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 14[all海蟾尊/端靖/风浪/海端]草芥 1~25 47F番外完结（H重口阴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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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21-04-18 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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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我又来了，每天刷刷太太的文，看完再睡

頂端

qlcys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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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21-04-18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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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来36了!
追了几年的文。太好了

頂端

rp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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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21-04-18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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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天气暖得很快。只要有一棵桃树抽了花芽，第二天就纷纷扬扬开了多半棵。然而桃花开得早，没有叶子衬托，固然色彩鲜妍热烈，凑近了看里面支愣满灰的棕的枝条，原来也还是灰扑扑带着股凄凉劲儿。

　　打仗虽然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但由于圣方春天的来临意味着魔方大地酷烈的旱季即将到来，暖热天气对控尸术操纵的行尸大军亦有极大影响，魔族不仅自顾不暇，兵力大为减弱，而且绿色的铺满让黑压压的行尸和灰棕色的魔军制服格外显眼刺目，所以春天意味着阶段战的尾声，夏日则是悠闲愉悦的休战期。

　　估摸着最后的战斗即将打响，御神风净无幻帝如来那些个手底下管一整个营的全都早早做好应战准备，这回凌晨天不亮魔军就在战线上叫阵，半个营的兵力都给拉了出去。尽管靖沧浪名义上是术师营的总统辖，但为便于作战，术师营根据个人能力编排出来十几个分队，基本每一队都能独立处理战斗中遇到的会用到这些人的情况，根据战斗需要，按组分派给给其他野战营，也有些是惯常组合，因而那些小队长往往跟合作的野战营关系更近一些，靖沧浪这个营长反而成了被架空的。

　　平日里他倒是不甚介意这种事情，就算上了战场，他坐的都是指挥车，近身护卫至少也是帝如来那种阶级，甚至有时忧患深亲自护他周全，自然跟底下那些人离得远远的。术师营自有副营长在打理，现在管事的是个叫红流的，幻术系，富家出身又军官学校毕业，含着金汤匙的人物。他想过他的位置大概早晚会属于那个人，不过对战争兴致缺缺的靖沧浪也无心参与争执，术师的军阶与待遇是看能力和战功分配，他所得到的恐怕是已知史上术师身份能够得到的最高待遇，物质上足矣，对于实权他没有兴趣。

　　他在凌晨时被紧急集合的笛声惊醒，混混沌沌胡乱套了衣服跑出去，却在一众已经集合起来的列兵阵营外面被御神风拦了回去。御神风说这都小打小闹阵仗，用不上他的能力，为保安全，留守便是。留守的是殊十二带的那些人马，虽说殊十二一向带的新兵营，纪律一团糟不过守个家门总是够了——外面战线守得严密，魔军一般摸不到这边来。

　　靖沧浪不喜欢上战场。就算窝在防弹装甲车里面他还是觉得满鼻子里都充斥着杀戮的血腥味和魔方行尸部队的腐臭味，这对略有洁癖的他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平日里是军令难违，这回有机会躲着，他不在乎被人笑话什么龟缩、胆小之类的。他所能起到的作用自有人认可，也不需要那些粗俗野蛮人看得懂。这方面靖沧浪的矜持傲气反而让他自如地对待旁人的嘲讽，因为性冷倨傲，竟然也吓退不少闲言碎语。

　　既然御神风要求的，那跟忧患深亲自传达没什么区别，他也就乖乖回屋去睡个回笼觉。躺床上好半天却睡意全无，直至朝阳初升，窗外那棵半枯死的桃树上新苞浸透露水的味道从透气窗里散逸进来，他嗅着桃花微苦的味道，忽然想起曾经对海蟾尊许诺待得花开，要带那人去看。

　　可海蟾尊手上还是挂着御神风锁上去的手铐，由于那房间在走廊最里侧，那人平时活动范围连这栋楼的门口都不到。还不出不去门，不过他可以折一枝桃花回来，能有一点新嫩颜色，或许海蟾尊的气色能好转一些。

　　靖沧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想着海蟾尊总是被吮得显得肿胀的唇，娇艳的颜色和桃花很是相称，人面桃花相映红什么的，多有诗情画意。想着想着便睡不成了，干脆起身整衣，出去之前先从窗子往外看了看，果然昨日打了几个苞的那根枝杈上星星散散开了十之有三，稀稀落落的，但终究是给灰扑扑的残冬增添一抹艳色。

　　他推开窗。风带来一种奇怪的淡淡的焦味儿。他看了看时间，虽有疑惑，只以为是打扫卫生的在焚烧垃圾，迅速关上窗户，却开门去了隔壁。

　　海蟾尊还在睡，尽管从被子里把脑袋扭出来一点瞄了他一眼，对他完全视若无物，哼了一声就埋回去继续好眠。靖沧浪犹在挣扎是进去把那人扰起来还是就这样放过算了，忽然腰带上挂的对讲机闹了起来。

　　因为处于战时，虽然留守但也是待命状态。他接起那个巴掌大的玩意，自动调试的电波声过后传来御神风的声音：

　　“紧急情况，需要你的能力。已经派车去接你了，速来。”

　　事情来得快，靖沧浪还在发懵，大门口那边已经响起汽车喇叭的声音，顾不上多加考虑，他急匆匆跑出去上了车，上去一看操着方向盘的竟然是帝如来，不由得一愣。

　　“怎么你亲自来了，不是前线吃紧？”

　　“因为你更要紧。”

　　靖沧浪刚爬上副驾驶的位置，门还没关严帝如来就松开离合起步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换上最高挡，以一种令人眼晕的速度沿路疾驰而去。靖沧浪抬胳膊抓住车顶的扶手，看这速度不敢多说话，扭头只见那个一贯淡然的和尚竟然满脸的汗，心头不由得惴惴起来。

　　圣魔界线是一溜的断续丘陵拼凑而成，以往交兵的地方都是这些矮丘之间的宽广地带，而山上，为了掩护，在天然林基础上，休兵期间那些山头上是派了专人养林护林的。冬天还没完全过去，山上的树都是灰棕的颜色，光秃秃的枝干指着铅灰的天空。

　　那景象他是熟悉的。然而还只是在路上，已经看到那边的天空被染成奇异的棕黄色，一股股浓烟从一个打开缺口的山头上往两侧蔓延。

　　“……火攻？”

　　靖沧浪即刻反应过来。帝如来点点头，方向盘一转把车子拐上从山脚沿出的盘山路，慢慢开上一处尚未被火势波及的高地。主战场却在被火焰烧开缺口的那片山底下，照老习惯，联军跟魔军躲在各自的战壕里面朝着对面放枪、扔手雷，身上配备的长刀是留着等子弹跟所有可以扔的玩意用光之后才派上用场的。

　　魔军仍然照习惯拿行尸部队打前阵，那些尸体连制服都没换过，还穿着明峦联军的制服，身上带着死亡时伤口流出的血或者从别处蹭来的血迹，衣上染着被血液浸过的泥土的颜色，动作僵硬，略显缓慢，但不屈不挠地前进。

　　行尸的弱点很明显，反应不灵敏，缺乏攻击能力，尸毒那玩意只是传说中的，实际上经常有人被这些死尸挠几下甚至咬几口，回去经军医鉴定也只不过是普通的伤口感染而已，不必大有惊慌。面对行尸，子弹没什么用处，因为那玩意就算成了筛子还是一样能动的，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斩断四肢让它们失去移动能力，只要来势不凶，各个击破很是简单。

　　那些个刚上战场的新兵看着这些穿着友军衣服的死人还下不去手砍，有一年以上兵龄的大多对此麻木，除非见了认识的人，否则也就是当稻草人一样抽刀砍，砍完了死尸打开缺口露出藏在后面的魔军主力，再卯起精神用手里还能用的武器跟冲上来的魔族小卒厮杀。

　　所谓的行尸部队，其实是被作为肉盾使用。明峦联军吃的很多亏表明这种非人部队用来挡枪子儿确有成效，也是被这东西逼迫的，近二十年刚刚用起来的火器又退步回去，不得不拿冷兵器上战场。

　　以往，圣方之所以重视山上的绿化，便因行尸一旦入林，队形溃散更便于砍杀，故此林木是一道隐形的防线，魔方为保护也算来之不易的尸体，轻易不控尸入山。这回却大不一样了，不知对方从哪里找来的高阶火系术师，这种受圣方气候影响、积蓄了一冬天潮气的树木也能烧得起来。

