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3 如夢萍山影(練峨眉中心)1~28，46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3 如夢萍山影(練峨眉中心)1~28，4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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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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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40樓發表於: 2009-07-25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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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遙山風】

煢然一身後，她迷戀上萍山頂峰的風。

日出時分帶來晨靄迷濛，掩得山下的世界像隔了層紗，於是世間醜陋成了霧裡花，不見瑕瑜。
夕月初上的昏沈紫暮是逢魔時刻，不該並存的落日與白月遙相映輝，風裡舒卷飄渺浮動，緩了混沌邪色，在黑暗遮蔽所有之前。

迎著夜風如刀，她並不覺得冷，反而有種追逐的想望。
追逐，沉淪其中，最後消散，一如輪迴的彼端。

歸於無，或許本來就是一種平衡、一種完美。
所以她被誘惑，幾乎是想不顧一切投入其中，忘卻所有，就這樣沉入沒有罪惡沒有晦暗沒有汙穢的，『無』的秩序……

幾乎。

※ ※※※※※※※※※※※※※※※※※※※※※※※※※※※

狂龍將頭埋進水盆裡，讓冰冷寒意刺醒他一天最初的清醒。
他看向窗外，天空一片亮白，應該過了辰時，不習慣的亮度讓他抬手擋了下透進窗裡的光線，嘖，他還沒這麼早起過。

其實他在萍山也過了段不短的時日，然而過去縱情酒色到天快亮才爬上床的睡眠習慣還是改不掉，連帶的，早上總是磨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或許該說是狂龍對萍山太放心？
從來沒有將自己沉眠到毫無知覺的地步，因為刀口舔血的生活，一鬆懈，就是死。
他不曾真的熟睡過，卻在萍山忘了生存法則。

套上無袖短掛，他踏進小小的迎客廳，方桌上擺著仍冒著輕煙的飯菜，和一副倒扣的碗筷。
而應該在桌角彼端的人，則在屋外空地操練早課，每日如一。

狂龍扒著飯，只覺得食不知味。
菜裡面有隻薰雁，是他昨天打到的，還因此捱了頓訓。
因為他殺了太多隻。

『夠了吧。』他的手掛在鳥類還有微溫的頸子時，冷淡聲音阻止了他欲將過林雁群殺盡的意圖，於是他放開還有氣息的獵物，任牠們落慌而逃。

『我要你獵取食糧，不是讓你濫殺。』練峨眉淡漠地凝著他，用她一貫的冷靜開導：『人活在世，是靠犧牲其他生靈才能存活，動物也好、植物也罷，然而，人也是世間一環，當生存所需已滿足時，就不該繼續奪取生命。』

這，就是道門所禁的『殺生』。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可回報天。』她昂首一嘆，有種無奈的慨。
回頭瞥過他，繼續說：『記住這句話，別將支撐你存活的犧牲都當成理所當然，那太過傲慢；懂得謙沖，才不會忘記自我，淪為禽獸。』

其實他狩獵不只是為了滿足口腹，而是享受獵物在掌中慢慢斷氣的過程。動物瀕死掙扎的眼神很美，而血液流動時散發的腥臊，還有肌肉從溫熱柔軟到冰冷僵直的短暫時刻，都會帶給他某種微妙的戰慄感，就像……

看著人快死的時候。

太久沒碰血了，所以一動手就欲罷不能。
當然狂龍絕對不會把真正理由告訴他親愛的姐姐，他只是溫順地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

練峨眉會為他料理善後，卻從來沒吃過狂龍獵到的動物。
或者該說，她很少碰食物。
她已修臻辟穀，一碗薄粥就夠她十日不用進食，再過段時日，她大概連薄粥都不必用了。

有點距離。
狂龍一直以為如果待在萍山，就能靠近一點久久才能見次面的練峨眉，可是他錯了。
他只在她涼淡眼神和不冷不熱的對應裡，察覺到些微不明顯的疏離、和遙遠。

用完餐、善完後，他踏上練武場；說是練武場，其實也只是一片十丈見方的空地，沒鋪地也沒劃界線，整理平坦而不餘寸草，一旁置著的長短兵架上，倒是各路兵器都齊了七七八八。
長兵有槍、矛、戟，短兵有刀、鉞、匕，軟兵有鞭、鍊，獨少了長劍。

今日的練峨眉一身素袍，手裡齊眉棍靈活地劃開圓弧，隨著破風聲捲起殘翠碎碧，落葉不沾。
可能是還不熟練兵器，她的動作稱不上迅速，卻十分流暢，看不出實際操練才頭一回。

狂龍抽起架上的單刀，朝著背對他的身影砍去，練峨眉卻像早已預料般，沒回身，曲弓步，玉臂舒展，長棍便攔格在刀路上。
刀微彈起，她抓準瞬間托起棍身，抓緊棍尾轉身掃前，攻向對方下盤，一擊落空，即抽棍回勢，提撩棍正好迎上狂龍借機縱身而來的刀招，戰鬥於焉展開。

這是他們白日的例行公事。
清晨到正午的時段是練峨眉的外課時間，她會先練上半個時辰的基本功，再提弓射箭凝定心神，將萍山掌法演練數遍之後，就是摸索其他兵器的運用。

如果狂龍無事，也會像今日般抽刀對練，三刻為限，不分勝負，點到為止。
他用的是練峨眉備的刀，而非自己慣用的刀鎖．逆鱗，因為練峨眉置在架上的兵器都是練習所用，為免意外，皆尚未開鋒。

數招過後，狂龍見她上路露出空門，似有機可趁，當下振腕一轉，一招『策龍吞天』上手！只見在急速揮斬下，刀光斷續如張口巨龍的利牙，蓋天鋪地往練峨眉身影咬下！

練峨眉忒是鎮靜，雙手持棍微畫一圓，卻又圓中帶點，落點無不擊在龍牙鋒芒，七分接、三分化，以借力轉力之巧，將洶湧攻勢蕩去七七八八，剩下二分力，則在棍身舞花成片下潰散成碎散銀光。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下一步，只覺頸邊一寒，才知那招氣勢磅礡的刀技只是誘餌，急忙側首返身，空下右手往刀側一彈，再收肘屈步往來人收勢不住的懷裡擊去，一記『猛虎硬破山』狠狠敲在狂龍前胸水月穴，將他震得老遠，為今日武課劃下句點。

「阿姐，下手輕點啊——」狂龍齜牙咧嘴地撫著被肘擊的部位，微微抱怨著。

「抱歉。不過，有那麼痛嗎？」她只是順勢出招，也沒發勁，頂多輕微瘀青，怎麼他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真的，我胸口好痛，不信妳摸摸。」半假半真的擠出幾滴淚，放在那張做作的哀怨表情上，倒顯得幾分無賴。

「別胡鬧。」練峨眉不買他的帳，逕自將齊眉棍置回長兵架，才走近狂龍，握住他伸出的手，拉起。

纖長的手指很柔軟，指腹和掌心的繭卻提醒著，這是雙殺人也很有力的兇器。
只有在這時候，狂龍才會覺得他們是靠近的、相似的。

可惜只有一瞬。
他瞥過一觸即鬆的柔荑，有種想握回的衝動，但那雙寒潭似的秋水，又教他不敢造次。

「不過阿姐，妳也太強了吧，練什麼都一下子就上手。」不著痕地收回貪婪目光，狂龍若無其事的閒聊著。

「天下武學，萬流歸宗，原理上是互通的。」練峨眉思索著方才交手時的不足之處，一邊回答：「而在真正行家的眼裡，我只是徒具形式，還難登大雅。」

「再加上你用的不是逆鱗，否則我就會棄棍不用。」她彎身拾起狂龍所用的單刀，用布巾撣淨後放回短兵架上。「今天要教你的是——絕對不要用自己半生不熟的招式去應付有趁手兵器的高手。」

「那妳學那麼多幹嘛？」浪費時間嘛，不過她稱自己高手還是讓狂龍覺得挺高興的。

「摸索兵器的運行走向，以後對上，可以大致先讀。」所謂先讀，就是看出對手出招的軌道，藉此後發先制。

「快正午了，回屋吧，昨天要你看的＜中庸＞看到哪了？有問題嗎？」練峨眉看看天色，踏入竹扉，轉移話題。

「那個……」狂龍開始吞吞吐吐，非常明顯的，大概看不到前三行就去夢周公了。

「字帖呢？」她也不責難，在見客廳沖了壺香片，托著茶盤，腳步不停地書房走去，直到書房門開。

入眼就是個碩大的『道』字，龍飛鳳舞地占據壁上，是整個書房唯一的裝飾，雖然白紙邊緣有些微泛黃，卻裱褙得十分精細，看得出主人的珍惜，字軸落款是姬梅淵。

狂龍不認識這個人，只知道“她”是姐姐的師傅，姐姐提到“她”的語氣非常深沉、充滿懷念，而看向他的眼神卻更冷了幾分。
所以他再沒問起，也不敢問起。

房裡有三張書案，一張擺在字軸前成主座，另外兩張則分別在主座左右互面；左邊靠窗的位置是練峨眉的，右首書櫃前的書案則是狂龍的臨時教席。
她將茶盤擱在主座，轉身等著聽狂龍的答案。

「我寫完了！」總算聽到個他可以交代的東西，狂龍獻寶似的將躺在他桌案上的習簿送上前。

練峨眉翻翻手上歪七扭八的潦草字帖，抬眼冷淡地吐了句：「你在敷衍我嗎？」

「我說過，練字是要讓你懂得修身養性、沉澱心緒。」掃過狂龍畏縮的樣子，她寒嗓依然波瀾不興，沒有怒意，淡然地宛如理所當然。「你字不用寫得鐵畫銀鉤，但連磨硯都能弄得滿紙皆墨，敢說確實是靜了心在寫？」

