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26 [原無鄉X倦收天] 日出 100F完結撒花！！ by千夜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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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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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樓發表於: 2014-11-06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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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将最近搜集来的消息和鷇音子提供的消息综合后才发现逆海崇帆现在在到处走动的，极具影响力的竟然只有一个人，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拥有怎样的蛊惑力才在短短的时间内煽动了大量民众加入邪教，而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风檐公子竟然如此的年轻。

知道他年轻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托着奇怪印戒的青年个子并不高，脸上绘着妖异的妆容，孔雀纹的大氅曳在地上。另外两名体格健壮的人一看就不是北域的人，面容长相都带着凌厉的粗犷，显然就是鷇音子之前所说的黑海潜进来的武将。

倦收天略微垂睫思索了现在的情势，不管怎么说，从这三个人的呼吸和脚步看来，他也知道是有些功力的，不管怎么说他今天大意被围炉都没有什么逃脱的胜算，然而凡事都是拼过之后才知道结果。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好说，双方都知道，倦收天更是知道。

“今天你们就为自己做的事情给一个交代吧。”倦收天执剑摆出戒备的姿势，那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裂开嘴笑了，也许是面相的关系，这一笑显得相当的狰狞。

“都说你是北域的不群之芳，今日遇到我们又能创造奇迹，逃脱升天吗？只怕你们的王要后悔当初没多生几个王储，还放你出来送死了，哈哈哈。”

倦收天见他话说得过分，眉目一厉，手中长剑已是送出，那人也不是好对付的，拔出插在腰间的双斧接住倦收天的那一剑，他力气极大，这一对碰震得倦收天小臂一麻。另一人见自己同党已经上手了也拔出武器来助阵，他们二对一倦收天也是守得住，只是还要时时分心去防备一直没有动作的风檐公子贸然突袭，却是有些吃力了。好在那风檐公子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并不出手，晦涩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后加入战斗的那个人估计功体差了些，被倦收天逮住破绽伤了手臂，高个子那人见同伴受伤，急忙回护了一下，顺便朝站着观战的风檐公子喊了一句：“弁袭君，你也看够了，该出手了，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收拾掉北芳秀对你我都有好处。”

一直不动声色的青年挑起一抹艳丽的笑意，眸子里却是冰冷的，他抬起套着孔雀指的手自眼下抚过，“我一直相信你的实力啊，怎么你两个人都打不过一个？”

“你不要笑话我了，事情办不成功，你自己恐怕也不好交差，别忘了我们的条件。”

弁袭君神色一凛，看了他片刻，最终是取出长剑攻了上来，倦收天本来就吃了暗招，现在对上三个人，根本吃不消。他防御着高个子的攻势，弁袭君又从后面袭来，分身无暇的时候，脑子里迅速的反映出了应对方式，他长剑架住高个子的双斧，旋身踢向已经受了伤的那个武者，空出左掌接住弁袭君的招式。

只见弁袭君的剑穿过倦收天的左掌，倦收天乘机握住他的剑牵制对方行动，收剑划过高个子的下腹，那人急着后退，倦收天又将剑招调转方向，直朝弁袭君刺了过来。逼得弁袭君
抽了剑后退三尺躲过他的招式。就在这个时候一袭白衣飘飞进来，一招水龙吟扫开准备偷袭倦收天的另外两人。

倦收天得了缓息时间，偏过头去看，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无乡。他眼中似有火烧，使劲瞪了倦收天一眼后方才移开目光，瞪视着伤了倦收天的弁袭君。加了一人之后战局就发生了变化，倦收天和原无乡本就合练剑招，默契自然不在话下，现在两人配合起来，他们三人讨不到任何好处，黑海的武者眼尖，瞅了间隙就脱战逃跑了，余下那弁袭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最后也掠开数丈远，回头对他们道：“总之还会再见的，就不道别了。”

原无乡见他脱走，气恼的扔了剑，过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伸手去拉倦收天。倦收天下意识的躲开了，惹得原无乡一阵暴躁。

“住手，你不痛啊！”原无乡厉声吼道，拉过倦收天的手扯下一块自己衣衫的袖布胡乱的给他包扎起来，他的心在看到倦收天受伤的时候有些慌乱，有些无法自抑，脑袋里如同风裹着棉絮乱糟糟的一团，胸口处闷疼，恨不得一剑刺死那个装扮妖异的人。

“痛？”因为心急，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擅长，原无乡的包扎实在是有点难看，倦收天觉得手上包着布有些不适应，看那块原本是原无乡袖子的白色碎布上染了自己的血竟然觉得有些刺眼，抽回自己的手便想要解下来。

“你敢解下来我们就再也不要讲话了！”原无乡眉目一厉，竟显示出几分狠戾之色来，倦收天看他模样心里突了一下，明明不惧任何的人，不知为什么居然真的乖乖不动了，任由原无乡拉着他，“跟我回去。”

“逆海崇帆……”

原无乡回过头来瞪着他：“跑不掉！反正你一个人一时半会也搞不定，先回去疗伤。”说罢使力的扯了一把倦收天，因他手里抓着的是倦收天的伤手，这么用力一扯，就感觉到那边的人浑身一抖，溢出一声细细的呻吟。原无乡赶紧松手去看他，见他苍白了面容心下抽痛嘴上却还是恨恨道：“原来你也知道痛，先前不是装作不知疼痛？”

倦收天原是疼的一抽，听他这话直起腰来看着他：“我并非没有感觉，只是觉得没必要表现出来，不是什么不可以忍受的大不了的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痛到死的才是痛么，那你刚才干嘛不用你心口去接那一剑？”

“好友，如今我倒是不知道你是担心我还是希望我去死了，我也是会稍微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的，能用手接的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呵，”原无乡一声冷笑，心想你还知道不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一个人去围剿邪教，到底是你围剿邪教还是邪教围剿你？他心里发冷素来温润的脸上也显出冷色来，“我倒是忘了堂堂北芳秀无所不能，自己的命怎么会保不住，倒是我多管闲事了。”说罢甩开袖子一个人走了。倦收天在后面看到他半截的袖子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握紧了被另半截袖子包裹着的右手，掌心被割裂开来的感觉还在，他不是没有痛的感觉，只是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被惶恐，看原无乡那个样子，仿佛是他在痛一样。

他看原无乡远远走在前面的背影愈发的显得寂寥，心里不自觉的揪了起来。原无乡方才吼他的时候他倒并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一种被关怀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直接，不同于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所带给他的体验。他知道自己自小就是北芳秀，是北域的代表，所以王从来都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半点慈爱，太傅所能给的关爱也只是在于学业上的提点，至于这种被人像放在心上护着的情况，他从来没有遇到过。

倦收天收拾好后终于赶上去用没有受伤的手拉住原无乡的手，那个人一颤，没有回头，却还是停了下来。

“我并不是有意一个人的，这次是意外碰上的。”他是在解释，原无乡明白，倦收天何曾屑于解释，但是他每次都对自己解释了，先前心中的那股苦涩消失了，就好像一阵风吹过，不存下任何痕迹。

原无乡回身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了，先回去好好上药，不然手该废掉了。”

倦收天的手掌被弁袭君的武器整个贯穿，初时包扎原无乡就觉得触目惊心，现在他要解下包裹着的碎布时才发现血肉将布黏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办法轻易揭下来。而弁袭君的武器又是阴铁打造，寒气极重，伤口不能用一般的消毒方法，他只得拿了烈酒一点点的浸湿了，伤口受到酒精的刺激倦收天几乎痛晕了过去，豆大的汗珠划过苍白的脸，嘴唇也被他咬破了一块终于还是低呼了一声栽倒在原无乡怀里。

原无乡扶了他的肩将他换了个方向揽入怀中才接着清理伤口，被贯穿的伤口看得他眼睛发痛，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出去找倦收天，上药的时候即使是在昏睡当中，那人的手依然痛得痉挛。原无乡尽量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了才将人放了下来，收拾了下药瓶和绷带，拿了干净的衣服将他汗湿的那一套给换了下来。

他这些事做得极其自然，因担心着倦收天的伤势，别的到没有多想，只是取过倦收天换下的汗衣时才意识到什么，脸上也有些发红，好在倦收天早就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逆海崇帆和黑海的人已经潜进了皇城就不是一个人能解决得了的事，待倦收天醒过来后他在心底盘算了一下，决定回皇宫去将事情禀告给父王，然后再调动人力部署，做好万全的准备。

倦收天瞧了瞧自己的手，已经上好药了那种尖锐的痛就转成了钝痛，痛得麻木都不知道是怎样去形容了。原无乡大概是怕他乱动，使得经骨受损，不利于恢复，因此将他左手的每个手指都固定住了，然后又整个都包了一层。他现在整个左手掌动一下都不行，只好一只手艰难的给自己穿起了鞋子。

“不方便也不知道喊人帮忙吗？”原无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手里拿了封信朝他抖了抖，“说是给你的。”

倦收天套好最后一只鞋直起身来接过那封信，原无乡已经体贴的替他撕开了封口。信是鷇音子的，写了一些关于逆海崇帆的动向和安排，最后又提到无梦生身体似乎情况不好，因此换了居住的地方，如有事情，他会亲自来寻。

“他二人关系真是亲厚。”倦收天感叹了句。

“自是不同的，只怕是已经死生相同了吧。”原无乡见他带着疑问的表情，心说，也只有你看不出来，真是个呆子。忽而他又调笑道：“阿倦莫不是羡慕了吧？”

“以前不觉得，现在却是发现人生能得一知己，幸甚。”

