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0 [鱗魚鱗]你往何處去 (正文完更新番外俏如來篇+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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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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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21-09-22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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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10 [鱗魚鱗]你往何處去

13. 格殺

　　爆炸發生時，欲星移被餘波震倒在地。待周遭環境稍稍恢復平靜後，他掙扎地從地上爬起，忽然後頸一陣刺痛，他便失去了意識，再度清醒時，人已被黑瞳所擒。他不知道自己被俘多久，他分不出日夜，在各樣酷刑中輪替清醒與昏迷。

　　肉體的痛苦到達一個極致時你將不再感覺到痛，徘徊生死一線的心理折磨往往才是逼瘋俘虜的主因。你要剝離你的自我與本我，將意識分層，表層都可以捨棄，只要保住最核心最內裡的那一塊、為了你不被摧毀……

－－－－－－－－－－－－－－－－－－－－

　　「處長，我來吧。」蜃虹蜺按住北冥封宇的肩膀低沉道，代替他指揮欲星移被黑瞳所擒一案。欲星移的手機接上分析用的電腦，開始逆向追蹤地點。

　　「追蹤不到定點，他們透過海外伺服器不斷變換衛星訊號位置。」黑瞳大本營據悉是在海外，欲星移在他們手上七天，有很充足的時間被帶往世界上的任何角落，無法掌握確切地點要營救人質難如大海撈針。

　　「再查找一次這七天所有街道、機場、港口攝像鏡頭。」

　　「分析螢幕裡能看到的一切影像。可惡沒有窗戶，連當地天氣如何都不知道！」

　　「這室內格局看來不像住宅，倒像是甚麼神壇……」

－－－－－－－－－－－－－－－－－－－－

　　欲星移被一盆冷水澆醒，他還曲著身躺在地上。有人見他醒了，穿著硬底靴往他腹部狠踹，他弓起身因疼痛而乾嘔，又被人捏住下顎強迫他張嘴往他喉頭深處粗魯地摳挖，他作嘔反射更強烈，喉頭燒灼、嘔出了褐色的胃液。

　　一個、兩個、三個……總共五人，他在意識來來去去間數出了這個地方有五個人，他想外邊應該沒有更多人，他曾在夜深人靜時清醒豎耳細細觀察，這裡應該是在一個隱密的山區，但水電都還有管道可通，表示這裡是人跡罕至但絕非荒郊野嶺；既然人煙罕至，那便不太可能有大批人手進出、以免啟人疑竇。

－－－－－－－－－－－－－－－－－－－－

　　「黑瞳的連續爆炸案還未結束，賭一下人質現在還在國內，搜索國內所有廠房、倉庫、廢棄屋……」

　　「可以聽到直播裡的音訊嗎？分析那些環境音……」

　　以往熟悉不過的現場指揮如今離自己好遠。北冥封宇完全坐不住，他渾身僵直的站在角落，雙手攥得死緊、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皮肉也沒有感覺。他目不轉睛盯著螢幕裡直播受刑中的星移：襯衫上血跡斑斑，額際和耳朵裡也滲著血，臉色灰白、呼吸淺薄；他被整整折磨了七天、他卻救不了他、他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

－－－－－－－－－－－－－－－－－－－－

　　刑求得差不多了，那個人該出現了。欲星移在這一波電擊帶來的痙攣中想道。

　　「老三，我都忘了，你的身體抗暴性是我們之中最好的。」一個尖細的男聲傳來：「不過現在可就不一定了，聽說你腦袋吃了顆子彈，還得了甚麼──自律神經失調？」

　　欲星移被人抓著拖到牆邊一根鐵柱旁，他被強拉著站起來，雙手拉過頭頂銬在鐵柱上，他整個人虛弱得快站不住，靠著固定在鐵柱上的手銬和背脊後的鐵條才能勉強支撐。

　　「老三，現在又剩我們兩個了，我們好好說些話吧。」

－－－－－－－－－－－－－－－－－－－－

　　「是玄之玄！」

　　「囚禁地點還沒分析出來嗎？！」蜃虹蜺一邊指揮，一邊看著螢幕裡兄弟的臉。欲星移，你千萬要撐住！

　　直播中沙沙的音訊傳來。“老三，你是何苦呢？”玄之玄站在被束縛在鐵柱上的欲星移面前，欲星移的頭無力地垂下。“我們效忠國家最後得到了甚麼？我們過去為他們完成了多少任務，但看看他們是怎麼對待我們的，看看你自己變成甚麼鬼樣子。加入黑瞳，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天底下沒有我們九算做不到的事，我們有資格站在陽光下成為英雄。”

　　欲星移沒有說話，或者是說了但音量太微弱而無法被收音，但他應該是說了甚麼，因為玄之玄下一秒憤怒地拿起手槍往欲星移大腿上開了一槍，中槍的俘虜再也站不住往下滑倒，頭頂的手銬猛然一拉、扯住他的上半身，他整個身體被手銬懸吊成一個不上不下的角度。

　　「該死！」蜃虹蜺怒吼。北冥封宇喉間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嚎。

　　「環境音中有水聲，建築外有一條河。有鳥叫聲，正在分析是甚麼鳥……」

－－－－－－－－－－－－－－－－－－－－

　　「國安局現在正看著這場直播吧。」玄之玄漫不經心的用槍管滑過欲星移因疼痛佈滿冷汗的下顎：「一個情報員在面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處境時，能堅持多久不背叛國家，這也是他們（他用槍頭朝鏡頭方向隨便畫了個圈圈）未來可能面臨到的事，提早預習也好。我們身上都會有的自盡用的毒藥，我來不及吃，你的又扔哪兒了？我打賭你從來沒帶過。」

　　這可是心高氣傲的老三，現在是要求我給你一個痛快呢，還是為了苟活加入黑瞳？你的氣節不值得留給他們，來吧，只要點點頭，馬上能保住一命。

　　「你上次堅持了多久？」欲星移乾啞的嗓音響起。

　　玄之玄一個重拳把欲星移的頭揍偏──這迫使欲星移咳出了一口血──再擰著他的下巴用力抬高、暴露出喉管，惡狠狠地說：「我堅持了多久？！我堅持到我們被放棄後都沒有供出半個字！你怎麼可以忘了，我們在仙島就是像現在這樣被刑求了十三個月，最後還是被放棄了，國安局甚至不承認有我們這兩個情報員！」

　　欲星移咳嗽著，聲音斷斷續續：「他們不承認……你也可以不承認……你的黑瞳手下、如果不是埋在軍事部門的就都不要緊……如果他們被捕了的話，是不是也像你這麼硬……」
　　
　　玄之玄又對他開了一槍，這一槍抵在欲星移的肩窩。他憤怒的說：「欲星移！我的人分布各處，尤其國防部的更是精挑細選！你等著看，他們都是為了黑瞳的正義！」

－－－－－－－－－－－－－－－－－－－－

　　「老天……」分析室裡的人馬目瞪口呆：「欲星移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向玄之玄套話……」

　　「國防部的電腦擋不住了，導彈系統被駭！」落拓子大喊的聲音從偌大分析室另一半戰場傳來。

　　“老三，你在堅持甚麼呢？我們都是被放棄的情報員，根本不會有人來救你。”玄之玄的聲音沙沙響起：“還是你以為北冥封宇會來救你？那個在賣場願意為了你向平民舉槍的調查局？他應該也在看這場直播吧，我也很想知道他肯為了你犧牲到甚麼程度。”

　　「符合囚禁地點的地方太多了，正在分析建材架構。牆壁上有一幅壁畫、鏡頭太偏了看不清楚……」

　　玄之玄猛然用力按住欲星移肩窩的槍傷，逼出欲星移一聲痛呼、英俊的五官因劇痛而扭曲。“果然，只有傷在北冥封宇身上才會讓你感覺到痛。”玄之玄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大拇指施壓更用力壓進子彈造成的創口內攪動：“你要想想，北冥封宇也會希望你活著。我們是九算中計算機技術的佼佼者，你的『相星九絕』、我的『墨改』，我們可以合作改變世界；我不懂為什麼你前幾天拒絕為我演示，我們可以做出比國安局逼迫你做的還要更強大的程式。”

　　「導彈被發射了，無法定位攻擊座標！也無法進到更改指令系統！」

－－－－－－－－－－－－－－－－－－－－

　　「駭進國防部就是第一步嗎？」欲星移痛得牙關打顫，氣若游絲道：「我不知道誰給你的相星九絕……開直播跟駭進國防部系統是同一台電腦……這裡有這麼缺電？還是你的能力一次只能控制一台電腦？」

　　「只有這張嘴跟以前一樣不饒人，你忘了這裡是哪裡、卻記得那些技能？」玄之玄嘲笑：「欲星移啊欲星移，你不會不知道只要你手上還握有相星九絕的一天他們就不會放過你吧？！不覺得諷刺嗎，需要你的時候說是檔案在編、不需要你的時候就是危及國安。你的失憶還真的很有趣！這裡可是我們生命的起源啊。」

　　「真正重要的東西就會被記得，其它的不過讓人枷鎖自困罷了。」欲星移淡淡的說：「你駭進國防部不過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話沒說完又被玄之玄一記勾拳重擊，頓時氣息一窒，好幾秒後才緩過來開始激烈的咳喘。

　　玄之玄仰天大笑，表情瞬間變得陰森：「我不需要這樣做來證明我的能力，那些充滿罪孽的地方我一個都不會留。我馬上就會離開，再也不帶著任何過去的枷鎖。再見了，曾經的同修。」

－－－－－－－－－－－－－－－－－－－－

　　「導彈目標出來了，座標是──不會吧？！」另半邊驚恐大叫：「攻擊點是國安局！這個導彈爆破範圍不是開玩笑，快去疏散民眾！」
　　「導彈就要落地了能疏散去哪！？」
　　「發佈全市飛彈警報！想辦法控制導彈系統啊！」
　　「所有人遠離窗戶，臥倒！」

　　「可惡！沒有辦法了嗎？！」蜃虹蜺眼睜睜看著玄之玄的手槍槍口抵在欲星移前額，錦煙霞和夢虯孫合力壓制住瀕臨瘋狂的北冥封宇。「不要啊──！！」

　　槍口下，欲星移忽然笑了。

　　“老七，你真是九算之恥。”

－－－－－－－－－－－－－－－－－－－－

　　老七，你真是九算之恥。

　　原本無力癱軟的欲星移猝不及防間從玄之玄意想不到的角度出招，玄之玄還不及反應，就被欲星移飛起的兩條長腿搭上肩夾住頭頸，順著欲星移身體扭轉的動作整個人被凌空帶了半圈重重撞向牆壁、撞暈了過去。欲星移這一擊乾淨俐落，但也消耗了積蓄已久的體力，他勉強支持著精神，手腕一翻抖出最開始被俘時無意識從地上撿的細鐵絲，三兩下開了手銬，撿起玄之玄身邊的手槍，不假思索朝門邊對著因聽到動靜而衝進來的黑瞳連續開了五槍──從他一拿到槍他便知道裡面還有幾發子彈，彷彿他早已親自拆下彈匣清點過──五個黑瞳均是一槍斃命。彈匣空了，玄之玄還沒醒，欲星移把手槍扔到建築內配合五行設計的水池內，一拐一拐走向擺在角落地面的電腦。他頭痛欲裂，不知道是本身舊傷的後遺症還是因為剛才逼命瞬間在他腦中炸開的那堆龐大到令人不知所措的記憶所導致，他現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覺讓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訊息重整歸位，但不行，他還有更迫切的事需要去執行。

　　電腦視窗一分為二，一半是挾持的直播、一半是國防部主機的操控介面。他的傷腿很痛，只能半側坐在地上彎著腰用電腦。他放大國防部那半邊視窗，敲了幾下鍵盤，馬上找出被駭武器庫發射出的導彈彈道位置，他看到攻擊座標時微微睜大了眼，加快手速對導彈輸入新指令時，玄之玄恢復意識，看他正在試圖解除導彈威脅立刻發出一聲大吼、朝他撲過來：「不准你插手！」玄之玄尖叫，電腦被扭打在一起的兩人踢到一旁，房間內不知何處傳來大面積玻璃破裂滿地的聲音。

　　下一刻，欲星移發出一聲悶哼跪倒在地，玄之玄一把匕首捅在他側腹。玄之玄狼狽的爬到電腦前，一邊的手臂脫垂成很奇怪的形狀，他想取消欲星移剛下的新指令，但導彈軌道已經被欲星移干擾，不得不花時間把攻擊目標修改回來。欲星移從後頭勒住玄之玄把他壓倒，玄之玄則看準欲星移身上刑求留下的傷處猛攻，欲星移半點不退，拖著傷軀與玄之玄纏鬥，任憑意志再強也漸顯不支；此時門外竟又衝進一名計算之外的黑瞳朝欲星移連開數槍，欲星移差一點被子彈擊中，在他眼角捕捉到意外出現的黑瞳當下，身體本能反應馬上帶他閃離所有可能的攻擊範圍、只讓子彈擦破了皮。

　　「老三，你敗了。」玄之玄留著鼻血，傲視摀著側腹匍匐在地的欲星移：「就為了防止這一刻，我特意隱藏了一個黑瞳不讓你察覺，現在二比一，憑你現在重傷絕對不可能──」

　　欲星移拔出自己側腹的小刀，迅雷不及掩耳的以飛刀射中第六名黑瞳的心臟，那黑瞳於驚愕中倒地，抽搐幾下死了。

　　「一比一，多謝老七拔刀相助。」欲星移像沒有知覺一樣按著側腹汩汩出血的傷口站起來，冷涼的口吻和冷厲的身體線條，他已經很久沒出現過這樣的姿態了。

　　「哈。」玄之玄冷笑一聲：「『封鱗非冕』欲星移回來了，你甚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上一個眨眼吧。」欲星移說：「真沒想到我們不是死在仙島，而是要在這裡捉對廝殺。」