「重寫。既然你＜中庸＞也沒看，就抄＜中庸＞吧。」漠然交付完今日功課後，她自顧自走到牆角書格，挑起一卷竹簡放上書案展閱，手邊還擱著寫劄記的筆墨。
「兩刻後午習，你可以先去休息。」練峨眉頭也不抬，淡淡交代著。

這是狂龍最討厭的時刻。
他從小就不喜歡唸書，總覺得書裡說的都是蠢話，一點都不有趣，練家老子也覺得兒子只要認識字就夠了，不必唸到四書五經，畢竟日後也是跟著自己做生意而不是考狀元，讀那麼多書也沒用。

直到進了黥部闖江湖，他發現自己錯了。書裡說的不是蠢話，是廢話。
假惺惺又拐彎抹角，什麼以德服人，還不如一刀下去乾淨俐落，說什麼假仁假義，還不是要別人乖乖聽話！他用自己的方法也辦得到！

小時候勉強自己是因為練峨眉喜歡看書，為了討姐姐歡心也跟著唸，反正就是說和自己心裡想法相反的論調，看姐姐稱讚自己也就高興了。
現在勉強自己還是因為練峨眉，不想她對自己越來越冷淡，所以連偷懶都當成手段。

然而，練峨眉卻不生氣，也不責備他，永遠都耐性十足地要他完成沒完成的事就夠了。
永遠都把他當成那個任性的小鬼。

再等一等吧。練峨眉按按自己額角，默默消化心裡的不悅。

觀念影響行為，若他只是為了應付她才暫時改變自己，那麼有朝一日他們分離了，他又會故態復萌，她必須從根本解決起。
而文字教化是最基本的課業，但每察覺到狂龍的不以為然，她就忍不住一陣無力感，她也曾想過是否該換其他方式，但他陽奉陰違的態度卻讓她不知從何改起。

她知道他輕視書中所示，她也並非盡將前人之言奉為圭臬，但他連看都不去看，要她怎麼去修正他的想法？

再等一陣子吧，或許他只是還不習慣。
早在她決定接納狂龍時，她就明白是該退讓幾步的。

只是……她真的覺得很累，要去搖動他人一個根深柢固的觀念，不是光靠傳道授業就能辦到。
尤其在對方不願配合的情況下。

雙方對彼此的錯解，讓無形難察覺的溝鴻，隨著時間日漸擴大。

※ ※※※※※※※※※※※※※※※※※※※※※※※※※※※

夜幕低垂，她也該回來了吧？
狂龍盯著窗櫺外的月光，吐出一口長氣，結束今天的內功修行。

這裡以前是萍山師徒的練功室，彼年在姬梅淵的考量下，練峨眉和寂影總替換著使用，時日一久，替換成了習慣，倒讓這個小地坪的斗室難得寂寞。

現在這房間卻只有狂龍在晚課時才有人氣，而練峨眉的內課則換到了萍山巔．十里蒲團。

十里蒲團啊……狂龍沉吟著，不知要不要越雷池。
剛到萍山時，練峨眉就言明他若沒要事別在她夜課時上去，以免意外。

會有什麼意外？難不成他會趁機偷襲？暗嗤一聲，卻有些心驚。
原來他心深處，的確存在著這樣的衝動。

——如果這樣就能廢掉她，讓她只看他的話。

然而，他只是沉默著接受這個事實，早在發現自己對練峨眉的情慾後，狂龍就不覺得還有什麼事還會讓他震撼了。

踩在往十里蒲團的阡陌小徑，月光灑在他森然眼底，刻劃出一抹詭譎低惚的痴狂，卻在他覆上慣然的輕忽笑容後，不著痕跡地掩藏成混雜色光，難以察覺。

幾次特意放快的跨步後，細長小徑從片片薄草開始有了俊挺樹影，狂龍新鮮地瞥過交錯的枝梗芽梢，大多數的樹叢只比他高上幾分，看得出還是年輕芽苗，卻已爭氣地開始吐蕊。

他不知道那些樹叫什麼名堂，只看到那些紅的粉的白的花苞在綠色枝椏上掛滿山頭，還有些個和山腰那些花木長得很像的熟成樹種，開得繁盛的花簇甚至已經開始凋零，淡色的花瓣漫天飄飛，與清雅的香味一起遊蕩四周，像下著香雪般。

走馬看花地瞄過，那片美景並沒有佔去狂龍多少注意，他向來不是風雅的人。走向石座蒲團，卻發現想找的人不在上頭，他有些驚慌地四下環顧。
然後，在不遠處的邊際，找到他的安心。

月光下，白衣倩影沉默地佇立懸崖旁，風滿袖。
他似乎永遠都只能看著她的背影。

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狂龍也知道，她正端著養氣定神的冷然，睥睨下界一切，以如雲端上的仙容之姿。
俗世一切，在她明鏡止水的眼底，只是塵沙一縷。
說不定連他也一樣。

忽然間，他有種恐懼感。
恐懼著她就要褪去凡竅、羽化成仙，恐懼著她將會忘掉所有感情、忘掉他們曾經相依為命。

不知哪來的衝動，他快步向前，伸手。
試著抓住一點她停留的依據，衣角也好、髮絲也罷，證明她不是海市蜃樓……
證明她的的確確是真實存在的人，而不是他思念過度的虛幻。

或許她是太過沉浸自己思緒，所以即使他只相隔數步亦不回頭，只餘月輝寸白的流金暗絲在風裡翻飛，與縞素絲巾糾纏成一縷錯縱，在夜幕裡微光閃動，只要他再往前伸一點，就能觸及……

然而，還未碰觸，髮絲已隨風滑過他的指尖，暗香浮動，卻連絲餘溫都吝於給予。
「做什麼？」練峨眉半側著身，冷淡道：「我不是說過別在夜課時上來？」

「我……我怕妳會摔下去，所以才靠上來。」他說著不算謊言的理由，卻顯得不夠堅定。

「我不會那麼粗心。更何況……」她凝向天際遙遠的目光閃過一絲愴，隨即覆上含蓄的傲然，睥睨蒼穹。「若不是存心想死，這點高，還傷不了我。」

英氣凜然，哪怕泰山崩前亦不改色的冷靜面容，冰清玉潔到太過寒冷的脫俗氣質，在在提醒著他們之間的距離，咫尺天涯。

他想污染她，讓她不再純粹得足以讓人自形慚穢……純粹得足以在無意間將人割傷。

「回去吧！晚了！」回身抽袖，她的聲音有絲嚴厲，彷彿察覺到什麼，於是他瞬間便斂起鋒芒太露的激狂。
高明的獵人該懂得等待，他還沒到無法忍耐的地步。

練峨眉眼中浮著一層淡怒，語氣裡有些微不穩，卻只是曇花一現，數息過後，又是那個冷然的修真之人，踏塵不染地走往返家的路上。

狂龍只是靜靜跟在她身後，一如彼時隨她身後、入駐萍山的那夜。

練峨眉暗暗覷過他溫順怯懦的表情，或許是她錯看了吧。
那似曾相識的渴求眼神，勾起了某段她刻意遺忘的片段，連帶的、還有來不及萌芽就結束的憤怒掠過，讓她浮起莫名不安，於是下意識想隔絕。

只是錯覺而已，忘了吧。
練峨眉不斷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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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附錄圖(依然請自行按進去):http://home.gamer.com.tw/galleryC.php?sn=91221

完全沒有推進的一篇(死)，算是上一篇的補完板
重點是峨老師的教學課程還有壞學生的OS

下一章有密謀!下一章有密謀!下一章有密謀!(祈禱中)
寫作之神務必保佑我大綱推進不LAG阿~~再這樣下去我要寫不完了

推薦好文，請點下方~
如夢萍山影

人總是在追尋與自己相似的人，有共鳴才有共同的語言
人又總是愛上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因為那人身上擁有自己沒有的元素。

有如此相似又相左的人嘛？

頂端

罪過啊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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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1樓發表於: 2009-07-25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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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人每次预感都很准耶。。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时强大的。。
决裂时刻快点到来吧

頂端

way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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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42樓發表於: 2009-07-26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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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现在眉姐旁边有个窥视状态全开的狂龙会让我有种微妙的纠结感……萍山和狂龙从某种方面来说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不同次元的嘛，否则我想象一下练字的中的小龙龙为何有这么强违和感
云人越来越冷了……不可爱了……想当年的小萝莉一去不复返了，我悲，我叹，阿姐要加油……麦那么没有人情味……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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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43樓發表於: 2009-07-26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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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距離】

「眉姐，妳好久沒來了，人家好想妳～～」一進門，就看到金八珍飛奔而來，然後親熱地撲上來，聲音甜得像要滴出蜜，姿勢跟她旗下姑娘貼上大顧客時有點像，只差沒用蓮花指在對方胸膛上畫圈圈。

「哎呀，算算離上次見面，也不多要四個月了。」一旁倚桌而坐的朱瓔扳著手指，語氣還是一貫帶點酸：「看來妳的課是越教越好了，下次見面不會是在過年後，來說聲『恭賀新禧』吧？」

「朱瓔姐言重了。」練峨眉面容依舊淡然，只是唇際微勾有絲苦意。

「……算了，不鬧妳啦。」嘆氣，瞄了練峨眉無奈的表情一眼，朱瓔手一攤，也不繼續擠兌了。
她不是不知道練峨眉的苦衷，若要丟著狂龍一人在萍山，別說練峨眉了，連她自己都放不下心，只是忍不住埋怨……
「偶爾呢，也回來探探，別出門就像丟了，捎個音信很容易的。」

「抱歉，我儘量。」她也只能那麼回應。

「不過，往好的地方想，這也表示狂龍沒什麼大問題了，所以眉姐才會越來越晚下來，是嗎？」金八珍挑些愉快的話題，不想難得姐妹來訪還得為那個不肖小弟憂悒。

「算是吧……」說起忐忑的源頭，練峨眉努力回想著至少能證明狂龍思過的片段，是安姐妹的心、也是說服自己——
「他收斂很多，前陣子還撿了幼鷹問我能不能養；對其他生靈的珍視，是看重生命的開始，也是……他反省的證明。」