原无乡一怔，复将手搭在他肩上，“你不用羡慕他，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下人一句呼唤打断了他。

“公子，宫里来了人寻殿下。”

他放下手站起身来对倦收天说道：“来找你的。”

“恩。”倦收天点点头，扯了一边的衣服披上，原无乡替他系好了结扣才跟着他一起出了去。

送走了来人之后，倦收天在原无乡整的莲池前站了有一会了，那红红白白的鲤鱼大概是因为气温的原因终于肯游动了，在水里钻来钻去的，可惜荷叶并没有长起来。原无乡撒了一把鱼食下去，鱼群就全都围了上来。

“过两日就要回宫里了？”

“恩。”

“真可惜……”原无乡把手上最后一点鱼食全都投了下去，拍了拍手站起来，他这一动作惹得鱼群一阵骚动，然后又聚了起来抢食那食物。倦收天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惑，然后才垂下眼睛去看鱼群。

“你和我一起回去。”

“什么？！”

“上次逆海崇帆的事情，你插手了，我担心他们会对你报复……”

“你……罢了，哈哈，我真是服了你。”原无乡笑了，忽然倦收天周身气息一凝，眼神锐利的扫向一侧：“是谁？”

话语才一出口，人已经是风一般的跃了出去，原无乡考虑到他的手上还有伤，回身去厅堂取了剑也跟了上去。不多会他就找到了倦收天的身影，只见他追着一个人影往前窜了出去，那人七拐八拐，就绕偏了，人影一闪进了一个闲置的园子。

倦收天正待跟进去被原无乡从后面扯住了肩膀：“我进去，你现在有伤。”

“原无乡……”倦收天伸手去拉，却是慢了一步，原无乡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只是一瞬便与他拉开了距离，倦收天担心他一人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便多想，提步便追了上去，在后方喊了句，“你小心，仔细着别被算计了。”

原无乡跃上高墙，回头对他笑笑，别担心，虽比不上你北大芳秀，倒不会叫别人欺负了我去，倦收天一愣，自认识以来，原无乡何曾认低过，今天却承认不如自己，到是怪了，只此一会，原无乡便追着那人影进了院子，倦收天恼他一人入险，脸色不大好看，抓了背上的剑，翻身入院，已是不见了原无乡的身影，他低声唤了几声原无乡，仍是无甚动静，此刻更是懊悔没有拦住原无乡。

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功夫也不差，能让自己追了这么久还摸不到一片衣角，现在进了这个园子，冷不防就会有什么机关。倦收天手里握着剑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还要寻找原无乡，忽的一枚飞刀夹着风声射了过来，倦收天旋剑挡下，又朝飞刀来的方向刺了出去，可是那里却没有人，第二枚飞刀随之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袭来，接着是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倦收天神情一肃，认真的注意飞刀的方向，随即足尖一点，跃上半空，躲过攻向下盘的飞刀，又用剑招护住周身，扫下剩余的暗器。听到相隔的院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便开始忧心原无乡，于是飞身一掠，甩开那偷袭之人，进了隔壁院子。

果然，他一进去就见到原无乡和一个黑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原无乡的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下手的招式也就愈急愈快，没想到那个人见到倦收天进来后看了他一眼，呵呵的笑了声，虚晃一招就脱身要离开。

原无乡却因为她刚才几句试探的话而不愿放她走掉，提剑封了那女子下路，那女子行动一滞，已是失了逃跑的先机，若是倦收天再攻过来，恐怕是要被擒住了。然而倦收天却是站在原地发呆，并没有动作，那女子觉察出情况后，一咬牙朝原无乡扔出暗器，趁他躲避的时候闪身离去了。

原无乡暗自气恼，居然让那人给逃了，回头见倦收天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心下里奇怪，又想起刚才倦收天并没有出手帮自己更加不解了，“阿倦，你呆在那里做什么，人都跑了。”

“恩。”倦收天应了一声返身往回走，走到先前自己打斗的院子才发现有两人倒在地上，显然是偷袭自己的刺客，被刚才他扫回去的飞刀射中了。

倦收天扫视了一眼后走上前去扯了那人的面罩，见那长相就判断出来了是黑海的人，他因为自己今天新发现的事情而有所烦扰，因此比往昔更加沉默，无论原无乡说什么，他都只是摇摇头，原无乡有些气妥，只好到，“那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日还得回宫里。”

倦收天点点头，依旧是沉默不语。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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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發表於: 2014-11-11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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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直有些凝重，原无乡曾试图化解这样胶着的状态，但是倦收天却始终是忧思过重的样子，沉默得厉害，一旦问起来，他就拿一双眼睛看着你，神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原无乡起先觉得倦收天是听到了那女子对自己说的话，可经过几次试探，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完全不知道他自那场打斗中发现了什么。

同样的，倦收天这几天心情也是复杂，即使他相信原无乡，可是十几年的王储教育却让他不得不凡事多想一些。那天原无乡冲出来救自己的一招明明白白的就不是自己所教的招式，当时不愿去细想，结果在园中看他和那不认识的女子缠斗，招式全然是自己没见过的，细看之下，竟然与自己不相上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本心相信着原无乡，理性却又提醒着他原无乡隐瞒了自己本身的武学，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看着原无乡连着几天小心翼翼试探自己的反应又为他感到心酸，也许他只是迫不得已，毕竟独自被扣留在异国他乡……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启程回宫的那一天倦收天才稍稍恢复正常，让原无乡回了以前住的院子就匆匆的去找了自己的父王。

“哦？你说逆海崇帆和黑海有所勾结……你可是查到什么确切的证据了？”

“是的，”倦收天从怀中将当日那方绢帕交给王，接着说道，“这是之前从慕潇韩手上所得，经过查实，绢帕上的图案所指代的就是黑海，另外，我前日遭逢黑海和逆海崇帆的人埋伏，由此也可以证实，黑海的人已经潜伏进来了，我担心……”

“你受伤了？”王的视线自倦收天进来就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将视线落到他那只受伤的手上了。倦收天因为觉得原无乡的包扎妨碍手的活动，不能灵活应变，所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将最外一层的绷带给解了，如今五个手指头已是可以动了，只是伤口处的疼痛让整个手掌有些麻木。

“一时大意，受了些轻伤……”

王将视线收了回来，“几个人？”

倦收天一愣，随即答道：“三个，其中一个是逆海崇帆的主事之人。”

“也算你不莽撞，否则当时的情况恐怕就不是伤了手掌这么简单。对方既然是在你不备的时候围杀，必然是想要一次成功的，你这次当真危险。”

“让父王忧心了。”倦收天躬身，他无意说出原无乡出手救了自己的事，毕竟他了解以自己父王谨慎的个性，不知道会对原无乡作何打算，更何况，当初父王留下原无乡的用意也是让他惶惑的一点，他不能再让原无乡引起父王的注意，然而倦收天的苦心终究是白费了。有些时候，麻烦是你想躲也躲不了的，对原无乡来讲，这条路似乎就是注定的。

原无乡斜倚在廊下，这几天倦收天都不见踪影，自己去找他也只是被告知北芳秀不在。见不到人的他心里的空落越来越大，像被铁丝束缚住了一样，无能为力。越是相处他越是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是倦收天的反应他却没把握。有时候你会觉得他明白了，并且对自己也不是无情的，有时候却又觉得他什么也不明白。

“竹雨春衫冷，更饮一杯愁似冰，有情亦无情……”手中的酒杯不自觉间被自己捏成了粉末，他扬了那把灰，想起那人不喜他饮酒的模样，挑了唇将银制的酒壶扔到一边，“也不知道他的手好了没有。”

“与其在这里空想，不如把他据为己有。”一身艳红的纱衣自廊上翩然垂下而下，那日在荒废的院子中同原无乡缠斗的女子倒挂在原无乡面前。

原无乡眉心一动，然后眉紧皱了起来，他盯着那个女子却是没有出手：“你怎么进来这里的。”

“呵，我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那群侍卫进来不是容易得很，不过……那个人的话，派过来监视的人倒是个中高手，现在这里的王恐怕已经知道我在你这里了。”红衣女子抬手掩了嘴轻笑，原无乡却是脸色一变，从廊下站起来疾步往花园里走，女子翻身从廊上下来，落在原无乡面前。

“迟了。”她转过身看着脸色紧绷的原无乡，“你身边一直都有人看着，虽然离得不近，看到你见过什么人还是清楚得很，我进到这里来的时候自然已经有人上报给他了，那个王啊，对谁都不放心……”

这一句话说完，原无乡的脸已经是苍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啧啧，仔细看看你也是俊俏得紧，比起倦收天那种第一眼的惊艳，以及让女人自愧弗如的面容，你这种长相倒是更讨女人喜欢，真是越看越耐看。”说着她就要伸手抚上原无乡的脸了，却被他一把打开。

“可惜你这样的我不喜欢。”原无乡冷冷的说，他的神色彻底变了，脸上寒得能刮下一层霜来，“你上次说得我办不到，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到底从哪里得知我能担此重任。”

“因为只有你能够使用那把剑，唯一能和倦收天手上那把剑像媲美的剑。”

“那你应该去找一个和倦收天媲美的人，而不是我。而且，剑只是死物，还分什么人才能使用，简直是笑话。”

“呵呵，你当你隐藏你剑法的这个事实没有人知道吗？”那女子轻声笑了，似是不在意原无乡的抵触，“没关系，反正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原无乡猛地正过脸来瞪着她。