　　「真是天意弄人。」玄之玄冷笑：「勝者即是正義──選在這裡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雙方不再多費口舌，馬上又近距離格鬥起來。恢復記憶的欲星移出手更是不顧傷勢的狠辣，他的體術勝過玄之玄，吃虧在受了多天酷刑，身體耗弱不堪，但巧妙凌厲的出招仍讓玄之玄吃足苦頭，不一會兒玄之玄便在欲星移手下斷了鼻樑和肋骨。欲星移正要追擊時忽然身體一抽、抱著頭滾倒在地，頭痛竟然在此刻再次發作；玄之玄哪會放過這個機會，拔起倒在門邊黑瞳胸口上的匕首往欲星移衝過去，卻在匕首即將刺中欲星移前，玄之玄的身體像撞到一堵透明的牆那樣硬生生被止住腳步、臉上表情滿是驚異和不可置信：他低頭看到有一片利如鋒刃的碎玻璃塊正深深刺入自己的肚子，而欲星移的手正握著那片碎玻璃，他的血從肚子流出來，流到碎玻璃和欲星移的雙手上。欲星移雙手緊握碎玻璃往上一挑，將玄之玄正面整個胸腹剖開，鮮血和臟器噴灑而出，玄之玄往後轟然倒地。

　　「哈……老三……」玄之玄最後一口氣仍在瘋狂的笑：「你說我們到底……做錯了……甚麼──」

－－－－－－－－－－－－－－－－－－－－

　　黑瞳首領死了。玄之玄死不瞑目。

　　欲星移在滿地鮮血中爬到電腦前，吃力地重新打開導彈設定頁面，看了即時回傳的彈道圖後，他冷厲的雙眼看向開啟直播視訊的電腦鏡頭──

　　“解除全部系統防護。”他看的是鏡頭，但鏡頭後分析室的人卻都有一種欲星移銳利的眼神正盯著自己的錯覺。

　　硯寒清第一個反應過來。「落拓子！」他們兩個馬上衝回電腦前敲擊鍵盤，配合欲星移的指示解除剛才為了阻擋和干擾駭客而設的那些無用的防護。

　　「現在更改彈道指令來得及嗎？！」

　　「來不及！」硯寒清手下不停，大喊：「老師打算在上空直接引爆導彈！」

　　分析室裡接到導彈畫面的螢幕瞬間顯示有另一組強大的系統入侵，入侵的新系統一路勢如破竹強行毀壞原先駭客對導彈系統施加的設定，強悍且不留情的層層推進，電子位元如海嘯一般狂掃四方。

　　「這就是……真正的『相星九絕』……」不知是誰這麼喃喃道。

　　程式操作順利進到指令作業區選擇「立即銷毀」，霎時，已來到市區上空的導彈自爆，建築物和地面俱被共振波影響上下震盪，大樓玻璃爆裂、警報器大響；天搖地動過後，一切平復。

　　平靜片刻，人們如小老鼠般試探性地探頭觀察環境。「導彈危機解除了！」劫後餘生的眾人爆出歡呼聲，這真是最少傷亡的發展了。

　　「星移……」北冥封宇臉色蒼白，癡癡看著還在直播畫面中傷重憔悴的欲星移，忽然看到畫面跳出一串正在倒數計時的數位時鐘提示，他心頭頓生一股不祥的預感：玄之玄痛恨國安局將情報員當作棄子、駭進國防部電腦設計導彈攻擊國安局，那黑瞳手上大量的炸藥又要用在哪裡？

　　『黑瞳發了一份爆破預告，揚言要將一切源頭終結……』
　　『那些看起來毫無邏輯的地點，是情報員的訓練基地……』
　　『這裡可是我們生命的起源啊……』
　　『選在這裡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思緒排山倒海而來，北冥封宇只來得及對著那個根本不可能聽得到他的聲音的人用盡全力嘶吼：「星移，快逃──」

　　直播畫面中的計時器歸零前，欲星移對著鏡頭一笑──很溫柔多情的那種，是北冥封宇在過去五年每天下班回家都會看到的星移的微笑──伸手蓋住己端電腦的視訊鏡頭。

　　「啊啊啊啊！！！──」

　　聲音在電子產品中的傳遞模式是聲波轉化成電磁波、再轉為聲波，很優雅很文明的過程。直播隨著遠方的巨大爆炸聲斷訊，夾雜著北冥封宇撕心裂肺的慘叫。北冥封宇眼前一黑，在一波波聲音的能量傳遞中徹底失去意識。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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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21-09-29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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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10 [鱗魚鱗]你往何處去

14. 還魂

　　在欲星移出發地門前，北冥封宇約欲星移一起看了場電影。

　　那天正好是佳節，街上滿是溫馨浪漫的氣氛，家人、情侶、親友，一對對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的手也自然而然勾在了一起。蜃虹蜺把抽獎抽到的電影雙人套票讓給他們，北冥封宇就想著無論如何都要跟星移一起看場電影，為了昨天星移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封宇，不要等我了。

　　朝不保夕的任務，揹負著秘密而活，沒有以後、只有當下。夏蟲並非不可語冰，他們從來沒有對彼此許下約定。

　　到電影院售票口才發現兌換的片子是《不可能的任務》。帶著正牌情報員來看好萊塢情報員電影是甚麼黑色幽默……。北冥封宇一臉尷尬，收起兌換券打算另外買兩張電影票，欲星移輕鬆的說『這部也挺好的』，於是他們還是使用了那張雙人套票，捧著飲料食物跟著人龍排隊入場。

　　好萊塢大片充滿消耗預算的動作場面，俊男美女、美式笑話、黑科技小道具缺一不可；有一幕是湯姆克魯斯戴著真空吸力特強的手套、像壁虎一樣攀登在摩天大樓的玻璃外牆，北冥封宇忍不住側頭去瞧欲星移的反應，欲星移看得興味盎然，嘴角湊過來小小聲地跟他耳語：『我覺得那個手套不夠實用。』

　　真實的情報員肯定不是像電影這樣的，而電影唯一拍出的真實是：成，功不在你；敗，國家不會承認。

　　熱血的電影片尾曲響起時，坐在身邊的人早已悄無聲息地消失無蹤。北冥封宇獨坐在觀眾席，直到片尾字幕全部跑完才慢慢站起身離開。影城和百貨間乾淨的人行道上拉起了應景佳節的五彩燈飾，兩旁的百貨櫥窗流洩出來的燈光歡快且明亮，他一個人走在人行道正中央，彷彿從來就只是一個人。

－－－－－－－－－－－－－－－－－－－－

　　北冥封宇意識模糊，他的身體被搬運走了，眼前的人來來去去，他們大喊、低語，他聽到了好多聲音，但他無法分辨他聽到了甚麼；有人把他的眼皮翻開，他不知道那是誰，他的手腳和眼皮都很沉重，胸口空盪盪的好像少了甚麼東西，把眼睛闔上吧，他真的好累、好累……

　　「今天是第三天了……」是誰在說話？

　　「那麼衝擊的一幕誰受得住，何況還是自己深愛的人……」這個聲音是……蜃虹蜺……

　　「國安局去過現場了，他們說找到了一具焦屍……」剛才的女聲，是錦煙霞……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是錦煙霞抽泣的聲音：「欲前輩……為什麼是欲前輩……」

　　欲前輩是誰？

　　「別說了，處長他……唉……為什麼偏偏是欲星移……」

　　對了，怎麼沒聽到星移的聲音，他不在嗎？

　　「處長？處長你終於醒了，你聽得到我嗎？！」

　　「妳去跟護理站說，處長？處長？北冥封宇？！」

　　光線漸漸回到他的瞳孔中，原來他剛才就已經睜開眼了。他緩慢地眨眨眼，看著湊在他面前一臉擔憂的人，艱難的出聲：「蜃虹蜺……」

　　「太好了，你差點沒把我們嚇死。」蜃虹蜺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錦煙霞帶著護理師回來給北冥封宇做基礎生理檢查，說沒事明早就辦出院。

　　護理師收拾檢查器具離開後，北冥封宇問：「我怎麼在醫院？星移呢？」

　　錦煙霞和蜃虹蜺迅速交換一個眼神，蜃虹蜺謹慎地開口：「那個，處長，你昏迷了三天，要不要先休息──」

　　「星移呢？」他執拗的問。

　　「處長，您醒了。」史精忠踏進病房，掃了錦煙霞和蜃虹蜺一眼，那兩人立刻跳起來說要去打電話告訴大家處長醒了就離開病房。史精忠把門關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在病床邊坐下：「這三天他們輪流來探視，局裡的工作也有硯寒清幫忙處理，你的屬下都很關心你。」

　　北冥封宇在方才做檢查時已經坐起來靠在搖起的床頭上，他盯著史精忠，沉沉的問：「欲星移呢？」

　　史精忠沒有馬上說話，倒是北冥封宇自己接著說：「我剛才聽見他們說找到一具焦屍……」

　　「已經比對過，不是欲師叔。」

　　「這麼說，星移還活著。」

　　史精忠望著他的眼眸沉靜中流露一絲哀憫：「欲師叔走了。」

　　北冥封宇覺得胸鎖慢慢緊繃：「情報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那具焦屍不是他，那星移一定就還活著，他在哪裡？」

　　史精忠沉默一陣，再開口時有萬般壓抑：「爆炸威力太強，整個尚賢宮被夷為平地，師叔所在位置就在炸藥埋藏地點的正上方，那種情況下屍骨難存。」
　　處長，請……節哀。

　　節哀。這是他五年來第二次聽到這個用詞。

　　他記不太清楚自己怎麼辦理出院、怎麼回家、又怎麼回去開始上班。文明法治社會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切自有其規則，他只要跟著機械性的規則走就好，不用思考、不用說話、不用感受，他一樣可以活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因為低血壓低血糖再次昏倒送醫後，局長把他叫進辦公室，建議他把積累的年假休一休。

　　在放長假前，他收拾一下座位。六合過來找他。「在下跟總統府做了匯報，總統已經核允讓欲星移入祀忠魂祠。」六合說：「他是九算，是一名優秀的情報員。欲星移是一個英雄。」

　　我不要他當甚麼英雄，我只要他回來。

　　北冥封宇把辦公桌抽屜關上、上鎖。「他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

　　六合誠懇地注視著了無生氣的北冥封宇：「在下真的很遺憾。」

　　這是六合完成的最後一件事。黑瞳事件後，六合因為錯估情勢而離開監督一位，凰后在針對六合的內部調查中敘述了如何遭停職監管的處境。

　　「那幅你們看不清楚的壁畫，是〈墨子救宋圖〉，是尚賢宮最大的一幅壁畫。尚賢宮……情報員在這裡宣誓效忠、成為九算。」凰后低盪的話語從精緻的紅唇中吐出，宛若控訴：「你們寧可防著所有九算、防著所有你們自己想像出來的威脅，而放任真正的敵人害死自己人。」
　　「俏如來呢？他如果在場的話會認不出來那是尚賢宮嗎？！俏如來沒資格做鉅子。」

　　我不想去一條條梳理誰對誰錯、誰本應可以如何，我只想他回來。

　　北冥封宇回家，打掃房子。他把剛收到的航空包裹打開（收件人填的是星移的名字），拿出裡面的外文書放到星移擺滿專書的書架上；揀點客廳小几上和櫃子裡星移的藥袋（潮掉和過期的藥物需要除掉外包裝放一袋給藥局回收）；陽台上晾曬好的衣服收進來，一件件掛回衣櫥裡（他和星移一人分一半衣櫥，在掛星移那邊的衣櫥時，鼻尖聞的都是星移的味道）；他把廚房和冰箱裡過期的食品清出來（冰箱裡還有一罐醃蘿蔔，沒關係，漬物很耐放），再把抽油煙機的油網拆下來清洗，然後他好像就沒甚麼需要整理的了，家裡一直都被整理得很整齊。他回臥室，在床上躺下，躺在自己的那半邊，想了想，又躺到星移慣睡的那一爿。星移那天出門前換下的居家服還在床上，床頭櫃還散著那件寬大暖和的針織外套，他把衣物摟進懷裡，側身蜷縮成嬰兒的姿勢。

　　原來真到了這個時候，他是不哭的。

－－－－－－－－－－－－－－－－－－－－

　　＊七個月後＊

　　沿著老城區最大的那條馬路走，一端往總統府，一端往有百年歷史的古廟，長長馬路的中心點是舊城門圓環，晚間亮燈後的城門就像隔開新舊城區的結界，一邊猶自喧囂繁華、另一邊夜深人靜。

　　夜深人靜有夜深人靜獨有的幽靜氛圍，舊城區附近的本願寺遺址亦在夜間綻放獨有的風情，靠近圓環的地方順應潮流開了幾間文青店吸引年輕人流連。一名銀髮男子經過舊城門，對時髦的文青店毫不駐足，步履健捷地穿梭在古老的巷弄中，來到更深入舊城區一間叫做「廢窯」的餐酒館。銀髮男子仰頭撇了一眼廢窯頗具工業風的招牌低低一笑，拐個彎從後門進店。

「疫情期間恕不接受內用。」餐酒館主人廢蒼生壞脾氣的對熟門熟路坐上吧檯的銀髮男子說。事實上銀髮男子是目前店內唯一的顧客，而廢蒼生是店內唯一的工作人員，他便樂得不戴口罩，讓那張英俊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更添幾分魅惑。

　　「不是微解封了嗎。」銀髮男子將略長至肩的銀髮紮成一個隨性的小馬尾，也不在意廢蒼生到底說了甚麼。「『滄海珍瓏』。」他笑笑說：「好久不見，不歡迎我回來嗎。」

　　廢蒼生冷哼一聲，回到吧檯後方開始調酒，不一會兒功夫，一杯美得令人驚嘆的藍色漸層調酒放到銀髮男子面前，銀髮男子指間不知何時夾著一支燃起的菸，廢蒼生再次開口還是那壞脾氣的語調：「不是戒菸了嗎？！」

　　「點著了想事情而已。」銀髮男子笑嘻嘻道：「這段期間生意如何，有加入外送平台嗎？」

　　「要講風涼話不如來點實質贊助，點個菜如何。」

　　「那就老樣子。唔，我的保險箱呢。」銀髮男子從吧檯暗處摸出一個木盒。那木盒用的是魯班鎖，乍看古樸有趣實則精巧連連，恐怕比那些防火箱密碼鎖還要更可靠些。銀髮男子擺弄一下，順利解開鎖，口中一邊說：「每次的鎖都長得不一樣還真是有樂趣。」木盒中有一把槍、兩排彈匣、幾綑紙幣、一支新手機、幾本不同名字不同照片的證件。他拿起證件翻了一下，過江鯽、渡江卿、寄鯤鵬……，每個名字都有好幾段故事，上一段故事還是他介入了某國元首大選。新手機開機，裡面已存有一份文件，他閱讀的速度很快，閱讀完馬上刪掉文件，手機放入外套口袋，其它武器證件等也一併收走，還一個空空的木盒回去。