所以……所以任何無法解釋的眼神或舉動，都只是她錯看了。
是的，她要如此相信，她必須如此相信！

「如果妳真的那麼認為，為何妳的語氣不如以往堅定？」朱瓔不理會金八珍緊張的暗示，執意深究練峨眉所掩蓋的不安，哪怕弄僵氣氛也要直言！「粉飾太平只是欺騙自己！有些事不在有跡可尋時加以提防，一旦出了事就算哭也沒用！」

「妳帶著寂影骨灰來報喪的那晚我就想問清楚，什麼都不問是因為妳師傅人都死了，我知道原因也不能改變什麼，所以我只好眼睜睜看妳痛在心裡、看妳默默改變。」朱瓔穩下激動情緒，看似平鋪直述，眼裡卻透著無能為力的不甘。

「可現在不一樣！」沉不住氣，她終於攤明，輕吟時勾人心魄的柔嗓，在怒火覆上時卻顯得強硬：「妳明明滿懷不寧，卻要裝作若無其事！妳心裡有事，不會說出來大家參詳嗎？對！我是沒妳能打，但論起人生歷練，我可遠比妳這住在深山野嶺、只會縮在自己殼裡的蝸牛強！」

沉默半晌，練峨眉嘆了口氣，是她的妥協。潛藏在波瀾不興表面下的，除了無奈外，還有絲難察的安慰，茍活這世間，她畢竟還不孤獨。

「我沒誆妳，狂龍確實很聽話，在我面前十分溫順。可是，就是太溫順了，才讓我害怕。」人的本性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她作了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事情太過順遂的表面反而讓她心生猶疑。
「珍妹，我問妳，當初妳印象裡的狂龍一聲笑，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忽然被點名，金八珍顯得有慌張，她吸口氣，慢慢挖掘陳舊回憶，回想著探子們調查到的『狂龍一聲笑』……
「是個強人，一旦看準目標就像隻瘋狗緊咬不放，個性反覆無常，會想出些常人無法想像的念頭，瘋狂、激進，但十分聰明。」

「對，但除了一開始他曾反駁過我外，在我面前，卻從不顯露他的想法。」她並不認為狂龍是打心裡認同她的理念，他只有表面的順從則讓她無從探知他的想法，而他偶爾在不經意間流露的本性更增殖了她的心憂。

他在防她發現什麼？溫順背後，他在計量著什麼？

日子一久，她只覺有種如坐針氈的悚冷感，唯一的短暫解放，只在屏除雜念的武功修行。

「若非我曾親眼目睹他的殘虐產物，他的安靜溫順甚至會讓我懷疑，所有流傳的風聞其實只是謠言假象。」過去所深藏的不好預感和浮燥，隨著言語，一點一滴地飄出表面。
練峨眉的冷淡終於破了痕，抑鬱深刻在她眉間心上，怎麼樣也抹不平。

「也就是說，狂龍只有在妳面前才會溫順。他所有順從，也只在妳面前展現。收斂欲求、在妳面前近乎判若兩人的種種行為，若都只是為了討妳歡心……」也太過了。
朱瓔喃喃作出結論，不知怎的，她覺得有股寒意竄過。

這與其說是尊敬姐姐，還不如說是……

她的不安似乎也感染了其他兩人，室內一陣沉默，誰也不敢出聲，斗室裡，連呼吸都嫌尖銳。
深怕一個動靜，就會撕開潛伏在無形黑暗裡的惡意……

忽然一聲撞擊響起，嚇得沉淪在詭譎氛圍的三人一震！
望向聲源，只見身著白袷褐掛的青年文士雙手托盤，跨過門檻的右腳懸空，看來那聲響就是拜他踹開門扇所賜。

「看來似乎嚇到妳們了，抱歉。」他將托盤擺上桌几，和善的削瘦臉上有絲歉意。「不過我在門外喊了半天，妳們都沒人理我，我只好失禮了。因為藥茶要是冷了，藥性就沒那麼好。」

「有勞戰大夫了。」練峨眉頷首，謝過來人。

「阿介，這個我來就好。」金八珍幫著丈夫將托盤上的杯盅分好。素白是練峨眉的杯，繪有金線牡丹是朱瓔的，剩下兩杯則是同樣的東西，他們夫妻誰喝都沒差。

金八珍的丈夫戰無介是個藥師，早年先天體虛也是靠自己開方勉強撐下，雖然日後因修習姬梅淵所贈氣譜而紅潤不少，仍遺留幾分清臞，不管怎麼補就是不長肉。

「其實戰大夫不用如此麻煩，我這是天生病根，無法根治，但也不會惡化了。」淺啜一口，練峨眉喝出冬蟲夏草的甘味，明白這個結拜妹婿又勞心備藥，忍不住道：「不必再白費心力。」
每回到笑蓬萊，戰無介都會親自為她熬上一盅護氣管的藥茶，雖是無濟於事，但這份心意她銘記在心，只怕自己無力回報。

「哪的話，托眉姐的福，我才能健康活著，一點回饋，不足掛齒。」他笑得靦腆，淡泊臉上帶著珍惜：「有望能和珍妹廝守白頭，我真的很感謝妳。」

「是啊是啊……」金八珍漾著笑，心裡暗讚丈夫闖入得好，這插曲一來，至少氛圍不像方才那麼沉重。

「對了，眉姐，妳有追求者啦？」拉開凳子坐下，戰無介不經意地一問。
隨即而來的不是回答，而是金八珍的噴茶、朱瓔被藥茶嗆到的咳嗽聲，還有練峨眉怪異的表情。

「這個問題很奇怪嗎？」他茫然地看著眾人。

「你哪根筋接錯啦？峨眉是修道人，哪來那種東西啊！」朱瓔擦著嘴角，一臉好氣又好笑。
她是知道金八珍不想練峨眉修道修到把她們都拋諸腦後啦，但連她丈夫都被洗腦了不成？問這問題是要幫她介紹對象嗎？

「啊？我弄錯啦？眉姐抱歉。」搔搔頭，戰無介顯得有些尷尬，趕緊道歉。

練峨眉搖搖頭，並不放在心上，戰無介這一失言，倒是弛緩了原先的低迷沉悶，望見他恬適臉上突兀的譟，三女失笑出聲，難得的相見日又回到初時的淡薄愉悅。

沒有笑舞狂歌、不用能詩痛飲。
對她而言，這俗世中唯一能羈留腳步的紙醉金迷，只要這樣幾個姐妹笑語對坐，其實也就夠了。

「你哪來那麼脫線的想法呀？」金八珍手肘頂頂丈夫，笑道。

「門外聽妳們說的啊。」
未覺週遭的陡然沉寂，專心吹涼著杯盅熱飲的戰無介頭也不抬，繼續回答：「即使不認為自己有錯也要改變自己，只為討她歡心；這不是面對情人才有的包容讓步嗎？」

語終，理應接口的話題遲遲未現，只餘杯緣擦過的單調獨響。
他終於發現不對，抬頭——

金八珍的愕然、朱瓔的蒼白，都不及練峨眉的橫目僵定來得神色不寧。
她向來如鏡平波的眼底，湧捲過一絲驚駭，彷彿連心都抓停。

「眉姐？」隔著門，對話他聽得模糊，莫非弄錯什麼了？

「我們說的是峨眉的弟弟，你想太多了。」回神，朱瓔硬牽起一抹勉強的笑，似乎想若無其事地帶過。

「眉姐，別想遠了，或許這只是狂龍太過敬畏妳罷了……沒事的。」金八珍安撫著，哪怕自己也覺得毛骨悚然。

戰無介的錯言彷彿徵兆，那日的靜謐，成了夏末的最後一聲絕響。
這是所有在場之人始料未及的。

※ ※※※※※※※※※※※※※※※※※※※※※※※※※※※

近夜時分，混沌的藍紫色如墨入水般漸漸渲染天際，然而遠方夕照仍獨自焚燒，映紅雲霞一片金澄。

狂龍再度踏上十里蒲團，卻不復初回登頂那麼理直所當然，壓抑內息、腳步無聲，他行為謹慎得就像隻踩盤探風的耗子。

他畢竟還是忍不住一股反意，練峨眉越不讓他上去，他就偏要走給她看！
要能不被發現走上一遭，看看她在做什麼、旋個一圈回家等她也就算了；要是被抓包也無妨，反正她也只是端著冷顏念個幾句，難不成還會吃了他？

啊，如果她要『吃』他，他也不會抵抗就是了。
帶點意淫心思轉過這念頭，狂龍露出扭曲的無聲邪笑。

十里蒲團仍然飛花滿天，遍地香雪。
和那夜不同的是，伊人不再佇足邊際，卻同樣帶著難以親近的隔閡。

練峨眉端坐在石蒲團一隅，閤目盤膝，柔荑在小腹前合捻法印，抱元守一。
袖袂微飄，不是因為天風，而是催元行功所致。
她週身似有一道無形屏障，將所有外界一切皆阻隔在尺外，儘管落英繽紛，卻無一縷可沾染上她淡漠皓潔的身。

隨著她額間所沁汗珠，那層屏障緩緩向外擴張，推前的幅度極其細微，甚至不足寸餘，必須仔細觀察方能察覺，然而，這已經足夠使狂龍驚駭了。

狂龍比較過自己與練峨眉之間越來越大的武功差距，總認為是天資使然，但見她內課，才知道她一日千里的進展是怎麼來的。

聚氣成壁，是高手都做得到，但將氣勁凝結久滯，所耗精神卻是一般內修法的數倍，更別提練峨眉不只將氣凝點，而是擴展成片，寸分均勻如一體成形！
此法猶如駕馭猛獸，不談她精氣耗損，光維持平衡就得專注意識，否則哪怕收發間的一個閃神，都有走火入魔之虞！