“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的事情被北域的王知道了，他还会让你留在这里？即使你什么都没有打算做，他也不会放心你留在这里，留在倦收天身边，哈哈哈，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你有能力把他变成你自己的，你还用患得患失吗？”说罢她转身跃上房檐，一身红色纱衣飞扬，几个纵落已经出了视线外。

见那女子离开后，原无乡神色郁郁，站在之前被春雨润湿的草地上呆立了一刻，然后又在大脑发蒙的情况下走到了倦收天的院子。倦收天依旧没有回来，空荡的房间带有春季特有的潮湿气息，和倦收天身上的气息。他叹息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倦收天以前喜欢躺着的卧榻上躺下，闭了眼睛，终于是慢慢睡着了。

原无乡恍恍惚惚全是梦，梦里倦收天唇角微翘，朝他笑得清浅，他就在那里，离自己不过盈尺的距离，眼睛里充满的全是自己。忽然外面春雷大作，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斜敲在窗扉上，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间或的闪电照亮一片天地。

雨声敲击在心上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急躁感，倦收天总是不喜欢阴雨天，除了自己畏寒在阴雨天容易身体反应迟钝的原因外，还有一点的是雨天总是让他感到不安。因此在这样一个雨夜里赶回来，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至少这里还有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的人。

是了，原无乡能让自己心安。以前他谁也不能依靠，他的父王教导他作为一个王者应有的素质，他从那些教导中明白王者都是孤独的，谁也不能依靠，谁也不能给予心安，他也从那个时候开始远离所有的人，独自孤寂成长，最终成长为了北芳秀。

可是原无乡出现了……

那个人会耍赖和他习剑，会调侃打趣自己，会为了哄自己喝药就跟着一起喝那些苦涩的药汁，会因为自己受伤朝自己发脾气……他低下头握住自己受伤的手，那里还在痛，怎么会不痛，倦收天再怎么强大，即使是身为北芳秀，可是他还是一个常人，是人就会痛，会累，会想要笑，想要哭，会恨，会爱，……会寻求可以信赖的事物，哪怕只是放松一下双肩。

明天，明天就去看他……

自己到底还是相信他。

犹自在外奔波了数日的倦收天一推开门有点怔忪，退后了半步仔细的看了下房间的摆设确定与之前没什么变化，才叹了一口气走到榻前给那个睡着的人披上了外衣。他喊来自己的侍女云染问道：“怎么人来了就这样让他睡着？”

倦收天的语气有些冷，虽然以前倦收天就不大亲切，可是自从原无乡来了之后，脾气就变了很多，会恼怒会微笑也会无奈，云染几乎都要以为这位殿下的性子变得易相处了些的，如今再次见到这冷淡模样，一时竟吓到了，好半天才说到：“原先原公子来的勤，奴婢就并没有拦着……”

“我不是问你这个，”倦收天看了一眼惊慌的云染，不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只好解释道：“我是问你作何让他睡在这种地方，也没找件东西盖着。”

“原公子说不让人管他，他就一个人待会，所以……”

“算了，烧些水，我要去沐浴，”倦收天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云染说道，“一会拿一床新的被子给他盖上，春夜里易着凉。”

“是。”云染应了，心里想着，原公子在自己殿下心里果然是不一样的，而且殿下也果然是变了个人似的，竟然懂得关心人了，比之前那个即使在你近处也感觉遥不可及，只能远远望着的人要好多了。

倦收天向东穿过长廊取下剑置于剑架上，闭上眼抬手揉了揉额角才出了门拐弯去了在另一头的建着浴池的房间。水早就热着了，白雾漫漫，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倦收天除了衣跨进水池里，温水没过周身的时候他满足的叹息的了一声，所有的疲惫在一瞬间的放松了下反扑了过来，浑身的酸痛也就更明显了。他也不急着洗，只是将整个人都浸在水里，靠在浴池边沿闭上眼休息，很快脸上就因为热气染上一层薄红。

他回宫后才禀告完情况就立刻匆匆着手部署相关的事件了，适当的加强防御是必要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找出那些与逆海崇帆有接触的官员。他父王的人办事很快，虽然以前就知道以自己父王的能力身边的人必定不差，但是如今才真切见识到父王身边的人办事能力，倒是被惊讶到了。

消息回来的很快，几番综合下来，满朝上下凡有牵扯的人都被一一的列出来了。倦收天闭目在脑海中把那些人给过了一遍，直到一个人的名字闪过，心思一动，便有了计较，于是不再想其他的，当下就放空了神思，好好的让自己驱乏洗秽。

浴池的旁边放着一顺溜的香豆，香胰子，皂角，另一边放着盛用来擦水的绢布的竹篮，竹篮的一侧还放着盛着花瓣的白瓷罐，罐上绘着美人簪花图。

“殿下，换洗的衣服我拿过来了。”云染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将干净的衣物放到架子上，“可要奴婢伺候洗头？”

倦收天没有做声，却稍微从水里坐起来了些，他先前疲乏得紧，因此头发未解就直接入浴了。现在泡过热水，更是倦怠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云染见他动作了便知他意思，就细心的替他取下头上饰物，解开头发散了下来，用一旁的木梳仔仔细细的梳理顺滑了才取了木瓢舀了水一点点打湿头发，上好香胰子慢慢洗了。

她一直是在倦收天身边伺候的，心灵手巧，对与倦收天的脾气爱好也算摸得透彻，所以料理起他身边的事物倒还得心应手。头发洗好后她又用水给冲干净了，双手穿过倦收天的湿发在他的头皮上按摩，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过了一刻她才撤手，用干的绢布细细揉擦倦收天的湿发，拿了一跟黄龙玉簪将半干的头发替他挽上。

“洗好了，殿下您再泡一会，我去替您铺床熏香。”

倦收天因为她刚才的按摩神色清明了些，点了点头就取了一旁的洗具用品自己慢慢的洗了起来。过了会，刚才关上的门又被人推开了，原无乡披着倦收天的衣服蹲在池边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了。”倦收天舀起一瓢水从背上冲下，原无乡从他手上拿过木瓢，又抓过一侧的香胰子，“你手不方便，我帮你刷背好了，别让左手沾水了。”

倦收天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还带着憔悴倦色，显然是没睡够就醒了，于是一把将人拉下：“你也一起洗好了，回头让云染再拿一套换洗的衣物过来。”

原无乡不防他动作，被拉得一头栽进水里，惊得在水里乱扑腾，身上的衣服着了水又重又绊人，倦收天用没受伤的手伸手扯了他一把：“怎在个澡池子里扑腾成这样，淹死在浴池里的人，你估计是第一个。”

“谁料到你突然出手，”话突然就停了，原无乡从水里站起来才意识到情况有点糟糕，此时的倦收天就在他对面，没有穿衣服，脸被蒸腾得嫣红，白气迷蒙下金色的眼瞳也含着水光，他的视线不敢往下看，只停留在脖子那个位置，可是倦收天的脖子也是极其的白皙，挂着水珠，弧度好看的要命，若是再往下移一些，就该是锁骨了，想必也是极好看的。原无乡思维到这里就是一片空白，只不自在的偏开头，赶紧靠向浴池的一侧，离倦收天远远的。

“不是说要帮我洗背吗，怎跑得那么远？”倦收天从浴池里捞起原无乡落水时掉了的外衣，团成一团扔到一边，犹不自知的朝原无乡喊了一句，惊得原无乡一抖。

“那你转过身去啊，你不转身，我怎么给你洗！”原无乡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他完全不想倦收天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好在倦收天一向在某些方面迟钝，而且不是原无乡主动捉弄他，他是不会想到要去捉弄别人的，所以之前的那股争锋相对的机灵劲也是没了，只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原无乡。

原无乡见他背过身去趴伏在池边才靠近过来，拿了洗澡的工具慢慢的替他刷起背来。倦收天本就困乏，被热水蒸腾起来的困意原先消散了一些，现在原无乡的轻重拿捏得到位，他就更放松了，困意上来就趴着眯上了眼睛。

原无乡洗着洗着见半天倦收天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话，就悄悄推退开了些，从侧面凑过头去看他。倦收天闭着眼，比寻常男子长些的睫毛低垂着，盖住了锐利的眼，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也许是有浴室里雾气的作用，倦收天整个人都被柔化了。原无乡不敢动，只觉得这样看着就好，他今天睡梦里不安稳，也许是被那闯入的女子扰了心神，他开始惶恐，所以才会在最后惊醒，现在这样看着倦收天，忽然就觉得很满足了。

如果可以，就这样留在他身边，哪怕是以一个被扣留的质子的身份，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从水里站起来擦干身上的水珠，又拿起后来云染准备的换洗衣物穿上，走到倦收天面前蹲下。他伸出手触了触倦收天的脸，光滑如玉石般，因为蒸汽的温度带了些暖意。原无乡瞧了他半晌，只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痒，口干舌燥的，张了张口，声音黯哑的喊了声：“阿倦。”可惜那个人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睡得心安。

没有谁能够在明白自己的心后遇见这样的情况还能够淡定或者装作若无其事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让倦收天知道，在倦收天觉察到彼此对对方都是不同的之前，他不想惊扰到他。

原无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手穿过倦收天的腋下，把趴睡着的人给扶了起来，然后弯下腰打横抱了出水。浴室里一直都准备有竹榻，榻上铺着白棉的布巾，原无乡将倦收天放了上去，又折身去池边拿干的绢布过来给他擦身。

这真是一个需要意志的活他想，既不忍心叫醒倦收天，也不想喊云染进来代劳，只好用掉自己一生的克制力去强迫自己给对方换好好衣服，系上腰扣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到倦收天被冻醒了模模糊糊爬起来的时候，原无乡已经坐在厅里喝掉三壶水了。倦收天扯了扯自己身上白色的中衣瞧着那胡乱系着的带子有些无语，拿了挂在外间的外衣套上迈步就出了门。