　　「還是要重出江湖嗎？你這次可是差點又把命送掉了。」廢蒼生顧著鍋爐，頭也不回道。

　　「我們已經慢了對手好幾步了。」銀髮男子悠悠的說，酒杯裡的冰塊清脆的互相碰撞。

　　「我以為你已經可以定下來了。」廢蒼生道。

　　銀髮男子指間的菸還是放進了那張能言善道的嘴裡：「仙島的殺手入境，接著封宇差點就被暗殺，這件事還沒結束。」

　　「我說的是你擔任大學教職一事，不是北冥封宇。」廢蒼生冷冷的說：「你離開了五年，連做情報員的感覺都鈍化了嗎？！」

　　「哈。」銀髮男子一笑，自我解嘲道：「看來我真是做人失敗。」

　　「他們的目標是你。」

　　「是，所以我不能現在就現出真身。」

　　「那怕只是傳遞個消息給北冥封宇？」

　　「你認為一個人還能面對幾次親近之人的死亡？」

　　「這就是你們鉅子一脈的問題。犧牲、犧牲，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是誰犧牲了甚麼。算了，小心別為了感情誤事。」廢蒼生轉身「碰」將一只鑄鐵鍋直接從爐上拿來吧檯邊放下，銀髮男子眼疾手快在鑄鐵鍋落桌前從旁抽出一張軟木隔熱墊塞在熱燙的鍋子下。

　　「……半年的變化真大，哪裡跟哪裡的政壇又風雲變色了。」銀髮男子看了看鑄鐵鍋內的紅棗香菇人參雞粥不無感嘆：「連餐酒館都賣起養生料理了。」

　　「你就盡管抱怨吧，反正等你走出這扇門就沒得吃這麼養生的食物了。」廢蒼生說：「鉅子也真不肯放過你們，哪有把重傷剛能下床的情報員又推出去的道理，國安局的人是都死光了嗎？！」

　　「啊，那天來尚賢宮接應的人確實是死了，估計他也在想這背後到底還有甚麼陰謀吧。」銀髮男子優雅地吃著雞粥，挑出一小段人參慢慢咀嚼，儀式性地就著酒杯杯緣小口小口抿著酒液。酒還剩下大半杯，他把餐點吃完便起身結帳。

　　「不用，這筆我會記在鉅子帳上。」廢蒼生臭著臉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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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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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22樓發表於: 2021-09-29 22: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因為鱗王哭不出來，所以我替他哭了！一直很喜歡這篇，喜歡兩人相處的日常，平淡卻幸福．．．
可是每次一看到標題，心裡都會懺抖．．．果然，前面愈幸福，後面愈難過嗎？
至悲無淚，所以會流淚的我，還不夠悲傷，對嗎？至少師相還活著
期待下次的更新！
還有忘了說：太太您不只是好作者還是位擅長烹飪得廚師吧！
看著裡面得菜餚作法，我好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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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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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

23樓發表於: 2021-10-06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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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10 [鱗魚鱗]你往何處去

15. 追跡

　　北冥封宇再次坐在國安局長辦公室內喝茶看報告。幾個月前，在他還很行屍走肉的時候險些被狙擊手射殺，幸好風逍遙出公差路過，機警敏捷的救下他一命。在那之後，國安局便派了兩名人員隨時跟著他，不確定是為了保護還是監視，而此刻在局長辦公室內自然是只有北冥封宇與史精忠單獨兩人，隨行人員則在門外待命。

　　「彈道比對和五年前射殺欲師叔的槍枝一致，狙擊手選擇的地點也符合當初的射擊模擬。」史精忠抽出另一份檔案：「弓狐無忌，仙島陸軍部隊第一狙擊手，退役後不知所蹤，最近情報顯示他成為仙島情報局的特工。他現在還在境內，處長您的危機恐怕還沒解除。」

　　「他還在境內你們也找不到他？」北冥封宇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甚麼評論的態度。

　　「弓狐無忌參與的行動很少，這讓他的行蹤更加隱密、我們能掌握的線索就更少，還得找出他在國內是否有人跟他接頭、聯絡管道是甚麼。」

　　「動機呢？因為沒有信仰嗎。」北冥封宇沒興趣聽國安局有哪些工作，他說話的語氣毫無起伏，好像也沒有很在意自己差點死於非命這件事。

　　仙島惡意程式的威脅有所升級，病毒很不幸地演化出多種新型態，國內企業和科技廠主電腦紛紛傳出災情，現有的防禦程式面對新型病毒已顯左支右絀；原先只是拉著旁人滔滔不絕講述仙島夢的路人危險性也劇增，起手式先問一句「你有信仰嗎？」然而無論你怎麼回答都是錯，抱持仙島夢的人會瞬間變臉大喊「這人沒信仰」、被針對的路人就會被其他仙島信仰者圍毆，就像足球賽後球迷各自為了所屬球隊大打出手那樣的混亂；街頭數起為了信仰問題而鬥毆的案件也讓警政署天天被民眾和媒體點名失去維護社會治安的功能，將滋事者逮捕又會有人跳腳說侵犯人權與言論自由，這些仙島信仰者不像之前的玄武真道或地門有一個明確的組織可以歸類為邪教或無政府主義組織，調查局的介入也被說成政府重返威權時代云云。

　　「我想，恐怕是因為……欲師叔的關係。」史精忠說：「您是欲師叔最親近的人，也許有人以為欲師叔手上有甚麼東西在他死後正由您保管著。」

　　「荒謬。」北冥封宇面無表情道。

　　「處長，我做了一個假設。」史精忠說：「假使五年前覆秋霜謀殺欲師叔的事是有人借刀殺人呢？覆秋霜在偵訊中矢口否認與弓狐無忌的關係，他下令特種部隊開槍是事實，但若替換狙擊手的另有其人呢？」

　　「而你認為這個另有其人就是這次聯絡弓狐無忌入境的人，他可能還跟仙島有所牽扯。」

　　「對。」

　　北冥封宇沉默一下，道：「這是你們國安局的事。」

　　「處長，既然他們已經把目標鎖定您，我想您有權知道這些事，也應該有些事可以告訴我們。」

　　「前提是你們也認為我手上有星移留下來的東西。」說到星移的名字還是讓他的胸口抽痛了一下。「不是相星九絕，是一件外人覬覦、你們急於知道的秘密……還是急於銷毀？」

　　史精忠默不作聲。

　　「你不必說，我也不想知道。這與我無關。」北冥封宇把剛閱讀過的檔案收回牛皮紙袋放在桌上起身離開：「差不多也可以叫那兩人別再跟著我，我手上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史精忠跟著站起身，對著剛走到局長辦公室門邊的北冥封宇說：「處長，如果我說欲師叔本來可以不用死呢？」

　　北冥封宇動作一滯，手放在門把上沒有施力壓下去開門。史精忠快步走到北冥封宇身旁：「我派了人去尚賢宮接應師叔，可是他被殺了，成了一具焦屍，他是被我們的人殺掉的。」

　　北冥封宇還是沒說話，史精忠又道：「對上欲師叔玄之玄必敗，尚賢宮的炸彈本來應該被拆掉，欲師叔會被平安接回來……」

　　北冥封宇終於把放在門把上的手放下，轉過身來用銳利的眼神盯著史精忠：「你一早就知道他們在尚賢宮。」

　　「尚賢宮對九算的意義遠大過於國安局。」史精忠迎上北冥封宇的目光。

　　「國防部的電腦在被駭之前就有幾次入侵情形，你也算到玄之玄會用符合黑瞳思想的計畫來摧毀國安局。玄之玄同是九算中的資訊高手，他有極大可能使用『墨改』進行他的計畫，於是你透露了相星九絕的程式給玄之玄，表面上引誘他逼迫星移與他演示並合作，實際上是確保星移在場可以用相星九絕破解市區的導彈危機。」北冥封宇的聲音愈來愈低沉，語氣也愈來愈冷：「六合假借我的名義騙星移出去調查的簡訊我看了，星移一定會發現那不是我本人編寫的訊息，但他依然開始行動，我想在那之前星移一定有收到另一個人的請託才會順勢為之、萬一出事還能把一切究責推到六合頭上；那個人不是我，只可能是你──國安局長、一枝獨秀的鉅子。星移不是意外被黑瞳所擒，而是踏入了一場一開始就設計好的陷阱。你到底跟他說了甚麼？」

　　史精忠，星移是你奪權的工具嗎？

　　史精忠聽到「奪權」兩字沉下臉，像想到了甚麼往事。他一字一字說：「奪權從來不是我的目的。這個計畫是我和欲師叔一起擬的，一切出於師叔自願。師叔說了：九算的因果由九算終結。」

　　北冥封宇聽到最後一句用力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充滿痛苦：「所以你就要犧牲他？像前鉅子做的那樣？一視同仁的不捨、一視同仁的捨得？」

　　「我沒有要師叔死！我就是要查是誰下手殺了原本要去接應的人、是誰派仙島殺手來殺人，他才是害死欲師叔的人！」史精忠也滿是痛苦：「師尊他……比任何人都不想要有犧牲。」

　　他們各自退開了一小步讓情緒平復。「師叔那時還說，他唯一在乎的是有你在的地方。」史精忠說這段話時，聲音有微微的顫抖。

　　北冥封宇靠著牆滑坐到地上：「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跟我說這些……」

　　史精忠慢慢移動到北冥封宇旁邊，蹲下身，平靜中帶著沉痛的說：「欲師叔重情，他做的任何事、任何決定，一定都會為了處長。」

　　「那他可以為了我回來嗎。」北冥封宇仰起頭看著天花板精美的美術吊燈，再開口帶了些鼻音：「你是鉅子，你可以叫星移回來嗎。」

　　史精忠垂下頭片刻，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北冥封宇說：「這個事件還沒結束，請處長好好保重自己，為了欲師叔。」

　　北冥封宇客氣但疏離的拒絕了史精忠遞過來要拉他一把的手，自己慢慢扶著牆站起來走到門邊。史精忠看著北冥封宇踽踽的背影，不忍道：「我的父親曾說過：失去所愛的人，就會想無所不用其極地為他尋找真相。看著處長，我總算明白這句話了。」

　　「星移被俘時故意激怒玄之玄向他套的話，加上你剛剛說的，足夠讓人聯想到這些了。」北冥封宇的聲音聽來多了一份滄桑：「只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不想騙您。」

　　北冥封宇看著史精忠：「我不相信你。」說完他便壓下門把、離開局長辦公室。

－－－－－－－－－－－－－－－－－－－－

　　今天調查局瀰漫著比往日更詭異的氣氛。剛才局長帶著一個據說跟上面有點關係的平民四處向大家介紹：這位叫做寄鯤鵬的貴公子為了小說取材，從今天起將在調查局進進出出，上面特許他近距離觀察融入調查局的生活。

　　到底這個特許是怎麼下來的……。基本上，經過了六合的事之後，大夥兒對於「上面派來的人」總是感冒，加上北冥處長暗殺未遂事件後，國安局不僅派人跟監、還與處長約談過幾次，同僚間詭異戒慎的心情在錦煙霞偶發一次衝口而出「你有信仰嗎」爆發、鬧過一陣小風波，現在又來一個身分不明的寄鯤鵬，讓人有種一舉一動皆在國安局監控之下的壓迫感。

　　「其實這個寄鯤鵬也是被派來監視處長的人吧？！」錦煙霞跟蜃虹蜺咬耳朵：「夢虯孫離職去搞政治、還跟記者爆料了一堆事，這樣局裡不被監視才有鬼。」

　　「爆料不行、寫小說可以？！寫甚麼小說要近距離觀察，那我們出去跑一線難道他也要跟嗎？！」蜃虹蜺有些忿忿。

　　「他說他武藝低微不敢出去給我們惹麻煩，一線的事他在局裡翻翻檔案就好。」

　　「連檔案都能翻看？！這權限到底開得多高？！」

　　過了幾天實際相處發現其實寄鯤鵬是個很隨和的人，他剛來時便察覺了大家對他的態度，也不以為忤，自己搬了副桌椅窩在最不打擾辦公室動線的角落；樂意幫忙一些辦公場所常見的瑣事，人長得好看又會說話，哄得男同事與他稱兄道弟、女同事見了他都笑得很甜，關於寄鯤鵬的評價也變成「他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不食人間煙火嘛」。而且寄鯤鵬意外的很注重健康，他很少跟同事一起訂飲料，而是自己泡桂圓紅棗茶（他說調查局冷氣太冷，結果順便開了紅棗茶團購），而且常從口袋裡摸出維他命口嚼錠來吃；非常健談，除了電腦不在行以外，甚麼都可以跟他聊。

　　北冥處長對寄鯤鵬的言行不多做評論。從見到寄鯤鵬的第一面起，他就在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一種不協調，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衝擊他的五感認知，他直覺自己與這人並非初次見面，這個熟悉感對他來說是危險的，他會因為這份熟悉感而想毫無保留地相信這個人，就他所知，他只曾經對一個人有過這樣的信任；透過眼神交流，他幾乎可以看見寄鯤鵬內心真實的想法，但那個想法卻一閃即逝，反之寄鯤鵬倒是很清楚他在想甚麼，只是更多時候選擇採取心照不宣的微笑帶過。
　　這層認知讓北冥封宇在理智上更加防備。寄鯤鵬這個人從頭到腳透著可疑：他的長相穿著沒有任何特徵，他固然是好看的人，但當你轉過頭閉上眼卻無法精確描摹出寄鯤鵬的長相，他的五官只剩一片模糊、講話聲音也沒有鑑別度，簡直像有心不讓人記住似的；而寄鯤鵬的會說話會做人，是他可怕且精準的透析了辦公室內所有成員的個性及心理做出的應對。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錦煙霞有一點說中了，他想這人確實是國安局派來監視他的，因為寄鯤鵬的住處就在他家斜對面，每天上下班都會被迫和寄鯤鵬「不期而遇」，對此北冥封宇的態度是：與先前跟進跟出的國安局幹員比照辦理，把對方當成路人。