然而，就像賭博下注一樣，龐大危險背後往往都帶有豐厚利潤做誘因，尤其將精神、肉體推至崩潰邊緣，一旦過界非死即重傷，這種要求修練者將意志能力逼發至緊繃極端的修法，其培養出的成效也是一般練氣法門所不能比擬的。

向來都在嚴苛修羅場砥礪刀鋒的狂龍再明白不過。

他的姐姐，和他如此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同樣不斷要求突破，他想的是立於眾人之上，追尋的是世人跪在他腳下俯首貼耳；她想的是跨越昨日的自己，追尋的是不染塵埃。

然後呢？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目光一黯，光想就不悅的事，如果什麼都不做一切隨她，那麼他就不是狂龍了。

現下練峨眉面上紅霞一片，正處於斂功走元、心歸空明的無我無物之境。
這時候，哪怕些微外物干擾，都可能使她受到驚擾而內力反噬。

只要，他輕輕在那道氣屏上拍上一掌……
不用多，只消像拍肩招呼的力道，她就會受傷、就會殘廢，再也不能丟下他……

放心吧，姐姐，他會好生伺候著，用珍珠翡翠將她供奉起來，誰人也不給見。

一步、兩步、三步……
隨著腳步而離他越來越近的姐姐，他心中漸生起一股莫名的興奮，誰說天上月亮摘不到，他要摘的月亮就要落入手中了。

他畢竟是低估了他清冷如月、卻浸淫武道十數寒暑的姐姐。

方走近，甚至未到五步之內，他只感到一陣寒氣迎面襲來，還沒來及反應，卻見練峨眉一個軒翥鷂落，五指箕張成爪，毫不留情直往他胸前擊去，神色冷漠，盱然雙眼沒有任何波動，就像……

失去意識，或是睡夢當中。

對方猝然發難，狂龍無法避開，只有出手招架。他不敢直攖其鋒，伸手反切練峨眉腕側，只要將來勢撥開帶偏，失去準頭的攻擊力量再大也沒有作用。

沒想到手才觸及練峨眉袖際，一股纏勁就沿掌緣直絞而上，她擒著他肘關節一拉一推，喀啦一聲，狂龍的右臂脫臼了。
以擒拿對手的左手為支點，她右掌已經劈向心口！

他知道練峨眉平時和他對練並沒有拿出實力，因為他也一樣，但沒算到解放禁制後的她會這麼可怕！何況她本身最擅長的就是近距離的貼身戰，他不該大意到沒做任何試探就冒然接近，一時失誤竟讓他落入連還手餘地都沒有的慘敗！

當下只有眼一閉，希望自己不會死得太難過。

心口有種暖意掠過，然後劇烈痛楚在胸腔炸開，幾乎要把他五臟六腑都震盪絞裂，狂龍噴了口血，身如斷線風箏般彈開。

是錯覺嗎？那瞬間，他好像聽到姐姐的驚呼……

艱辛萬分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發黑的視線只來得及收歛進練峨眉恢復清明的眼，她壓抑著的、染了一片腥紅的袖，還有她陰鬱愕然的容，之後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當狂龍再度睜開他的眼睛時，他已經回到自己房間。

從床上支起上身，右袖在肩胛一道整齊裂口後不見了，只露出他纏著繃帶的臂膀。

原來他還沒死啊？他試著抬出高右臂，除了肩膀還有點酸痛外，其他倒是沒啥大問題。

「右手只有脫臼，是你運氣好，我希望沒有下次。」練峨眉端著碗，不冷不熱地說著，語裡隱約帶著警惕意味。
她換了件黑袍，因端案而從寬袖中露出的右手也纏著繃帶。

「吃藥吧。」她舀起微熱的黑水，湊近狂龍嘴角。雖然態度略顯冷漠，卻足以讓他欣喜若狂。

「謝謝阿姐。」他已經多久沒這麼近地看過她了？從他住到萍山起，練峨眉一直都是若即若離，雖說不上冰冷，卻也不曾熱絡過。
就算現在還是一樣，至少她眼底有他的影。

張嘴喝過藥汁，狂龍覺得再也沒有比口中苦澀藥水更甜的蜜了，如果能持續下去，要他再挨幾掌都行。

「為了讓靈識更加敏銳，在內修時我會封閉五感，只憑外界氣息反動，靠近的事物一律視為殺意反擊，所以才不准你上來，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我的話？」帶著責難冷淡說著，練峨眉想起千鈞一髮之際的恐懼，無奈地輕聲喟然。

若非狂龍抵抗時的內力波動讓她發現不對而及時醒覺，恐怕現在她只有收屍的份了。
一想到嚴重後果，練峨眉只覺如墜冰窖，比較起來，發勁時強行制止收斂、導致自己手臂筋脈逆亂的出血創傷，都顯得微不足道。

饒是如此，硬吃下她三成功力的狂龍還是得難過一陣子。
就當是給他的教訓吧。

「阿姐對我真好。」清冷中的關心，讓她彷彿凍結的眼中燃過一絲溫度，稍縱即逝。那美麗的火燄，是給他的嗎？是給他的吧！
情不自禁地，狂龍覆上她端碗持匙的玉手，用有如迷醉的低沉：「妳這麼關心我，我好高興……」

練峨眉臉色一沉，忍住拂袖而去的衝動，輕輕將手抽出，讓他熱情的厚掌合在碗上。
「既然你已無大礙，就自己用藥吧。」他的舉動讓她想起笑蓬萊的插曲，只覺得一陣惡寒滑過背脊，聲音不由得冷了幾成。

或許是因為練峨眉陡然冰冷的排斥，狂龍的表情像被打了一巴掌，但她並沒有因此做出任何補救，只是視若無睹。

「我去午習，恢復狀況你自行掌握，好好養傷。」背對狂龍，她走向門扉，語氣疏離，又回復成那個凡事淡泊、冷靜自持的練峨眉了。

「……姐姐。」在她踏出門檻前，狂龍低緩呢喃止住她的腳步。
練峨眉沒有回頭，只是停在原地等著下文。

「妳愛我嗎？」細小微弱的聲音，從她背後飄忽而來，帶著一點被刺傷、一點失落，還有那麼一點……期待。

沉默了下，她輕輕開口：「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當然是愛你的。」閉上眼，她宛如想隔絕、劃分些什麼般……

「就像一個姐姐愛她的弟弟一樣。」

她沒有回頭，甚至連絲動搖都沒有。
直到月上東山、直到另一扇門開闔，劃上萍山一天的句點，練峨眉都不曾再踏入。

狂龍只是等待，他希望姐姐會進來看看他。
那麼，就算她說的是謊話，他也會當真，然後再繼續壓抑自己快要掙脫枷鎖的慾望。

雖然期待落空，不過也無所謂了。
忍耐太久，對狂龍來說，這是個讓他不用再忍耐的理由。

前些日子下山，他見識到很有趣的事，還帶了伴手禮。
也許他可以試看看禮物的效果。

最後，他只是把那碗冷掉的藥喝乾，儘快恢復體力是當務之急，畢竟有健康的身體才有彩色的人生。
將視線調向櫥櫃，他笑了，邪偽偽地帶些算計。

-------------------------------------------------------------

我該恭喜狂龍出頭天嗎?可是他的用字寫得自己一陣麻......被肉麻麻的。
密謀果然還是要擺下章，不過等我閉關過後吧。
最近實在很低潮，情緒低落到連寫文都不能讓我進入無我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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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過啊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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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4樓發表於: 2009-07-26 13: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云人越来越强大咯，对狂龙完全是秒杀啊。
有趣的事?

不会是天下香和阿芙莲吧。
云人，放心吧，师傅一直在萍山保佑你！！
笑蓬莱的传统不止是爱钱，还有嫁大夫吧！

今晚就要开始高三生涯咯……网估计这两天就要断掉

。。

以后只能用个小手机来支持大人咯。。
想要登录评论估计也做不到了。。
偶祈祷野儿千万不要加密。
不然偶只有

哭的份咯。。

最后，大人乃要加油，走出低谷哦！！

[ 此帖被罪過啊罪過在2009-07-26 23: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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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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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45樓發表於: 2009-07-27 11: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十七【痕】

人生在世，就是選擇。
不斷地在選擇。

還無意識、只是虛邈漂流的胎動時，選擇成形或繼續漂流。
出生長成能自行作主後，面對所謂長輩計畫好的前景，選擇順從或違逆。

有些選擇錯了能亡羊補牢，有些選擇錯了可以重頭來過，如走岔路、如炒菜忘了加鹽、如寫字多劃了一撇。
只要多付些代價、多花一點時間精神，就算未必能一切如新，至少停止了錯誤延續。

然而，有些選擇，一旦錯了就不能回頭。
只能一錯再錯。

※ ※※※※※※※※※※※※※※※※※※※※※※※※※※※

練峨眉看著眼前冒著蒸蒸熱氣的茶具，心裡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或許是因為這個用笨拙動作過水壓茶的人，是她那泡在酒堆過日子的小弟的關係吧？狂龍時常私下背著她偷喝酒的事，她其實是知道的，只是不說破罷了。

本性難移，是不？教化之初，總是得睜隻眼、閉隻眼，只要別太過份，練峨眉是不會出言制止給他難看，頂多給點暗示教他適可而止。
水清無魚的道理她懂，逼得太緊只會累了彼此。

「這樣做，對嗎？」遲緩的倒茶動作結束後，狂龍帶著討好的笑，半抬著頭問道。

一開始水就滾得過大，過了三沸的道理，甚至連水都燒乾近半，泡出的茶是一定有瑕疵的。練峨眉並沒有將話說出口，只是端起杯子嗅著茶香，淡淡說了句：「還行。」

「味道呢？」狂龍睜著眼，期待地問，彷彿一個等著稱讚的小孩般過度急切。
急切地得像在期待某事發生。

杯沿及唇，透過裊裊水氣瞥見他熱切的眸，她忽然有種厭惡感。
簡直像是某齣荒謬劇的情節。

對了，是怎麼開始的？在這個還算正常的上午，日上三竿的時刻——
『阿姐，可不可以教我泡茶？』收拾著自己用完早飯的碗筷，狂龍忽然提出這個從未有過的要求。『我還沒泡過茶呢。』

