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0 箜篌引 1-11，53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0 箜篌引 1-11，5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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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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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40樓發表於: 2007-01-28 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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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夫石那句实在可爱。看到朱慕二人的斗嘴每每让人忍不住会心微笑。
少艾的幸福太少了，但是来得其实也容易。哎~
南宫教主的魁力，目前还没看出来噢。。。。。。

頂端

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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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1樓發表於: 2007-01-29 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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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坚定的时候最迷惘…看了之后相当感伤的一句。

羽人一条直肠，哪来的那许多心眼子比呢~~若是朱痕，早些把某砍残了倒是省了许多心…至少不必日牵夜挂，损精折神…当然那是不可能的…顽固如少艾，即使被砍了也还是只顾着别人多一些罢
这一节看了好生慕九啊，老的傻小的痴，往事只会淡，不会逝的，要不还哪来的这么多无聊的恩怨情愁
挖嘎嘎，不过这砍柴的伸收背影倒是十分动人~~
你“又”要玩什么火？瞧瞧，这火烧的可不是汝一个人啊…沉稳的肩，温暖的掌，哎呀呀…

一贫如洗的付出，少艾么？愚不可及，朱痕么？这两个分明是半斤八两…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好累的这活生生两只…
请恻恻继续

頂端

阿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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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39)

42樓發表於: 2007-02-09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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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卜算子

[萍生，過來。]

[……呼呼，這樣好嗎？]

[吾意已決。]

[既然是教主的指令，作屬下的自然應當服從。不過教主你只將此法告知我一人，倒是很有意思。]

[哦？]玩味的抬眼。

[你我同綁在一條船上，你若死了，我這個首座自然也不會有好下場。若是教主不擔心日後復活沒指望，認某便接了這重任也無所謂。]半真半假的勸，是試探，亦是提醒。

[首座，你這又是何必。]莫測的微笑，不動聲色，[這難道不是一個值得你我用心把握的好機會嗎？]

[呼呼，教主這麼說，是逼迫萍生接受了。]

回身，負手，眸中一點凜冽的暗色：[狡兔三窟，凡事都要為自己留條後路。他日你若助我復活，我便不至於找不出一個可以服眾的理由，保你認萍生不死。]

分明應當是筆交易，結局在各自的掂量中已經昭然若揭。一曰助，一曰保，底牌看得明明白白。倨傲的王者將自己的性命重重縛上一枚連環扣，意欲鎖住那一隻在黑暗中恣肆翱翔的鷹鶩。怎奈咫尺天涯，牆裏牆外，多情卻被無情惱。

他要殺他，他卻要保他。所謂彼時服眾，不過是自欺欺人。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如斯清朗的男子，連袖間也似乎沾染著冰涼微苦的柚子寒香，行雲流水一般。嗅得久了，暈染的神思模糊，如同經歷了一場千年的幻夢。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是青瓷上極淺淡高遠的冰紋，若即若離，似幻似真，遙遙的懸浮在離著表面一兩寸的地方。抓不住的東西，以命相托，又有什麼意義。

[這樣說來，認某這微不足道的命，日後還要指望教主的蔭庇了。]與語氣截然相反的輕慢笑意，在煙霧繚繞間時隱時現，雲淡風輕。

算盡諸般天時地利，覆滅黑派，就在旦夕之間。九萬里風鵬正舉，所到之處，翳流眾人皆潰不成軍。天之界限即將成為你大限之日的見證者，而你現在卻還如此異想天開，居然認為親手殺你之人，日後還會助你復活。

你憑什麼這麼自信。

南宮短促的一笑，與其說是回應，不如說更像是自言自語：[籠中鳥若想徹底掙脫桎梏，先學會如何不讓人抓住自己的弱點吧。]

終日流連，如坐針氈，煎熬煩悶得要發瘋，恨不得一把撕開那人唇邊疏離輕慢的笑，讓他知道什麼是疼痛，什麼是驚懼，什麼是絕望，什麼是臣服。求而不得，輾轉反側，譬如紮入心頭的一根倒刺，取不出，又無法置之不理,於是便一點一點，不動聲色的融合包裹，只求終有一日能將其化為己身之物。漸漸的不那麼痛了，兩個人都有些恍惚，驀然醒轉，卻發現該在的都還在，什麼都改變不了……

江山霸業，紅塵乾坤，一直自負能夠捕風攬月弄潮擎天的手，攤開來才發現，五根手指之間，有四處都是空的。

都要得到。霸業，天下，翳流，萍生，一切的一切他都要。孽緣又如何。不論在何種關係裏，他都必須要屬於他。既然無法以心換心，那就用刀子找出他的痛處，狠狠的重重的刺進去，將那些不識相的高傲譏誚通通淩遲成腳下塵土。一個人的疼痛畢竟太寂寞。太激烈的愛與太激烈的恨，在本質上原來並沒有區別。