回来见原无乡正拎着茶壶往白釉瓷杯里添水，伸手从果盘里捡了个柑橘剥开：“衣裳是你给我穿的？”

乍听他这一问，原无乡本就心虚，一口茶在嘴里差点喷了出了，好在自己修养定性都是一等一的，将那口茶给咽了下去，点了点头。

倦收天扔了果皮，将橘瓣分开，抬手塞了两瓣进原无乡的嘴里，“系带子的技术忒差。”

原无乡被他这句话一噎，明知道倦收天这人情商低，说出来的话和自己想的绝对不是一个意思，再加上他顺手喂食的动作，简直让自己不得不想入非非。有很多时候倦收天做事都不自知，所以总会给人造成误会，一旦他想通了一点，就又会因为各种原因缩回自己的壳中，叫人恼恨。

他现在是泡过澡，大脑太放松，完全忘记自己的持重，再加上原无乡确实让他心安，相处起来没有负担，现在氛围也不错，人也就随性了些，却不知道自己随口的话叫坐在对面的人心潮翻涌，不能自己。。

宫墙上的滴漏滴下一滴水，铜壶悄然翻转，厅堂上的烛火也飘忽起来，滑落的烛泪顺着烛台流下，倦收天蓦地的起身，有些焦躁的走了两圈，又站住不动。原无乡看着他奇怪的动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就见他掩了口鼻打了个喷嚏。

原无乡笑了：“早些睡了吧，刚洗完澡是不觉得，现在已经有些寒了，莫要再冻着。”

倦收天侧过头看着他，他那双眼睛在烛光下有些幽昧。

“怎么了？”

摇摇头，倦收天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了：“这次，不会让你冻着了，我让云染准备了被子……”

原无乡哑然，他没想到倦收天把自己当初调侃的一句戏言记得那么清楚，心里顿时就有什么化了，脸上也浮现出温柔神色，眼神纠缠到倦收天身上，倦收天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一慌，总觉得有什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了，因此呼吸也不由得一紧。

好在原无乡及时收住了，将自己所有的情丝给掩盖了下去，反倒挑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来，这和他一贯的样子不太一样，倦收天顾着讶异去了，那丝紧张竟然就消散了。只听原无乡开口道：“这么迫不及待就邀请我同床共枕吗？”

这句话听得倦收天脑海一炸，然后又冷静下来，既然原无乡能让自己心安，自己肯定内心也是拿他当作知己之交，知己朋友抵足而眠，倾心交谈古来有之，自己又何必为了他几句调笑闹的心慌意乱，想起之前因为他的举动三番两次的将人给扔到水里了，倒是自己的过错。因此他下定决定以后不管原无乡怎样闹他，他决计不会再恼怒与他，反正两人自然相交，唯心而已，无甚可慌，自己也不该为了原无乡偶尔为之的言行心慌意乱。

他这边宽慰好了自己，做了这番决也就能应付原无乡的调侃了，因道：“你要不嫌挤，那床分你一半也未为不可，只是同床共枕这个词倒是好友用得乖张了。”

“乖张不乖张端看听的人怎么想了。”

“好友说的是。”

“哈，这么快就妥协了，没意思，”原无乡见倦收天收起了之前错乱的表情心里有些失望，也知道他又找好了宽慰自己的理由，只当自己的感情是知己朋友之情。如今他们离得这么近却又感觉离得如此的远，有时候就想如果直接告诉他会怎样。然而结果自己也猜得到，那人估计是恼怒了一张脸，好看的眼睛里绝对是慑人的光芒，然后愤怒的让自己不要发疯。

他笑得苦涩却被倦收天看到了，这样的原无乡他最近见得很多，不若最初的神采与温雅，满满的全是苦涩和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绝望，忽然就不想看到了。他这么想着就抬手触上他的唇角，然后原无乡的身子一颤，带着点惊讶的看着他。

倦收天的心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动作和原无乡的反应也跟着一颤，面上一阵热气拂过，随即很快的调整好，假装淡定的收回手：“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他低垂着眼不去看原无乡的神色，也料定原无乡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原无乡还是答了：“一个无论靠得多近都相思入骨的人……”

这话语的意思太明白了，饶是倦收天想装淡定都没法不动容了，他猛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看着原无乡，原无乡被他的动作惊得一跳，忽然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再看倦收天的表情已经是五味复杂，一种害怕的感觉升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时机不对，即使要表白，也绝对不能挑这个时候。倦收天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还完全拿不准，怎么自己一时恍惚就说出去这样的话呢，这叫如何收场……

他紧张得看着倦收天，不知道他最后会怎样对待自己，然而倦收天却只是看着自己发呆，过了好一会还是怔楞的样子，维持着复杂的表情离开了。

原无乡见他离开，突然就松了口气似得，也无法去计较倦收天究竟是怎么想自己的，然后一股无力之感又漫了上来。独坐了片刻，他又执起茶壶准备倒杯茶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却发现茶壶已经干了，于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出了倦收天的院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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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14-11-20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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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素来醒的早，尤其是昨天原无乡的话又叫他惊到了，更是一晚上未曾合眼。辗转思索了一夜，却还是不敢断定是什么意思。那话语太暧昧，倦收天本来年纪也不大，未曾尝过风月之事，更何谈相思之苦。倒是原无乡昨日那句话简直苦彻心扉，连带着他面容上的笑也叫人跟着抽痛。

他知道他和原无乡之间有什么发生了变化，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他抓不住，所以才一直放任着自己和对方。

只是，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想不清楚就先不想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刚做完这决定，一只白色的鸽子扑簌着翅膀自上空斜飞了下来，倦收天抬头一看，露出些轻松的笑意，抬手让鸽子落到手上。

原无乡自昨夜彷徨离去之后也是彻夜未眠，忧心以后倦收天会以何种态度对待自己，越想越是苦涩无望。且不说他自己如今是以质子身份留在北域，就拿倦收天本人性格，大概也是极难接受的。他原本打算就这样守着，守到倦收天明白，即使不能在一起，心意相通也是好的。直到昨天那无意识的话才道破心境，原来自己要的不止这些，原来自己终究不是一个易于满足的人。最初刚来北域之时心中燃着的那一小簇火苗又燃着了……

他这边心下几经回折，忽听得一阵扑棱棱的声音自院子上方划过，连忙推开门扉出去，见着一白色剪影掠过，落在了倦收天的院中，眸光闪了闪又回复暗沉，掩了门坐在桌前发呆。

原无乡知道，他这几日怕是又见不到倦收天了。

倦收天取下鸽子脚上的纸条展开，先是嘴角微噙着笑意，然后笑容就没了，扯直了嘴角，越到后面越严肃，直到最后他揉了纸条，想了想又展开全部撕掉，挥手一招，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跪伏着。

“给我查，卫理司少卿。”

“是。”那人领了命，正准备离开，又听得倦收天喊道：“等等。”

“你们还有谁手上没有任务的？”

那人一愣，随即说道：“按照殿下前些日子的部署，应该是每个人手上都有任务。不过，如果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办的话，红雀现在应该可以抽出空来。”

“你替我将红雀找来，说我有事要他去办。”

“是。”

那人自院中闪身而出，倦收天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思了一番才发现一件事，自己手下竟无可用之人，这些人还都是自己父王前些日子派下来的。难怪那次谈话父王隐隐提及到这方面的事，原来是要自己尽早培养自己的势力。

一直到日头当空也没见原无乡踏入自己这院里，倦收天稍稍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罢是昨日两人相对的情景太过尴尬，自己能够装傻充愣，但是那人一颗七窍玲珑心又能如何自我欺骗呢，必定是在独自郁结。想到这里，他心思一动，决定自己去看一看那人，省的钻了牛角尖。

脚才一步入原无乡的院子倦收天立刻就感受到了异常，眉角一挑，朝几个可以隐藏人的角落扫去，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出来吧。”

树影处晃动了几下，几个人闪了出来，跪伏在倦收天面前，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你们……”倦收天话才说出口，然后又转了一道，说，“王让你们来的？”

“……”那几人不回话，只是低垂着头，倦收天等了片刻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离开，那些人也不犹豫，迅速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迈向原无乡住处的脚步也转了方向，朝着那最威严的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你今日怎么来了？”难得的王一副悠闲的样子，站在庭前摆弄几盆珍稀兰草，见到倦收天沉默的站在门口竟然语带笑意的问道，脸上也是一派祥和的神色。

“过来拜见一下父王而已。”

“哈哈，北芳秀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样的漂亮话了，恩？”那几盆兰草许是才浇过水，叶片儿上挂着几朵晶莹的水珠，水珠莹润可爱，倦收天盯着那几朵水珠眼神晃了一下，复又收敛神色。王好笑的看了他一样，把兰草放回花架加上侧头看着他一向少言的儿子，“说罢，你来找我何事？”

见瞒不过自己父王，倦收天只能端了神色，恭敬道：“父王派人监视了原无乡？”

“是。”王很快的回答了倦收天，没有丝毫的迟疑，只是脸上的笑意没了，过了一会，他才重新端起笑来，对倦收天说道：“怎么，觉得我做错了？”

倦收天摇摇头，“父王做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你最近倒是变得不一样了，以往我说的话你总不爱听的，也不大放到心上，怎么，开始想明白了。”

“懂了父王的苦心自然就明白了。”