　　靖沧浪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山间还能见到灰白的积雪和冻结的坚冰，竟然那些都抵不住这焚山烈火，可见那火系术师的厉害。也因此御神风才那样焦躁把他找来，甚至不顾前线兵力吃紧，特特安排帝如来这样身份的人护他周全。

　　情况真正不妙。还在山路上的时候靖沧浪试了一下唤雨，没用大力，还是聚起来一片乌云，淅淅沥沥掉些毛毛细雨，根本无济于事。山火越烧越烈，空气里水分子几乎被蒸发殆尽，这无根之水，他召唤聚集起来也是十分吃力。

　　“怎么样？”

　　帝如来看见不远处凝聚起来的黑云，雨水却没有几滴，也有些担忧起来。

　　靖沧浪抬手抹了把额头的细汗道：

　　“来晚了。我需要另找水源。现在这里就地取水几乎是不可能的……你闻闻，空气里这么干。”

　　“魔鬼沼泽。”

　　帝如来一边看路一边瞄着四方的动静。后面很安静很空荡，没有车或者人在跟着，这让开车的和坐车的都稍微安了心。临时指挥所在这座山顶上，底下也是有树环绕的，视野好，能看全下面的战况。为了不引人注目，连个帐篷都没搭，就是地下铺了块防水布，几个参战的营长带着各自参谋围着坐成一圈，背后几辆军车排成一溜权且挡风。车上盖了灰色的帆布，远看来跟山色融为一体，确难发现。

　　他们这车上也盖了帆布，还在山脚下的时候帝如来就找个山凹暂且停了车把那些伪装材料扯了开，密密地都固定好了才安心继续赶路。车还没挺稳靖沧浪就扯开门跳了下来，御神风从那边围坐的人堆里站起来焦躁地迎上他。

　　“你觉得对方那个火系术师的能力如何？”

　　还离着好几步远，御神风已经迫不及待地用手拢在嘴边大声问起他来。喊声被呼呼的山风吹得摇曳不明，靖沧浪皱着眉头把被吹得散乱的头发整一整顺到耳后，待走近些方道：

　　“现在的情况是基本没法就地取材，给我指几个可靠的水源，越近越好。论能力，如果他只展示出现在这种程度，”

　　一边说着靖沧浪一边走到那群中间，围坐的有一多半都站起身来迎他，随后圈子略扩大些给他找了位置出来。他低头一看，被堵在中间的是张等高图，上面插着大头针穿的小旗子。年年都在这一片抢来夺去，地形众人都熟悉，以至于连个模型都没带来。

　　他再抬眼看看被火势彻底淹没的那片山头，只见滚滚浓烟冲天而起，落下的雨水尚未落地便被蒸干，但显然火势并没有得到后续加持，不过依凭山上那些枯树在烧着而已。

　　看着那景象靖沧浪笑了一下，在地图周围跟着人坐下来，续道：

　　“如果他的能力只到这种程度的话，不是什么大麻烦。怕就怕……搞不好现在这把火就是个前奏，后面还藏着别的什么。”

　　“要水源，没问题。”

　　圈子围得大了，够不着地图，御神风直接趴上去用手指沿着山脉走势在上面划出几道，靖沧浪为了看得清楚也往前蹭了蹭，御神风用手比着他们身在的这个山头侧面一条虚线道：

　　“看见没，这里的河床。你来得晚不熟悉地形，这里是一个地下水脉的出口，现在水位低所以是干的，不过里面有水。这条水脉有好几个出口，流量小的就是泉眼，那边山上也有几个，够不够用？”

　　“应该是够了。指给我具体方位。”

　　靖沧浪在地图上仔细分辨着所谓的出水口，试探着用能力寻觅可利用的水源，而后点头。

　　“这次轻敌，直升机也没准备……”

　　御神风拧着眉，颇为不甘道。

　　“现在这个距离上能控制吗？”

　　“我不知道水源的位置。”

　　靖沧浪摇摇头，从人堆里站出来往起火的山头看去。山上可烧的东西已经烧得差不多，火势渐弱下去，然而山头上却又多了些什么，黑压压的颜色，像一群蚂蚁一样翻山而来。御神风揽住几个人低下头叽叽咕咕一阵，纠结过后咬牙道：

　　“好吧，原则大家是知道的，去年冬天失利太多已经退到底线了，现在这条线是一步都不能再退了，水源不能落到魔城手里。沧浪的去向要保密，不能多带人，我领他过去。我的队，乐行词你跟黑衣带着，其他人按着以前分的区守住自己那条线。有无异议？”

　　听得营营嗡嗡一阵“同意”“没意见”的应答声，御神风拍了拍手。

　　“那就散会，回去各守各的门。”

　　众人点着头从防水布上站起来，正零零散散往停在后面的车走去，外边一直举着望远镜遥观战况的乐行词忽然道：

　　“各位长官且慢，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一起说。”

　　此番插言的竟然是净无幻，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十分明显的不耐与焦躁，她已经走到自己的坐车旁，闻言转过身来十分不快地跺了跺脚，军靴跺起一片浮土。

　　乐行词举着望远镜连身子都没动一动，苦笑道：

　　“好消息是树差不多烧完了火也小了，坏消息是……刚刚靖长官说对了。各位长官可以来看一下。”

　　御神风二话不说走上去从他手里拿来望远镜凑上去瞄一眼，旋即举手招他过去，不由分说把那玩意扣到他眼睛上。

　　“你看这些能应付吗？”

　　透过望远镜看到那火势渐消的山头上，在消隐的火舌后面，大批量的行尸涌现，洪水一样翻山而来。

　　他冷笑一声，几近于不屑地将御神风的胳膊拨拉开。

　　“他们能爬墙吗？不会爬墙的话就不用担心。带我过去，快，别拖拉。”

　　“难得这次你这么积极啊。”

　　御神风勾一勾嘴角，望远镜顺手塞给跟上来看的净无幻，拉起靖沧浪往车上走去。靖沧浪抿着嘴没说话，待上车坐定，赶着御神风发动的瞬间压低声音道：

　　“这里怎么没看见端木？他在哪。”

　　御神风忽地抬眼，目光中森寒冷意激得他打个哆嗦往座椅里面缩了缩，随即那人又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却带着点讥诮道：

　　“你敢信他？反正我是不敢。那家伙倒是比我想的识趣，没追着喊着要跟来。现在嘛，大概正在死人堆打滚儿呢。你想看？”

　　他犹豫一下，摇头。

　　“算了。正事要紧。”

　　端木燹龙。理智上明知道那男人是冷峻的危险的，像一只蛰伏在草丛中的猛虎，等待着合意的猎物出现，而后一击必中。但他就是无法自控地时不时想起来，尤其在这个瞬间他想起几天之前向端木求证的时候得到的那句回问：

　　——你希望我下得去手还是下不去手？

　　那句话令他犹豫迟疑。如若下手杀人，那么端木燹龙将是翻脸无情能对曾经战友痛下杀手的冷血狂魔，可若不下手，又将如何在圣方联军中立足？

　　真是个两难的抉择。因着这句话，那天之后他再没去找过端木燹龙。他觉得他的期待过分高了，他用他自己的标准框住了那个人，已近于无礼。

　　御神风把车飚得飞快，山路崎岖不平，他整个人就像在风浪中行舟一般上下颠簸不停，等到了地方，脑子里全部都是糨糊，晕晕呼呼旁边那位说了什么都完全听不入耳去。末了御神风急了，下车跑到对侧拉开车门，在山下传来的隆隆炮火和震天喊杀声中揪着他的耳朵大声道：

　　“回神了没？！”

　　他浑浑噩噩地眨了眨眼，勉强把身子从座椅上挪下来，抬手扶着额头脸色很明显地不太好。

　　“你开车比帝如来还疯，我晕车。”

　　“病秧子一个也上战场，明峦还真他妈的是没人了。”

　　御神风低声咕哝着把他揪下车，迅速踢上车门将他扯进一边树林子里，找到棵看起来较为结实的枯树，衣袖缠住手噌噌两下爬到半截高度的那根粗叉子上，分开腿在上面坐定而后稀里哗啦甩了根链子下来。

　　“缠腰上，我拽你上来。”

　　那根叉子虽说是在半截高度上，可离着地面也有十几米高，靖沧浪仰头一看都觉得眼晕，可不上去不行，那顶上才能辨清方位，何况倘若行尸开路到此处，在树上总比在地上安全。他纠结着拿起那根链子，也算熟门熟路地在腋下缠紧扣好，扯一把示意上面。风声中御神风吹了声口哨，双臂用力往上收链子。