　　他和寄鯤鵬開始產生交集是在一個雨天的下班後。那天雨不小，北冥封宇到地下停車場的車上拿了雨傘打算搭大眾運輸回家，寄鯤鵬正笑吟吟地站在柱子邊等他。「處長，我送你一程？」

　　在北冥封宇想出任何拒絕的話語之前，他已經著了魔似的上了寄鯤鵬的車，這該死的情感上的熟悉感！他們是不可以因為情感上的因素而影響自己對現場做出的判斷的。

　　「嗯……所以我選擇當小說家，畢竟再理性的文字描述方式下面都還是有情感層面的意義。」寄鯤鵬像知道他在想甚麼似的自顧自接了話。

　　「你是有甚麼話想對我說嗎？」北冥封宇謹慎地問。

　　「處長，我們可能需要繞一點路。不過這不是我原本想說的事。」寄鯤鵬朝副駕座的北冥封宇安撫性的一笑，方向盤一轉開到另一條路上：「是因為我們被跟蹤了。」

　　他從後照鏡看到後方有另一輛黑色汽車跟著他們，警覺性登即升高：「如果他們要跟蹤，那不管車子開到哪裡都一樣。」

　　「看來你不是第一次被跟蹤。」寄鯤鵬輕鬆的說，駕著車拐進一條小路：
「但我們可以稍微給他們一點警告。」

　　寄鯤鵬的警告還真不是隨便說說，他駕輕就熟地穿梭在雨天更不好駕駛的民宅巷弄，逆向單行道再接大樓工地旁的工程車道，跟蹤他們的黑色汽車從一進到狹窄的民宅巷弄就開得磕磕碰碰，跟到工程車道時更是狼狽得被算好時間出現的水泥攪拌車擋住去路，待寄鯤鵬他們最後回到順暢的大馬路上時，跟蹤的車輛早已被甩在後方不知還陷在哪個泥濘的路段。

　　「今天這樣應該差不多。」寄鯤鵬單手握著方向盤，與方才甩掉跟蹤車輛時完全不一樣的遵守交通規則：「我們可以聊點別的事，這樣都不說話氣氛很怪。」

　　「你也是國安局的人。」北冥封宇一開口就是這句。

　　「感覺真敏銳！我不否認。」寄鯤鵬輕快地說：「但我也是真的要寫小說。」

　　「我手上甚麼都沒有，我沒有你們要的東西、不管你們要的是甚麼。」北冥封宇語氣平板道，他已經被這些所謂的「情報」搞到麻木。

　　「但有人不相信啊，不然怎麼會派人跟蹤你。」寄鯤鵬用單手從上衣口袋摸出維他命口嚼錠，打開蓋子倒出一顆來吃：「對了，處長，我是要跟你說，你最好回家檢查一下家裡被裝了幾個監聽器材──檢查就好，不用拆，我們得讓他們有點事情做，順便自證一下清白。」

　　北冥封宇思考了一下，確認性的問：「你是國安局的人，可你卻在幫我？」

　　「拜託，不是每個國安局的人都是混帳白癡加三級。」寄鯤鵬對他直呼其名：「北冥封宇，你真的知道自己現在是甚麼處境嗎？仙島的殺手還在蠢蠢欲動，國安局有人腦子有洞追著你不放，你身邊一定要有自己人。」

　　你身邊一定要有自己人……這句話好像在哪聽過。北冥封宇又沉默了一下。「你是情報員。」他開口，肯定的說。

　　寄鯤鵬不說話。北冥封宇輕笑一聲，說：「只有情報員才會說國安局的人都是混帳白癡加三級、尤其是對那些長官們。」

　　寄鯤鵬嘴邊揚起一點弧度：「我不是一個優秀的情報員。」

　　「你自稱武藝低微，但車技過人，對探查人心也很有一套。」而這個人自述的擅長與不擅長也許只是對他人的一種誤導。北冥封宇說：「如果是國安局長派人跟蹤，那你又是誰派來的？」

　　「不是局長。」寄鯤鵬說：「今天這組跟蹤你的人馬是逍遙遊派出來的。逍遙遊代表的鬼谷一脈和局長的鉅子一脈長久以來相爭局長之位，逍遙遊對於寧可錯殺不能錯放這個原則執行得比史局長更徹底。你和欲星移交好的事全國安局都知道，史局長愈要在這件事情上保你，逍遙遊就愈有理由相信你手上有甚麼重要情報，他會以這份情報留在外人手中就是危及國安為由繼續針對你、且你根本無法提出證明你甚麼都不知道。至於來自其它暗流的跟蹤，最大的目的在於──」寄鯤鵬瞥了面色凝重的北冥封宇一眼：「他們認為可以藉此逼出欲星移。」

　　北冥封宇猛然轉頭看向寄鯤鵬，啞聲道：「──星移他，不是──」

　　「『欲星移也可以詐死第二次。』」寄鯤鵬冷漠的轉述，又說：「如果你死了欲星移都沒有出現，他們才會相信你手上真的沒有任何秘密文件，也才會相信欲星移真的死了。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在這兒，我的首要任務是確保你的安全。」

　　北冥封宇瞪視著寄鯤鵬近乎冷酷的側面線條，轉回頭看著前方停紅燈的車尾燈。原來不管是星移還是他，他們都逃不過一日即終生的情治工作，連死後也不得安寧。「我需要做甚麼？」他沉穩的開口。

　　「我需要你相信我，那怕只有一點點也好。」寄鯤鵬說。

　　沉默片刻，北冥封宇忽道：「你有心愛的人嗎？」

　　這話問得唐突，但寄鯤鵬只是笑笑，唸出制式答案的語氣說：「情報員一旦有了牽掛的對象便是他最危險的時候。」

　　「如果你有心愛的人……」北冥封宇凝視著自己映在車窗上的倒影喃喃道，更像是說給自己聽：「如果你有心愛的人，別離開他。別為了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離開他。」

　　寄鯤鵬聽了，闡述自己的想法：「要想守護不可能沒有任何犧牲。」

　　「不要犧牲。犧牲了甚麼都保護不了了。」說到這裡北冥封宇的語尾摻了點顫音，連呼吸都在發顫。

　　寄鯤鵬放北冥封宇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一陣子，有些難受的開口：「如果我的回答讓你難過，我很抱歉。」

　　「你不用感到抱歉，應該是我要對你說抱歉，抱歉讓你承受我的情緒。」北冥封宇用手搓揉自己的臉，整理一下心情，忽然開了新話題：「為什麼是選擇『小說取材』作掩護？你說你真的想寫，是像歷來退休局長們的回憶錄那樣？」

　　「甚麼？不，當然不是那種經過官方核可的內外宣回憶錄。」寄鯤鵬澄清，想了一下，說：「約翰‧勒卡雷筆下一個諜報小說的主角曾說：『如果他以前能寫作，現在就不會變成叛國賊了』，我懂他的心情。」

　　「你說叛國賊的部分嗎。」北冥封宇淡淡一笑。

　　「跟其它腥風血雨比起來，寫作簡直無害。我覺得我們的情報組織都該感謝那些叛逃到文學領域的前情治機關人員，而且得懂得對那些作品一笑置之比大呼小叫來得好。」寄鯤鵬打了方向燈進到社區街道：「想想有多少身陷險境的情報員會希望那些搞出洩密案的人當初是去寫小說。」

　　這觸動了北冥封宇。說不上來，寄鯤鵬給他的那種危險的熟悉感又出現了，但這次他竟感覺到安全與平靜，也許是這短短一瞬間寄鯤鵬所呈現的口吻和思考邏輯，讓他想起了逝去的人。

　　北冥封宇下車前，寄鯤鵬說：「明早來接你上班，這幾天都會下雨。」順著北冥封宇疑惑的目光，寄鯤鵬好心的說明做出這個結論的根據：「你的同事都說你不擅長雨天開車。」

　　「你究竟是誰？」北冥封宇看著他：「你對調查局內部的瞭解程度，還有國安局的情勢分析……你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情報員。」他沒說的是寄鯤鵬對他也很瞭解，在他坐進車子裡時，很訝異的發現坐椅的位置和椅背的角度都被調整成最適合他的樣子。

　　「『滄海一粟』寄鯤鵬。」寄鯤鵬說著此時此刻唯一的官方標準答案。

　　北冥封宇和他對視片刻。「我相信你。」說完，開車門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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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21-10-13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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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10 [鱗魚鱗]你往何處去

16. 身分

　　國安局的緊急會議上，逍遙遊簡報他上周與線人交換情報的行動失敗，因為現場被人安裝了炸藥，線人、買方與國安局派去待命的人都被射殺，計畫交換的情報當然也不見了。

　　「我們從現場配電盤一顆未爆炸的炸藥上採集到了指紋。」逍遙遊切換銀幕上的投影片：「並在調查局的檔案庫找到與這枚指紋相符的人。」

　　史精忠一看銀幕上映出的嫌疑人檔案差點沒把嘴裡的咖啡吐出來。

　　「北冥封宇？他不是調查局的處長嗎？」副局長看了看銀幕上的檔案疑惑地說。

　　「我也覺得很疑惑，但這是指紋告訴我們的事。」逍遙遊說：「我認為應該馬上取消北冥封宇的調查官身分並立即拘捕。」

　　「等等，」史精忠說：「這不合理，破壞國安局的線人情報交易？北冥封宇根本沒理由這麼做，他也不應該知道有這個交易才對。」

　　「情資外洩了。」逍遙遊冷面冷心的說：「北冥封宇名下有一個帳戶在半年前有大筆外匯進入，也許這筆錢就是他破壞這次行動的酬金，另外在調查局扣押的證物檔案中，有幾筆北冥封宇更改炸藥報廢日期並提取出庫的資料。炸藥他裝的、人是他殺的、資料在他手裡，這樣解釋得通。」

　　「還是不合理，根據你提供交易現場的監視錄影，整個劫殺過程不超過五分鐘，北冥封宇做得到這些嗎？！調查局和職業特工畢竟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史精忠質疑。

　　逍遙遊按出下一張簡報：「這是北冥封宇在調查局從受訓期間到近期考核的成績，體術、槍法、爆破處理都名列前茅，這幾年的工作表現也顯示其具有相當出色的組織規劃能力。國安局有一份紀錄指出當初有意延攬北冥封宇、不過被他婉拒了，這告訴我們甚麼？只要有縝密的計畫，北冥封宇絕對有能力可以完成這項作業，他的素質恐怕不輸我們現在手上任何一個情報人員，攻其不備，五分鐘的時間就夠了。至於動機，如果動機是欲星移呢？」逍遙遊又按出尚賢宮爆炸事件的檔案：「欲星移曾因研發程式一事被六合逼到發病，北冥封宇當時就對此很不滿，而後欲星移又落入玄之玄手中受盡刑求、最後死於尚賢宮爆炸。北冥封宇在欲星移死後就崩潰了，現在回過神來爆發對國安局、對政府的怨恨一點都不奇怪。」

　　「退一萬步說，如果真的是北冥封宇幹的，你會沒有事先察覺？不要以為沒人知道你一直派人跟蹤北冥封宇，還在他家裝了竊聽器。」史精忠說：「你這麼急著想給北冥封宇入罪是為了甚麼？」

　　「情治調查人員如果連反監聽都搞不定的話那還是早早捲舖蓋走路吧。」逍遙遊與史精忠針鋒相對：「倒是局長這麼拚命想為北冥封宇脫罪又是為了甚麼？」

　　「我看北冥封宇的性向測驗顯示他沒有任何暴力或反社會傾向。」副局長皺著眉頭仔細看銀幕上投出的北冥封宇檔案：「欲星移死後入祀忠魂祠，國家肯定他的貢獻，北冥封宇當初縱有不滿現在也沒理由再嚷嚷甚麼。」

　　「把人送去犧牲再給一份死後的哀榮？！那份性向測驗是多久以前做的，十年？二十年？」逍遙遊搖搖頭：「這樣說吧，這次事件無論從何角度來看都是一起嚴重不可忽視的國安事件。北冥封宇具備一切執行復仇的條件、更何況我們還在現場找到他的指紋，還得清查他帳戶裡那筆資金流動的來源去向、是否有人出價讓他破壞這次行動？如今欲星移死了，您們認為他在行事上還會有所顧忌嗎？」

－－－－－－－－－－－－－－－－－－－－

　　「不是我。」北冥封宇木然的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們的甚麼交易，更不知道為什麼你們會說採集到我的指紋，但不是我做的，我除了調查局和家裡哪裡都沒去。」

　　上班時間國安局直接派員來調查局拿人，調查局長對此表示嚴正抗議，北冥封宇當然更堅決表達清白立場。

　　「我們要檢查北冥封宇的座位。」國安局的人不由分說直接架開調查局長和北冥封宇，打開北冥封宇辦公室的每個抽屜、櫃子還有桌電開始搜索。「可以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的硬碟裡會有交易大樓的內部設計圖檔嗎？」

　　「那是甚麼……」北冥封宇發覺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我從沒看過這個東西，我也不知道是誰往我的電腦裡放這個東西。」

　　國安局又在電腦裡找到一組被刪除的銀行帳戶。「有了這些，我們可以馬上監禁北冥封宇。你的調查官身分被取消了。」

　　「那不是我的銀行帳戶！」

　　「這太荒唐！」調查局長怒斥：「你們闖進調查局，拿著這些站不住腳的證據就要拘捕我的屬下，看在老天的份上，是誰准許你們這樣做的？這可是北冥封宇！」

　　「看來您並沒有真的很瞭解自己的屬下，還有，這整間調查組辦公區我們都要徹查。」國安局的人轉身就要帶走北冥封宇，北冥封宇一邊反抗國安局的壓制一邊遞眼色給錦煙霞等人不要妄動。

