，你知道規矩的。我是個才約，你把聆月嫁給我，她就得跟著我睡到馬棚裡去。

“她只睡過你的氈床，哪能跟著我受苦。”

千葉像是聽明白了似的，他低下頭去思索著，“她不能跟著你受苦……”忽然，又猛地抬起頭來，用的是他慣常的那種理所當然的語調，“那阿姐就能跟著你受苦嗎？”

長空忽然怔住，他沒聽明白千葉在說什麼。

千葉等著他又大又圓的，杏核一樣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長空，還是那副理所當然的語氣，“你為什麼要送東西給阿姐？”

長空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

關於聆月的身份要稍微解釋一下。
在以前的藏區呢，像千葉這樣的少爺通常都會有比他們年紀大一些，長相漂亮的女奴來照顧。
這些介於母親、姐姐和妻子這樣身份的女奴平時是和主人住在一起的，所以地位也相對比較高。
這個就是聆月的設定……

另外就是門子好高興，似水姑娘在看了文之後，給我畫了這張千葉的藏袍版

嚶嚶嚶嚶，感謝似水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