　　这种经历不算是第一次了，靖沧浪虽然还显得拙手笨脚，倒比前次这样上树麻利了些，战战兢兢在御神风身后跟那树干之间坐定，往下一望，果然连绵山势收入眼底，起火地方就在旁边山头，中间隔着一道沟，沟里红的黑的绿的堆满了人，行尸的断肢残臂已经在战壕外面堆起高高的丘。

　　御神风往战场放向随意看了看，抬手便指。

　　“这里，看见水流痕了吧，顶上那里是泉眼。那后面全是石头那条就是干河床，水路出口在山根底下，这边底下还有个泉眼，离得都不远。你看看怎么弄？你说能搞定那边山上我就没派人，那么大规模行尸，人挡不住。”

　　“如果那条水脉有你说的那种规模，这些够用了。”

　　他点点头，闭目凝神稍稍凝聚一下能力，一边探知水源所在一边慢慢施加力量。而在御神风眼中，便是眼睁睁看着干枯的河床源头乍起一道洁白陡峭的冰墙，水仿似活物一样沿着这道墙迅速向外蔓延，眨眼之间冷凝成冰，后面再有源源不绝的水被冰墙引出。

　　墙体略有规模之后，延展速度越来越快，靖沧浪睁开眼看着他制造的屏障，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眉头稍稍拧起，观察着起火的山头上正缓慢前进的行尸的脚程，操控冰障游龙般沿山势盘旋而上，噼噼啪啪地窜过刚刚被火舌肆虐的山脊。

　　行尸走到墙角下，很明显被阻住了。那些被操纵的死尸欠缺灵活性，何况冰墙滑不留手，有几个试图攀爬，连两尺的高度都没上去就哧溜哧溜滑了下来，而墙的高度还在不断增加。

　　眼见约有三思米高，御神风回身拍了拍他的胳膊。

　　“差不多了，这个高度可以。”

　　他亦喘了口气。在这种范围上施展能力，对他来说消耗也是不小，正以为这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却见行尸忽然间整齐划一地往回退去，御神风回首看着他，他亦不知所谓地回看着。

　　疑惑没持续多久。行尸受黑巫师操纵，行动上竟比人组成的部队更整齐规范，退得很快，只三两分钟，已回到魔方的境线后面，他看着那情况，正想着把墙杵到划好的边境线上，却见已然势弱的火舌忽然间暴窜起来，竟如一道炸弹爆炸导致的火墙，比那冰墙又高出三思米去，嚣狂地跳跃窜动着，大有与他一较短长之势。

　　“……他在那边。”

　　御神风忽然没头没脑说出这一句来。靖沧浪无暇分身考虑对方的语意，冰墙在火舌舔舐下很明显矮下去一截，他感觉到那边的温度再次急剧升高，这道屏障渐有不支，再试着施展能力，却隐隐有不足之感。

　　末了他抬手摸一把汗，从后面戳了戳御神风的肩膀道：

　　“带我去那边山上。那个术师……很厉害。这个距离我有点控制不住。”

　　“那太危险了。”

　　御神风头也不回便一口否决。

　　“都知道距离越近越有利于施展能力，把你送那边去岂不是羊入虎口，麻烦大了。”

　　他再试着将冰墙加高回原样，却只勉强高起一尺，便至极限，汗从脑门颈后不停冒出来，身体的反应提示着他不能再勉强使用能力，于是抹着汗水虚喘道：

　　“不行……挡不住了。送我过去。”

　　这次御神风没有吭声。他知那人也在犹豫，便推着对方的肩膀续道：

　　“在远程控制力上，我敢说没有几个强过我的术师，这是概率论决定的。对方的术师肯定在近处，难道你不想找出那个人来？”

　　“那是要冒险的……”

　　“放着那边的火烧，冰墙倒了行尸踩过来，等着看全线溃败一样是冒险。拿我一个人冒险能保住这条线的话，总还算值得。”

　　靖沧浪冷道。他相信在御神风心中也是有这样一番衡量的，没有几秒，便见御神风恼火地转回身问道：

　　“你估计这么个烧法那边还能挺多长时间？”

　　“距离近了我就能把屏障补回来。现在这样子，还能给他烧个一刻钟没问题。”

　　他扬了扬眉，稍显笨拙地撑着树干踩着叉子弯身站了起来，另一手撑在御神风肩膀上维持平衡，很有些紧张道：

　　“你放我下去……我站不太稳……”

　　御神风轻笑一声，一手抓住从他腋下沿出来的链子，另一手揽腰将他抱在怀中，十分熟练地将他放下去，然后往下顺着链子，直到底下人再扯了扯示意结束，随手把用完的铁链丢下去，他自己身子一旋双臂圈住树干，只几个眨眼便滑到底下，站在底下的靖沧浪才刚刚把链子收起一半。

一个么的感情的刷剧情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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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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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23樓發表於: 2021-04-19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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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按御神风那种开车法，用不上半刻他们就从刚刚踏足的山头一路冲到山脚下，再往前几百米便是谷地防线，魔军还在用行尸部队趟路，未免浪费弹药，双方都没怎么开火，只有时不时一声清亮脆响，也不知道是哪方的狙击手从死尸堆里找出缝隙送个枪子过去。

　　炮还是有用的。为了靖沧浪的安全，行车路线离最前线远着些，倒是刚刚好在炮兵连穿过去，只见填好弹药的远程炮跟着对讲机里指示的方位调整角度，轮流点火发射。明峦联军已经习惯这种作战方式，听见炮响无论正在怎样拼杀无一例外全都跳回壕沟里，看着炮弹从脑袋顶上飞过砸到眼前的死尸堆里。

　　一炮能轰散一大片。除了炮弹难运数量有限和炮膛冷却时间长、现有的炮兵连规模不足每两炮之间都要等上十几分钟之外，还算是好用的火器。

　　魔方也了解炮兵连的威胁性，狙击手大多瞄准后方的这些炮兵，但有机会，一枪撂倒一个，因此火器营的炮兵连距离前线虽远，却是减员最快的。也因此火器营的总统领净无幻虽貌似温婉，却经常处于暴躁态——每打一场下来她都要费心训练填补上来的新兵，常年被这种事情困扰，再好性子的人也会暴躁得像吃了火药桶一样。

　　车子在督战的净无幻面前开了过去，隔着玻璃御神风对着她挥了挥手，女人只是拿下帽子，皱着眉郁郁寡欢地对着开过去的车尾甩了甩腕权作招呼。靖沧浪带着几分好奇从他那边的窗子看着炮手往炮管里填弹，摆弄好朝向点上火然后迅速跑到遮蔽物后面捂起耳朵。

　　靖沧浪看着那条信子烧到底，沉寂一瞬而后惊天巨响震得车身都弹跳了一下子。他慌忙从窗上拿开被震得发麻的手，御神风把着方向盘眼睛斜瞥着他，低低嗤笑一声，听在他耳里，不由得又红了脸。

　　端木是跟在帝如来队里的，不过显然大和尚对这降将十分放心，也不搁在身边，分了三分之一的人交给端木带着就随他乱跑。到了帝如来守的那段御神风在后方停下来跳下车跑去看了看，靖沧浪不肯留在车里等着也要跟去，御神风瞄一眼他那头发，二话不说脱了上衣丢到他脑袋上道：

　　“给你包着头发。别让对方狙击手看见了，这要吃一冷枪我也救不了你。”

　　他撇了撇嘴，在那件衣服上里外摸一遍，外面一层灰土里面透着股子汗味，任哪一面都不合他的卫生标准。偏御神风又在边上催着，眼看又要开荤腔，他不得已也就不清不愿把那件迷彩上衣撑起来架在头上。

　　耳边又听一声笑。他梗着脖子扭脸往血雨纷飞的前线看，刻意不理旁边那位，自顾自迈步走去。

　　这阵子后面也没开炮，枪又用不得，行尸的碎块已经在战壕前面铺满一层，奈何后面的行尸仍旧不知恐惧不知疲劳地一步一步往前推进。

　　帝如来站在最前面，手里拎着统一配备的带钩尖的长刀——这种结构更适于从关节处破开死尸的肢体，也是专为应付行尸而配备。

　　和尚散会后立刻赶回这条线上，已经打了一阵子，热得脱了上衣扒掉背心光着汗津津的膀子在尸堆里窜来跳去，一柄长刀耍得圆转，纵是行尸队也被他硬生生挖出一块来，这么大块空间多少减轻了周围那些大兵的压力。