他像一頭豹，潛藏在夜色中不動聲色的等待著時機。而有一天，時機來了。

那天他無意間經過，瞥見那人背影掩映在樹叢灌木之間，一襲華美的吳絲蜀錦隨意不羈的垂瀉在地，流雲一般。一時好奇，便信步走過去一探究竟。腳步極輕緩，且有分寸，並不走得太近。晴天的風舉起樹冠，如同搖落一地細碎深金的雨水。幾縷長髮掠到眼前，他並不伸手去拂開，只是在那風中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越過他的背影，他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約莫八九歲，稚嫩的臉上有淚水殘留的痕跡以及淺淡卻觸目的血污。抱著膝蓋，單弱的身子越發小得可憐，被淚水浸得紅紅的眼眸中卻有倔強的神情。而他正在輕輕的問這孩子，[你喜歡小貓嗎？]

他看不見他的臉，但那語氣極溫和輕柔，分明是在微微笑著。

清越的風聲中夾雜著細細的柔軟的幼貓叫聲。他顯然正把懷裏抱著的、不知在哪里揀到的小動物給那孩子看。

[你笑一笑，我就把它送給你。]

當年，他用一隻流浪的小貓交換了孩子的笑容和信賴，而他用一株咳羊莖，輕易的刺探出他笑夢風塵的外表下隱藏的致命弱點。天生半心的孩子，笑容孱弱卻甜美，性命全在他心念回轉之間。他沒有求他。然而當他命人將咳羊莖送到首座府上時，他唇角的弧度是真實的動容，感激且釋然。

就是在那一刻他收穫了一張不敗的籌碼。咳羊莖，認萍生，二者都是助他復活不可或缺的要素。而這個孩子是縛在風箏上的一縷絲線。只要他有所動作，不管到何時都不怕這只風箏不回來。

萍生，機關算盡，卻仍然只能是敗的那一方，你恨嗎。

[你恨嗎？]

一夜繾綣之後，他支頤斜倚在榻上，一雙琥珀色的笑眼閑閑的凝視著旁邊平躺的人，手指若有所思的玩弄著一綹墨黑長髮。繞緊，又鬆開，再繞緊。他閉目養神的模樣是異乎尋常的平靜淡漠。從平日的言談之中，他明白他早就洞察一切。因此此刻的安然令人費解。不知是在怎樣的心情驅使下，他開口這麼問他，語氣裏有幾分慣常的戲謔閒散。如同遮掩。

他睜開眼睛，清黝的瞳孔深淵一般，不動聲色的回應著他的視線，然後緩緩下滑，流連。他的衣襟還未整理，隨意的微敞著。借著那一手支頭的姿勢，月白褻衣下一線肌膚在黯淡光影中若隱若現，欲蓋彌彰的性感。

他沒來由的微微一笑，[……不。]

翳流何殘，南宮何毒。殺死區區一個內鬼在吾反掌之間，然而棋局未完，勝負未分，殺了對手，不但滅我聲威，也令遊戲失了趣味。既然中原正道有心一探翳流深淺，一樣是敗，就讓他們敗得明明白白，心悅誠服。以命相搏的遊戲，那人要玩，自當奉陪到底。

霸業的第一步，他向自己命令了一個所向披靡的勝利。容許那人在翳流內部上下走動，也是自己默認如此，因為從開始到現在，他南宮神翳根本沒有怕過他。然而此刻他的問題卻讓他失笑。覆滅明暗，盡在今宵一舉之間。大戰即將開始，卻突然有此一問，終究你還是有些動情了麼，萍生……

他伸手拉他俯躺下來，久久的親吻他左邊眼角下的黥紋，直到確信在下一次輪回相見之前，不論他還是不是認萍生，都絕不會忘記在這一寸肌膚上，由南宮神翳留下的烙印。

然後，微笑著，冷漠的開口：[千秋霸業是吾囊中之物。魔擋殺魔，佛阻軾佛。]

割袍斷義，頃刻間的天上人間風雲變色。此言一出，恩斷義絕。毫不留情的揮劍，削除那繾綣糾纏的愛恨情絲，他用冷酷來逼迫對方的冷酷。不論何時，南宮神翳都是南宮神翳，覬覦已久的中原霸業，譬如饑腸轆轆的野獸眼中的肥美獵物，豈容就這樣輕易放棄。

上一秒鐘指尖流連的溫暖柔軟，下一秒鐘冷卻為劇毒浸沒的雪霜兵刃。漫天血雨之中，他負手回頭看他，黑髮和衣袂在獵獵夜風中狂然飛揚。對視的時候，他唇邊淡淡含笑，與他如出一轍的輕慢嘲諷。是等待，更像某種挑釁的邀請。他看見他握緊的拳。

中原人馬勢如破竹，源源不斷的湧入瓦解著這一方由他創立的世界。龍困淺水，末路窮途，他終於敗給芴政。一襲玄色衣袍塵埃委地，長髮淩亂，暗紅的血液自傷口溢出，迅速帶走體內殘餘的溫度。墨黑深淵一般的眼眸注視著面前大聲歡慶的中原眾人，最後盯住那個堅持不回頭朝這邊看上一眼的背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幾乎要笑出來。狂傲的。愉悅的。