『怎麼會想要學泡茶？』練峨眉的訝異不是沒理由，就算狂龍喝茶時總是儘量裝得若無其事，她依然從他皺起的眉痕間看見不耐。

『因為阿姐喜歡喝茶嘛。』努力扯起無害的笑容，狂龍言論完全符合一個敬愛其姐的賢弟：『吶，以後阿姐要喝茶，就讓我來伺候就好。』
那眼底一閃而逝的異光是否透露著一語雙關的諷笑？垂睫，練峨眉只當自己多慮了。

莫名所以，卻沒有拒絕的理由。
茶道靜性修身，狂龍近來是沉穩多了，不再如往日那般帶著困獸焦躁的過動，彷彿真的適應了萍山生活。
……似乎是從她失手打傷他的那夜起，轉變得更為明顯。

明知所有胡思只是杯弓蛇影，練峨眉還是管不住自己被悚然冷意引發的荒謬思緒。

明明是希望狂龍改過向善的，為何在他表現溫和無害時，她卻只有心驚肉跳的直覺？
莫非她落入『本性難移』的刻板印象而不自覺，所以對他可說是違背本性的要求才會大感不對？

或許他只是貪新鮮，過段時間就會厭了。
不願自己有意無意地提防弟弟，感覺就像在找藉口排斥他似的，練峨眉這麼告訴自己。

讓狂龍去天泉上游打水過來，練峨眉從茶櫃中挑出一包玉露，從基本的洗杯暖壺、泡葉，到開茶，她簡單地口頭說明一次，便放手讓狂龍自由發揮，只有在出錯時才出言提點。

像不像，三分樣，狂龍好歹也常看練峨眉泡茶，模倣起她舉止還頗有板有眼，除卻動作不若她行雲流水般的自然俐落外，倒也看得出幾分仔細用心，不單是敷衍討好她。

狂龍給自己倒了杯茶，像平日喝燒刀子似的牛飲而盡，只差拿在手上的茶杯不是大碗，一口清茶含在嘴裡，品了半天才表情微妙地吐了句：『好澀。』

『這茶味道本來就是這樣嗎？還是我泡壞了？』他喃喃自語，神色有些無辜，然後比了比練峨眉面前的那杯茶，道：『阿姐妳試試看。』語氣裡有著難以察覺的催促。

練峨眉沒有伸手，只是凝著那杯茶。
琥珀色水線流動在她眼前的杯，泛著琉璃般的光澤，她沒有表情的容顏隨著瀲灩破碎在杯底，像她底裡那片模糊隱約的警鐘聲。

——該懷疑時就要懷疑，留條退路，不要賭，也不要自信。
彷彿包容了所有複雜情緒的冷靜冰嗓，緩緩地從記憶深處浮現。

想太多了，不若寂影算計師傅，茶葉是她自己的，哪可能會有問題，即使狂龍是想在泡茶時動手腳，在練峨眉眼下，又怎麼瞞得過她？是想多了吧。
更何況，狂龍已經先喝過了。

於是她拈起杯，在狂龍手裡顯渺小的杯，在她纖細的指尖裡是如此玲瓏合襯，水溫透過瓷璧傳到掌心，卻暖不了她心中的寒意。

或許她還是應該再考慮一下。
——如果不想像師傅那麼難堪的話。
她臉一白，差點握不穩掌中杯。

不過是杯茶水，值得她如此忐忑嗎？再怎麼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中毒，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弟，還能怎樣傷害她呢？

儘管如是想，她的手指卻依然僵硬，一如她心底的猶豫。
喝？不喝？都有顧忌。

選擇面對自己直覺，就代表她並不信任自己弟弟，所以連杯水都不肯喝。
選擇無視自己直覺，則表示她不信任自己，以及恩師用命換來的教訓。

不知道師傅那天端起寂影給的茶水前，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掙扎過？
應該是有的，然後她毅然選擇相信自己一手教養的徒弟，最後落得死無葬身的下場。

不，她絕不會落入如此悲慘的地步。
練峨眉做了決定，端杯喝下。

「味道怎樣？」狂龍興致勃勃地問道，半開玩笑說：「有沒有頭昏的感覺啊？」

「胡說些什麼。」或許是心虛，練峨眉話說得有些底氣不足。

「看妳一杯茶捧那麼久，很像在懷疑我下毒嘛。」他低笑幾聲，有點得理不饒人的諷味。

「你有嗎？」練峨眉沒有因為被說中心事而惱羞成怒，反而坦率地直問。「或者該問，你會嗎？」

「我這麼尊敬妳，哪會毒害妳呢？」是啊，他怎麼忍心毒死他美麗的姐姐，他才不會下傷人性命的藥呢。

「怎麼了，阿姐？」看著鎖起眉心的練峨眉，狂龍問候的語氣裡沒有驚慌意外，倒有幾分……期待。「不舒服嗎？」

「好像忽然變熱了……」不對，不是變熱，而是茶裡的確有問題！
練峨眉壓下怒火，只是冷冷地對他說：「別惡作劇，你在茶裡放了什麼？」讓人身熱如火燒的東西，她聽過不少，無法判斷是何種藥物。

「反正，不會要妳的命就是了。」無異承認自己下藥，狂龍表情顯得很快樂。
啊啊，姐姐，妳不會知道現在的妳有多誘人吧？濕潤得像要滴出水的雙眸，泛著櫻色的肌膚，暗斂的怒氣在她麗容上畫上狠戾，終於有一點和他相像的氣質了。

「解藥給我。」狂龍同樣喝了茶卻無事，應該是事前服過解藥了。

「解藥就是我。」當然，其他的男人也行，不過他絕不會讓這樣美麗的姐姐教別人看去、讓別人擁有，誰敢從他身邊搶走姐姐，誰就該死！
「沒事的，姐姐，結束後妳會覺得很舒服的，比妳辛苦練了一天功還愉快……」那雙眼貪婪地往她身上探去，不再掩飾自己慾念。

「閉嘴！畜牲！」再怎麼遲鈍的人聽到那席汙言穢語也該明白了，練峨眉簡直難以置信，大怒：「你竟然對我下媚藥！？」
驚懼與羞憤打破她長年修道養出的止水明心，指掌收緊，瓷杯在她手中碎裂，鋒銳碎片將她未運勁的掌心割得血跡斑斑、落地嫣紅，因為怒極欲狂卻無處可發的情緒只能藉傷害自己宣洩。

「妳流血了……」狂龍沒想到練峨眉的反應會這麼大，比意料還小的藥效也讓他頗為顧忌，照計算，對方該已神智不清。

「不准靠近我！」原想上前包紮的意圖制止在練峨眉的一聲怒斥裡。

每流一滴血，身上躁動就退了一分，疼痛讓怒火幾乎燒盡的冷靜復甦了些，她深吸幾口氣，用力晃下腦袋，將開始有些渙散的神智拉回清明。

「你也喝了茶，為何沒事？」暗催元功壓抑藥性，練峨眉找話拖延時間，另一方面，也是釋疑。

「真的沒有解藥。我不受影響是因為從被師兄們暗算的那天起，就每天吃一點毒藥，這種東西對我根本無效。」狂龍的語氣顯得洋洋得意。「何必忍得那麼辛苦呢？只要……」

「你是畜牲，還是禽獸？難道你不知道對一個女子、對一個修道人來說，你做的事有多不可饒恕嗎？甚至那人是你的親姐！」幾乎是咬牙切齒，練峨眉越說越恨，孽弟妄為勾起她亟欲忘卻的往事——
或許在無意識間，她責問的是另一個已歿之人。

「你有那麼恨我，恨到要我生不如死？你厭了萍山生活可以告辭，不須用這種方式逼退我！」是啊，狂龍不軌的行為，意在相逼，也只是相逼！真相是如此，必須是如此！

因為假如不是這個理由，她就無法說服自己狂龍其實沒打算對她不軌，無法說服自己狂龍只是在嚇唬她。
因為假如不是這個『他不懂拿捏分際』的理由，她辛苦維持的血親血肉，就會變成腐爛破碎的醜惡不堪……

「才不是因為這樣！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對妳……」

「滾出萍山！」忍無可忍，練峨眉拍桌一喝！

她不想再看下去、不想再聽下去了！在怒火吞噬她的理智、讓她殘殺手足之前，做出和唯一血親決裂的決定。
「狂龍，你贏了，我管你不住，也管你不起！離開萍山，隨你愛去哪、做什麼，我都不管了。」如冰珠落地的寒嗓，說著毫無轉圜的決定——「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怒到極端不是真火，而是冰冷到足以灼傷人的溫度，狂龍愕然，雖然早明白失手就是這麼一回事，但真正從她口中說出時，他仍驚慌得不知所措。
「阿姐，我知道不對了，妳原諒我吧！」去他的男兒膝下有黃金，為了求得練峨眉的諒解，狂龍當場便推開凳子往下一跪：「妳打我也好、罰我也好，就是別趕我離……」

練峨眉的回答是寒涼如刃的睥睨，眼神冰冷得彷彿所有情緒都凍結，連狂龍未盡的話語也凝固在喉間。

「你知道我為何不打你嗎？因為我怕我一動手，會失手殺了你！」冷峻語尾一畢，她掌下堅固的檜木桌已碎成霽粉。

「我說最後一次，滾！」那片冷霜終於浮現波動，只餘殺意破冰更添寒。
狂龍白著臉慢慢退開，一直到他身影成了黑點消失在萍山邊際，她都不曾將視線調離分毫。

不是因為感慨別離，而是警戒他去而復返。

姐弟當成這樣，也真夠可悲的。
自嘲一笑，練峨眉搖搖晃晃地起身，鬆懈元功後的藥力一口氣湧上，她摀住口鼻往門外踏去，撐著籬笆便是一陣乾嘔。
幾乎沒有任何食物的胃道只吐出酸水，心理的不潔反應在身體，想起狂龍那不加遮掩的露骨眼神，她只覺得骯髒噁心。