　　“……端木呢？怎么不把他搁旁边盯着点。”

　　“你瞅这边紧的，哪有功夫管他。”

　　御神风把靖沧浪留在壕沟后面，自己跑跳着冲过去。帝如来分神与他说话，身后忽地又压上来一片，御神风随脚踹退两个，那些傀儡仍不依不饶扑上来，御神风一恼，回手从后面刚蹦起来要填补战友退后留下空缺的一位手里抽出刀来，极熟练地将近他身的一具行尸大卸八块。

　　“啧，倒也是这么回事。那几个黑巫师他们就没有累的时候吗？今儿怎么都不带歇气儿的，真他妈的烦。”

　　“他们人多呗，还能换个班，哪像我们这边挫的，就那么几个能顶上去的，累倒了就没人了。”

　　帝如来停下手稍缓口气，抹着汗又道：

　　“你就放心，我觉得端木他没那么短视，这才打的第一仗就出问题的话他以后还怎么混？”

　　御神风持刀的手略顿了顿，随即回手拍着帝如来的肩膀道：

　　“也是，我担心过了。大师开导得对，我这就慰问慰问新同志去。”

　　言罢随手将长刀丢落在地，跳过壕沟把拧着眉头竖起耳朵硬要听他们谈话的靖沧浪拽回车上，轰隆隆地再次赶路。

　　之前接近战区时靖沧浪已尝试过加固冰障，因距离的缩短，效果甚为明显。此番往起火处再靠近半里多路，便见冰墙节节攀高，颇有一拼高下阻住火舌的势头。

　　靖沧浪本不是好致气的人，然而他属水，对方为火，自来水火相克，天生的冤家对头，遇上这样的对手竟也激起他心中深藏的那些热血，一时间卯起劲儿来竟有种争胜的意思。

　　对方似乎同样有这个意思，随着冰墙增高，火势在原本的高度上维持片刻，而后当着来客的面瞬间爆窜，火墙高起将近十米，他们车还在山脚下，眼看山脊上仿佛海啸般扬起滔天火海，即便距离尚远亦觉周身一热似被热浪吹袭。

　　靖沧浪不由得打个哆嗦，咬咬牙举手结印，冰墙再次竹笋一样抽长拔高。火势起伏动荡仿佛一个人在笑得打跌的模样，看着他眼中，只觉怒火更炽，禁不住不顾疲累还要再加强力量。他正欲发狠，却被御神风分神在肩上重重一拍顿时散了力，那冰墙也没再高起来。

　　“干嘛！”

　　他素来难得有机会与实力相济的术师一较高下，此番被扰，大是不快。御神风收回手换了个档，拖长音懒洋洋道：

　　“那边都收了，你还要跟着斗法吗？”

　　“……嗯？”

　　靖沧浪一愣，回神再看，却见火势呼啦啦地就掉了下去，落到冰墙后面，倒似认了输一样。他便拧起眉，兀自不解。

　　“他的实力远不止于此。怎么会停手……”

　　御神风咯咯怪笑几声，抽手捂着肚子道：

　　“他知道你来，所以藏起来了。这都想不通，笨死你算了。”

　　“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脸上一红，低声嘟囔着扭开头去。车上到半山腰，对方术师瞬间收手，显然是担心随着水术师同来的恐有格斗高手，据常规经验，术师虽精神力强大但多数体力武力平凡无奇，如能近身，一个御神风这样的暗杀好手便能灭掉一整个术师连。

　　可见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那位火术师宁可放弃大好形势也不愿此刻献身。这倒也放明峦联军喘了口气。

　　御神风在他身旁慢慢地长出口气，喟叹一声，随路一转，没再往山里进，而是在山腰上斜着冲上前，径直往朝向下面谷地的坡上开去。

　　那一带因挨着底下的守势，还看得见不少在墙后守护抵挡行尸的兵士。靠近些便见那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染了血，血色污黑，大略是冰墙被火势所侵时砍杀行尸所致。连带着这一侧的墙底还散落着不少尸块，四肢俱都残断，有些被刀子开膛破腹，肚肠被拖出来滩了满地，虽然死尸体内血液凝了不至于流得汹涌，那些还包裹在明峦军服里面的残块仍看得靖沧浪胸中气血翻涌，一阵阵地作呕。

　　“难受就在车上呆着，别下去了。”

　　车开到墙底，御神风推门跳下去时随便撂给他这句。他本还有畏缩的心思，若在往常即便显得窝囊也就认了，偏这回不知怎的一股豪气冲上脑顶，许是之前与那位火术师斗法也激出他的血气，一时之间再忍不下去，不声不响兀自开门下车。

　　车门一开那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便熏得他一阵昏头涨脑，御神风已经绕到他这边来，瞧见他皱眉模样，嘴角挂了一抹嘲笑。那笑容他以往本是惯看的，今日却格外刺眼，冷哼一声硬撑着跳下车来。

　　因在半路上就收了能力，那矮半截的残火烧着高起的冰墙，隔这么长时间墙头也给烧矮了一截，这边有人拿尸块贴到墙上堆做梯，爬到墙头上迎敌。有那种胆色实力上去的人虽然不多，从底下看上去仍是颇有几分气势。

　　为首一人长发飘飘，背对他们兀自坐在一跺尸块上面，半侧过身迎着阳光以手指拭去刀上粘的血肉残渣。

　　看见那道身影时靖沧浪精神便是一振，腔子里那颗心莫名地砰砰乱跳起来。除了术师队，明峦的士兵军官俱是短发，只那一人特立独行，枯草似的头发长及腰际却不剪不理，上了战场也任由亚麻色的长发像旗子一样迎风招展，倒是个好靶子，友军敌军都很容易找到他。

　　似乎战得厌烦，端木燹龙停下来在他砍下来的尸块形成的堆跺上稍坐片刻，戴着黑鱼皮手套的手专注仔细地擦拭手中的钩尖长刀。其他人守的位置上那些人吵嚷不休，常有人抵不住从墙头跌落回己方，再有另外的人爬上墙头填补空位，却独独他在的那片方圆，即便守墙的人停下来擦刀，却也没有行尸或者魔兵攀上来坏他的兴致。

　　在他脚下的墙根处，已经堆叠着丢下来六七把卷刃或者断刃的长刀。

　　终于，端木举起刀对着阳光看了看，甩手起身。从他戴着的手套上面甩掉一团团粘连的尸体组织与凝结的血块，刚刚好掉到走上去的靖沧浪脚边。

　　靖沧浪停一下步子，捂着嘴抬头往上看。

　　端木燹龙显得十分烦躁地长出口气，举手横刀指着对面道：

　　“你们没指望，别白费力气了。无明法业，你带他们回去，就说遇上我了，他化阐提不会为难你们。”

　　就在靖沧浪停步的空子里，御神风往旁边转一圈回来，牵起他的袖子，踏着堆叠起来的尸梯不紧不慢走上墙头。他看着脚下那些原本应当是战友的人，本还迟疑着落不下脚，却听御神风冷哼“不上去就回车里”，霎时胆气又冲上来，咬牙踩着那些没有冻实还半绵软的尸块踏上墙头。

　　端木站在顶上，听见身后动静，回头对他们挑了挑嘴角。端木脸颊上染了血，鬓发尽是黑红血色，却衬得那张泛着些许青白的脸孔愈发俊俏，并且眼神格外森冷骇人。

　　插着这个空子，竟有魔兵趁端木转身攀上墙来，刚露半个身子出来举刀便砍。靖沧浪眉间一凛，未等他惊呼出声，端木燹龙已反手回刀，看也不看削掉那人持刀的手臂，紧接着足底一踢将那人扶不稳的手踢翻下去。

　　只听那魔兵延迟几秒的哀嚎声响彻天际，端木燹龙却笑着转回身，偏了偏头持刀指着那个魔云淡风轻道：

　　“不乖啊，嗯？才走了几个月就不记得老子的威名，真是好大忘性。”

　　“——端木燹龙——”

　　从墙头底下遥遥传来道声音，靖沧浪已经爬上墙来，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脑门横皱纹的家伙举着扩音器在一段距离外声嘶力竭地喊着。

　　“你现在回心转意，天阎魔城一样会接纳你的——魔主还给你留着位置的——”

　　端木不屑地撇了撇嘴，随手把长刀往脚下一具尸体的背上一插，双手拢在嘴边就那样喊了回去。

　　“回去转告魔主——滚他的鸟蛋！老子不爽他很长时间了！”