要如何才能告知這一群愚蠢的人，塵埃其實仍然遠遠未定，一切都還安然躺在他的掌心裏，天衣無縫。

萍生，如果夠堅定，為何卻不願回過頭來看看你的勝利呢。這難道不是你期望的結果嗎……

胸口的血流變得洶湧。他漸漸的有些疲倦，於是闔上了眼睛。

晴天樹下清越的風。
他懷抱一隻小貓輕輕微笑的模樣。
翳流廳堂中悄然流轉的曖昧。
稠密夜色中甜美透骨的情欲。

無數個支離破碎的瞬間，像晶瑩剔透的尖銳的鏡的碎片，緩慢無聲的零落了一地。他用僅存的一點清醒的神志，靜靜凝視著腦海裏最後的一點晶亮的碎屑消失在永夜之中。

萍生，我等你。

待續。

廢言：呃……這一章其實更像番外，因為涉及的都是從前南宮與少艾（或說萍生）之間的種種。但鑒於本章涉及的某些問題如果不交代清楚，後面就無法繼續，所以要說它算是正文中的一章也可以……Orz……

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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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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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07-02-10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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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文字掩盖不住的黯然，所有的情节都在精雕细刻的文字掩映下，发出幽幽的光．
就像一张发黄的纸，上面布满了浓浓的墨迹，时间永远无法抹去．

快过年了，你就不能让他们过得幸福一天么？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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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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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4樓發表於: 2007-02-11 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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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中的来回，你攻我守，毫不逊色的锋利啊
自信自大与自我毁灭，爱也不罢休恨也不罢休…深渊般的瞳孔，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留着倨傲的一抹笑，忍不住还挺喜欢这样的南宫呢。
用冷酷来逼迫对方的冷酷，自我折磨和折磨他人是无可奈何的另类快乐么…那最后没有回过的头，到底有着如何的意味？

阿九啊，负伤的猫儿，可爱可怜的小家伙~~~~~~~
压抑着不能忘记的回忆，疼痛着不能守护的现在，如何看不可探测的将来呢？
哎呀，这冷心栗子后妈…同楼上，请许一个幸福的愿给吾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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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39)

45樓發表於: 2007-02-23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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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觀文與回復~~^^距離結局還有一段時間，麥心急~（茶）

————————————

九．踏莎行

“呼呼，最近好像很容易想起過去的事，真是老人家的壞習慣啊……”

歎一口氣，我慢條斯理的給水煙管填裝上新的煙草，然後繼續蹺起腿躺在竹榻上吞雲吐霧。苦澀微涼的味道漸漸在舌間溢開，辛辣而乾燥。我條件反射的伸手去旁邊拿茶杯，手心茫然的在虛空中停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個總是聒噪的小尾巴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某位以劈柴和說風涼話為樂的討厭鬼。沒錯，的確是討厭鬼。就算我此刻舒舒服服躺著的是他的地盤。

朱痕不是個愛刨根問底的人，平時沒事更是不會想多看我一眼。然而一旦真的有什麼事發生，他的嘴可以比十個南宮神翳加起來還要毒。

“原來你也還是會想起那些事嗎？”他冷笑，低頭細緻的擦拭著銀笛，“我還以為有人好了瘡疤忘了痛，不知天高地厚就又想當一次愣頭青去跟人家硬碰硬了。”

“這不是痛不痛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他咄咄逼人，悶著頭愈發用力的擦笛子，狀如握著一把刀在狠命的削。

“良心，愛心，責任心。”

“值得敬佩。”他挖苦道，手卻停了下來。擦拭用的軟綢緊緊攥在手心裏，露出一個滿是皺褶的角。“把原本關在籠子裏的猛獸放出來，這就是你的良心、愛心、責任心嗎？”

朱痕性子直率，雖然不經常發火，但若真的不高興便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偶爾遇到這種情況我會一笑了之。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他有天大的不滿也得再憋回去。譬如一拳打來，碰到的卻是水，只要我不開口，他找不到打嘴仗的物件，自己坐在一旁生一會兒悶氣就會漸漸恢復平靜。然而今天情況有了些變化。他的火氣固然是前所未有的大，而向來好脾氣的我也終於忍不住要跟他一般見識了。

明知他不會諒解，卻還是要爭辯：“與其整天防範著有朝一日野獸會逃出籠子，擔驚受怕，戰戰兢兢，不如索性帶著刀子鑽進去先殺了它。何必非要等到人家來掀老巢才——”

“整天躲在谷底吃菱角看風鈴，都不瞭解外面什麼情況就想跳出去當救世主，你腦袋裏裝的只有膽汁嗎？”

我清楚他此刻其實更像是一個痛楚的人在自言自語，即使拋出問題，也並不需要我回答什麼。然而那些言語像熔化的鐵水滴濺到皮膚上，難以招架的刺痛。雖然他並不比我好過，但這不能成為繼續容忍的理由。你對平日的我有寬縱，對毫不相干的別人有包容，為何獨獨在最棘手之時對我尖銳如斯呢？

也好。像兩個普通的山野村夫那樣吵一架，或者乾脆狠命撕扯扭打一番。當身體可以借助血液或者語言來宣洩清晰的疼痛時，心裏莫名的恨意就會得到救贖。只要克制就可以避免的互相傷害，只是我們都無能為力。

“那繼續蒙昧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就是你所謂的良心體現了？”我放任自己將同樣刺耳的話說出口，然後不出意料的看到他在最初的驚訝之後變得愈發憤怒。

“慕少艾，除了氾濫的同情心之外，你還有一點冷靜判斷的理智嗎？”

“理智？”我笑得嘲諷，“你不妨告訴我，一個理智的人應該選擇看著養子病死還是乾脆自殺？”