　　寄鯤鵬不知從何處出現，靠在門邊擋住去路，手上拿著一份報告一臉鄙棄的說：「這個指紋報告是誰採的、誰做的？根本就是錯的嘛！國安局好意思把這種報告拿出手？」

　　「怎麼會是錯的，那是進調查局資料庫比對的結果……等一下、你怎麼會有報告書？！」國安局的人這才驚愕的發現寄鯤鵬手上的那份報告書正是原先拿在自己手上的那份。

　　寄鯤鵬翻開指紋對比圖示那一頁，極具戲劇性地貼在國安局幹員的鼻子前：「就這麼剛好配電盤上一顆未爆彈採到了這麼清晰的指紋？！別鬧了！你們採集到的指紋和資料庫裡的都是螺旋紋型指紋，但是北冥封宇的指紋是弧形紋，光指紋一點就可以推翻北冥封宇犯罪的事實，更別提刻意在辦公室電腦裡留下的建築設計圖和被刪掉的帳戶這麼蹩腳的栽贓。對了硯寒清，你該檢查一下調查局的資料庫防護系統了。」寄鯤鵬當場將那份鑑識報告用一種非常優雅的手勢撕掉：「回去告訴逍遙遊，現在不比冷戰時期、一句『他是共產黨』就能讓人入罪。如果他只拿得出這些東西，最好不要跑來浪費大家的生命。」

　　「你這是妨礙公務！」國安局幹員一斜身就往寄鯤鵬出手。寄鯤鵬頭微微一偏，一眨眼功夫，國安局探員使出攻擊的那隻手已被寄鯤鵬反重壓在桌上、而寄鯤鵬的另一手大拇指正抵在幹員的頸動脈上。

　　「割斷頸動脈不必用刀，指甲就夠了。」寄鯤鵬陰森森的笑。他撤了手，送走國安局的人。

　　「寄鯤鵬……」錦煙霞目瞪口呆：「你這叫武藝低微？……」

　　「局長！」硯寒清匆匆上前報告：「資料庫確實有被動過手腳的痕跡，所有跟處長有關的人事資料都被竄改，剛追蹤到駭入調查局電腦的來源是……」他忽然說不下去，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恐怖。

　　「說！是哪裡？」調查局長大聲問。

　　「是國安局。」硯寒清喘著氣：「處長不能再留在這裡了，不管是甚麼理由，國安局有心要對付處長，我們根本無從阻攔！」何況剛才那位「跟上面有些關係」的寄鯤鵬才狠嗆了國安局，啊啊他簡直可以預見又是一場狂風暴雨。

　　硯寒清話才剛說完，國安局的人馬轉眼又至，調查局的同僚很多都還來不及反應就都被用槍指著監控起來。「北冥封宇呢？」帶頭的隊長厲聲問。

　　北冥封宇已經像變魔術一樣的消失無蹤，一起不見的還有寄鯤鵬。

　　北冥封宇曾經自認他在調查局上班已久，對這棟大樓有無與倫比的熟悉度，孰料今日調查官身分一被註銷，他在調查局大樓內簡直寸步難行，本以為逃不出去了，寄鯤鵬卻帶著他從各條他沒想過可以這樣走的路線快速開車離開調查局，他這才深刻體會到原來對寄鯤鵬這種人來說，屋頂、窗框、腐朽的大樓外舊樓梯都是坦蕩蕩的大路。

　　「你現在身上還有多少錢。」寄鯤鵬單手駕車，一手又摸出維他命口嚼錠吞下：「你的銀行帳戶現在一定已經被凍結，先確認自己身上有多少財產。」

　　他確認了一下，總還有幾張鈔票幾枚銅板。他想現在應該最好也不要刷卡。「我們要去哪裡？」

　　「先找一個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你現在肯定腦子一團亂。」寄鯤鵬的語氣還是一貫的輕鬆，好像見慣了這類發展。他無視駕駛不看手機的交通規則拿出口袋的手機瞄了一眼，隨即將手機遞給北冥封宇：「竄改資料庫的人是他：國安局幹員寇香引，剛被證實已被仙島吸收成為雙面諜，三個月前聯絡弓狐無忌狙殺你的也是他，剛才他們前去拘捕時寇香引已經逃了。不過他要逃的也不只這樁事。」

　　「你知道這個人？」

　　「他在出任務時殺了同組的幹員導致行動失敗，事後裝作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回來國安局。」寄鯤鵬的語氣透出一絲冷意：「我們認為他一開始就是為了破壞救援行動才會加入。本應被關閉電路的炸藥、本應被救回來的情報員──局長不會放過他。」

　　北冥封宇忽然心口一冷，顫聲：「你說甚麼？本應被關閉電路的炸藥、本應被救回來的情報員……是尚賢宮……」

　　寄鯤鵬沒看他，淡淡的說：「是，那具尚賢宮附近的焦屍就是被寇香引殺害的另一名幹員。」

　　一個變節的幹員就可以影響到很多人的生死。北冥封宇的雙手悄悄握緊，數月以來麻木許久的情緒現在有如岩漿迸流，他感覺到憤怒、殺意和比以往更強烈的悲痛，為什麼星移會死在這種人手裡──

　　「封宇，低頭！」駕駛座上的人忽然大喊，迅速伸手按住北冥封宇的頸背將他壓得彎下半身，在他低頭的瞬間汽車頭枕的後方正好嵌進一枚子彈。

　　車速忽然快了起來。「你別抬頭，小心車窗旁的射擊。」寄鯤鵬雙手握上方向盤變換車道，與後頭對他們開槍的汽車開始追逐戰，後方射擊不斷，後車窗已被擊碎，前擋玻璃和正副駕駛座的椅背都吃了不少子彈。寄鯤鵬右手從副駕座的儲物箱拿出手槍快速換交左手，左手持槍伸出駕駛座旁車窗，反向扭著臂膀、看著後照鏡裡的後方來車連開幾槍，北冥封宇只聽後方傳來明顯金屬摩擦到地面的噪音和緊急剎車聲，便知道追趕他們的車輛爆胎了；寄鯤鵬又開了一槍，射中停在路邊載運很多工程鋼筋的卡車貨欄釦鎖，鋼筋如山崩滾落、成功阻住追擊者的腳步。

　　「你還好嗎？」危機解除，寄鯤鵬手上的槍還沒收起來就先問北冥封宇。

　　北冥封宇挺起身重新坐好：「我沒事。看來我一時半刻還不能回去對不對？就算已經揭露寇香引竄改數據的事實，但還是有人不願意讓我回去。」

　　「嗯哼，只是我們不能確定這個『有人』是誰。是寇香引的同黨呢，還是更上頭的人──」寄鯤鵬的眼角閃著危險的冷意：「認為你回去會打亂他們計畫的人。」

　　曾幾何時這個世界變成是無罪的人要展開逃亡？

　　「這種時候就會很希望自己手中真有那份他們那麼在乎的秘密情報，好過什麼都沒有還莫名其妙被追殺。」我們得換輛車了。寄鯤鵬喃喃道。

　　「我還沒謝你在調查局幫我，剛才又救我躲過槍戰。」北冥封宇開口：「你……相信我手中沒有任何東西。」

　　「我相信。」寄鯤鵬說。

　　「你剛才直接叫我的名字，你叫我『封宇』。」

　　寄鯤鵬愣了一下：「抱歉，一時情急，我不是有意讓你不舒服。」

　　「那不是我要說的事。」北冥封宇轉過頭，銳利的眼眸盯著正在開車的寄鯤鵬：「你救了我兩次、並且相信我，在我相信你之前你就已經相信我了；你知道我的指紋類型──有多少人連自己的指紋類型都搞不清楚，甚至大剌剌從國安局眼前把我帶走、故意挑釁他們好讓他們把注意力轉移到你身上，又在情急之下直呼我的名字，這遠遠超出一個『國安局派來放在我身邊的人』會做的事，我不懂是甚麼原因讓你做到這些。」

　　寄鯤鵬沉默一陣，摸出維他命口嚼錠吃了第二顆。北冥封宇的目光始終看著他，又說：「你的長相是易容過的──不得不說你的易容技巧非常好，加上現在大家在室內都戴口罩，這足以瞞過調查局大部分的人──我想你的真面目應該比現在更有特色些，你故意把自己臉部的線條立體度抹平、改變眉眼形狀又戴上普通的眼鏡，說話音色和肢體動作也都經過調整，就是不想讓人留下深刻印象，『寄鯤鵬』這個身分在你手上就像個隨時都會消散的幽靈，沒人說得清自己到底曾經跟甚麼特徵的人共處過。你究竟是誰？你真的是……寄鯤鵬嗎？」

　　寄鯤鵬閉嘴慢慢咀嚼著口嚼錠，嚼到錠狀物都被牙齒研磨成細粉了還沒吞下去。「處長是在推論我還有另一個身分了。」他很平和的說：「我很慶幸你目前為止的表現都很冷靜，這讓我們的行動可以更有效率；不過你會不會觀察得太入微了一些？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只是一個不是很優秀的情報員。」

　　「不管你來的目的是監視我還是幫助我，都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北冥封宇說：「你是我認識的一個人，也許我們在別的場合見過，但你不能讓我知道你是誰，所以才會這麼麻煩的變裝。」

　　「那麼，處長的心裡有人選嗎。」寄鯤鵬的語氣還是很平和：「費盡心思也要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不是要幫你就是另有所圖，也就是說我對你而言可能是個危險人物。」

　　北冥封宇用很輕、很輕的語氣說：「我說過相信你，便是會相信你了。」方才寄鯤鵬大叫那一聲『封宇，低頭！』他好像可以在那幾毫秒間從出聲者的嗓音底下聽到另一個人在大喊，按住他頸背時瞬間的肢體接觸則爆發太多太濃烈的情感糾纏，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焦急、熟悉的想要保護他的情緒……『請處長好好保重自己，為了欲師叔』、『欲星移也可以詐死第二次』，這幾天一連串事件下來，竟意外激起他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北冥封宇低下頭，雙掌合十抵住自己額頭：我可不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做一場你還活著的夢。

　　寄鯤鵬好一陣子說不出話。半晌，才說：「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你以為我以為的人是誰？」北冥封宇安詳地問。

　　寄鯤鵬抿緊了唇：「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讓你以為我就是你以為的那個人，這樣我在做任何事都會更加方便，你應該更提防著我才對。」

　　「但我為什麼要防一個好人呢？」北冥封宇沉靜的說，出自肺腑地。

　　「好人，哈，我怎麼忽然有種被你整了的感覺。」而後寄鯤鵬輕笑出聲：「你知道為什麼情報員都會用假名嗎？因為這樣，可以只讓這個名字留在那起事件中，接觸對象就不會有其它多餘的情緒留置，無論是憎惡、親愛，還是犧牲。所以，請你就記得我叫做寄鯤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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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21-10-13 21: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22樓蔡惠玲于2021-09-29 22:50發表的 : }Z`@Z'
因為鱗王哭不出來，所以我替他哭了！一直很喜歡這篇，喜歡兩人相處的日常，平淡卻幸福．．． v=H!Y";
可是每次一看到標題，心裡都會懺抖．．．果然，前面愈幸福，後面愈難過嗎？ U4Pk^[,p1G
至悲無淚，所以會流淚的我，還不夠悲傷，對嗎？至少師相還活著 <pUc( tPoz
期待下次的更新！ cH7D@p}
還有忘了說：太太您不只是好作者還是位擅長烹飪得廚師吧！ '`p0T%w
....... qj?I*peK)

我也非常喜歡寫他們平常一起生活、構思晚餐菜單的日常，踏實雋永，有一個人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的安心感。

師相的食譜都很簡單的！五步驟內可以搞定！好想知道有沒有人照著師相的步驟煮出晚餐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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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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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26樓發表於: 2021-10-13 22: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每個星期最期待的就是這篇文的更新，劇情一如既往地刺激，懸疑
不過在看到鱗王這句：我可不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做一場你還活著的夢。
我還是再次難過地滴下淚．．．．
又見到師相著名的＂你以為＂繞口令，
然後，我不合時宜的想著：當寄鯤鵬自露真實身分時，是不是也要自帶＂更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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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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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

27樓發表於: 2021-10-20 21: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10 [鱗魚鱗]你往何處去

17. 不雨

　　逍遙遊的眉間有兩道深深的刻紋，跟他不熟的人都說是算謀算出來的。發佈對北冥封宇的通緝令多日，他們居然一點蹤跡都找不到，調查局內建的手機定位系統也收不到北冥封宇手機的訊號，派出去的幹員和殺手鎩羽而歸，面對全國警調搜捕，北冥封宇比他們預想的還要有能耐？還是他身邊的那個甚麼寄鯤鵬？

　　據說寄鯤鵬是一個透過關係在調查局駐點取材的小說家，神秘的橫空出世又神秘的消失無影。逍遙遊從沒聽過這個作家，調查局的人在回憶寄鯤鵬時全都說不出一個具體的相貌這件事讓逍遙遊疑心大起：如果不是刻意為之，一個人身上就算再沒有特點也不可能讓全調查局的人都對他印象模糊。這人身負高段易容與隱藏於人群的能力，情報員的訓練中就有這一環；他在國安局電腦上搜索「寄鯤鵬」沒有結果，略一凝思，改搜索「欲星移」，電腦螢幕上跳出閱讀權限不夠的警語。

　　逍遙遊果斷起身，去敲局長辦公室的門。一見到史精忠，他都還沒開口史精忠倒先說話了：「連殺手都派出去你到底在想甚麼。」

　　「我的人死了，有人得為這件事負責。」逍遙遊沉聲說：「我循線找到北冥封宇，可是他跑了，一次又一次，我不得不下殺手鐧。」

　　「你的殺手鐧是格殺勿論而不是追求真相。」史精忠從公文堆中抬起頭，冷冷地盯著他：「你調度殺手的權限暫時被取消了。還有別的問題嗎？」

　　「局長何不直接下令任何人都不准動他們兩個。若局長肯透過警政系統發佈全國通緝，我們可以少掉很多麻煩。」逍遙遊意有所指。

　　「沒必要把事情鬧到全國皆知。」史精忠說：「有多少雙眼睛摩拳擦掌等著政府犯錯。」

　　「我需要權限閱讀欲星移的檔案。」逍遙遊岔題說：「裡面一定有線索可以找到北冥封宇。」

　　「你為什麼這麼拚命要把北冥封宇找出來？指紋比對結果已經證實是謬誤，北冥封宇的辦公室電腦也有遭侵入的痕跡，跟找到北冥封宇相比你是不是更應該解決叛變的寇香引？」史精忠翻了下桌上正在閱讀的文件：「寇香引也是你的人，是你讓他去尚賢宮的嗎？」