望向門裡逝師的牌位，她漸漸鬆開緊鎖眉心，眼中浮上一抹哀。
——師傅，又給您救了一次。
她在心裡喃喃自語。

若非想起恩師的悲慘遭遇，她想自己會為了表面的平靜而無視直覺。
只是淺淺地啜上一口，藥效便如此重，她不敢想像自己若喝完那杯茶，會有怎樣萬劫不復的下場……
悚冷伴隨反胃感糾纏著她，忍不住又低頭吐了出來。

彷彿恢復知覺，掌心傳來刺痛，張開左掌，細碎鋒利的嫣紅瓷片落下。
她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手，之前為了保持清醒，她握得用力，食指和中指指節的創口甚至深可見骨，整隻掌心慘不忍睹，就算傷癒，也是滿面瘡痍，坑坑疤疤。

她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不管如何說服自己，狂龍做過的事，永遠都會像這些傷口，在她生命留下斑駁不堪的痕跡。

※ ※※※※※※※※※※※※※※※※※※※※※※※※※※※

晴空萬里，暖暖的午後日光灑在鮮少人煙的林子裡，透過葉隙曬得人懶洋洋的，尤其當那人本身就不是個太勤勞的人時。

癱靠在楠樹下的造幻師伸個懶腰，隨著他動作，頁數翻開一半、跨坐在他臉上的藍皮封面《金瓶梅》滑下，露出一張呆滯的俊容。
抹掉被呵欠擠出的眼淚，滿目蒼翠與溫暖冬陽舒服得讓人昏昏欲睡。

可惜後頸傳來的刺癢感讓他想睡也睡不著。

這是種直覺，就像眼皮跳，每次只要他有這種感覺就一定會有事。
造幻師很相信自己直覺，也靠直覺避過不少麻煩，於是他拍拍臉，認命地告別睡意。

遠遠的，造幻師便看見狂龍腳步蹣跚地向他走來，看他那起伏不定的肩頭，不知在哭還是笑。
或許兩者兼有之。

大概就是這個吧。造幻師摸著自己後頸站起來，順手將地上的書收進懷中，拍落沾在褙襦的葉草，好整以暇地等著擺明是來找自己的狂龍。

「嗚嗚……我好傷心……」狂龍半掩著臉放聲大哭，倏地語調一變，又發出喜悅的刺耳笑聲：「可是，我又好高興呢，嘻嘻……」

「喔，這樣啊。」不著痕跡地瞄過狂龍身上汙漬般東一片、西一片的血跡，造幻師若無其事地和他對話起來：「看來你一路上和不少人『分享』你的快樂。」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了嘛。是說……」他眼一瞇，冷不防橫裡劈出一刀！「你要不要也來舒爽舒爽啊？」笑意不減，只是多了抹嗜血的狂。

「敬謝不敏，好意心領。」造幻師袖一揚，人已像張沒重量的紙，輕飄飄地飛躍在他方才所倚靠的楠木枝條上。
「在下日子已經過得很舒爽了，不需要閣下錦上添花。」他依然笑容可掬，彷彿狂龍那刀不是朝他胸口劈過來的。

收起劈出瞬間便折返擋格的逆鱗，狂龍斂眸瞟過數十支佇足在泥地上的兩寸幼針，那長不過指、細如繡針的針尾延伸出兩翼如蝶，在陽光下反閃著虹光。

『蝶迷針』是造幻師的愛物，短薄的空心兩翼不但幫助發射穩定，還是儲毒囊。毒性不強，一針不過毒死一隻小耗子，身強體壯的人還能撐上幾天，來得及找大夫解毒，沒啥後遺症，就是中針後會產生幻覺這點陰損了些。

「靠！一發一大把，你暗器免錢的喔！」沒好氣地咂咂嘴，狂龍將刀扛上肩。「是不是捅死我你好當老大？」

「怎麼會呢，我們可是好兄弟。」猶如諷刺般，造幻師胸襟裂開一道痕，懷裡的書本隨著襯衣裂痕飄開頁頁紙片。他不捨地看著書頁隨風天涯，惋惜：「明版孤本，在下弄好久才到手的說。」

「話說回來，你和令姐翻臉啦？」看狂龍滿身血腥，若有人制衡他是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

「都你出的爛主意，害我阿姐不要我了，你要怎麼賠我！」說起心中的痛，狂龍便低頭拭淚……當然有沒有淚水擦，只有他自己知道。

「唉，老大，這你可冤枉在下了。」雙手一攤，那張尖尖的狐狸臉露出無辜表情。「在下明明是說『追求』心儀女子的模式，誰曉得你會拿去對付令姐。」

「唉唷，你那點把戲不是珠寶就是甜言蜜語，再不然就是直接拖上床，沒一個有用啦！所以我才和阿蜂調了好東西，誰知道阿姐沒泡到，我反而被趕出家門了。」狂龍像輸不起的小孩猛跺腳洩恨。

惜花蜂那淫蟲的東西啊……八成是他壓箱底的『旖旎綺雲』了。無色無味、藥性又強，因為製作不易，連惜花蜂都捨不得用，反倒便宜了狂龍。
是說……造幻師沒料到他真的會對自己親姐下春藥。

「那你應該找惜花蜂，找在下算帳不對吧？」

「找過啦，我這老大對他很好，挑他最爽的時候送他一程，標準的爽到死，還有女人陪他，死了都有女人玩。」雖然全身赤條條地和女人被串在妓院床上，死相不太好看，不過死人不需要面子。

「雖說失敗了，不過閣下看起來好像還挺開心的嘛。」怎麼說呢……就是這種時候的狂龍最難捉摸，這刻可以聊得很平常，下秒說不定就抽冷子砍人一刀。

「是啊，我好開心的！」低聲嘿笑，狂龍攤開雙手，彷彿握住什麼地扣上，眼中有著想起興奮回憶的狂熱。

「她終於正眼看我了！」倏然瞠目，他話中帶著病態的滿足。「她那種好像看到什麼厭惡東西的眼神，憎惡、恐懼、輕視……這世界上，只有我才能令她露出那種眼神！」
是啊，那雙情感淡薄的明眸竟然湧起如驚濤駭浪的憤怒，那雙冷淡到看不起人的眼神竟然會出現害怕呢！都是因為他，狂龍！嘻嘻呵呵……

不是開玩笑，狂龍是真的很開心，他是真的打心底覺得被心愛的人厭惡是件開心的事。
察覺到這件事，造幻師只覺得頭皮發麻。

以前的狂龍再怎麼壞，他的反應都還在正常的範疇內，跑不開人性的依據。
而現在的狂龍，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要如何計算一個瘋子的下一步、怎麼去探討狂人的心機？
除了像給小孩糖吃一樣地滿足他的慾望外，大概也沒什麼可以掌握他的方法了吧。

「不過，還不夠啊。」他的聲音輕忽了起來，像是暴風雨前的風平浪靜。「她還不夠討厭我、憎恨我，她只是不想看到我而已……這不夠！」

「我要她討厭到不得不想起我，我要她永遠都在想著我！」堅定的狂聲，猶如立誓。
是啊，只有他一個人在牽腸掛肚是不公平的，無論如何，他拋出的心都要有個回報，是什麼都好。
恨也可以的。

是因為絕望的愛，還是愛被忽略後反激的恨？
無法成為她的最愛最重視，就要當她的最恨最輕蔑嗎？

或許對狂龍來說，能不能藉由藥物佔有練峨眉並不重要，他要的是一個結果。

得到了，就是擁有她的人，一個崩毀的過程與結束，說不定從此狂龍一聲笑這個名字，就會隨著他的滿足而銷聲匿跡。
失去了，則是得到她的決裂，比起不冷不熱的對應，絕對的敵意至少純粹。

造幻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同情他，只明白這場鬧劇還沒落幕。
「閣下接下來如何打算？」

「去把那群放牛吃草的小子叫回來吧，好久沒幹正事了。」狂龍扳扳指關節，笑得狂放：「老子要去找人收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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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趕得及在開學前完成，不然兩頭燒我一定得文斷頭了。

* * *

轉貼在這裡要稍微告個段落了，不是野某偷懶不轉，而是作者大人還沒寫到啊！！ o9i#N
暫離之前最後一張圖↓ ]CIQq1iY
是13章的練峨眉附圖^^ ]D{c4)\7C|
http://home.gamer.com.tw/galleryC.php?sn=66365 4ypRyO
mX@j
希望大家看了多多回復，因為作者大人也會來看喔 P(pd0,%i;a
我們一起集氣讓她考試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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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46樓發表於: 2009-09-23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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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寄託】

人是孤身來到世上，又孤身離去的生物。
然而，人卻也是只要存在過，便會留下痕跡的生物。

有人用盡一切、燃燒一生，就為了讓自己存在的痕跡，更加深刻凸出地留在世上。
有人冷眼旁觀、保持距離，但求船過無痕的雲淡風輕，只要某些人記得自己便足夠。

然而，儘管心底認為只要如此、死了也無所謂，本能還是在掙扎著茍延殘喘。
人就是這麼矛盾的生物。

※ ※※

邇來笑蓬萊常客最常問的一句話，就是：「你們樓主怎麼了？」
因為金八珍不見了，出面主持樓務的是早已退隱的金珊瑚。

青樓藝坊對於客戶的功能，不單純只是尋花問柳，商討生意、打探消息不說，酒席間的商討常因條件談不攏而氣氛僵硬，這時就得靠長袖善舞的第三者打圓場、設台階，而善察言觀色的青樓坊主往往就是這角色。
金珊瑚便是精於此道的佼佼者，笑蓬萊就是因她才成為千家集的花街龍頭，金八珍得母親真傳，繼續笑傲風塵。