“哈哈，你今天该不是来恭维我的吧？”倦收天正待开口，王又接着说下去了“难道不是来说情的？”

倦收天垂下眼，考量下之后才开口：“我缺人。”

“恩？”拉长了声调，北域的王故意装作意外的看着倦收天，倦收天触及他的目光，于是接着说了下去：“我前些时探查逆海崇帆谋反并勾结黑海的事件均是自己一力所为，后虽结识一两名友人，但力有不逮之处，实在掣肘。”

“所以，你想找我要人？”

“不，父王已经支给我不少人手了，倦收天不敢再做要求，只求父王在我用什么人，怎么用方面莫要过多插手。”

王的眼睛闪动着笑意，笑意里又带着几丝深意，仿佛猜到了倦收天做这个要求的原因是什么，然后他说道：“你要用原无乡？”

倦收天听到他这么说，脊背猛地一下绷紧了，他的确是在为原无乡行动自由些找理由，没想到他父王轻易就看出来了。如果让原无乡协助自己调查逆海崇帆和黑海的事件，那么至少能够不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排斥在外的外人。另一方面来说，原无乡的机智武功都不在话下，是协助自己的最佳人手。他缺的是并肩的人，不是打下手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父王这么简单的打消疑虑。

“他倒是个好人选。”王背转身去，眼眸里飞快的闪动了些什么过去，复又沉淀下来，“你想带上原无乡就带吧，不用知会我。”

看到倦收天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惊讶的表情，王难得的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横竖现在我们和南国没有什么冲突，他们本来就是我们的附属国，近几年来也还安分，更何况，他们的皇帝老了啊……暂时不足为滤。”

“不过，”王忽然记起前日里上报上来的消息，眼睛里一片暗沉，“如果你要留下他，可就要看好了。”

“是，父王。”

“好了，太傅那里你最近去过没？”

“还没，最近调查部署的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见。”

“恩，得空的时候去看看他吧，太傅与你总是极亲厚的，凡是不懂的可以多问问他。”

“父王教诲的是。”

“你真的长大了。”王半是感慨半是欢欣的说道。

倦收天没有和自己的父王说卫理司少卿的事，当然，自己既然派了那个人去查，父王又怎么会猜不到个中相关呢，只是那卫理司少卿倦收天也有过几面之缘，倒不觉得以他的为人会和逆海崇帆扯上什么关系，然而有时候事情又不能光从表面去看，只能着人调查清楚了。

他的确是很久没有见到太傅了，经刚才自己父王一提，也觉得自己该顺道拜访了，思及这个时辰那人所应该在的地方，就让人备下了茶点随自己同去了。果不其然，太傅就在枢隶院。
“太傅……”

央千澈从书里抬起头看着数月未见的倦收天，愣了神，待真真切切的看到倦收天走到自己面前时，脸上才浮现出温暖的笑意：“殿下……”

这一声带着长叹和些许欣慰，许久不见，面上瞧见倦收天就已经与之前不同了，身料拔高了些之外也瘦削了些，只是婴儿肥的两颊不改圆润。仔仔细细的将人给审视额一番过后央千澈才要放心就瞥见了那掩藏在袖中绑着绷带的手，于是沉了脸放下书。

“殿下受伤了？”

倦收天收了收手，坐到央千澈对面的拂了拂面前矮桌上的书，“不碍事，上过药后一点也不疼。”

央千澈见他说得随意，也不好太过追究，即使是关心，也终究是身份有别，凡事只能点到为止，因就随着他的意扯开话题：“那逆海崇帆的事你查得怎样？”

“遇到些疑问，所以特来请教太傅。”

“哦，什么事？”

“卫理司少卿几时为官，为官之前做的什么，为官怎样？”

央千澈虽是不知道他为何询问杜舞雩的事情，不过还是体贴的开口替他讲到：“杜舞雩为官倒是挺久了，为人也温厚纯直，话比较少，也不见他和什么人比较亲厚，处理起事物来中规中矩的，是个可以信赖之人。只是要说为官之前的事嘛，这倒没几个人清楚了，因为他为人不错，也没人在意他之前的事情。殿下这么问是否是调查的事情和他有关？”

“目前还不确定，只是有些迹象指向他而已，暂时我不会拿他怎样，一切等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定论。”

“殿下考虑清楚就是，毕竟也是我朝官员，稍有差池会造成动乱。”

“我自会注意的，太傅，我还有一事要问，”倦收天一顿，问道“罪负他人呢？”

照理说罪负这闲不住的性子在自己出宫处理逆海崇帆的事情就应该会跟过去，但是奇怪是的他不仅没有跟过去，还完全没见到人，不管怎么想都不合理。而且这一次回来也不见他像往常一样候着，完全没了消息。

“这……”央千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罪负其实已经领了军衔，在当值了。”

倦收天蹙起眉头：“这件事并没有人与我说过。”

“他怕是怕你反对吧。”

倦收天对这件事情还是难以释怀，虽说如果让他事先知道罪负的打算自己的确是不可能轻易同意的，但是这也未必说明自己完全没得商量啊，罪负这种先斩后奏的决断让自己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了。他本以为罪负自小和自己长大，相伴多年，两人该是无所隐瞒才对，而如今自己倒是被排在外了。想到这里他又忆起原无乡来，心思就更加纷乱了，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加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去面对原无乡。

“如何？你似乎另有心事……”

倦收天默然，眸中有光闪了闪，然后被垂下的睫给掩了去，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划动，那是一个字，央千澈看了许久才从他划动的笔画中辨别出来是一个什么字，心中略微有些惊讶。过了半晌，倦收天才开口问道：“太傅，情是什么？”

“你……”对上央千澈惊异的眼神，倦收天摇了摇头。

“我只是问问，我有个朋友，”倦收天斟酌着用词，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什么想不明白，眼神带着迷惑，“他……似乎为情所困，每每见到他，总是伤心苦涩的，却要强挂起笑容。”

倦收天以前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对于感情完全不了解，所以在昨天原无乡说出那样的话之后有一丝混乱，乱的是原无乡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情，又是喜欢上了什么人。他不明白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挣扎是什么，这不太像以前的自己，是了，父王和太傅都说自己变了……

“那大概是求而不得吧。”央千澈的声音响了起来，倦收天抬眼看着他，“人是复杂的，因为人是有感情的，你那位朋友的苦只有他自己能解决。殿下你……你多多宽慰下你朋友吧。”

倦收天胡乱的点点头，他自己都拿不准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没来由的有些烦乱，不知道是因为原无乡还是因为罪负擅自从了军，他起身辞别了央千澈，不太想叫人明白心中纷杂的情绪。这情绪有些莫名，在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理清楚之前，他不想让人知道。

回到寝殿的时候红雀已经跪候在厅外了，倦收天跨进院子看到那跪着的人影时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记起自己确实是有让人把红雀喊来的。

“你是红雀？”

“是。”那人简洁的答了，像是为了映衬自己的名字一般，穿了一身暗红的衣裳，用黑色的腰带束着，眉眼细长有光，神色严谨。

“我想让你去查一件事情。”

“殿下尽管吩咐。”

“寒食散，你可知道？”倦收天看着他，拨弄下衣袖上的穿花丝线，丝线上串着的珠玉触手凉滑，“你去给我调查一下，我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倦收天的话才说完，那人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他闭了闭眼，头疼的要炸裂开了般，事情太多，他只能在这些一重接一重的事情当中理出一条互相关联的线，过了会他才作出决定，有些事情光想是没有用的，既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那就由自己起个头便是了。

才落屋的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又要匆匆离去，云染见他步伐匆忙还是上前喊住他，“殿下……已经晌午了，可要用了膳再出去？”

“不用了，”倦收天摇头，“等我回来再用也是一样的。”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如果原无乡来找我，告诉他，我出去很快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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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14-11-20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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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8樓(ssiidisss) 的帖子

感謝支持！！！同時也要說抱歉，由於挖的坑太多，不能一一及時回復
現在開始補上，希望有愛的道友們繼續追看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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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樓發表於: 2014-11-20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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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0樓(itouyuki) 的帖子

可愛的ITOUYUKI，你啥時候再出南北呢？對你的票攻文期待很久啦
謝謝你特地來這裡支持連載，本文小作者很勤快，會一直努力織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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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發表於: 2014-11-20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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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2樓(丹心梅骨) 的帖子

蹭，其實已經不慢啦~~大概是親很想看下文，才覺得更新不夠吧
有什麼好的建議和意見也歡迎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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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樓發表於: 2014-11-20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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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3樓(tfoasy) 的帖子

應該會有比較大的轉折，但是我這裡不方便多說
（不然就劇透啦~~）
總之，請親繼續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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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樓發表於: 2014-11-20 15: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8樓(12345678) 的帖子

是的，一路看來，他們兩個從彼此陌生到漸漸熟識到心心相印
讓人有種很感動的感覺，接下來他們還需要面對更多，兩個人的關係也會更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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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樓發表於: 2014-11-25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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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没去，倦收天没来……

明明是春天，明明窗外花开得这样的好，原无乡面上的笑却是如此的萧瑟。

他现在还能做什么，以他的身份又能做什么？除了等还是等！

室内一角伫立着铜质的香炉，细长的伫脚上顶立着花苞似得炉肚，盖子上端着一只展翅的鹤，烟从镂空的缝隙里袅袅升起。大概是被香气安抚了心神，那惶惑焦躁怨怼交替的复杂心绪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长吸了一口气后他又将胸中的那股浊气吐出，眼神也愈发的平和起来。