　　「這是一項嚴厲的指控。」逍遙遊說：「沒有察覺寇香引的間諜身分我難辭其咎，但我沒有理由要陷害本國情報員。」

　　「你負責過境外事務，寇香引是你那時帶出來的人，他與仙島的聯絡也是從那時開始。寇香引在你的手下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要做甚麼如果沒有你授意，以你的能力說沒有注意到，說實話不怎麼有說服力。」

　　逍遙遊板著數十年來沒變過的嚴肅面孔，不疾不徐地說：「也許寇香引與欲星移在甚麼地方有過私人恩怨，欲星移當年在圈裡的名聲也沒多麼溫良恭儉讓。」

　　「傳奇情報員總有些傳奇色彩。」史精忠輕描淡寫的說。

　　「『九算』不過是經由你們刻意操作所塑造出來的樣貌罷了。」逍遙遊冷回：「用陰謀來推翻上一代的權位以繼承鉅子名號、將國家情報玩弄於股掌間製造更大的陰謀；文生武唱只會是悲劇，無論是鉅子還是九算，不過是一場笑話。」

　　史精忠淡然微笑：「情治圈裡笑話不少，比方說局裡曾有一個官員因錯誤的情報而堅信某外交官密謀顛覆政權，雷厲風行的抓獲他口中的叛亂分子卻發現所謂用於交換秘密情報的外交官日記上面只寥寥一句他與某女星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可惜外交官等不到真相大白就死了；這不是笑話，這才是悲劇。」

　　「我沒打算跟你扯陳年舊事。」逍遙遊忽略史精忠暗指的故事內容，把他之所以走進局長辦公室的主題拉回來：「寄鯤鵬是局長派過去的人嗎？」

　　「你說跟北冥封宇一起不見的那個寄鯤鵬？瞬間指出種種不合理處、成功帶著北冥封宇逃離各式追殺，是個人才。」史精忠沒有正面回答逍遙遊的問題：「不久前六合來局裡監督時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過去的錯誤，現在就要把它改正。逍遙遊，既然已經知道對北冥封宇的通緝是場錯誤，道個歉、重新調查、追緝真正該追緝的人，而不是像現在窮追不捨，甚至派出殺手試圖抹煞真實或合理化自己的錯誤。」

　　「我們查到北冥封宇名下的那個虛擬帳戶金額與國安局先前一筆電匯中途就離奇消失的款項相符，就算北冥封宇是遭人栽贓陷害，我也要知道為什麼是北冥封宇，為什麼他會跟我的交易產生關聯。我需要找到北冥封宇。」逍遙遊堅持道：「我需要局長開給我閱讀欲星移檔案的權限。瞭解欲星移是找到北冥封宇最快的方式，你也想快點找到北冥封宇，不是嗎。」

　　史精忠嘆口氣：「我會開給你限時權限，你必須在指定房間內閱讀，且檔案不得攜出。把他們帶回來，還有，我不想看到死人。」

－－－－－－－－－－－－－－－－－－－－

　　久晴不雨 ]p&<nK,
　　此心早已龜裂 C<t'f(4s`u
　　如果你是凝聚不滴的淚 p?$G>nkdq
　　我多麼想 uy _i{Y|
　　化為你眼中的魚啊 /rxltF3
　　　　　　　　　　　──洛夫〈不雨〉

　　北冥封宇和寄鯤鵬一路以來躲避掉多場追殺，兩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寄鯤鵬在夜裡硬撬開診所的後門、掃下架上的醫藥用品，帶北冥封宇進去洗手間處理傷口。

　　寄鯤鵬用牙齒扯開藥品封膜、單手注射消炎藥的手法一氣呵成，半夜闖進藥局給自己療傷是他的日常，酒精嗆鼻的氣味蓋掉所有方才血戰中蒸騰的驚惶和殺氣。北冥封宇這幾天話都很少，他遵從寄鯤鵬的指示行事，何時進退、何時出手，那些與調查局經驗完全相悖的生存法則讓他不斷想起欲星移、想起星移從前過的就是這般生活。他小心地挑去自己傷口裡的碎玻璃，寄鯤鵬一邊幫他處理肩上的擦傷，處理到一半，寄鯤鵬忽然抬起頭，敏銳的耳目捕捉到一絲生人入侵的氣味，他抓起擱在洗手台上的槍，示意北冥封宇藏身起來，自己便閃出洗手間，沒過多久外頭傳來手槍擊中貨架和搏擊的聲音，最後以一聲槍響結束這一輪。

　　寄鯤鵬回到洗手間：「是這一區的殺手。我用他的手機發訊息回去說我們兩個都死了，應該可以爭取到一點時間。」

　　北冥封宇看他臉上多出一道剛才沒有的傷痕：「你還好嗎？」他關心地問。

　　「很好，非常好。他們派愈多人來，我愈高興。」不知道寄鯤鵬是不是在講反話。一路以來的打打殺殺寄鯤鵬都保持在一種冷靜但亢奮的狀態，沒有立即性危急時他也會喋喋不休的一直找北冥封宇說話。「你放心，殺手交給我就好，一定會讓你清清白白的回去。」職業殺手由寄鯤鵬處理，其他只須暫時讓對方失去行動能力的制服技巧就由北冥封宇出手，但顯然可以手下留情的機會並不多。

　　他們來到一個開在老舊大樓裡的廉價旅館要了一間房，北冥封宇謹慎的注意大樓內和電梯間的監視器。

　　「硯寒清會有分寸。」寄鯤鵬再一次透析了他的想法，淡淡的語氣像在安慰他：「他知曉何時該上報哪些情報，否則下一個死的就是他了──你的手盡量不要摸任何東西，不然就得一一記清楚自己摸過哪些地方。」

　　房間鑰匙還是老舊型的一隻大鑰匙連著房號鑰匙圈，寄鯤鵬在開門時手有點抖，險些無法對準鑰匙孔；進房安頓後，他很快又拿出一顆維他命口嚼錠放進口中咬碎。

　　「你真的沒事嗎？」北冥封宇毫不掩飾他的擔憂：「你今天已經吃了四次口嚼錠了。」而且是在不到十二小時內。這個小動作可以聯結上寄鯤鵬一直沒有放鬆的神經質與亢奮。

　　「我很好。」寄鯤鵬坐在房間內的塑料皮單人沙發上快速地將槍枝和從殺手身上掠奪來的彈藥檢視一遍。「你真的沒印象有哪些人可能接觸到你的個人工作電腦往裡面亂塞東西？」北冥封宇還來得及回答，寄鯤鵬又自言自語道：「也是，你那時沒有心力注意這些……高招，真的高招，選擇你來掩護他們進行真正的陰謀，可是到底是誰？不是寇香引，他一個人無法完成這些事；逍遙遊？就算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把史精忠拉下台；他們駭進資料庫直接把你的身分抹除以為可以把我們逼入絕境……兩批人馬……是他，早該想到是他──」

　　「寄鯤鵬。」北冥封宇的聲音忽然插進來，硬生生打斷他跑個不停的思緒：「把手給我。」

　　「做甚麼？」

　　「沒事的，把手給我。」北冥封宇溫和的說，他一直保持與對方眼神接觸，一邊慢慢握住寄鯤鵬的手、把他手上拿著的槍彈解下放到一旁，手指搭上寄鯤鵬的脈搏──果不其然，已經坐下休息這麼久了脈搏依然狂躁得嚇人。冰冷的掌心、淺促的呼吸、過速的心律、進門前無法控制肢體的無力，理論上寄鯤鵬身為情報員應該很懂得讓自己的身體張弛有度的道理，然而即使經過了休整卻還是讓他處在如此緊繃的狀態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有其它病理上的因素讓他出現這些無法自控的失調表徵。這對他們兩個目前的處境絕對不是件好事。

　　北冥封宇的眼神黯了黯，隨即用依然溫和的語氣說：「寄鯤鵬，你聽我說，我接下來要擁抱你。」

　　「嗄？！」寄鯤鵬沒有立即反應過來，一副傻住的樣子任由北冥封宇帶他離開沙發來到床上、坐在自己身後環抱住自己。北冥封宇的長腿從他臀後輕輕跨開，放在他身體的兩側與他在床上平平伸直的膝蓋和小腿相觸，他的背往後緊緊貼著北冥封宇的胸膛、完全坐臥在北冥封宇的懷裡，雙手被北冥封宇輕輕抓住，他溫暖的手掌覆蓋著自己的手背十指交扣，左手握左手、右手握右手，他帶著自己的手掌一手貼在自己胸口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這的確是一個擁抱，但又不只是一個擁抱，這個姿勢就好像北冥封宇讓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心交給身後的他。

　　「你可以感覺到我的心跳嗎？」篤實的心跳透過後背傳來，整個胸腔都與之共振，北冥封宇溫和的嗓音落在自己耳邊，暖暖的呼吸吹拂過耳廓和臉頰。寄鯤鵬僵硬的點點頭，北冥封宇溫和的聲音慢慢引導他：「好，我要你跟著我一起慢慢呼吸，慢慢的吸氣，慢慢的吐氣；很好，我們現在要把氣吸得更深、更慢，你可以在吸氣時感覺自己的肚子鼓起來嗎？非常好，吐氣肚子慢慢收縮──吸氣──吐氣──你做得很好──」

　　跟著北冥封宇的呼吸，寄鯤鵬的胸鎖處不再緊繃，腹部柔順的跟著呼吸起伏。他感覺寄鯤鵬的身軀隱隱顫抖，與方才過激的生命表徵不同，這次不是因為神經失調的問題，而是情緒：寄鯤鵬顫抖著，彷彿下一秒就要被人拆穿真面目。連日高壓，寄鯤鵬都不肯在他面前顯露疲態，卻在此時顫抖不已，北冥封宇直覺如果這個擁抱再持續下去，他真的會打破寄鯤鵬一直以來戴著的假面具，但北冥封宇的內心又豈是毫無波瀾？從他握住寄鯤鵬的手、摟抱住寄鯤鵬的那一刻，熟悉的體感便讓他心頭大亂，一個人也許可以透過易容和調整肢體動作來隱瞞身分，但既有的身體骨骼是無法改變的，因為貼身摟抱而猛然拉近的距離，甚至讓他在對方脖頸間聞到了一抹熟悉如冰河般純淨的氣息，如果閉上眼，他真的會以為自己擁抱的人是欲星移。從前星移在病程期間，他也是這樣抱著星移陪他調整呼吸慢慢緩和下來，一模一樣的情境、一模一樣的步驟，他擁抱的人到底是……

　　在北冥封宇恍神時，寄鯤鵬有點虛弱的掙扎著離開他的懷抱，咬著牙關克制自己，禮貌又微帶歉意的對他說：「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

　　北冥封宇強自收懾心神：「這是我該做的……我能為你做的。」是自己想多了，他黯然思忖。

　　縱使他們一起出生入死這麼多天，乍然浮現的脆弱和突如其來的溫情讓兩人一時間有點尷尬。寄鯤鵬變回北冥封宇最常見他的那副談笑風生模樣轉移話題：「你餓嗎，我們點外送。」

　　「不是最好不要刷卡嗎？」他問。

　　「有人會幫忙付帳。」他俏皮地眨眨眼，拿起手機下訂單。

　　出乎北冥封宇意料的，外送來的人是風逍遙。「拿去。」風逍遙束在腦後蓬鬆的高馬尾活蹦亂跳，完全沒有被安全帽壓過的痕跡。「老大仔開車，有你這麼使喚人的嗎。」風逍遙半真半假的抱怨：「吃的喝的用的都放一起了，你們局裡現在正在世界大戰，全世界都在找你們，特別是你！出手這麼狠叫人不把目標鎖定你都不行。是說北冥封宇啊，你到底是運氣好還是不好，跟他一路下來都快變成半個情報員了，啊不過兩個人還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逍仔。」寄鯤鵬打斷風逍遙的話頭，有點若有似無的警告意味。

　　風逍遙有點訝異地看了寄鯤鵬一眼：「怎麼還沒……好啦好啦，你自己看著辦。唉，看著北冥封宇就會忍不住覺得果然極品的都是別人家的男友。」

　　「你說這話不怕被軍長吊起來打？」寄鯤鵬開玩笑道。

　　「呃、哈哈哈，敬我們的極品男友，乾杯！」風逍遙瞧寄鯤鵬的手在袋子裡翻來翻去翻出一條全新的維他命口嚼錠，忍不住又說：「拜託克制一點，老大仔說你維他命吃太兇了。」

　　「不吃沒辦法工作啊。」寄鯤鵬馬上打開來吃了一顆，順手把這條維他命收進自己上衣口袋，繼續從塑膠袋中清點出彈匣、備用槍枝、兩碗還冒著熱氣的越式牛肉河粉。

　　「北冥封宇，麻煩你盯著他一點，不要讓他一直吃維他命，傷身。」風逍遙轉頭對北冥封宇說。

　　「逍仔，我覺得你還是做軍人就好，忠肝義膽、不多說不多問，比較單純。」

　　「是──我們做軍人比不上你們滿肚子黑水四處牽潘仔，但是身體還是要顧，畢竟你不是一個人。」風逍遙看看逗留得差不多了便告辭，離開房間的動作也是迅捷輕靈、絕對不是普通軍人的身手。

　　「吃吧，悶濕疲累，來碗湯河粉正好。」寄鯤鵬又從塑膠袋裡拿出另外分裝的檸檬角和九層塔遞給北冥封宇：「剛才逍仔說的話你不用在意，當他童言無忌就好。」

　　就連現在對方遞菜的手勢都能讓北冥封宇想起欲星移。剛才的擁抱似乎真的改變了甚麼，他看著寄鯤鵬小口小口喝湯，河粉一根都沒吃，臉上滿是壓不住的疲憊（也有可能是他已經無力再去壓制這份疲憊了），關心的話語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有好好調理身體嗎？」

　　寄鯤鵬說：「有空的時候。」

　　「做情報工作甚麼時候會有空。」北冥封宇說。

　　寄鯤鵬想了一下，道：「這幾個月都沒空。」

　　天曉得幾個月是三個月還是三十個月──他好像可以看見欲星移噙著笑坐在邊上吐槽──北冥封宇用力眨眨眼，星移的幻象只是食物熱氣裡的海市蜃樓，這是他們這幾天吃得最像樣的一餐（恐怕也是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吃得最像樣的一餐）：在房屋裡、有桌子、有新鮮的熱食。