　　那个叫无明法业的脸上忽青忽红忽白变化十分精彩，即便远远在墙上也看得一清二楚，靖沧浪不由得扯了扯端木的衣襟悄声道：

　　“你……你是不是说得太绝了……”

　　端木冷笑半声，回道：

　　“我断了念想儿，你不是该高兴才对？”

　　靖沧浪一时语塞，缩回手闭紧了嘴再不多说。端木忽又哈哈大笑起来，从身侧抽回长刀，当空甩了两下慢声道：

　　“念着往日你们也是跟在我手下的，我不先动刀。但是真要有哪个不识趣的，也别怨我手狠。”

　　此言落，唯见不光是后面伺机的魔兵都彼此私语着往回退了退，连被驱赶着踩踏尸块爬墙上来的行尸都缓了脚步，端木冷脸踹下去两个攀上来的行尸，砸得底下哎哎哟哟一阵呼痛，与此同时魔军后方开来一辆车子，不远不近地停了，一个古铜肤色看起来身材极壮的男子走下车来，抬眼往墙头上看了看，似是和端木对视片刻，随即招手唤来副官低声交代了什么。

　　无明法业早在那辆车开来时便噤了声，甚至甩开扩音喇叭一副焦躁模样。那后来的军官把副官留下便回到车里，转头开了回去。不到两分钟，全部压在墙下的魔城部队便像退下的潮水一样整齐有序地收了回去。

　　“他们收兵了。”

　　御神风眯眼看着魔军动静道，一直看到之前叫阵最狠的几个队长也都拉着人马往回返，转回身对着端木摆了摆手，边走下墙垛边道：

　　“收工了不打了，咱们这边也散。你把你带的人收拢收拢，去跟和尚汇合。”

　　端木冷哼一声，见靖沧浪还愣在原地，抬臂在他背后一抵，也就推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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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21-04-21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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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精神力消耗过度，从前线下来，只是上了回程的车子靖沧浪就觉得头晕晕的，浑身困倦得不行。一路上身旁的御神风好像一直在跟他说着什么，他半梦半醒的，下意识点着头时不时嗯啊回上半声，末了车停下来，被御神风在肩上猛推一把时却是一个激灵睁开眼，先四下看了一圈，茫茫然见外面景物是营区大门。

　　耳边传来声叹息。

　　“……又睡了是不？”

　　“……嗯？”

　　靖沧浪一边推门下车一边茫然应声，御神风听语气很有些无奈，颇无力道：

　　“又白跟你说那么一堆。算了，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养足精神再找你谈正事。”

　　“劳你费心。”

　　靖沧浪恹恹地挥了挥手，在岔路口跟御神风分道，他倦得很，只想先回去倒床上好睡一觉，路上见了几个面熟的年轻军官跟着打招呼，也只是强打精神，连说话都觉倦乏。然而这一路竟没见到端木燹龙，回想起在冰墙之上看到的那个端木燹龙，他似乎又记起初见那张容颜时胸中隐隐的悸动，一点点的像是个小小火苗，再次点燃被遗忘已久的心思萌动的感觉。

　　他忍不住去想，为着海蟾尊也找了端木几次，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又是端木来善的后，却一直没问过那人住的哪座楼，以至于想要道声谢都找不见人，未免太疏忽了。

　　这样想东想西的也回了宿处，却见隔壁海蟾尊那屋子门半开着，里面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混着血腥味的腐臭，他掩住鼻子往内中一瞄，却见端木燹龙一道背影，还是那件染了血的衣服，从屋里飞出个枕头劈头盖脸往男人头上扑，端木一歪头闪过了，却打到他怀里，糠皮填的枕头也不轻，落进臂弯借着夕照光线一看，扬起不计其数飞尘。

　　“你个野蛮人能不能学点文明气息，别吃完死人肉衣服都不换就跑来玩屁眼！洗完澡再来！”

　　海蟾尊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似乎恼怒到极点了，他愣愣地掂起脚往里看了看，只见那人上身只垮垮地一件小背心，拥着被子气得双颊粉艳艳的桃花瓣一样的颜色，连眉眼都红的，诱着人把他当成那玫瑰小点心一口咬上去。

　　真是个好看的人儿。靖沧浪想着。海蟾尊跟端木燹龙完全是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引人注目，同样的拨动他的心弦。

　　他想起对海蟾尊说过的话，一瞬间心头浮上深切的罪恶感，不由得想要摒弃那个刚刚还想着怎样离端木近一些的自己。这种情绪让他在端木耸耸肩无谓转身时愧疚地垂了头不敢与之对视，端木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手里的枕头，自如地伸手从他臂中拽出枕头道：

　　“你没事吧？”

　　男人动作间从浑身各处都散发出堪称刺鼻的腐臭味道，混着血的腥咸，他忍不住皱起鼻子退后一步，端木察觉他的反应，竟没有嘲讽或是厌恶，只是简单往后退了退，面上淡然道：

　　“熏着你了？那躲着点，我就去洗洗。”

　　“啊……是我无礼了。”

　　靖沧浪慌忙收回想要捂鼻子的手，连连摇头道，控制不住双颊的烧热。他一定脸红得很厉害……

　　“我……我没什么事，倒是你……你别介意，海蟾尊他就是这个脾气，也不是单单针对你的……”

　　他想不出如果想要问端木的住处应该从哪个方向去搭讪，只想到男人刚刚碰了一鼻子灰，或许会对海蟾尊生气，还来不及过过脑子话就滑溜出来，语无伦次一阵子，忽然觉得那股味道似乎浓重了，猛抬眼却见端木已经把枕头丢回那屋里，顺手关了门自然离他近了些，双臂环胸道：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不过，可以拜托让一下路吗？你们不是都嫌这个味道。”

　　说着端木抬起胳膊在袖底闻了闻，脸上还是没什么变化，金绿色的眼珠子藏在深眼窝里，额发遮在前面，显得尤其深邃。靖沧浪看着那双眼睛不由得有点发呆，过度应用能力之后他会处于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中好一段时间，或者说像是醉酒一样又清醒又混沌，这种奇妙的状态让他在瞬间察觉自己对端木格外在意的心情，又浑浑噩噩地忘了现实中应当顾虑的许多东西。半梦半醒的感觉让他较平日更无顾忌，也更多几分直率，并不让路而是横在路中间道：

　　“现在不嫌了，我有事要问你。啊……是要问什么来着……”

　　话到嘴边一下子又忘了，他梗了一下，扬着脖子想了几秒，端木歪了歪头静悄悄看着他等着后面的话，干等没动静，终于伸手扶住他的肩把他转了个方向道：

　　“我就住旁边那楼，130，翻窗户过来就是你里面那间。不着急慢慢想，想起来再去找我说。”

　　他迷迷糊糊地嗯着，等回过神来发现端木早就走了，而他已经习惯性地开门进屋，拉上窗帘换掉在外面浸透了死人味道的外装，恍然间才反应过来，没等他问出口，端木已经把他想要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

　　……啊，那么冲动无礼地堵着路……丢脸死了。

　　稍微回想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靖沧浪忍不住坐在床边拿手捂住烧得发烫的脸颊，苦恼地想着要怎样才能在端木面前挽回形象呢。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天渐渐暖起来。自从开了桃花，两场细雨落下来，便可见许多零零星星的草苗从冻结了一冬的土壤里冒出头来，抽长得飞快，一夜两夜过去，细细矮矮的苗子便连成片，给大地覆上薄薄一层新绿。

　　魔城的攻势骤然止歇。在严冬已逝和旱季即将来临的影响之下，天阎魔城一下子抽走压境的半数兵力，余者驻扎在境线后面的营寨中，固守不出。明峦联军并非没有趁此机会向前推进的想法，但一方面虽然魔兵撤离半数，黑巫师可没有跟着撤离，那些以操纵死人为唯一能力的暗属性巫师，作战前线才是属于他们的地方。

　　魔城兵丁虽少，但一个兵带4个行尸的阵势也令人望而生畏。二来魔域乃永夜之地，天空被雷云与浓密的尘埃层遮蔽，不见天日，从境线看过去，只见细细一线明媚，乃是从圣方地界散射过去的光线，再往深处，黑黢黢一片宛如魔窟。这座连绵山脉不知何故，山虽不高，却能阻隔从魔域压上来的黑暗阴云，许是同上古以来圣魔之战的传说有所关联，不过在这样一个技术与法术并存的世界里，本就有着无限的可能，这样的神奇山脉，不过是无数未知当中之沧海一粟。