原无乡起身走过去揭开香炉，里面的香燃的差不多了，残香混合着空气中的湿气飘渺得像水一般的沉静，他记得这香是倦收天给的，因为自己凡事极为挑剔，在倦收天那处抱怨过一句后倦收天当时虽然什么都没说，过后却派人送来了这香炉和香料。

再环顾了下四周，帐幔后的雕花卧床上摆放的枕头也是倦收天让人送来的，枕头是用起绒锦、茱萸纹锦和彩绣三种料子拼成，缝成方方正正的枕头里面填满了佩兰，芍药和玫瑰，最是安神。还有每日送过来的饭食点心也是照着南国的做的，连那日调笑他鞋面的缎面之后，就见着人送来了那少见的斜纹云锦缎做的一整件衣裳。

想到这里原无乡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昨天消沉幽怨了一个晚上简直是个笑话，明明倦收天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自己还要学那小女儿心态，难道不是可笑吗？手指沿着香炉上镂空的花纹勾勒，嘴角也渐渐的勾起笑意来，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越来越明了了，那股阴沉的气息就消散了。因为越是往前追思越是发现，倦收天已经是一点点的在被他改变了，虽然不明显，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倦收天出了他所在的临华殿挥手招来一人：“去给我备一匹马。”

立在白玉阶前的人领了命的人匆匆离去，不多会一匹枣红的马牵了过来，倦收天扯了扯马上的鞍饰，见那人跪伏在马下低声道：“请殿下上马。”

他一愣，明白了那人是让自己踩着他的背上马，忽的记起第一次遇见原无乡时他不卑不吭的交叉起手掌让自己蹬上马的情景，面上浮现些温暖的笑意，因朝那人摆摆手，“不用了，你退下吧。”然后翻身上马，马蹄飞扬，朝着宫外奔去。

树上的喜鹊喳喳几声后斜飞到另一个指头，压得树枝上下晃动，正倒着茶水的鷇音子唇边隐隐现出些笑意，对一边往案上香炉里添着香料的无梦生说道：“今天怕是有客人要来了，这壶茶煮得正好。”

无梦生也回他一个笑，盖上香炉盖子，替他翻过几个茶盏。身后的几簇青竹映得他的人愈发温润，前几日旧疾复发苍白了的脸色终于在鷇音子的调养下好了许多，“你是料定他要来的吧。”

他话音才落，门口就有声音传了，不多会守门的小童就进来唤道：“先生，有人拜访，说是故人。”

无梦生羽扇掩了唇角，眉眼弯弯，“你是猜的极准，这不，人便到了，”于是又朝那小童说道，“你让他直接进来吧，横竖都是熟人，不妨的。”

倦收天绕过几条回廊，穿过门洞就见到了在石桌上饮茶的两人，上前两步道：“北芳秀这次特意前来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前辈。”

他在鷇音子和无梦生面前素来是不以皇子身份自持的，而且他本身极为尊重这两人，因此说话也是极客气。

“打扰必定是没有的，”鷇音子把一盏茶放到他面前，“来，坐下说话吧。”

倦收天也不推辞，坐下来端起茶杯浅唱一口，香味回甘，唇齿留香，知这茶又非凡品，不过他今天来却不是想来谈茶的，因放下茶杯端了面上神色，鷇音子也知他是有事要谈，也放下茶杯道：“我知你有事要问，说罢。”

“那寒食散……”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他一开口，鷇音子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上次飞鸽传书所提及的毕竟有限，现在就可以把情况说清楚了，“那寒食散就是逆海崇帆用来控制教众的东西，他们诱说是神赐予的灵丹妙药，可治百病，强身健体，实现宏愿，实际上那就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初食的确会有神明开朗，体力增强的假象，但是长时间服用的话就会上瘾，一旦停服就会性情大变，狂躁抑郁，危害极大。”

鷇音子从怀中摸出一方锦帕在他面前打开，里面是几颗黑色药丸，闻起来带着一股暖香。倦收天取出其中一颗用手捻碎送到鼻端闻了闻，又尝了一点，皱起眉头：“药性如何？”

“这药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现在逆海崇帆把这种药到处散布，使其教众上瘾，然这药却是极贵，因此才会有那么多教众心甘情愿散尽家财提供给他们。最让人不耻的是，他们用药掏空百姓的钱财，还要害人性命，这药终究是毒药，虽不会很快发作，但长时间服用，终究会要了人命。”说这话的是无梦生，他虽清雅温润，骨子里却是嫉恶如仇，遇到这种夺财害命的，自然心中恼恨。一时情绪波动甚大，胸中气血翻涌，前些日好容易修养好的身子竟然又有些难以为继。

鷇音子感受到他的异常，一把将人带入怀中，扣住他右手的脉门，觉察到他体内真气紊乱，手指下滑，撑开无梦生的手与他十指相交，掌心相对，输入自己的内力进行引导，过了片刻才抽出自己的手拂了拂无梦生脸颊旁的发，仍是将人揽在怀里。

倦收天见到他看无梦生的眼神心中一惊，有什么划过心间，答案呼出欲出似的，当下这状况也由不得他多想，眼神犹疑了片刻出声问道：“可还要紧，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鷇音子摇摇头，以手代梳，理了理无梦生后背的发，“他又没好好听我的话，昨夜熬夜研究了那寒食散的药性，估计解毒的方子他也研究得差不多了。”长叹了一口气，他又道，“他总是学不乖，上一次折腾的自己没了命，这一次我若是不看紧一点……”

他话到这里一顿，随即又说道：“有时候见他这样真是气，气过呢，又痛，倒不如让他那病痛苦难全落到我身上来的好。”

倦收天起初听他说起这些话来有些尴尬，就算再迟钝，他也明了这二人的关系了，再想起当初原无乡说这二人只怕是死生相同时便知道原无乡早就看清楚了，因此也生出了想要回去问问他究竟是怎样看出来的想法。然而过了一会，听到鷇音子讲到后面时，越来越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说的那些，自己竟然全在原无乡身上见过……

是了，自己受伤时原无乡当时的表情……再对照那天他说得话，想到这里，倦收天呵呵的苦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无乡对自己……

那自己呢？自己给得起回应吗？

内心已然起了波涛，又怎能在这里静坐下去，往昔的情景一幕幕滑过，才知自己在懵懂间给了原无乡希望让他守在自己身边，又一次次给了他绝望。倦收天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没有生出想要逃避的想法来，他看了看鷇音子那边，鷇音子仍是抱着无梦生，眼中难掩深情，倦收天忽然有些感动，感动他们两人之间互相扶持的感情，也感动于鷇音子没把自己当外人的坦然姿态。

他自怀中摸出一个青玉小瓷瓶放到桌上：“他气血亏损，需要静养，我不便多打扰，这前后劳你们奔波了，后面的事情我也有了打算，你们且休息一段时日。这药有补气养血的功效，对他有好处的。”

倦收天说着站起身来，鷇音子朝他点点头：“你稍等，我扶他进去休息，然后送送你。”

倦收天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也不推辞，只站在树下静静的等。过了片刻鷇音子掩了门回过身来就见到站在花树下的倦收天，粉白的花瓣落了一身却毫无所知，目光里尽是迷惘。这个时候看他才觉得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不是死撑着威仪的北芳秀。

鷇音子咳了两声那人才回过头来，带着一脸惊醒的表情，然后一瞬间那些表情又被他收藏了起来，神色一整，仍然是那个北芳秀。他叹息了一口气走过去领着倦收天出了满是落花的院子，倦收天听到他那声叹息，心下有些紧张，以为是无梦生出了什么变故，就问道：“怎的，可是三余先生的事让你烦扰？”

摇了摇头，鷇音子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我曾说过你有一劫，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得吗？”

走在他旁边的倦收天睫羽一颤，随即敛目：“记得，顺其自然就好。”

“好，你只要记着顺其自然就好……”鷇音子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停住，“就送你到这里了。”

倦收天看着他回身离去的背影，又想起了原无乡，也许鷇音子真的是觉察到了什么才这么说，他握紧了袖中的手复又松开，像是诫告自己一般的重复着：“顺其自然就好，顺其自然……”

这一路且行且思，由初始的懵懂不知到后来的似有所感再到现在的完全明了原无乡的心意，倦收天已经梳理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明了是一回事，怎样对待却是另一回事。虽然自己一再在心里反复游说着自己顺其自然就好，可是内心的慌乱却是掩饰不住的。

脚步匆匆的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慢慢的站定靠在朱红的廊柱上，婆娑的树叶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夕阳的余晖也带不出暖意，靠着的背后就沁出丝丝冰凉来。他将脑袋后仰，后脑勺贴在圆润的柱子上，颈侧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几片落在肩头的花瓣悄然飘落，无人注意。

两个男子……也许在这之前他还要问，同为男子如何相爱，但是见过鷇音子和无梦生之后，这话他是再也不会问出口了。倦收天将与原无乡相识后的一点一点重新回过一遍，越发发现原无乡的一言一行，都是不着痕迹的对自己的体贴周到，从来不曾让自己陷入为难。

这样的心意……

他握紧了垂下的袖子，直到将那上好的锦缎揉的一团乱才又松开。

“我自己的想法……”纤长得让女子嫉妒的睫羽煽动了下又垂下，盖住了眼底的波澜，他摇了摇头，想要摒弃脑中的想法，“这样不行……”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划过很多，然后他才在心底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是原无乡，耳侧的发被微风撩起，搔得脸颊微微发痒，他抬起手挽过那缕发别到耳后，衣衫早就换了春衫，轻薄的袖子晃荡了两下滑下手腕，手腕处男子利落的关节弧度染上了夕阳最后的余光。倦收天的心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颤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原无乡会出现，而在见到他刚才的动作后，刚平定下来的心又不规则的跳动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早也跟着沉沦了……