他身體僵硬，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地面，抿緊了嘴唇不再開口。而我則用力的握住了煙管。小小的屋子一時沉寂下來。我們就像兩張不明就裏便互相瞄準的弓弩，在遍體鱗傷之後，筋疲力盡的在各自的憤怒之中黯然神傷。

不是不明白，朱痕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勸誡我，完全是因為不想讓我看到他的不安和恐慌。然而我也有不想暴露出來的軟弱。在人前是雲淡風輕處變不驚，閉上眼睛心會一直往深淵裏面墜落。空蕩蕩的風聲從耳邊滑走，什麼都抓不住。

只要有一分勝算就要賭上一切，只是為了看到那一朵純真的笑靨能夠再度無憂無慮的綻放。無需用多麼華美的理由來粉飾，我所要的，從來都只是這麼簡單而已。何嘗不希望能一直擁有安逸閒適的生活，可一個人怎能因此便選擇活得沒有溫度。

對朋友說了言不由衷的重話，自己心裏首先就不舒服。雖然算是小打小鬧，也總得將那一團亂麻慢慢解開。當然我可以選擇為了面子而將冷戰堅持到底，然而對面坐著的那位是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要是我一直不跟他搭訕，他就有本事到死都不講一個字。況且這件事本身並不是哪一個人的錯，因此主動低頭也不存在理虧之類的意味。

勉勉強強說服自己之後，我咳了一聲，音量不大的開口道，“……朱痕。”

燭光下他的睫毛輕輕一抖，眼睛卻一直一動不動的盯著地面。這只紙老虎其實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此刻之所以那麼彆扭，只不過是還在跟他自己生悶氣而已。

我皺了皺眉，有些無奈卻又是自然而然的笑了出來：“唉呀呀，別不說話嘛……我該用麥芽糖哄哄你麼？”

“說了也沒人會聽。”他居然來勁，愈發的得寸進尺。

“那你可以說點別的。”我建議道。

他別過臉去，似乎是猶豫了很久，才壓低了聲音慢吞吞的說，“……剛才……抱歉。”

我怔了一下隨即站起身來，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朱痕？”

他轉過來一直盯著我的眼睛：“你覺得失望了。”

我有些訝異的揚起眉，隨即輕輕的微笑了。“不，我很高興。”

沉吟了一下，又補充道：“不是什麼朋友都會願意為了對方這樣做的。”

“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救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沉默良久之後，他開口道。聲音裏有壓抑著的激動。

我笑了笑，慢慢的在他眼前把手攤開來。“你看。”我平靜的說，“以前有很多人都試圖阻止我，只不過他們的方法很極端……這雙手的每一根指骨都斷過，指甲也是後來慢慢才長好了的。掌骨裂過幾次，生命線亂得幾乎看不出。我付出這樣的代價，不計一切的堅持著，只是為了能在這個亂世中盡到身為藥師的本分。如果有一天我會死，我希望能死得像一名真正的醫者。”

曾經我對你說過，人生在世，不怕無常，只怕遺憾。想來自己這樣近乎極端的偏執和某些時候一意孤行的頑固，也許可以算是一種職業病。我看過太多從自己指縫間流逝的生命，太多的毫釐之差與功虧一簣。留不住的指間沙，每墜落一粒都是難言的沉重。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作什麼救世主，只是想在最後的灰心和絕望到來之前，盡最大努力的握緊手指。這樣，我就可以毫無愧疚的說，自己曾經用這雙手，搶回了多少不該消失的東西。

“我從來都阻止不了你。”他語氣很淡的說。

“那就不要阻止。”

“我也沒辦法幫你什麼。”

“不要搬家，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他板著臉答道：“我儘量。”

這便是朱痕染跡璧有瑕。得寸進尺的功夫爐火純青，給根竿子就會順著一直往上爬。只要給他三分顏色，朱氏染坊的招牌馬上就高高的掛將起來。

不動聲色，故意有樣學樣：“另外如果你願意在劈柴間隙好好改進一下廚藝的話——”

“你去死。”他答得空前乾脆。

“會的會的。”我一邊笑，一邊回身就往門口走。剛走出兩三步，衣裾便被某人從後面抓住：“你腦袋被豬踢了？這麼晚了還要去哪里？”

“去死咯。”我一本正經的說。

他吼得震天：“慕少艾！！”

“唉呀呀，雖然我的名字很好聽，但你也不必叫得方圓十裏外都聽得到。”我返過身，不著痕跡的將衣裾輕輕拉了回來。“我一個時辰以後回來，你若等不及就先睡，到時候幫我開門就行。”

他站起身跟著我走出門去，臭著臉道：“你給別人添麻煩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愧疚過嗎？”

“當然愧疚，那麼你就麥等了，到時候我把門拆了一樣能進來。”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他站在門口大聲喊道。

“安啦安啦……”

我漫聲應道，向身後招了招手聊作告別。自小屋中透出的模糊光線越來越黯淡，黑暗一層一層的剝離開來，我慢慢的向前走著，漸漸浸沒在稠密的夜色裏。

%%%%%%%%%%%%%%

“哈……這就是翳流的誠意嗎。”