　　「我記得風逍遙是國防部的軍人。」北冥封宇的思緒動了起來：「你怎麼會跟他有聯繫？他說的『老大仔』該不會是──」

　　「國防部參謀總長鐵驌求衣，九算。」寄鯤鵬漫不經心地說：「鐵驌求衣一開始就是以國防部軍人的身分加入止戈流計畫成為九算，也因如此當初六合在國安局發神經要查九算身分才沒辦法查到他身上，他的檔案根本不在國安局。」

　　北冥封宇驚異地望著他：「九算之事你怎如此清楚？！」

　　「其實只要日子久了，再機密的事也都不是機密了。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從二戰時期CIA傳承多任局長的秘密保險箱裡面只放了一條德國平民的長褲，長褲上還別了不知道哪一任局長的手跡『請分析長褲布料，也許可以得知德國最新紡織工業程度』。想想不知該說是荒謬還是淒涼。」寄鯤鵬說起這些的口吻都是淡淡的，末了他又說：「以後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去找風逍遙他們，他們可以信賴。」

　　「再怎麼不是機密，也不是一般國安局人員能接觸的情資。」北冥封宇指出。

　　寄鯤鵬張嘴本來要笑，忽然臉色微微一變、放下原本拿著喝湯的塑膠湯匙。細心的北冥封宇注意到這個變化，問：「怎麼了？」

　　「我沒事……」寄鯤鵬站起身時有點重心不穩，突兀的說：「你慢慢吃，我去洗把臉。」說著便搖搖晃晃進到浴室，關門。

　　洗臉台嘩嘩的水聲傳來，北冥封宇慢慢吃著河粉一邊思考：國安局現在追殺他們是真的以為他參與了甚麼計畫或是為了湮滅某些真相？寄鯤鵬說以後有需要可以找鐵驌求衣他們求助，那寄鯤鵬是要去哪裡？他說得不像是在給一個有過生死交情的接觸對象未來的建議，比較像是在交代遺言。不知不覺間，他仔細回想起寄鯤鵬說過的每一句話，愈想，寄鯤鵬和欲星移的形象愈為重合，儘管兩者間行事作風大相逕庭，連自己都快分不清現在他想的人是寄鯤鵬還是欲星移。情報員是變色龍，何況是頂尖情報員。除了鉅子，還有誰比九算更清楚九算的事呢？一直以來寄鯤鵬對自己的身分都是一個故弄玄虛的態度，北冥封宇忽然生出一個大膽且不忍細想的念頭：如果，星移沒有死，他現在又在哪裡？他還好嗎？寄鯤鵬身上那種無以言說的熟悉感，會不會寄鯤鵬就是……他用力搖頭想把自己搖醒，退一步做出另一個即使落空也不至於令自己那麼失望的假設，寄鯤鵬追查尚賢宮的案子、他知道那麼多情治圈祕辛、還有他對待自己的方式如果都是星移事先告訴他的，那至今為止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寄鯤鵬接受欲星移的委託而來，他知曉星移的事，他也許知道星移的現況。

　　寄鯤鵬在浴室待得太久了，裡面傳來的水聲從方才開始就沒有變化、一直維持同一種水花噴濺至洗臉槽的頻率。北冥封宇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他走近浴室，輕輕敲門：「寄鯤鵬？你還好嗎？」

　　他再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回應，伸手轉了轉門把，沒有上鎖：「我很擔心你，我開門了喔。」

　　門還沒完全打開就被甚麼東西擋住，門底撞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北冥封宇從邊邊門縫看進去，赫見寄鯤鵬昏倒在地、是他倒在地上的身體擋住了門。「寄鯤鵬！」北冥封宇一下子慌了，比遇上殺手還慌張：「寄鯤鵬，你醒醒！」

　　寄鯤鵬一動也不動，北冥封宇用盡方法，在不使寄鯤鵬受傷的前提下把自己塞過那個狹小的門縫進到浴室。他扶起寄鯤鵬的上半身，輕拍他的臉：「寄鯤鵬！」寄鯤鵬還是沒反應，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喀撘」一聲，原本握在他手裡的維他命瓶掉落到浴室的磁磚地板上滾了幾圈，維他命從已經被打開的蓋口散落出來，北冥封宇瞇了一下眼，撿起一顆維他命湊近眼前細看，卻震驚的發現這不是甚麼維他命口嚼錠，而是高單位的止痛藥。他誤以為寄鯤鵬一直在吃口嚼錠的動作是因為神經緊繃而有的行為聯結、更早之前他甚至認為這是寄鯤鵬刻意為之的某種小動作，不承想是在吃止痛藥，難怪剛才風逍遙會苦口婆心的那樣說。這個劑量照寄鯤鵬這幾天用藥的頻率遲早會出事，北冥封宇一時無法確定寄鯤鵬的昏迷是因為濫藥還是有其它未知病因，出力抱起寄鯤鵬打算先把人挪出浴室，隨著動作寄鯤鵬的頭無力的垂落一邊時露出的頸子弧度再次讓北冥封宇呼吸一滯──

　　他看到了寄鯤鵬頸側靠近耳後的地方有一顆小小的痣。同樣的位置欲星移也有一顆，北冥封宇過去在吻著欲星移的脖頸時總喜歡順著星移敏感的耳朵一路吻到那顆痣，嗅著星移好聞的氣味、唇舌在那裏流連；那顆痣位置生得偏，又是平面，恐怕連星移本人都不曾發現，算是封宇自己偷著獨樂的一個關於戀人的小祕密。北冥封宇僵著手指撥開寄鯤鵬老是用黑髮遮住的耳朵──不論是怎樣的易容整形，耳朵的形狀就跟指紋一樣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身分證明──他絕不會錯認的耳朵形狀、騙不了人的身體特徵、黑髮的髮根下開始透出的銀灰色原始髮色，在在昭告一個令人心痛的真相：寄鯤鵬不是受欲星移的委託而來，寄鯤鵬就是欲星移本人。

　　「星移……欲星移！」北冥封宇抱著寄鯤鵬、不、欲星移，悲傷的喊他真正的名字：「星移！」

　　似有所感應，懷裡的人在無意識中發出極細微一聲強忍痛楚的呻吟：「封宇……」那聲細碎的呻吟幾乎被洗臉台嘩嘩的流水聲沖走，他懂了，星移是為了掩蓋病痛的呻吟聲才刻意將水流開得這麼大，然後一個人支持不住在浴室裡昏倒。

　　北冥封宇把欲星移抱上床，星移還沒醒來，沒有知覺的軀體任他擺布。他從浴室拿來一條擰掉多餘水分的濕毛巾細細替欲星移擦拭被冷汗浸濕的前胸後背和臉頰，毛巾多擦幾把擦去臉上的易容，欲星移那張丰神俊朗的臉孔重新在北冥封宇面前浮現。北冥封宇把梳妝台前的矮凳挪來床邊，坐在矮凳上拾起欲星移的手緊緊握住。那之後超過了大半年，縱然他心底有萬千思緒，此刻看著猶自緊閉雙眼的星移所有情緒都轉化為心疼。星移，你又壓逼自己了。

　　「『久晴不雨，此心早已龜裂；如果你是凝聚不滴的淚──』。」北冥封宇俯身在星移耳邊輕輕唸著星移最喜歡的一首短詩，一邊吻去星移在昏迷中兀自掛在眼角沒有落下的淚水：「『我多麼想、化為你眼中的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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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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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

28樓發表於: 2021-10-27 21: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10 [鱗魚鱗]你往何處去

18.    忠誠

　　北冥封宇握著欲星移的手在床邊坐了一整晚。他整晚都看著欲星移，唯恐一眨眼或打個盹醒來發現全都是場夢。坐到早上十點半，在旅館刺耳的客房電話鈴聲響起前先撥了電話給櫃檯，壓低音量要求續住。

　　卸去易容後的星移看起來非常疲弱，現在再回想起過去幾天的驚心動魄不由讓北冥封宇更加心驚於欲星移強悍的精神力。他不敢揣想星移現在的身體狀況究竟有多糟糕，手上捏著那條偽裝成維他命口嚼錠的止痛藥，想著該正視星移濫藥的問題、又想到星移昨天無奈說的那句「不吃沒辦法工作」滿心愁苦。

　　床上的人忽然像受驚似的全身一個強烈抽動，欲星移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手正被北冥封宇緊緊握著：「我睡了多久？！」他用寄鯤鵬的聲音急促地問。

　　北冥封宇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重新壓躺回床上，柔聲道：「你需要好好休息，再多躺會兒。」

　　「我們不能在同一個地方逗留太久。」他用寄鯤鵬的聲音繼續說，掙扎地起身：「我竟然……天啊，我們必須快點離開──」

　　「星移。」北冥封宇喚他時，欲星移的身體和表情明顯一僵，北冥封宇平靜的說：「我都知道了。」

　　欲星移往自己臉上一摸，發現臉上的易容已被卸除乾淨，但他沒時間糾結偽裝被識破這件事，第二次掙扎著下床：「我們真的必須現在離開──」

　　北冥封宇皺緊眉頭，抿緊唇，膝蓋和手肘往上一頂一勾，瞬間把欲星移死死的壓制在床上。「你現在連我都打不過，還能上哪兒？」

　　欲星移掙了掙，劇烈的頭痛耗盡他的體力，若在一般時候面對普通制伏嫌犯的擒拿他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脫身，但現在虛軟無力的手腳讓他連這點小伎倆都無法辦到。他嘆口氣：「我真是做人失敗──」

　　「是，你是做人失敗。」北冥封宇打斷他：「欲星移，你是個騙子。」

　　這指控有理有據，欲星移無法反駁，他謹慎地說：「我很抱歉……全部的事情。但我的首要任務是保證你的安全這是真的，他們不該把你捲進這堆麻煩裡──」

　　「欲星移！」北冥封宇咬牙，如果不是為了顧忌隔牆有耳他肯定早已怒吼出聲：「你到底甚麼時候才懂得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他顫抖的吸著氣，語尾帶出一絲哽咽：「我要你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這些你沒有一條可以完成，有人把止痛藥當維他命吃的嗎？！你到底還要不要命啊……」說著說著，他放鬆了對欲星移的箝制，手腳收緊抱住仰躺在床上的星移，把臉埋在星移的脖子旁悶聲哭了起來。

　　北冥封宇一直哭，欲星移緩緩抬手抱住北冥封宇。「封宇，」他低聲說：「對不起。」

　　「你們國安局的人，都是混帳白癡加三級──」

　　欲星移難得聽到北冥封宇罵人，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微笑：「是，再惡劣不過了。」他扳過北冥封宇哭慘了的俊臉，手指輕輕撫過他眼下明顯的黑眼圈（現在哭了一頓整個眼圈都腫了）：「整晚沒睡？」

　　「我三天沒睡都比你健康！」北冥封宇兇完這一句，又抱著欲星移繼續哭。

　　欲星移無聲的嘆口氣，拍拍北冥封宇的臂膀示意他坐起來，自己也攀著北冥封宇的肩頸借力坐起。「封宇，你聽我說。」對方的情緒處理固然重要，但他現在需要更迫切考量的是他們的生存問題，他盡可能溫和而有力的說：「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待得愈久，就愈容易被他們掌握行蹤，我們得馬上離開。你能帶我離開這裡嗎？」

　　欲星移的最後一句話說得實在狡猾，之前他們忙著逃亡，有太多時候是完全倚賴欲星移的情報員本能應變突圍，對北冥封宇來說缺乏一般人遇到事情會有的說明、理解及處理訊息的大腦認知階段，危命關頭只能一切聽從「寄鯤鵬」的安排行事，而寄鯤鵬為了帶他安全脫身更常以身犯險，只求他們能在最短時間內盡可能全身而退。欲星移知道如果他現在還是以先前寄鯤鵬那種調笑中帶著蠻橫的方式要求北冥封宇甚麼都不問乖乖配合，無疑會得到北冥封宇的強烈反彈，但若他改以讓北冥封宇從照顧狀況不好的自己的心理出發，北冥封宇反而會按他說的去做。

　　北冥封宇點點頭，很快把房間收拾乾淨──這幾天跟著「寄鯤鵬」學習，他消滅自己蹤跡的手法有長足進步──扶著欲星移下床，離開房間到走廊上。

　　欲星移的手機響了。北冥封宇敏銳的察覺到危機，那支手機以往都只有接收訊息，沒有像今天這樣直接來電。欲星移接起電話只說了一句：「我還有多少時間？」聽到回答後，欲星移掛掉電話勉力直起身靠自己站立。「一分鐘。」北冥封宇聽到欲星移這麼說，全副心神戒備起來；欲星移用自己的手機撥號出去，用倉皇急促的聲音說：「我要報案，在ＯＯ街聽到槍擊聲，有一群人聚在那裏、他們手上都有武器！」說完突然便往走廊盡頭的氣窗開了三槍、縮回走廊旁的防火通道，聽旅館櫃檯人員大步衝過走廊的奔跑聲，抓準時機拉起北冥封宇的手逕直走過無人看管的旅館前台搭電梯離開。剛到樓下大馬路走沒幾步，國安局派出的特工和警車一前一後趕到旅館，警察們包圍住持槍的特工組、喝令他們放下武器雙手高舉過頭，在街上引發一場小混亂的同時，欲星移和北冥封宇已坐上他們停在馬路另一段的汽車揚長而去。

　　北冥封宇開車，欲星移窩在副駕。「你需要躺下嗎？」北冥封宇擔憂的問。

　　「我沒事。」欲星移放下手機，一邊閉上眼一邊用掌根壓上眉骨，不一會兒掌根漸漸鬆開，手掌一點點自臉上滑到胸前，北冥封宇以為他累極又睡去，欲星移倒是閉著眼開口：「『寄鯤鵬』的身分暴露了，他們知道我沒死。這是遲早的事。」

　　「他們……會怎麼做？」北冥封宇情緒緊繃下，嗓音暗啞不堪

　　「要我回去，或者要我死。他們傾向選擇後者。剛才的特工組已經說明他們的態度了。」欲星移簡單的說：「你的調查官身份恢復了，他們已經查明你與他們原先以為的國安陰謀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樣我也可以放心了。」多虧了蜃虹蜺他們不懈奔走。他說。