　　总而言之，战况松缓下来，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好生休养生息足半年，至入秋时分，方始准备迎接魔族在秋冬季的进犯。

　　虽然花开时那一场战役由于一位神秘火系术师的出现使得明峦联军如临大敌，上层连续采取诸多秘密行动探查那个术师的身份，却一直没找到任何结果。那个人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除了那一天亲眼目睹山火澎湃之势的士兵能够言之凿凿，再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

　　御神风为这事愁得一个头三个大，倒是有好几天顾不上跟他套近乎，靖沧浪乐得清闲，出糗那天回去好睡一觉，次日又精神抖擞跑去看海蟾尊了。

　　海蟾尊的生物钟基本上昼夜颠倒，晚上颠鸾倒凤，白天困意连绵，大中午的靖沧浪捧着饭盒进去，跟前一晚的端木燹龙收到同样的待遇——飞枕袭击。他端着饭盒，闪避不及，勉强转身拿背部挨了那实实在在的一下，砸得往前直趔趄。

　　海蟾尊扭脸见了，乐得咯咯直笑，尖酸刻薄毫不掩饰地浮现在那张睡梦方醒仍带着潮意的脸孔上。

　　枕头重重坠到地上，靖沧浪难免有些恼，转身时一脚踩上去，仰头瞪起海蟾尊便要训斥，然而一看见那张脸，他就又看得愣了。

　　不管见过有多少次，每一次看到海蟾尊眉眼带笑颊泛霞红的时候他都难免要为之一动。

　　那确是个妖孽坯子。肤白貌美，姿容艳丽，眉目间无一处似女子柔媚，却又无一处不引人。但很快靖沧浪又想起端木燹龙，那个同样在第一次见面便震慑了他的心的男人。

　　一想到昨日种种唐突之举，靖沧浪难免脸上泛红，看在海蟾尊眼里，回给他极尽讽刺的冷笑，嘴角一勾懒懒开腔道：

　　“扔你个枕头都能脸红，脑子里都想什么呢？看来还真是春天到了啊——”

　　海蟾尊拖着长音，懒散从床上撑起身，被子滑脱下来露出大半的肩膀跟胸膛，正午阳光之下肤光犹胜净雪，衬着乳尖一点艳红和星点散落的玫红痕迹，模样格外诱人。

　　靖沧浪跟着脸上发烧，忙背过身将饭盒搁到屋角里一张瘸腿的破烂桌子上，闷声讷讷道：

　　“乱说些什么，我是人又不是猫，不会叫春的。”

　　“是呵，你是人不是猫。”

　　海蟾尊打了个呵欠，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这一来靖沧浪更是不敢回头，他知道海蟾尊身上必然没穿什么东西，说不定还有些难堪痕迹留着，那样性感诱人的身体，他却已力不从心，见了平添尴尬。

　　遂狠狠埋下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好了饭给你搁在这儿，想吃你自己拿，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话还没说完，你至于跑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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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21-04-21 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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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的嘴巴真的好毒啊，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只能说不愧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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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21-04-22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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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忌霞殇却很忙。时值月底，冬去春来的时候，别人欢欣雀跃准备着轮休，返乡探亲，他却忙着盘点库存——上个月消耗掉的药品和耗材都要详细记录，哪些药品不足数需要补足，哪些备药过多需把多余的送回陆军总院的药库，哪些药品临近保质期需要更换，都要罗列出来，交给月初来到营区的监督员，同时上交的还有每季度一份的思想政治学习报告。

    靖沧浪在药库里找到他的时候，忌大医生正全副武装踩着脚凳清点放在柜子顶层的药盒。靖沧浪推开门，刚要迈进去就被守在门口、手持笔纸按照忌霞殇口述内容进行记录的萧瑟拦了一下，萧瑟也是同样的打扮，帽子、口罩、手套和专用拖鞋，正运笔如飞，顾不上说话，腾出手指了指他脚下。靖沧浪一低头，就见距门框约莫半米的位置用油漆画着条黄线，写着“清洁区”三个字。

    他顿时就不敢动了，小心翼翼把身子都收缩在那条黄线里面，手足无措地唤了声忌霞殇。“忌医生，你有空吗？我想……我想找你咨询些事情。”

    “没空。”忌霞殇没好气道，头也不回地继续连珠炮般念着：“蛇毒血凝酶一个不剩，止血敏也没了，上次的仗怎么打的，负伤率这么高？绷带也早就用完了，临放假你们还爆个大冷门，嘿，有意思啊。”说到这里他还回头瞄了靖沧浪一眼，靖沧浪心里颇惴惴，死命盯着他的反应，硬是从这一眼中看出嘲讽的意思来，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忌霞殇却自己先停住话头，没再继续下去，清完了手头的柜子，遂从脚凳上跳下来，打开紧挨着的冰箱，半个身子都探进去从最里面掏出两个长条的盒子随手往后一扔，“这胰岛素都过期了，总院怎么想的，大前线还用得着胰岛素？萧瑟，拿去销毁。”

    说是丢给萧瑟处理，却是劈头盖脸直接对着靖沧浪砸去，他手忙脚乱地抱在怀里，窘得脸颊更红像要滴血一样，却还不肯走，不死心地又嗫嗫问道：“忌医生，你要实在没空，就直接给我开点药也行……”

    “嫌我还不够忙是不？”忌霞殇直起身子长叹一声，忍不住翻个白眼，“得嘞，这边我自己折腾吧，萧瑟你先给他看看。”说完对着萧瑟一伸手，萧瑟会意，将手里的笔和本子递过去，便扯着靖沧浪往外走，边走还不忘从他怀中把过期的胰岛素抢出来。

    靖沧浪虽然还有点不甘心，毕竟平时看萧瑟在忌霞殇身前身后跟班跑腿，不曾独当一面，所有人难免都有些看轻他，却颇忌惮忌霞殇的气势，只得跟着出来，拐到前面诊室里去准备问诊。

    萧瑟去了那全副武装的装备，整整大褂端端正正坐在忌霞殇的位置上，取出病历小本子钢笔在手里一握，竟也很似模似样。“你都哪里不舒服啊？”

    靖沧浪本想来问问他那个站不起来的毛病，然而毕竟是羞于启齿的事情，如果对方是忌霞殇，他还算说得出口，可一遭换成萧瑟，想想过一会萧瑟还得找忌霞殇汇报情况，这半大小子愣头青，一不小心喊得人尽皆知了他还有脸皮剩下么？于是话一出口，不自觉地打了个折扣。

    “我……我最近，精神不太好，然后，有些时候……有点、有心无力……”

    “精神萎靡……乏力……多长时间了？”萧瑟边念边记，浑然未觉其中还有什么暗示，习惯性地连番发问。“你睡眠怎么样啊，以前有过这毛病吗，还是最近新出现的，失眠之前受过刺激？”

    萧瑟比不得忌霞殇言谈间擅忖度对方的忌惮与隐私，能把握好分寸，一炮杵上来，靖沧浪给憋得全然不知从何谈起，却还得硬着头皮一一作答。“没……以前什么病都没有。就是、就是那天，有人在我眼前肚子剖开肠子淌一地，后来连续几天晚上一闭眼睛就看见那个情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有半个月了……不，比这个时间更长，三个星期吧。”

    他一边说，萧瑟一边点头，忙着奋笔疾书，甚至顾不上抬头多看他几眼。后来又问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靖沧浪答了，却是揣着满腹的忧思，既疑虑忌霞殇能否腾出时间私下听他说几句真心话，又担心这份记录拿过去给忌霞殇看，忌大医生别是受误导开错药……好在他这段时间也确实是有失眠的问题，拿点安眠药也没大差错。

    末了萧瑟扯出一张处方纸，龙飞凤舞在上面写了两行字，然后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对靖沧浪一笑。“没什么事，可能就是精神压力有点大，给你开点安眠药，先吃几天看看。”

    靖沧浪连连点头，这跟他预计的结果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端着的心这就放下了一半。萧瑟回去找忌霞殇审核签字，没特别要他在这边等着，他便站了起来，落在后面两步远，小心翼翼地跟上。

    再打开药库的门，忌霞殇就站在屋子中间，双手压在臀后正在揉腰和活动脖子，萧瑟进去语速极快地交待几句，把病历本和处方都递上去请他签字。忌霞殇看着记录的内容，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略一抬眼便见着靖沧浪躲在清洁区的黄线外面，一脸忐忑地望着他看，遂笑道：“给他再开个药，枸橼酸西地那非片，半片，事前口服，普通处方。病历放那我写，你先回去开处方，我直接给他把药拿上再过去。”