對舊日常客來說，再見到這位曾經獨領風騷的大姐自然懷念，甚至有些老人是衝著她上門、一同緬懷當年勇猛的，新客人卻有幾分不自在，雖說這位『隱居夫人』對他們的招呼也沒怠慢，但終究還是有幾分生疏在。
兩相折扣下，笑蓬萊生意倒沒受太大影響。

然而不論舊雨新知，莫不因金八珍的下落多問幾句。

——是，我家樓主還在，只是暫無閒暇管事而已，因為有個貴客光臨，得她親身伺候才顯尊重。
——呵呵，您老說笑了，光比富貴哪有老爺您尊貴，是那貴客世俗外的本事不簡單。
於是隨著眾妓伶的回答，某些奇妙的流言蜚語就這樣傳開了。

聽說笑蓬萊來了個不得了的大客人，是個修練有成的練氣士，修為高深可比飛仙客！

在千家集誰不知金八珍的丈夫是個病癆，當年她成親時就有好事者開始幫她扳手指倒數當寡婦的日子了，嘿，沒想這病鬼藥師婚後身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健朗，後來還有體力義診，認識他的人莫不說他判若兩人。
原來就是托那飛仙客的福啊！

那麼說起來，不覺得金八珍這幾年來都沒什麼變嗎？聽說也是那飛仙客的指點一二吶！還有那個越老越豔的朱瓔，大概也是。

喔喔，那麼說來那飛仙客本事可不小，不但能教人延年益壽，還能青春永駐！

啊，那麼說起來，張三隔壁的朋友的姑母的表兄的堂弟的表姪，在很久以前好像有遠遠的看過那個半仙一面，果然是童顏鶴髮、仙風道骨，一轉身就直上九霄無影蹤，後來再現時竟成髮烏纖細的少女，果然是千變萬化的神仙！

那那那……能不能請樓主代為引見一下，就算只有一時半刻也沒關係，沾點仙人的光也好，只要能請到仙人的幾句金言、指點迷津，多少錢都可以商量的。

——這倒困難，人家飛仙客可是有緣人才得見，別說爾等外人，整個笑蓬萊也只有樓主，朱瓔大姐和姑爺能承見她，我們這些下人連端茶都不夠格呢！
不知道是哪個姑娘貪趣還是壯聲勢，隨口跟著應了句飛仙客，於是寄宿的修真者莫名其妙地成了半仙，還是個神通廣大的半仙！

傳著傳著，不知道為什麼，傳聞越傳越誇張，原本單純的修道人，被傳成返老還童、身懷長生不老仙術，能移山倒海、開天闢地的通天真神仙。
於是整個千家集為之沸騰了瘋狂了著魔了，為了只聞其名的神秘飛仙客，幾乎所有達官貴人都遞過名帖求見，結果當然沒一個能如願，不過正因有價無市，越喊越高的排場，反而為其增添了『世外高人』視榮華如糞土的真實性。

幾個不怕死的小賊想翻牆闖關，卻連月門都沒踏進，就在前院陷入鬼打牆，大清早被丟在笑蓬萊門外還一臉茫然；而有些小有名氣的練家子則是被轟出牆外，直言遇上了鬼祟，於是這神秘天仙又多了個駕馭鬼神的能力。

也因此類情事屢屢發生，金珊瑚乾脆在別院加派把守，擋得了幾個是幾個，擋不下的，就給當事人自行解決。

「飛仙客？虧夫人能想到這名頭唬人。」朱瓔倚在門邊，諷然覷著半臥褟上的人，嗤道：「以妳現在這模樣，說是冤魂還比較像呢。」

和熱鬧的前廳相反，這座被傳成仙園的神祕別苑燈火黯淡。
而朱瓔所佇立的廂房，更是清冷空寂得宛如孤墳，除了安靜暗沉，還有不似人間、清澈透骨的寒意。

「不能喝完嗎？好歹也是無介苦心熬配的。」她示意桌几上那放了一整天的碗，語氣涼淡。

碗裡藥汁從上午放到深夜，金八珍勸了又勸，她才勉強嚥下幾口，過沒多久又和胃液一起吐出一半，見狀，金八珍也不敢勉強了，只是體貼地將藥汁溫了再溫。

聞言，褟上之人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嘆道：「我並非不識好歹，只是……今天已經到極限，喝再多身體也沒辦法接受。」清音奄奄，失去以往的中氣。

「眉姐，我弄了粥，多少吃一點吧，」金八珍端著食案，憂心忡忡地踏入。「妳前晚又耗力驅人，這樣有出無進，身體撐不下去的。」

練峨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坐起身，曾經的飄逸道骨，如今被變數打擊得只餘幾分凜傲殘存。

倘若外人見著她現下的模樣，恐怕不會相信這個眼神陰鬱的森然女子，就是傳說中的神人飛仙客。
即使說穿了，真相亦非傳言那麼神妙，還有幾分是沾先人的光。

練峨眉扶碗喝了口粥聊表意思，便抬手婉拒，蒼白面容不見血色，但金八珍還是暫緩下心。
現在的眉姐雖仍嫌清瘦，至少比她剛到笑蓬萊的模樣好多了。

想起再見的那晚，金八珍忍不住發顫。

晚春時暖更好眠，金八珍向來都很好睡，尤其身旁有個體溫低得很涼爽的老公，更是讓她一覺到天亮，但那晚不知為何竟猛然驚醒，只覺得好像有人在呼喚她。

尚不及向丈夫解釋，她匆忙披上外衫，在戰無介不解的眼神裡往外走，卻在開門後站定。

女子垂首凝鎖著欄杆外的無波水面，不知在迴廊站了多久，聽見聲響才轉身望向她。
十六夜的月光灑在來人枯槁慘白的身架上，像照在幽魂般透身而過，那雙微斂的無神雙眸使她披散髮絲下的凹陷雙頰更顯詭麗，有種死氣陰沉的病態美感，令人望之生寒。

那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見鬼了，完全認不出那是她結拜姐妹。

『眉姐？』她小心翼翼地迎上前，深怕一個動作就會驚走對方，而練峨眉只是像座精美雕像般地保持著原來姿態，不動，也無語。

直到金八珍來到她眼前，她發出像啜泣聲的輕嘆，闔上讓月色浸潤得銀亮的睫，如斷線木偶般地靠上她。
失去意識前，她說了段短促的字句。

悠遠而微弱的聲音，教金八珍剎那聽得不真切，當她意識到那字句的意義時，只覺得那寒意從膚上傳過來，三月煙花的時節，她卻覺嚴冬不過如此。

靠在她頸肩的肌膚傳來冰雪般的溫度，脆弱得彷彿一碰就碎裂。

眉姐有那麼輕嗎？或者該問，倒在她身上的，是一具活人的身軀嗎？更別提那淺薄到近乎停止的呼息。
當戰無介驚見故人異樣，欲喚人幫手時，金八珍制止他，只要他去請朱瓔過來。

她不想讓這樣的練峨眉曝露在生人前，她那傲骨風霜的眉姐……
該是一直都是英姿凜冽的。

匆促點起燈台，即使是在半暗的廂房裡，金八珍依然可以看見戰無介為診脈而拉起的袖下、練峨眉傷痕累累的皓腕。
她丈夫也看見了，但他只專注在患者的微弱脈絡，臉色凝重。

半晌，戰無介起身對金八珍道：『她氣血不暢，應是失血過多後營養失調，比較麻煩的是她現在虛不受補，得花點時間調養。我先開幾帖藥，再視她吸收程度換方。』純粹就事論事的聲音稍嫌冷漠，不含私人情緒的態度卻讓他的診斷更顯權威。

拿著藥單抓藥前，他沉吟了下，語重心長地對兩人交代：『體病易治，心病難療，她能不能好得靠妳們，我幫不上忙。』一個身心堅韌的修真者會虛弱到這地步，絕非單純染恙，唯一的可能就是病由心生。

戰無介和練峨眉間的交情並沒有好到能夠推心置腹，他沒立場也不打算去探詢愛妻金蘭的隱衷，身為醫者，他能做的只有施針投藥。

後來練峨眉醒來，恍惚眼神在發現自己身處笑蓬萊時閃過一絲錯愕，彷彿來到這裡不是她的意志，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想回萍山。
儘管金八珍費盡唇舌，她依然抱持柔軟卻堅持的態度，若非朱瓔狠罵式的強迫硬留，她真的會拖著走不穩的腳步爬回萍山。

她不知道練峨眉發生什麼事，竟然可以讓她消瘦到近似骷髏，最讓金八珍害怕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打骨子裡透出的死氣，以及那句帶著彷彿希望自己下刻便消失的絕望……

『我好累。』

「丫頭，藥不喝就算了，連飯都不吃是要我餵妳嗎？」又脆又快的嬌嗓微亢，不悅火花絲毫不隱藏，銳利勁爆的教訓狠狠地打斷金八珍走神回憶：「都幾歲大的人還想撒嬌！要不要我嘴對嘴灌妳吃！啊？」搶過她手上的粥碗，朱瓔朝著練峨眉就是一頓吼。

那個……氣質氣質啊，大姐妳怎麼年紀越大越容易抓狂？還有，眉姐是女的，妳就算用嘴餵，她也不會高興，別嚇唬病人了好唄？
不過看著練峨眉一瞬空白的僵定，金八珍張張嘴，最後還是決定吞下對朱瓔的意見。

對總是愛給旁人軟釘子的病人，有時候是不能夠太順從的。
她有點壞心的笑了下。

※※※

座落在笑蓬萊底端的別苑原本就是金八珍夫婦及朱瓔這些主管的居所，幽靜清雅，裝潢不若前院俗豔，隔離前後院的寬闊花廊早年經姬梅淵指點，佈有奇門遁甲，應付一般宵小綽綽有餘。

至於那些別有用心的江湖中人，雖小有本事仍遠非練峨眉對手，更甭說她心情欠佳，下手情面不留，往往來人連她的面都未見到，就被重傷轟出苑囿，其他觀望的人三番兩次看人被五癆七傷地抬去療養後，知有高手坐鎮，倒也識相地不敢越雷池。