前腳剛踏入天之界限，後腳就被兩個人跟了上來。臉蒙得嚴嚴實實，一舉一動都無聲無息。照理說我該慶倖這一路都有人自願前來護送，只是那兩支抵在背心的刀子實在有些彆扭。若我真是可以用兩支刀子就解決掉的敵人，他們這麼安排倒也無妨。問題是明知這兩支廢鐵不能奈我如何，卻還硬要做出一種威脅的姿態，看起來便顯得極為做作了。

多年未曾觸及的記憶，隨著緩慢前行的腳步一點一點的打開了塵封的鎖扣。當年留下的戰火殘痕還清晰的鐫刻在甬道石壁上，耳邊似乎仍然能聽到狂亂的廝殺呐喊聲。抬手觸摸牆壁時，還能清楚的感覺到火焰與鮮血相互灼燒的熱度。我驚訝於自己已經忘卻初次走進這裏時的心情，卻對親手毀滅它的細節一直記憶猶新。毫無原因的。

其實這個地方不論是回想還是進入都一樣令我心情壓抑。但該笑還是會笑，尤其是面對故人的時候。

“醒翁，別來無恙。”我負手停步，若無其事的對廳堂中間的人微笑道。

“認萍生，你很不甘心吧。”醒惡者死死的盯著我，蒼白的臉上現出惡意嘲諷的微笑，“要把親手殺死的人重新復活，何等諷刺。”

“呼呼，我若說我心情平靜甚至相當愉悅，你信麼？”

他不屑的冷笑：“那就用行動來證明你愉悅的心情吧！——來人，”他喚來手下，淺灰的眼珠死死的盯著我，輕聲而惡意的：“首座現在要入密室助教主復活，你等好生在外看守。三個時辰之後，吾將親自入內迎接。”

三個時辰嗎……我不動聲色的輕輕頷首，目送著他昂然而去。

%%%%%%%%%%%%%%

雲上龍嘯九天玄，火舞三尺長劍。風起千騎卷狼煙，雪連天，蒼山遠。
誰與我共明月，把酒臨風，高處不勝寒。夜涼似水，冷月如霜，到如今春風又綠江南。
別後無限江山，卻不知皓月幾時能圓。蝶夢一場，相逢也惘然。

印象裏南宮神翳一向是極有分寸且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這首曲子詞自他口中吟出，即使是酒後一時興起的消遣，無傷大雅的玩意，也足夠令人動容。

幾分薄醉如水，洗去了那時時壓負眉間的教主威儀。他在月下花間把盞信步，起舞弄清影，不似人間，勝似人間。

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在他的堅定狂傲背後，還隱藏著難以言表的清冷寂寞。

當年一舉覆滅黑派之後，我回到迷穀，一日素還真來訪，在閒談中，他問起我對翳流教主有何看法。當時幾乎是不假思索便回答道：“坐擁三千，卻無枝可棲。可憐人罷了。”

譬如傳說中的無足之鳥。為能翱翔九天，他自己捨棄了能停下暫歇的雙腳。於是至死也不過空有了一雙擎風巨翼。至尊地位的代價便是如此。選擇了江山霸業，便只能選擇一生不愛的立場。癡迷如斯，可笑，亦可歎。

閒人當時笑了笑，如往常一樣大放厥詞曰：“耶，自藥師口中說出的‘可憐’，其意往往近乎於‘可愛’啊。”

這算是個什麼笑話？我皺眉，取下煙管，哭笑不得：“喂喂，這裏那麼多茶水，還不夠塞住你那張損嘴嗎？”

塞住了他的嘴，卻壓不下自己的心。一團團的煙氣在眼前氤氳繾綣，神思渙散，猛看見不遠處灌木邊的小貓娃娃，陽光下小小的身軀，甜美的笑意……咳羊莖的香直透骨髓，如同覆手打翻一隻盛放劇毒的琉璃盞，破碎的只是表面，毒的結晶卻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滲入肌理百骸。就此不治。

愛不是愛，恨不成恨，一派狼藉紛亂的五味雜陳，是端午節縛在腕上的一縷五色絲線。時間久了，便糾結為僵硬斑斕的一團，終於連自己都不再能分清原本其中的赤紅柔綠。原以為過了節氣，彩繩將收，沒有追究的必要，索性便由它這麼不明不白的去。然而春來秋去，一歲一榮，原本枯死腐朽的東西又開始蠢蠢欲動。山雨欲來，狂風滿樓。

夢難醒，恨難消，恩怨幾時了。
白了青絲，誤了良宵，何不放聲笑！

從未更改過的劇本，不管再來多少次，結局都是一樣。

冷靜殘酷，不擇手段，兼備驚人的堅韌與強大的意志，這樣一個滋生無窮禍患的危險敵人，無論如何不可留。

彼時心動，不過是蝶翅于萬千芳菲中的輕微一拂。蝴蝶來過人間，我便已無所奢求。

待續。

廢言：教主那段曲子詞是摘錄自一首叫做《醉臥紅塵》的歌，不過這歌名聽起來很少艾啊~~

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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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6樓發表於: 2007-02-24 21: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总结：好友就是拿来欺负压榨的，哈哈
什么叫没事就不肯多看一眼，不就是怕看多了控制不住那啥…那啥…吗？这一节看得拍案大笑，挖哈哈。看看，人家都把笛子当磨刀石了，所以定然天天亮灿灿~~
一身是胆——汁！爆！！
瞧着，打是亲骂是爱嘛，小两口吵架多正常的事儿~总比闷死了好。反正到最后，就是以柔克刚，一盆水倒下来什么火都得灭了不说还是继续揪心关心闹心……再怎么伪装坚强，总有抑制不住的时候么。纸老虎也不就对某个人而言。