见倦收天没有回话，原无乡似乎是想起什么，抿了抿唇也不再做声，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对峙着，很快原无乡先侧开了头，“回去吧，起风了。”然后他就率先转过了身，身后的倦收天觉察到他的动作抬了抬手，又收了回去，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想吃什么？”知道倦收天已经跟过来了，原无乡随意的问道，“晌午过后我去寻你，云染说你没吃午饭就出去了，我让人热着些吃食备着了，你还想吃什么让他们去做。”

倦收天先听着这话一愣，然后扫视了下四周才发现这是原无乡西厢的偏厅，自己先前靠着发呆的地方刚好是他院子里的长廊，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原无乡住的地方了。他面上一哂，有几分尴尬，好在原无乡一直没有回头，也不知他的情况，过了片刻倦收天才道：“什么都好。”

原无乡点点头，叫来人把厨房里热着的饭菜端了上来，他把碟子都往倦收天那边挪了挪，递过一双筷子，见他接过筷子之后自己也不动筷，只拿了一旁青釉瓷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二十年的花雕，琥珀色的液体清亮。这样的酒自然不是他这样的质子能够拿得到的，倦收天虽然不喜他喝酒，却没有禁他，相反还让人弄了不少好酒，这花雕就是其中之一。

倦收天大概是真的饿了，即使吃相在历来的教养下仍是显得端方斯文，但是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整个过程一直专注在菜盘之间，也不同原无乡讲话。

食不言寝不语，他遵守的很好。

原无乡端起酒盏贴到唇边，也不急着饮，眼神一直投递在对面的倦收天身上，轻柔的，专注的，然后他的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浅酌了口杯中的酒，酒味醇芳，一瞬间的辛辣过后是甘鲜酸甜中带着轻微的苦涩，最后就只剩下香，很合他现在的心情。倦收天忽然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神，原无乡不惊不慌，也不拿眼神逼迫他。

有那么一小会两个人的眼神对视着纠缠着，然后慢慢的融合，最后如同春风追逐着落花，缱绻缠绵又小心翼翼，仿佛怕碰坏娇柔的花瓣。忽然原无乡就懂了，他仰头喝干杯中剩下的酒，酒的芬芳在空气中氤氲出醉人的氛围，脸上温柔的笑意渐渐变得张扬明亮，眼睛里也闪烁着点点光彩，他伸出手去握住倦收天左手，很轻，倦收天没有抽出来，没有喝酒的人，脸上却蒸腾除一片绯红云霞，他故意不去看他，害怕自己轻易的就被这个人带动了。

明明最初是决定走一步算一步，能拖多久拖多久的，时间能够催生一些东西，自然也能够消耗一些东西。倦收天不知道原无乡的情能够持续多久，所以只想熬过一段时日，却不料自己错算了人心，算错了自己的心。

他不想拒绝这个人的温柔情意。什么最好的做法，什么谁为了谁更好，这些想法统统抛到脑后了，心律通过胶着的视线达成一致的频率，在最深处魏然喟叹了一口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一偏头就能望见，一抬手就能触到，自己又为什么要逃呢。

倦收天手上的伤已经结痂开始脱落了，原无乡握着他的手，指尖轻轻搔弄他的掌心，刚长好的嫩肉还异常的敏感，那种若有若无的瘙痒感激得他一颤，如同搔在心间上一样。他终于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人，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虽然收回了手，但是那种瘙痒感还停留在掌心，这让他有些晃神。

轻轻抿唇，有些事情着手准备了那么长时间总要开始收尾了，他定了下神才开口，“我最近得了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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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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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39樓發表於: 2014-12-01 16: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无乡见他那样子，也收回了自己的手端了身形，“哦，有何消息？”

“逆海崇帆是靠药物控制人的，”想了会，倦收天又补上一句，“成瘾性的。”

原无乡皱了皱眉，他对用药物控制人这样的做法很反感，如果要一个人臣服自己就应该让那个人整个心都服从，而不该是用药物这种低级的手段，看来之前也高看逆海崇帆了，当然，他此刻的不悦还有几分是因为好好的气氛就因为一个逆海崇帆的事情给破坏了，再到往后也就不知道……

往后？原无乡想到这里也就笑了，算了，往后还有很多机会，毕竟倦收天已经接受他了。

倦收天没有注意他的神色，他原先是为了摆脱那奇妙的让他觉得难为情的气氛才提出逆海崇帆的事情，现在既然开口了，也就摆出严肃的态度。

“这几天我都调查的差不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他们的老巢在哪里。之前传说他们看到圣地，按照方向寻过去却是一块荒地再或者是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景象，一直摸不到真实的地点在哪里。”

原无乡听他的话，忽然眉间一动，“海市蜃楼？”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倦收天点点头，“据他们的教众所说的，每次圣地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逆海崇帆的人又不允许教众靠的太近，说是冒犯神的尊严，其实那根本就是一个虚影罢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蜃景。”

“那真实的地点可就难寻了，也许很近也许很远，他们这一点倒还是很精明的，阿倦，你想到办法了吗？”

“办法也不是没有，要看那个人合不合作了。”倦收天捻动着手中掐银丝的乌木筷子沉思，“你明天和我一起出去。”

“我？”原无乡有些惊讶，他虽然知道自己在这里比寻常意义上的质子自由宽泛得多，但是，这种自由也是有度的，并不能够随意侧出入朝臣家中。他猜得道倦收天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哪些，也知道逆海崇帆在朝中必定渗透着人，只是他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插手和朝臣相关的事，更何况，他被人监视着，红衣女子的事情王绝对是知道的。

“恩，我向父王请奏了……”倦收天放下手中把玩的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端在唇边，“你可以随我行动，身边监视你的人也撤了。”

原无乡一震，“你知道有人监视着我？”

“我今天才知道的，”倦收天有些歉疚，“抱歉，我并不想给你压迫感的，可是父王……不过现在你没事了。”

原无乡匆匆掩去神色，看来倦收天并不知道那个红衣女子找过自己的事，王并没有和他说还撤掉自己身边监视的人，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不需要道歉，我本来就是质子。”原无乡说道，这本来就是实话，听到倦收天心里却不是滋味，尤其是之前两人才互相明了了心意，于是接下来也只能默然无话。

直到酒冷茶凉，二人方才惊醒，明明该是个欢喜的时刻，却都呆坐了近一刻钟。

鎏金竹节银香炉里的轻烟如纱似雾，袅袅娉婷，原无乡自床上醒来，记起昨天倦收天的表现明白二人已经心意相通，想到这里心里便不禁轻快了几分，脸上不自觉的勾起笑来。他起身挂好帐幔，虽然昨天他拒绝了和倦收天同去杜舞雩家里，但是这不妨碍他和倦收天一起共用早餐。

梳洗过后原无乡轻车熟路的朝倦收天的寝殿过去，碰上抱着衣服要送去浆洗的云染，“原公子。”

“云染。”原无乡朝她笑笑，脸上完全没有了几天前的沉郁，云染看着这个俊秀的人，因自己主子的关系，本就更亲近几分，也对他笑着，还道：“原公子可是去寻殿下的？”

“恩，他可起来了？”

“起了，早饭都没用就出去了。”

“这么早？”原无乡有些惊讶，随即朝云染点点头，“你自去忙吧，我等等再来。”

倦收天到的时候青衣的男子才用完早饭，端正严肃的脸和总是郁结的眉一如以前，搀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正要回内室，见到倦收天他眼里一瞬间闪过惊讶的神色，然后略低了头行了礼候在一旁等倦收天发问。

倦收天示意免礼后杜舞雩用犹豫的眼神朝他看了过去，又看了看身侧搀着的画眉，画眉的精神一直就不济，现在更是惫赖，站在一侧半点活气都没有。倦收天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开口：“你让她下去休息吧。”

画眉被送了下去，杜舞雩恭恭敬敬的站在堂下，他沉默着不说话，倦收天也只是神色变换的坐在厅堂的最高位上喝着茶，空气凝滞的时间有点长，杜舞雩的思绪不自觉就飘到了在后院厢房里歇息画眉，也不知道她今天睡得安稳不安稳，昨天晚上才惊醒过一遍，想来是没睡好的。

“杜舞雩。”

倦收天发话了，他这一声让思绪飘远的人吓了一跳，然后才回过神来又躬身请罪，倦收天不耐他这样，挥手制止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你和逆海崇帆是什么关系？”

杜舞雩呼吸一滞，逆海崇帆，这几个字多少年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了，他也竭力去忘却这段不想再记起的过去。他痛苦的闭了眼，侧过头去：“和臣，没有关系！”

即使他如此的抵制着过去的这段经历，但是倦收天的问话还是打开了那尘封记忆的大门，只一线缝隙，那些过去的光阴就叫嚣着疯狂的涌了出来，让他痛苦不堪。他不愿再想起那个人，也不想纠结在那个人的事上，可是事实证明，那些过去从来都不愿意放开他。

不在乎他否定的话语，倦收天垂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撇着茶盏里不存在的浮沫，如果红雀带回的消息没错，面前这个竭力压抑的人与逆海崇帆摆不脱的关系就是突破口：“弁袭君出现了。”他的口气很淡，毫无意外的，他看到杜舞雩颤抖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笼上绝望和挣扎的气息。倦收天忽然有点同情他，这样的威压和逼迫让他看上去有些可怜，可是同情解救不了任何人，他还是要问下去。