    萧瑟先是不明所以，随后便是恍然大悟的神色，再看向靖沧浪的眼神竟带了几分怜悯，靖沧浪隐约觉得他这是全都明白过来了，顿时脸颊火烧烧的，十分难堪地扭开头。好在萧瑟心里明镜，嘴上把门儿倒还严实，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匆匆地走了。忌霞殇拿了药过来，嘴里念出个数字，还解释道：“这个药是自费的，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靖沧浪这会儿连头都不敢抬，忙不迭掏出票子递过去，忌霞殇接了钱，直接把药塞进他手心里，看着他揣进军装外套内侧的口袋里，这才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那有几个老兵油子，闹起来就是没分寸，以后离他们远点。你年轻，身体机能都没问题，可能就是心理因素。这个药先用着顶事儿，过段时间还不好的话我再给你开转诊证明，我认识个心理医生很不错，在市医院，不行就去找他看。”

    靖沧浪点点头，不敢抬眼看忌霞殇的表情，低声道了谢，逃也似的离开了。忌霞殇望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脸上业务性的微笑逐渐消隐，当走入诊室的时候已恢复了平日面无表情的冷漠姿态，倒是把嬉皮笑脸凑上来想要说闲话的萧瑟吓得打了个怔，把签好字的处方笺核对后整理留档，却憋了一肚子的八卦，只待没了老师约束，拿着去跟小护士闲磕牙。

    从医务站走回宿舍，差不多直接横穿大操场，操场和仅仅三层高的办公楼之间留了点空隙，是一条柏油路，最近气氛松快，日常操练结束得也早，这个时候临近晌午，操场上有不少人，分了两堆正在踢球。靖沧浪不想走进去吃一嘴沙子，便绕远从柏油路穿过去。也恰赶上他流年不利，从大路上一走，正好就遇上了已经失踪了三四天的御神风。他倒是想装作没看见赶紧回头换条路，可这么宽阔敞亮一条马路，就他和御神风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过，对方那眼神儿可是比他好多了，他刚想回头，御神风已经抬手对他打起了招呼。

    “哟，这可真是缘分呐，出差三天刚回来就遇见你，沧浪好友，这几天过得如何啊？”

    御神风脸上还是挂着那一贯浮于表面带几分痞气的浅笑，配他极精致的皮相，显得既潇洒又亲切，换成别人，少不得也要笑脸相迎。可靖沧浪偏不吃这套，虽停下来应了声，脸色却沉着，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还好，没有你骚扰，倒是自在。”

    靖沧浪近来正倾心端木燹龙，因端木燹龙待他还算温和，自觉可不必再靠着御神风庇护，故而面对御神风少了以往的委屈求全，他素来不喜御神风暧昧油滑的腔调，像这样直来直去跟打脸似的回话可是多了不少。

    御神风被噎了一下，眼神似乎漏出一丝阴狠，可转瞬间便被堆起来的笑容所掩盖。他伸手试图去揽靖沧浪的肩膀跟以前一样勾肩搭背，靖沧浪惦记着兜里揣的药，只怕被人发现，神不守舍的竟让他得逞了。总算也占回一点便宜，御神风脸上笑得越发温和，边捏着掌中略显单薄的肩膀，边低声道：“中午有空吗？带你出去吃顿好的，再喝两杯怎么样。”

    这几句话他说的声音不大，几乎是贴在靖沧浪耳朵边上呼出来的，靖沧浪只觉耳根麻痒，下意识地瑟缩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又被占了便宜，遂颇有些恼怒地将御神风一把推开，满脸不快道：“两个男人，说话挨那么近干什么，跟个变态似的。”

    靖沧浪自觉态度严肃，却不知他羞恼起来颊边染了薄红，加上目光有些躲闪不敢和御神风对视，这厉色就成了羞色，看在御神风眼里反是欲盖弥彰的模样。御神风这天像是心情极好，几次三番被人用话直接怼也没生气，竟然配合地缩回手应和道：

    “好好好，那就离远点说话。你中午有事吗？”

    靖沧浪很想找个借口推脱掉，可他性子耿直，曾经在家乡的时候就因为仗义执言多次得罪人，即使被迫背井离乡也没学会圆滑处事，先前对御神风多有忍让已经是他的极限，至于说谎，那是生来就没这等天赋，单是想到要哄骗别人，就已经心虚脸红得令人起疑了。他一开始支支吾吾，御神风就知道他确实找不到借口了，遂笑道：“那就今天了，我回去收拾一下过去找你，一起走。”

    言罢也不多做纠缠，摆摆手便提着他那小箱子，疾步赶回宿舍。靖沧浪后知后觉的，此时方知自己这又是被霸王硬上弓了，好在给他匀了点时间回去把药藏起来，只要这事儿能瞒得过去，别的也没甚要紧的。

    御神风这回离开倒是明着调动的，跟北线第四军防区相邻的分防区捉到两个魔族奸细，明知这二人身携要送入魔城的重要信息，却怎么都找不出来，刑讯逼供也不起作用，那边没辙了，跟上级打报告求助。忧患深意识到事关重大，就把御神风暂借过去解决这事儿。

    御神风是个心狠手黑的，论起折磨人的手段，在他这个级别确实没别人赶得上他。到了东北分防区，不消半天就解决了麻烦，只不过他离开时那两个奸细也没剩几口气，好在东西拿到手，他转身就上了火车半分钟也没多耽搁。

    直到走上那栋三层高的办公小楼，进了最顶层军长的专用办公室，他这心才放下一半。忧患深早知他要来，门是虚掩着的，窗已关严，落了厚重的金棕色窗帘，仅桌上开了一盏台灯，昏昏的光线映着办公桌后面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御神风走进来时第一眼没看见人，探头往办公桌那边仔细打量一二，确定是忧患深了方关门上锁，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纸包，在掌心里掂了掂，一扬手扔向办公桌后面。

    忧患深把燃了不到一半的雪茄放下，抬手接住纸包，边拆边道：“从哪找出来的？”

    御神风走到办公桌前，拖了把靠背椅过来往忧患深正对面一撂，拎着的小皮箱放在椅子前面，然后跨坐上去，双臂搭在椅背上撑着头笑眯眯道：“还是别知道比较好，知道了你就下不去手了。”

    “那就别说了。”忧患深抬眉瞄他一眼，伸手做出个阻止的动作，然后看着摊放在一张信纸上的两颗仅拇指盖大小的灰色石子皱眉。

    那两颗石子既小，又不大起眼，呈椭圆形，表面光滑，如鹅卵石一样，颜色是灰色，驳杂着黑或白的大大小小的斑点。如果掉进了草丛里，一沾染尘土，恐怕根本看不出什么特殊。忧患深眉心微皱，将那两颗石子翻来覆去的看，末了取出其中一颗，对着御神风扬了扬手。御神风待要接去，他又抬高了腕子只是示意着对方伸出手来。

    御神风此时倒是乖觉，摊开手，看着忧患深将那颗石子轻轻搁在他掌心里，慢条斯理道：“我没这手段，你来，试着用你的力量去接触它。”

    御神风面上现出狐疑，却不多嘴，只依言而行，只见一条仿佛刀光剑气般的光带浮现在他的掌心，闪烁锐芒的细刃一触及那颗石子，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样猝然消失，反而是那石子表面闪亮了几分似浸了油，一道粗哑难听的声音凭空出现在室内。

    “第47926号信息，时间XX年4月28日，叶小钗于3天前返回第四军指挥部，同行有一男一女，古武族服饰打扮，传说叶小钗携带有古武族信物，素还真计划5月3日正午突袭东线温泉岭隘口，现已着手调兵及部署，以下为已完成之调度：……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包括：……汇报结束。“

    说话的人嗓音又粗又哑，应该是刻意改变了声音，语言是通用语，带着奇怪的口音，咬字还算准确，这段话总计也不过一分钟左右长短，那颗石子却在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光芒便略见黯淡，至最后一字，便光彩全无像耗光了能量的蓄电池一样沉寂下去。