但是——怎么朱某的胆汁都分给少艾了么？看看，都不敢抓手改拉衣服了………这更象被猫儿传染返老还童了吗？？
死得象一个医者…抓起栗子一阵火烤，这是同人文，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嘛…然后，来，给你个麦芽糖，写个大好结局来~~~这一节真是麦芽糖又甜又黏拉拉扯扯让人欲罢不能…

第一次感觉到的寂寞…么？哎呀呀，少艾也有这迟钝还是不肯去感觉到？
茶水若能塞得住嘴——那估计是隔了不知道多少夜的…末子…
甜了又酸酸了又涩涩了又苦…折腾得五味杂陈的不是汝还是谁……求而不得是谓苦，哪有一笑泯恩仇的好事来？梦一场无妨，只是终归还是早些醒来的好。

罢。只得跟着受累…看完躺下歇息去。

頂端

華煉

皇皇者華，於彼元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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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85)

47樓發表於: 2007-02-24 22: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腦子裡裝的是膽汁嗎＂
看到這句比喻，倒是愣了一會，
膽汁味苦，且是苦入心脾，少艾一旦真正步出迷谷便是將自己拋入了永生沉浮的苦海之中。
朱痕的心思其實很容易理解，正因為是真正的在乎，所以才會有那麼大的反彈，
一直都很欣羨朱慕兩人之間的互動，
所謂＂摯友難得＂，雖然朱痕總是愛和少艾鬥嘴，但他在他背後的默默支持與付出眾人皆了然於心。
阿九是少艾的心頭肉，真要割下是會鮮血淋漓的傷，
正因如此少艾才會再次面對翳流的過去，也算是為一切做下完結了吧。

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看著南宮不知不覺就想到這話哪。
高處不勝寒在他的身上可說是百分百印證了，
站在高冷之顛的俊傲王者，從來皆是寂寞的一人獨行，
那首＂醉臥紅塵＂由教主口中吟來，更添了幾分惆悵之感。

以上皆為某煉拙感，期待樓主接下來的文喔^0^

頂端

阿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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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39)

48樓發表於: 2007-03-06 07: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莫笑：好友是用來壓榨的。。。爲什麽我第一反應是劍子對龍宿，汗！朱痕當然也是個中典型，不過這畢竟也是生活情趣之一嘛~我能說某只其實在心中是甘之如飴的嗎？XD

至於說結局，大汗！我若宣佈它是悲劇，會有許多讀者放棄箜篌引嗎？正如我若是保證它是好結局，大家會看得比較安心嗎？笑~只能說，請繼續支持就對了！身為愛慕之人的一員，再怎麽樣也會為藥師安排一個不那麽人品的歸宿的：）

to 華煉大：多謝親的觀文以及回復^^

我也十分喜歡朱慕之間的互動，因爲不管是寫起來還是看文都會覺得異常流暢清新，因爲蘊藏了濃濃的人情味的關係顯得非常舒服和溫馨。

阿九對於少艾來説，寄托的已經早已不止是愧疚補償之心了。用情最多，費心也最多。這一大一小相依爲命，雖然阿九年幼，但其實在心理上這兩只一直是互相依靠的。
南宮教主嘛……笑，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死心眼一個。自己意象中的南宮神翳是个比較極端的人，希望能塑造一個雖然可恨但也不乏可憐（可愛？！）的南瓜XD

凛。

頂端

阿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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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39)

49樓發表於: 2007-03-06 07: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傾杯

我微微皺著眉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床榻上安靜沉睡的面容。紅顏白骨，彼時此地，他的執著牽引著不甘的靈魂自地獄返回人間。我從來不願承認，其實在某些方面上南宮神翳和我很相像。執念太深的賭徒，即使手心裏只有一枚籌碼也會全力以赴，甚至甘願承受逆天的代價。唯一不同的只是方向。他有他的任性，我亦有我的堅持。

光影兩重，勢同水火，註定不能共生的人，最後卻發現根本是殊途同歸。這樣尷尬的處境，光是想想都教人哭笑不得。

有些漫不經心的，依照著記憶中的步驟助他復活，漸漸的接近尾聲……緩緩收勢，手指將要離開那具重生的軀體時，卻又突然有些遲疑著滯住。冰冷的黑與殘忍的白，一寸一寸纏繞羈絆著席捲而至，如同滿室暗湧的潮水。冰冷透骨的氣息，滅頂一般的毀滅感，卻是異常的靜默緩慢。浸上一千年一萬年也不會死去。就連吞沒也是溫柔。

[……有那麼好笑嗎？]

那一次與他一起吃飯。南宮嗜辣，因此個人崇拜相當嚴重的翳流教眾在做飯時便自動忽略了還有一個不吃辣的人也要吃飯。結果他們的教主倒是吃得很開心。事實上，是加倍的開心，尤其是當伊看到一旁的首座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時候。