　　北冥封宇不講話。他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很不可理喻，先是他莫名其妙被仙島殺手狙殺，然後被誣陷為破壞國安局情報蒐查的幕後黑手被迫展開逃亡，現在又說好的你的嫌疑已經洗清你是百分之百乾淨的好國民，而欲星移死裡逃生、帶著他躲過無數次索命危機，現在反過頭來被國安局追殺，一切都為了高層有人覺得他（或他們）手中有不利於國安的物事。

　　「這幾天都是誰跟你通消息？」北冥封宇鎮定的問。

　　「鉅子。」欲星移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再講下一句時語氣裡摻入了一點促狹、一點淡淡的歡喜：「他讓我來你身邊……聽說你跟他說要他叫我回來。」

　　北冥封宇頓覺眼眶一陣痠脹：「史精忠那時要我為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原來還有這層意思……」

　　「不能怪他，那時還在追查到底是誰要置我於死地，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裝死到底。尚賢宮那次我也受了重傷，躲在老二那裡養傷躺了很久──幸好早有安排──沒想到他們為了逼出我竟向你動手。」欲星移說：「封宇，對不起，害你遭遇這些爛事。」

　　這是這兩天裡欲星移第三次道歉。「為什麼是你要道歉。」北冥封宇喃喃道，有點生氣的對欲星移說：「你甚麼錯都沒有──不要再跟我說我不懂情報工作──憑甚麼你就得遭遇這些？」

　　欲星移的眼睛仍然閉著，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明顯的笑意：「封宇啊，有你這句話，對我來講就夠了；但我還是要再跟你說一次抱歉，我恐怕沒辦法繼續保護你了，等等到下一個休息站，我會下車、你就回去吧，鉅子會幫忙處理後續的。」

　　「你別想一走了之。」北冥封宇剛凶狠的說完，轉頭一瞥欲星移毫無血色的臉又揪心的放軟了語氣：「你記不記得在黑瞳劫持賣場那天，我們離開後我跟你說了甚麼嗎？」

　　欲星移沒有說話。北冥封宇知道他記得，但仍然重複、有點接近執拗的說：「我說了三件事：我陪你。我愛你。別離開我。如果你想要更近一點的『寄鯤鵬』的記憶，我說，別為了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離開你心愛的人。」他說到後來聲音低了下來：「除非你其實不愛我。」

　　欲星移聽到最後一句，輕輕嘆氣，伸手覆上北冥封宇握著方向盤的手掌。這場景似曾相識。

　　休息站到了。車子還沒熄火，他們兩個一動也不動。「我去買點吃的，你不許擅自離開。」北冥封宇說，不放心的補上一句：「你要是敢擅自離開，我就去──」

　　「刺殺總統？」欲星移笑了出來：「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刺殺工作準備起來比執行還要麻煩，我還是乖乖在這裡等你好了。」

　　星移恢復記憶後，說話又是從前那樣的張狂了，而北冥封宇早已看破欲星移慣用輕鬆的口吻和肆無忌憚的玩笑掩飾真心的手法。不管欲星移的調笑，北冥封宇又說一次：「你要是敢擅自離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他下車，欲星移半睜開眼睛瞅著他笑了一下，抓起北冥封宇丟在後座的外套蓋在自己身上。

　　可能是假日的關係，還不到中午休息站已湧現人潮。北冥封宇買好兩杯熱飲和兩個三明治準備回停車的地方，轉身差點撞上另一個手拿飲料的旅客。他欠了欠身說聲不好意思，旅客彎腰撿起他剛掉落的零錢，北冥封宇看見還有一枚銅板滾到停車場台階下便好意提醒他，旅客道了聲謝，隨口閒聊道：「今天氣溫比較低，那邊那一整車要去山上的會很冷。」

　　「是啊，天氣變化大。」

　　北冥封宇客氣的說完就要離開，那原本笑呵呵的旅客冷不防道：「對了，你有信仰嗎？」北冥封宇一愣，旅客馬上大喊：「這人沒信仰！」瞬間路邊其他過路人都像聽到關鍵字丟下自己手上的商品朝北冥封宇包圍過來，北冥封宇將手上兩杯熱豆漿潑出去成功擋住兩三個人的腳步，隨即身形一錯打算切出戰團，豈料迎面夾擊的人竟是埋伏在人群中的刺殺小隊，他們紛紛從懷裡掏出手槍，北冥封宇登時腹背受敵，眼花撩亂間有一人猛地欺近他身邊、躲掉他使出的擒拿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走！」拉著他殺出一條血路跑回車上。
　　欲星移快速將車開回高速公路上，後頭的追兵也驅車趕來。「你來駕駛。」欲星移簡要的下指令，一手放下駕駛座的椅背、整個人從放平的椅背上溜起俐落的和北冥封宇互換位置，他拉下副駕座的安全帶在自己手臂上快速纏了幾圈，一腳蹬在駕駛的座椅側邊、用力打開己側車門，拉好安全帶上半身側躺在副駕座面朝後方開槍，馬上造成後方連環車禍現場。

　　欲星移一扯安全帶把自己吊回車內關上車門，立刻撲向北冥封宇懷裡，從他胸前口袋拿出止痛藥直接兩顆放進嘴裡。

　　「星移──」

　　「抱歉，忍不了了。」他含糊地說，吞下藥後馬上整個人癱在座位上，手指鬆鬆抓著剛才滑落到地上的封宇的外套。「兩組共十二人的刺殺小隊，很給面子啊。」

　　「又是國安局嗎。」

　　「不只。那個跟你搭話的是仙島的駐地官員。」欲星移說了一個名字：「不過他其實是仙島的間諜，六年前就以外派身分掩護從事間諜工作。」

　　「六年前，」北冥封宇思考道：「所以你早就知道這號人物？可是……」

　　「可是那份隱藏在玄武真道晶片卡裡的間諜名單卻沒有這個人。」欲星移換了個姿勢，斜靠在座椅上望著北冥封宇：「這是當然的，因為那份名單並不完整。」

　　北冥封宇面部神色從驚訝到了然，他篤定的說：「所以確實有一份他們都想要的情報，他們為了這份情報不惜派出殺手。」

　　「現在應該很多人急著想知道這份資料藏在何處吧。」欲星移再次緩緩閉上眼，身體因為冷而抖了一下，北冥封宇把車上空調轉成送風，幫星移把身上的外套蓋緊。

　　封宇，你相信自己的國家嗎？欲星移閉著眼問他。

－－－－－－－－－－－－－－－－－－－－

　　國安局會議中，一個職員進來報告：「我們找到屍體了。」

　　「誰的？」

　　「殺手的。」

　　史精忠暗暗舒了口氣。

　　「先生們，我認為欲星移會是國家安全的重大隱憂。」逍遙遊沉聲道。

　　史精忠聞言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怎麼，忠魂祠鬧鬼了嗎？還是哪裡傳出欲星移在半夜喊著『我好恨、我好恨啊……』要索命的傳聞？」

　　這類型的諷刺對逍遙遊不管用，逍遙遊打開他的簡報：「我查過舊檔，發現『寄鯤鵬』是欲星移從前出任務時用過的一個化名，北冥封宇現在仍與寄鯤鵬一路。」

　　「北冥封宇現在為什要逃？我們已經證實他與那起交易劫殺案無關，他大可以回調查局上他的班，他是被挾持還是出於自願？」副局長皺眉：「寄鯤鵬……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借欲星移的名義在外頭興風作浪、而我們的特工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死去的殺手皆是寄鯤鵬所下手，我們將現場證物送交鑑識，驗出的是欲星移的DNA，寄鯤鵬就是欲星移這是可以確定的。我的問題是，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想過國安局洩密可能是欲星移一手造成的？」逍遙遊在會議上石破天驚的來這一句。「洩密事件始於欲星移和玄之玄情報員身分暴露被仙島所擒，也許他們在被擒的那段時間就與仙島達成某種交易，否則以幽蘭孤芳君的手段，斷不可能擒下兩個別國情報員甚麼好處都沒得到就任他們逃跑；而我們的情報顯示，欲星移當時極有可能接觸到仙島的海外間諜負責人『天璇巨門』。」

　　逍遙遊說的幽蘭孤芳君是仙島情報機構的靈魂人物，曾經利用經營自媒體的方式釣出試圖在仙島境內進行恐攻的組織情報，到現在即使孤芳君當上仙島情報局主事，當初設立的那個吃播頻道依然持續更新中；而天璇巨門更是情治圈中另一個謎團，關於他的年齡、性別、樣貌眾說紛紜，據說天璇巨門原本只是仙島情報局出納處的一個低階職員，得到幽蘭孤芳君的賞識後以驚人的速度在情治圈嶄露頭角。國安局檔案中並沒有紀錄得很清楚欲星移當初是怎麼回來的、而玄之玄又是如何離開仙島創建黑瞳。

　　「『極有可能』表示有可能沒有。」史精忠說：「欲星移在回國後的審問報告中並沒有提到這點。」

　　「他也可以藉巧妙的遺漏來隱瞞實情。」逍遙遊說：「別裝作你們都不知道仙島情報局的人為了獲得情報可以做出多瘋狂的舉動，只有我們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簡直是一群瘋子的集中營；若欲星移真與仙島達成協議，更可藉尚賢宮一局詐死、就此轉入地下。欲星移在成為九算前所研發的相星九絕甚至參與過國防部的軍事行動，他腦袋裡的機密比我們這裡任何一台電腦貯存得還要多。」

　　「拜託，逍遙遊，國安工作需要真確的情報，不是你在這邊捕風捉影自己編故事。」史精忠說。

　　「真要說洩密的可能人選，逍遙遊你不也是嗎。」與會的另一名國安局常務開口：「當初國際間對仙島的聯合制裁你一直站在仙島的立場，後來還涉嫌幫助他們籌謀反抗行動不是嗎，史局長，是不是也該讓逍遙遊從行動負責人的位置上撤下來？」

　　「這太荒謬了！」副局長憤慨道：「欲星移前陣子還得到總統核允入祀忠魂祠，現在又說他沒死，頂了個化名帶著調查局員工在外面亂闖、還牽涉到國安局的洩密事件？！總統不會樂意在這節骨眼聽到這個消息的，仙島外交部長近期就要抵達國門與總統晤談，他們一定會問起玄思塔爆炸案的，看在老天的份上，自從二十年前對仙島的聯合制裁過後，我們對仙島的貿易和外交事務好不容易恢復，不能又毀於一旦。」

　　「我們還沒跟他們追究仙島惡意程式的損害呢。」史精忠不高興的說：「資安部門都已經明確查出惡意程式確實來自仙島、仙島也確實放任他們的駭客攻擊他國程式系統，他們可以抵死不認帳，我們也可以說玄思塔爆炸都是黑瞳所為，與我國政府無關，何況黑瞳首領是被我們的情報員所正法，大家有目共睹。」

　　「但現實是如果欲星移這麼不受控的話，我們是不是該重新評估他對國家安全的影響？或者我們該問：欲星移是否對國家仍然忠誠？欲星移是自願參與『止戈流計畫』才轉成為最高權限情報員，也許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之中。」

　　史精忠聞言冷笑一聲：「欲星移身手不凡，加上他手握頂尖電腦技術『相星九絕』，如果他要反、諸位覺得自己還能衣冠楚楚地坐在這裡質疑他嗎？為什麼欲星移和北冥封宇要跑？當有殺手殺到你面前你跑不跑？！所以問題源頭就是出在一開始對北冥封宇的錯誤追捕嘛！還是你們乾脆也問他有沒有信仰，這樣比較快。」

　　「就算一開始北冥封宇的事大家有點誤會，但國家可沒對不起欲星移，他拒絕回來又是甚麼意思？他可以回來解釋啊，而且為什麼一個這麼厲害的資訊人才會轉去外勤？」常務頗不以為然的說：「不管『相星九絕』是多麼厲害的電腦程式，也沒看欲星移回來用他高超的電腦技術幫我們阻擋仙島的資訊戰。」

　　「常務你不懂情報員，他們的經歷讓他們每一個都有如驚弓之鳥。」史精忠說。

　　「是，就局長最懂情報員。」逍遙遊冷冷的說：「玄之玄和欲星移，一個變成恐怖組織頭領，一個現在重病狀態還能讓我們抓不到，鉅子一脈果真都是人才。」

　　「欲星移是我派去北冥封宇身邊的，這個答案諸位滿意嗎？」史精忠說：「北冥封宇莫名其妙被仙島殺手盯上，這值得注意吧？到後來竟又鬧出北冥封宇身分資料遭竄改和另一連串追殺，在他身邊放個情報員這個措施非常妥當。」

　　「我沒翻到任何派出情報員的相關紀錄。」逍遙遊說。

　　「那是行政問題。」史精忠說。

       「欲星移的任務是保護還是監視北冥封宇？他有定期回報嗎？也許他有甚麼我們還不知道的其它因素引來仙島的殺機。」

      「你哪來那麼多陰謀論？你該不會就是要求你的人定期定點回報才會被人鑽了空隙下手劫取情報吧！」

       「欲星移只要不在國安局監控下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

       「我信任欲星移。」

        國安局長語音方落，門外負責追蹤的職員又進到會議室報告：「先生們，剛才在公路休息站的消息，仙島駐地官員身亡，當時在場的是欲星移和北冥封宇。」

[ 此帖被kyrie在2021-10-27 21: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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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

29樓發表於: 2021-10-28 11: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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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6樓蔡惠玲于2021-10-13 22:41發表的 : _c2#
每個星期最期待的就是這篇文的更新，劇情一如既往地刺激，懸疑 cx|j _5%i
不過在看到鱗王這句：我可不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做一場你還活著的夢。 XvdhPOMy
我還是再次難過地滴下淚．．．． ZE^de(Fm
又見到師相著名的＂你以為＂繞口令， ! bp"pa9
然後，我不合時宜的想著：當寄鯤鵬自露真實身分時，是不是也要自帶＂更衣間＂？ $c-3Q|C

謝謝喜歡這篇文！真是好大的動力來源~
話說那段你以為繞口令連我娘只是路過都記住了「啊就是那個你以為這個人那個人的那個人」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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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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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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