“你为什么要给她吃那些东西？”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杜舞雩彻底崩溃了，他狂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撕扯着，倦收天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动作，他听着那个平素里隐忍正直的男人低声后悔的呜咽，静静的，大概过了很久，又好似一点也不久，等那个人把内心的情绪都宣泄了以后，倦收天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盏。茶盏和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杜舞雩开始诉说。

“画眉已经没几年好活了，我只想让她好过些。”

“你难道没有想过让她摆脱这样的境地吗，你知道，那些东西是毒！”倦收天冷了面容，连声音也发冷。

“我想，我想过！我曾经坚持过！”说道这里杜舞雩已经是满目痛苦，面容纠结，那阴郁的眼神里盛满了后悔痛惜，“我曾经狠下过心要让她摆脱这些噩梦，可是能，她发作起来抓烂了自己的脸，她是那样的痛苦，她恨我…… ”

“我的固执和不妥协让她毁了容，女孩子最注重外表，她原本生的那样好看，可是却因为我的失误毁了容，我不该在那个时候出门，不该没有看着她，不该没有早些顺着她……”

“我没想到他会给他吃这样的东西……她是他的亲妹妹！”

倦收天一愣，他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情况，然而似乎有些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在这里面。他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但是看杜舞雩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因此他只说道：“我让人研制了解药”

“现在有解药也没用，”杜舞雩有些颓丧，“那些东西的成分我清楚，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这都是些根本不能吃的东西，画眉吃了这么多年，五脏肺腑早该坏了。”

“我知道你要我做什么，路观图我会画给你，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知道。和逆海崇帆有关系的人那么多，可不是谁都知道圣地的地点。”话说到这里，杜舞雩似乎镇定下来了，他已经完全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眼睛里的死寂还能看出他上一刻的疯狂。

“因为弁袭君那里留着你的血衣……”听到这句话，杜舞雩的身子明显的一颤，晦涩的眼底翻涌着各种情绪，最终又渐渐的消散，回归平静，倦收天接着说，“我派去的人看到弁袭君总是捧着半件血衣发呆，不巧，当年自路上救了昏迷的你的，正是我派去的那人。”

过了好一会，杜舞雩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都是天意罢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倦收天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了，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要得到的结果也已经得到了，若是放作以前他不会关心杜舞雩的心情，可是他今天却是犹疑了，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安慰一下杜舞雩的时候，后院传来了丫鬟的惊叫声，然后是几个家丁冲进厅堂说了什么，混乱的，杜舞雩起身跌跌撞撞的动作带倒了凳子，撞歪了桌子，直奔了后院厢房里去。

并没有人招呼倦收天，他径自跟在了后面，所以也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一直被杜舞雩护着的女子画眉，终究还是不堪忍受自寻短见了。也许她早就明白自己这样活着只算是人不人鬼不鬼，只是她选择了今日罢了。

自缢而亡的场面并不大好看，只是画眉戴着面具，倒不算吓人，杜舞雩呆滞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只喃喃着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然而世间万物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给一个说法，造化弄人罢了。

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他几乎不沾酒，今天却是醉了，冷面不一定冷心，那个叫画眉的死终究是给了他触动。红雀的资料很完善，杜舞雩和画眉的爱恨纠缠，那个女子的坚强和杜舞雩的守护，每一点每一滴，倦收天都能从那薄薄的几卷纸里看出来，只是逆海崇帆毁了他们罢了。

以前倦收天的心里是空的，所以不害怕失去，面对别人的生离死别也生不出感慨来，如今里面被慢慢填满了，填进了一个原无乡，他就不能淡定的看待那些以前从不注意的东西了……

原无乡……

如果是自己，想到这里，他使劲的握紧了手，“我绝不会让他落入这样的境地的，不管如何，他都该是那个温润俊雅的原无乡！”

心下里这样想着，人也搀着脚步往原无乡那里去了。

原无乡料想倦收天不会回的很早，一个人无聊便执剑练了起来，他身形灵动飘逸，腕上剑花翻飞，只见他旋身踏步，凌空而起，白色衣袍在空中展开像盛开的白色牡丹，脚尖轻点树干，侧身翻转，剑尖直指前方。

倦收天静静的看了片刻，原无乡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因此他也没有做声，只睁着迷离的眼隔空描画着原无乡的剑招走势，倏然心动，拔剑而起，剑尖抵上他的。原无乡没想到他会突然冲出来，想要收了剑，倦收天却不依不挠，剑式缠绕上去，又因醉酒招式不厉反倒像戏耍之意。原无乡也就打消了收势的念头，随着他耍了起来，二人飞花踏叶剑招相逐，竟演绎出脉脉情意，若是有外人在场，只怕看得脸红心跳。

原无乡不知道倦收天怎么喝醉了，只是觉得这样的他让人心生爱怜。最后一招，倦收天收了势，脚步踉跄，因后仰的姿势退了一步，撞在了那棵梨树上，剑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白色的花瓣随着树枝的微颤悠悠的飘落下来，他半靠着树干，视线追逐着那些纷落的柔娇，恍若入梦，嘴角咧开痴痴的笑着。倦收天抬起右手想要握住那一片粉白，却被原无乡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错扣入指缝。

“阿倦……你可是醉了？”原无乡贴近倦收天，将脸凑到他的颊侧，吐出的热气扑打在倦收天的颈项。倦收天此刻的意识有些混沌，因为喝过酒，所以身上都是暖融融的，而此刻更是热得厉害。他用另一只手推了下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

原无乡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将吻印在他颈上，半醉的人被那濡湿瘙痒的感觉刺激得一颤，手上又使了劲去推他，最后改成拍打，想要那造成奇异感觉的罪魁祸首挪开。可惜效果甚微，那罪魁祸首一只手从他肩上滑了下来改搂住他的腰将人拖去怀中贴近，他自情丝牵绊之后，每每渴望与倦收天亲近又总是心怀着敬畏，怕辱了这样一个高傲的人。如今倦收天肯给他回应，他自然是心中欢喜万分，无法自持。

倦收天恍惚对上原无乡的眼，那一双眼睛溢满柔情亮如星辰，唇角噙着笑意看着自己，他的心顿时如小鹿乱撞，怦怦的跳得厉害，面上如烧，酒也醒了泰半。他是初次尝试着喜欢一个人，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只觉得是一件令人羞怯的事情，便偏过头去当做没看见的。

原无乡哪里肯放过去，侧着头贴上去舔舐他的唇角，倦收天脑子一空，瞪着眼睛，惊讶的张开口看着他，这叫原无乡得了机会，几乎是立马就入侵了对方的领地，趁着他还反应过来，好好的给肆虐了一番。

这院子里监视的人因为倦收天得了王的允诺，早就撤了出去，平时服侍自己的人也甚少走动，原无乡的胆子也就放大了。再者，他也知道倦收天的性子即使是依了自己也不会时时纵容着自己，这样的机会倒真难得。

原无乡这边追逐着不松口，倦收天却是几乎喘不过起来，他于这方面十分生疏，倒是原无乡这架势熟稔，想到这里，心下生出一股恼意，原先搭在原无乡肩上的手拂到他后颈上使劲一按，那犹自沉迷的人闷哼一声，整个人都软倒在倦收天身上，显然是昏了过去。

倦收天看着倒在自己身上昏睡得开心的人撇了撇嘴，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吃亏了，想来想去酒醉后无法正常思考的倦收天直接低头在原无乡的颈侧狠狠的报复性的咬了一口，然后半拖着他扔到内室的卧榻上。

早晨的天光照过窗棂投在脸上的时候倦收天睁开了被刺痛的眼睛，晃了会神才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寝殿，待手往旁边一摸，触到了一个温软的东西，猛地彻头去看，见到是原无乡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推了推旁边的人。

“原无乡，起来了。”

他昨日酒醉，现在醒来头还有些痛，拿着手在额两侧揉着，原无乡醒来看他的动作立刻就坐了起来，双手附了上去轻轻的替他揉按了起来：“你昨日醉酒了，也没喝些醒酒汤药，今天恐是头疼难忍。”

原无乡按的力道刚好，倦收天也就撤了手让他按，神情倦怠像只刚睡醒的猫。按了片刻原无乡忽然才记起来，自己不记得昨日是怎样睡着的，问了倦收天他也只是恼恨的瞪着他不语，想来是昨日举动叫他害臊了给按晕了。

想到这里他也就笑笑，站起身来，“起来梳洗了，叫人看到你又该不好意思了。”大概自己上辈子是欠他的，表白吧，他跑了，互通心意到一半呢他转移话题，想和他亲近亲近还被他给按晕了，偏偏自己还生不起气来。

倦收天听他的话拿眼睛使劲瞪他，忽的脸上染上血色，涨得通红，原无乡不知道他是发生了何事，赶紧低头去问他，却被他猛地推开，然后胡乱的穿上鞋跑了出去。原无乡正待要去拉他，只见他拧眉回身指着他，“你就在那里，不要过来！”然后他又瞧了一眼原无乡，面上红色更甚。

原无乡奇了，今天的倦收天表现得太令人意外了，他挑了挑眉起身更衣，目光掠过铜镜突然愣住了，扯了衣领，又往前凑了几分才看清自己侧颈上那清晰的咬痕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半天他才控制好自己面部的表情，最终是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阿倦实在是太可爱了……又笑了会原无乡才从一侧的柜子里取了新的衣裳换上，小心的遮住咬痕，这要是不遮好叫倦收天瞧见，又要像早上变作一只炸毛似的猫给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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