其實想想那種狼狽相自己也忍不住要笑，但在當時那種情形下，非但笑不出，就連開口說一句話，也顯得多少有些氣急敗壞。

[要是我說不好笑，你就會好過一點嗎？]他明知故問，手指掩飾著扶在鼻樑上遮住挑起的唇角，刻意望著別處的眼睛裏卻滿是忍俊不住的笑意。

拼命吸氣，抽個空抱怨：[唉呀呀……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也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吧？]

[不困難，但無此必要。]南宮起身，細緻的將紫砂杯暖過之後，注滿一泓清茶遞過來，[若是我裝作沒看見，你想得起來要自己去倒點水嗎？]

簡單的一杯水。若是過燙，入口便是火上澆油；過涼則太過刺激，有損腸胃。被辣得淚流滿面的人心急火燎之時，未必有那麼大的閒工夫去考慮那麼多。

接過杯子，一口飲下，遞還的時候猶自反唇道：[想不起來，教主難道當我是死的？]

[以前是。]他迫近，握緊那只端著杯子的手，玩笑一般的半真半假：[不過今天我終於知道，原來認萍生也與常人一樣，會怕辣，會流淚。]

手背上傳來的溫度，壓迫得手心貼緊了紫砂溫潤微涼的表面。奇異的冷熱反差，卻令人加倍的迷惑。在這一刻被拉近了的，究竟是哪里的距離……

後來每次一起吃飯，南宮會特別吩咐人另做一份清淡的飯菜，而他則照常吃他自己習慣的口味。因此桌上通常擺得滿滿，楚河漢界卻分得很清楚，兩個人都絕對不會去碰對方那邊的東西。作為首座日常特權的其中之一，他自然是不在乎再加上這麼點微不足道的浪費的。

有時候會想，如果情況顛倒過來，我亦會如他一般。特意的照顧，小小細節上的體貼，容許對方的自由，卻絕不會想到要為了誰而改變自己一直的喜好。說得好聽一點這叫做分寸。即使事實上這只不過是下意識的自私而已。

粘稠的時間緩緩包裹著支離破碎的過往。漸漸的冷了，硬了，凝成腦海深處一粒陳舊的暗黃色琥珀。被吞沒的記憶死得徹底，然而隔著一千年一萬年的時間回頭看，卻依然鮮活如昔。

“……萍生。”

回過神，下意識的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他已復活。熟悉的清黝鋒銳的眼眸一瞬不瞬，平靜的等在那裏。

十年生死兩茫茫，留不住的似水流年在那一瞬間自耳邊滔滔而過，縱使塵埃滿面，鬢已如霜，然而人畢竟還是那個人。冰涼的雲母石心子花梨木圓桌，沉沉落著的層層疊疊的湘妃竹簾，桌上放著的落滿灰塵的紫砂茶杯，兩隻已經晦暗褪色的雲母織錦繡墩……就連這稱呼也是陳舊而熟悉的。我看著他，喉嚨像被多年前的細塵哽住了一般，沒有什麼意外起伏的情緒，但只是做聲不得。

對不對是另外一回事。有些東西原本就是觸不得的。

“你方才在想什麼？”半晌，他淡淡的開口問道，語氣隨意平靜，幽深的眼神中看不出什麼表情。

“只不過有點感慨罷了。”我換上笑容，如同往日的寒暄閒談，“想來藥師我替人治了一輩子的病，今天看到自己有本事起死回生，卻居然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你最好高興一點。”他淡淡的說著隨即起身，略微彎下腰的時候，幾縷頭髮滑到前面遮住了眼睛。“——否則我很難說服自己滿足你那些令人憎恨的要求。”

雖說我跟他之間不存在諸如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之類的場景，但這樣的直奔主題還是很煞風景。不過也好。省去了說廢話的時間。

“呼呼……這個只怕就由不得教主了。”依然笑著，只是那笑容已經冷了。

他抬起眼睛，漫不經心的抬手沿著腦後慢慢的撫摸了一下，玩味的神情霎時取代了原本的漠然。“是這樣……你作了一些小手腳，這讓你的膽子大了起來。”他說，出人意料的微笑起來，像是非常愉快：“說吧。萍生。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你做出這種愚蠢至極的行為？”

“唉呀呀，用不著那麼緊張。”煙管漫揮，答得輕柔而閒適，“這三根針至多只有十二個時辰的效力而已。要的東西沒到手之前，藥師我還是小人一點比較保險啊。”

他微微挑起眉，“你要什麼。”

“魔心。”

他極短促的笑了笑，回身負手：“我既已復活，魔心等於是廢物，給你也無妨。不過你那三根針的價值，應該還遠遠不止如此才對。”

“的確不止如此。”我接道，緩步走上前。“這關係到翳流能否如願以償入主中原。南宮教主一生追求的霸業，成與不成，但在今宵一念之間。”

他眼神一變，驀地回身盯住我：“什麼意思？”

“如今異度魔界大舉入侵中原，大有將此地收歸囊中之意。若是翳流同意與中原正道聯合勘魔，不但可保天之界限安全無憂，中原江山也可免落他人之手。互惠互利，皆大歡喜，教主不妨考慮一下合作的可能性。”

“很動聽。不過，我該接受背叛者的誠意麼？”他答得輕慢，微微仰起下頜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如同貓戲鼠。