月上東山時刻，金八珍依然在朱瓔的陪伴下，等練峨眉慢吞吞的把粥喝完、短暫休息後運功調息，確認她已入神忘我，她們才知趣地閤門離開。
一關上房門，朱瓔便斂下張狂怒火，沉靜得判若兩人，經歷過淬煉的年長睿智在她眸中浮動。

「那個……不告訴眉姐嗎？」往樓下議事廳走的路上，金八珍嚅囁著，低聲問道。

「別傻了，沒看峨眉連自己都顧不好，多讓她知道也只是讓她煩惱罷了。」朱瓔冷哼一聲，帶點殘忍地往下說：「更何況，嚴格說起來，今天她們姐弟會變成這樣，那些人是元兇！就算真的教狂龍害了，也是報應！」

「可是，也不能一直瞞著眉姐吧，再怎麼說，也是同宗的人，而且眉姐這些日在妳的……嗯，『看護』下，身體好很多了。」

「她那副德行好在哪！？我沒說要一直瞞她，但在她狀況沒好到我通過前，我不會告訴她，妳也不准說！」
她嚴厲一視，語氣無轉寰餘地：「說，是自然要說的。狂龍那小子不會光找自家人下手，而且手段會越來越過份，所以在他拖無辜下水前，我們更該讓峨眉好好靜養，以利日後整治狂龍！」

「身為決策者，輕重緩急妳要會分，為了一時心軟，賠上的可能是峨眉的命！」以她的個性，知情後不可能不出頭！而那丫頭動手又像不要命，標準面無表情解決敵人後才私下吐血的逞強型，這種打法在笑蓬萊還有自家人幫襯著，在外頭只能同歸於盡了！
朱瓔不敢想像以練峨眉現在的身體狀況出戰，會有什麼後果。

推開議事廳，幾個身著黑色勁裝、身形相似的人轉向兩人恭敬稽首，似乎已等候有時。
這些人是笑蓬萊蓄養的探子，當初狂龍鬧出被同門暗算的大事後，金八珍決定不再像母親當家時除了商業外事務的線報、僅以單純向情報組織交換的方式，而是正式培訓自己的情報網。

因為她明白，練峨眉有一天會走到和她身處之地完全不同的世界，屆時，她唯一能幫助她、能觸摸她的方式，只有如此。

「狂龍最近有什麼動作？」朱瓔壓著檀口咳幾聲，拿起金八珍遞上的茶水潤喉，問道。

不知道眉姐有沒有好好休息？藥有喝完嗎？
看著朱瓔一邊明快俐落地在各路報告上眉批，一邊有條不紊地回答探子們的請示，金八珍渾渾沌沌地走神到樓上姐妹身上。

「真那麼擔心，就去看顧她吧。」朱瓔頭也不抬，收起冊子翻下一本。「我弄完就去找妳們，妳先上去。」

「嗯。」金八珍慶幸身邊還有個歷練老成的前輩可以運籌帷幄，處事和做人一樣明快的朱瓔殺伐決斷，比老是在瞻前顧的她還來得有效率。
雖說她的方針是自掃門前雪，但起碼派人知會過練家人，也算仁至義盡。

「眉姐，妳睡了嗎？我要進去囉。」敲了半天門沒人應，這時間要睡也太早了些，金八珍疑心大起，不等答應便自行開門。
一推門就看到她虛弱的眉姐正拿著碎瓷在腕上割出一道深痕，一旁倒著砸壞的茶杯！當場真的是嚇得她魂飛魄散！反射性地藥案一拋就抓著練峨眉的手制止她自殘。

沒想到……
「珍妹，妳這是在做什麼？」練峨眉愕然地望著她，語氣疑惑：「為何割傷我？」

咦？「不是，這個……」金八珍低頭看自己搶過的瓷片，有種欲辯無言的無力感，最後只能回答……「妳剛剛在做什麼，都不記得了？」問歸問，她手也沒閒，掏出手絹幫鍊峨眉包紮止血。

「我……」她方才在……是了，她試著將思緒沉入無心忘我，更深一層內功養息，畢竟自從中毒那天起，她只顧著善後，課業都荒廢。
然後……
練峨眉倏然一震，彷彿想起不愉快回憶般，臉上浮現某種帶著憤怒的惶惑。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她蒼白著臉，用細若蚊吶的聲音道：「忘了吧，妳也忘記，其實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細碎的呢喃，像在催眠自己。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妳說清楚啦！」累積的不安、那道無形隔閡所造成的恐懼，在這一刻變成怒火傾瀉，金八珍終於忍不住對她最景仰的眉姐發脾氣了。
「什麼嘛，從一開始就那副傲慢德行，什麼事都一個人扛，妳以為妳是誰啊？很好打很厲害了是不是！朱瓔姐說得沒錯，妳不過就是隻縮在殼裡的蝸牛、不過就是在撒嬌而已！」

「珍妹……」練峨眉獃住了。

「我們不是只能在妳背後等妳倒下的弱者！」聲嘶力竭後，金八珍緊擁著她，一字一句咬牙落淚：「我們……至少還可以聽妳說話、聽妳抱怨，我們可以幫妳分擔的……別岐視我們、別抹殺我們的努力啊……」

「……我從來沒那麼想過。」一瞬怔愣後，練峨眉溫順地靠在金八珍懷裡，語氣有點無措。
弱者？若說她們是弱者，那麼受她們庇護的她，又強在哪？
是該學著倚靠身邊的人一點吧？接踵而來的劇變痛楚，她終究無法一肩承擔。

真正弱的人是她。

「那麼，請妳聽我說個故事吧。」輕柔掙開金八珍，練峨眉恢復她淡涼的模樣，然而，她眼中不再是封閉的冷霜。
「雖然是無稽、荒謬的故事。」她的笑，帶著哀傷。

她簡單地說著她所看到的悲劇，沒有臆測、沒有加油添醋的輕描淡寫，單純的『她看到什麼』和『她做了什麼』。
她腕上的傷痕，是她為了放血散毒而割的，那段時日，她只喝水。
只有血與水的日子畢竟撐不了太久，所以她不斷地昏昏醒醒，在模糊意識中無可選擇地反芻著險些萬劫不復的惡夢，直到她最清醒的那一次，人已在笑蓬萊。

練峨眉意外發現，她覺得漫長痛苦到無法回憶的七日，其實不過是段三言兩語的故事。
而她血親的未遂惡行，也不過是另一段三言兩語的故事。

並不是那麼難以面對的。她想。

「妳為什麼能那麼平靜？」明明是切膚之痛，為什麼眉姐除了微乎其微的輕顫，可以淡然地彷彿訴說別人的事？「遇到這種事，妳應該很想哭。」

「我哭不出來。」她的眼淚，在師傅走了的那一晚，已經流乾。
她可以流血，但流不出淚；與其流淚，不如淌血。

「妳哭什麼？」看著金八珍的淚眼，練峨眉問。

「因為妳哭不出來，我幫妳哭。」她抽抽噎噎地說，淚痕狼狽地抱緊練峨眉，淚水沿著她臉頰滑進練峨眉頸項，她覺得有點冷。

那是她這段日子來的第一個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彼時血放得太多，她知覺已經麻木，不管做什麼都像浮著水般踩不到底、彷若虛假，直到這刻才醒來。

冷的感覺遙遠得像前世渺渺，然後由此，她持續的感覺到熱、感覺到重量……
感覺到她還活著。

死過一遍又醒來，大概就是這樣吧。

「眉姐是笨蛋！」似乎不爽只有自己哭得那麼慘，金八珍抱怨似的悶聲罵。
「嗯。」
「眉姐是大笨蛋！」
「嗯。」
……

以上沒有任何意義的同樣對話維持近一柱香，金八珍才滿足的放開練峨眉，她搓搓自己發紅的鼻子，看著表情沒變，肩膀卻放鬆許多的練峨眉，她欣慰地笑了笑。

「看吧，就算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至少還能幫妳哭，所以，妳不要再自己一個人扛起一切了。」

「是啊，我身邊還有妳。」低聲說著，練峨眉眼神像找到失落已久的物品般閃著光。「那麼，請妳一直像這樣看著我吧。」
不用走入她的世界，只要像這樣等著她偶爾的脆弱，就夠了。然後……

「不只是代替我哭泣，在我死時，也為我流淚，記得我。」她的聲音依然涼淡，眼神卻十分認真。
「我會盡我所能守護妳，只要妳一句話。」短短兩句話，練峨眉給了她予取予求的權力。

瞬間，金八珍有種被託付了某件重要事物的錯覺，也覺悟到她許下多沉重的承諾。
這表示往後練峨眉對她全無秘密，等於她掌握了練峨眉的弱點，以及……成了練峨眉的弱點。

※※※

「她睡著啦？」

「妳偷聽多久了？」金八珍揉揉自己紅腫的眼，問靠在門板上的朱瓔。

「從妳提起我的名字罵峨眉時。」她咳了幾聲。
她知道峨眉有察覺到自己在門外，回答八珍時也是說給她聽。

「總之呢，暫時能放心……」朱瓔又咳了幾聲。「明天可以加飯量了。」她小聲地笑了笑。

------------------------------------
題外話:
太久沒寫文，寫起來手感不太順
第一次嘗試用對話式旁白，感覺很新鮮，不過成果......算了，再說下去會沒臉貼文。

花點篇幅寫阿姐疼珍妹的部份，畢竟阿姐之後還要收個沒啥武學資質的徒弟，算是鋪個梗吧(希望有機會收梗......)
更別說阿姐的陣亡其實也是因為八珍......

第一部快結束啦，剩倒數三回，如果照大綱來看。
下一章要拿捏尺寸，劉定堅式的黑戲碼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但是不黑就沒辦法讓阿姐氣到跑去抄人間地盤啊，我好掙扎。

* * *

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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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