我從容的微笑，氣定神閑：“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三根銀針分別封住他全身三處大穴，功體無法運行，毒霸天下的南宮神翳此時跟一個路邊賣菜的也沒什麼區別。他若是想不通，除了在必要時候採取一些非常手段之外，我倒是不介意一直這麼耗下去。

“恐怕未必吧。”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伴隨著密室大門洞開的聲響傳入耳際。我回頭，正對上醒惡者灰色冰冷的眼睛。他瘦削的臉上帶著一絲森然冷酷的微笑，緩緩的走了進來。

醒惡者的突然出現使得情況變得棘手起來。在我的印象裏，此人幾乎對我提出的一切意見都持堅決反對的態度。當然這說明他是難得的頭腦清醒的人物，但也正因為如此，對付翳流就變得有難度。南宮在一旁靜靜的瞥視著我的表情，唇角的弧度微妙的上揚了一些，眼神顯得愉快，同時夾雜著某種類似於憐憫的表情——無可奈何一般的縱容的憐憫。這在從前是他常有的表情。

略略施禮，不鹹不淡的：“呼呼，醒翁，你的三個時辰過得倒還真快。”

“快麼？”他笑得極輕微，眼中滿是鄙夷的神情，“只不過恰好來得及阻止下一樁陰謀罷了。”

說著，他徑直越過我，目光如尖針一般直直望著南宮神翳，加重了語氣緩緩道，“好友，復活不久，你便已忘記了傷口的疼痛麼？你忘記了是誰讓你和所有翳流教眾蒙受無數羞辱麼？難道現在你還沒有覺悟，還想重蹈覆轍麼？”

南宮淡淡的挑起唇角，眼眸冰冷：“老友言重了。”

他激動起來，握著青銅杖的手指甚至在微微顫抖：“曾經一手毀滅翳流的人現在就站在這裏。身為一教之主，你是可以復活，但那些死去的教眾呢？！——除非手刃仇人，否則你南宮教主當以何顏面面對教中死者和倖存者！”

男人冷漠的一笑，“那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

南宮神翳一向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區區犧牲與他夢寐以求的霸業相比，雖不至於到輕如草芥的地步，但也未免顯得過於冠冕堂皇。更何況狂傲如他，醒惡者這一番話，處處表明著他統領一教尚敵不過我一人。因此聽起來，不但無關重點，同時也損傷自尊心。他會有這反應也就不奇怪了。

良久，醒惡者緩緩開口道，“……好。既然教主不準備處理此事，那等到吾與認萍生清算舊賬之時，希望教主同樣不要插手。”

“唉呀呀……”我微微驚訝的挑起眉，含笑悠悠然道：“這麼說來，藥師我今日是非死不可了。”

“你早該知道會有這一天！”

聲未落，掌風已至。招式狠辣，顯然是準備痛下殺手。我暗自運勁正準備接他這一掌，突然眼前人影閃動，疾走間入，借著並肩站立的姿勢稍稍擋在了我的前面。醒惡者一驚之下，本能的收勢，硬生生撤回了掌力，往後退了幾步方才將身形穩住。而就在那一瞬，我原本握緊成拳的手也突然被搶上來的男人給握住。

袍袖寬大，兼之兩人都不動聲色，於是一切不著痕跡。

他眼神陰鬱而灼烈，在昏暗的空氣中灼灼燃燒，如癲似狂。之前的冷漠，仿佛都是為了這一刻的狂然與桀驁。上一次生命中遇到的挫折和失敗，就如同劃破一面湖水一般轉瞬即逝，絲毫沒有在他的性格中留下痕跡。這人好像根本就是為霸業而生的，因此也可以毫不介意的隨時為了這個目的而死。

“吾友，你所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完全混淆了我復活的最根本目的。”

他慢慢的開口說道，音量不大，但語氣很重。“若只為尋仇殺人，我不必親自動手。之所以一定要復活，不是要追究什麼，而是過去錯失了的東西，一定要在這次親手拿回來。我創翳流，目的正在於此。因此其他任何事均不在吾思慮之內。你也就不要再執著了吧！”

一邊說著，他的手指一邊慢慢的將我握緊的拳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打開來，溫潤微涼的指腹，從容而細緻，不著痕跡的滑入指縫間，隨即便緊緊的扣住。敏感的察覺到掌心相貼的地方有一絲不同尋常的冰冷之後，保險起見，我放棄了掙開的打算。

醒惡者面色鐵青，回身走出密室之前，他死死的盯著我，恨聲道：“此人不除，必成大患。一次的慘敗，難道還不足以讓你清醒過來麼！你不殺他，就等於為日後的自己樹了一個最危險的敵人！”

“你錯了。”南宮再一次微笑，譏誚而漫不經心的瞥我一眼道，“這次恰恰是認先生——慕藥師對翳流有所企求。若足夠聰明，又豈肯做雞飛蛋打的生意。”

有他這一句話，可知事情已成了八九分。我亦微笑：“那麼，現在可以說一句，祝你我合作愉快了麼？”

他莫測一笑：“這就有賴於認先生準備如何表示你的誠意了。”

說完，他跟在醒惡者身後逕自走出了密室。手指迅速的鬆開，沒有一絲猶豫和遲疑。

我攤開掌心，三枚銀針靜靜的躺在其中，寒光凜然。

待續。

凛。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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