    忧患深不知从什么时候拿起了笔，随手扯了张记录纸跟着语音飞速记录着，末音落下时他仍未抬头，以难以辨认的字迹在空白处标了几个关键字眼，随后又返回来在空出来的地方添补内容。御神风对那石子兴味盎然，循之前的做法再次释放出剑气，石子却无论如何都不再给出反应。他伸手欲取摊放在桌面的信纸上的另一颗石子，却被忧患深拿钢笔在手背上戳了一下。

    “哎卧槽，不让动就说啊，捅老子干嘛。”御神风缩回被划了一道墨水印子的左手，右手拇指伸嘴里沾了点口水去搓左手背上的墨痕。

    忧患深依旧一副肚子里揣满秘密就是不肯说的深沉样，也不动气，兀自把剩下的几个字填完了，这才慢悠悠道：“这是魔族的手段，留音石，一次性的，这消息我还想让他化阐提知道，所以也得给他留一份，不能全报废了。”

    “那这个，不听听看说的啥？你知道里面啥内容？”

    “先说说两个奸细是在一个地方抓到的吗？”

    忧患深话锋一转，突然问了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御神风愣了一下，不过这本来就是他常规需要了解的东西，因此略一回想便答了出来：“当然不是啊，一个是走明路的，应该是准备用魔枭把消息带走，因为防区那边闲着无聊把所有能找到的魔枭都给射杀了，他不得不重新发信，第二次去那边召唤魔枭的时候被抓了。另一个是走地下暗河，还好发现早，落下水闸拦住了，要不然水道出口在魔族那边，就真是没辙了。”

    “哦，果然不是一条线的，所以这就是双保险，留下的那个留音石，里面应该是一样的内容。”忧患深以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眸微微眯起似在思索。“不过东北那边啥时候开始这么能耐了，还一次抓到两个奸细，嘿，有意思。”

    “还不是刚上阵的那个什么影像记录仪立功了。”

    “那些烧钱的照相机？”忧患深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般微微笑了起来。“可以推广试试。”

    御神风仍旧捏着那颗已耗尽能量的石子在两手之间翻来掂去地摆弄，眼神时不时飘向四周，显然说完要紧事，心思已不在这屋子里了。忧患深看出他这神不守舍模样，眉峰微皱，然很快就舒展开来，打开抽屉从中翻找什么东西。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御神风忽地抬掌，凝出一柄仅巴掌长的短匕，腕子一抖那道锋刃闪烁锐芒的气刃便冲着厚重的窗帘上某处飞射过去，他厉喝一声“什么人！”，身子已跟随气刃的行迹冲到窗前，帘子扯开正欲出手，却见那后面空荡荡的，只听“啪嗒”轻响，一条蜥蜴的断尾自墙上掉了下来。

    他反应极快，抬眼看向高处角落中的换气扇，抬手又是一道气刃射出，这回极准确地自蜥蜴颈处横切过去，短成两截的爬虫身子掉落下来，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腥血。

    不消忧患深提醒，御神风已抬手将死掉蜥蜴的尸块捡起，先检查嘴里，再翻胃囊，并未见到可疑之物，这才转身对安坐于桌后的忧患深摇了摇头，大步走回来，抬手扯了几张纸叠起将拆成三块的死蜥蜴包起来，忧患深抽了抽鼻子，满脸嫌弃地瞥他一眼，抬手指了指屋角的洗手池。

    洗手池像是有点堵，下水缓慢，御神风并没在意，粗略地将手上沾染的污血冲了冲，在衣襟上随便蹭蹭就转回来，对忧患深道：“这爬虫倒是眼熟，我好像知道是谁耍的把戏……”

    “你要对谁下黑手我才不关心，不过那些七零八碎的都放放，你得去北海岸走一趟，核对一下这消息可不可靠。”忧患深摆了摆手招呼他靠近些，御神风便弯下腰来，方便他的上官轻声耳语：“不能明着派你过去，你休个探亲假，我记着你老家是在那边？”

    御神风点了点头，悄声接道：“靖沧浪是倾波族人，可否带上他掩人耳目？”

    忧患深冷笑一声，只道：“你爱怎么占便宜我不管，动作要快，仔细盯着点。我把消息留给他化阐提，可不是想要看叶小钗和素还真他们春风得意的，见机行事，我相信你。”说完拍了拍御神风的肩膀，近距离望着御神风墨蓝色的双眼，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种任务御神风也不是第一次接手了，显是驾轻就熟，笑着点了点头，“怎么联系你，电话还是电报，明文暗文？”

    “都不用了，那些不可靠，谁都能看见的玩意。”忧患深摆手道，自抽屉里拿出个像随身镜子一样的正方形铁皮盒子。“魔族有些小玩意还是很有意思的，安全又好用。来，这个给你。”他打开那个铁皮盒子，里面有一摞半透明的薄纸，看起来有点像是擦镜纸，实际上却比擦镜纸更硬更韧，忧患深捡起一张弹了弹，那薄纸竟发出彷如金属的清音。

    拨开上层的纸张，底下竟还埋着一面小巧的圆镜，忧患深取走镜子，将装着纸的盒子往御神风面前一推。抬眼见了自己手下既疑惑又有些窝火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急个什么，想你养的那尾小金鱼了？还真是难得看见你不痛快的样儿，有意思。”

    御神风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作势欲走，忧患深这才敛住笑意，左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小气，让我多看两眼乐呵乐呵又怎么样，你还不乐意了。好了就剩这一件了，说完放你走。看着点儿怎么用。”忧患深边碎碎地说着边将捡出来的小张薄纸贴着边缘折出仅能写一张字的窄窄的一条，用裁纸刀小心裁下来，随后提笔在上面随意写了几个字。

    那面圆镜就放在旁边，背面是金属，刻着几个数字，正面粗看像是镜子，却并不能映出人影，御神风略有兴趣，随手拿过来把玩，只见一层薄薄的玻璃表面之下是层撒在底盘上的银粉，银粉很少，拿起来摇晃一下就都沉积在了底部。忧患深眼见他闲不住地拿东西摆弄，却也不阻拦，只是划开一根火柴，将写了字的纸条凑上去焚烧。奇的却是纸条刚一烧光，那面圆镜上的银粉就忽地黏附到玻璃上，形成了字迹，和曾经写在纸条上的文字一模一样。

    御神风眼神一亮，颇觉新奇地将圆镜摇了又摇，银粉凝成的字迹却不散，一直持续了一分多钟，黏在玻璃上的银粉才缓缓散落下去。忧患深解释道：“这是魔族高层传讯的方式，因为都是手工制作产量很少，这才限制了他们。如果魔法物品能用机械生产，魔族可就无敌了。”

    “我就揣着这几张纸就行了？写字，然后烧了，你就能看见，消息不会发错到别人那里去？”御神风根本不关心上司所发出的感慨，新奇的情绪过后他又觉烦闷无趣了，颇有些急于离开。

    忧患深亦觉自己对这大老粗讲什么深层点的东西也是犯傻，便敛起情绪，拿过圆镜翻过来，指着背面金属上凹刻进去的五位数字道：“记住这个编码。这盒里的纸是处理过的可以直接用，不过你要是把边儿给撕掉了，找个地方把这个号码写上。”

    御神风从方盒里拿出张纸细瞧，只见角落里极细小的字体印着同样的编码，浅灰色的油墨，极容易被忽视。应该是专用的印章盖上去的，相对的两个角落处各有一枚。他把忧患深用剩的多半张纸也收进盒子里，扣好盖子往裤兜里一塞，再抬眼看时，忧患深也失了耐性，挥挥手道：“回去吧。”

    “没别的交待了？”

    御神风站起身来，只是随口一问，忧患深却似猛想起什么，手指叩了叩桌面，对他道：“对了，提醒你一句，咬在嘴里的肥肉该吃的时候就得吃，要不然，就算没别人抢你的，这块肉也会放坏掉。”

    “哟，得令嘞。”御神风会意地一笑，抬手敬了个礼，拎起他的东西转身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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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21-04-22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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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5樓(叁叁叁叁) 的帖子

嘴毒心狠无情无义，他本来就是被安插进来搞破坏的，反正不能指望他做好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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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21-04-24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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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21-04-25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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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他观察那两人很久了，尽管身着便装，但行止做派中始终有种强烈的熟悉感。虽然蓝发那位看上去文雅温吞得像个普普通通的文职人员，可同行的黑发男人身上却散发出难以掩饰的杀伐凛冽之意。

    容颜俊秀，男生女相，看上去笑容和煦，眼神中却精光外溢，姿态看似率性散漫，目光早在不经意间扫过整间车厢，最终选择的位置，既能够将车厢内所有发生的情况尽收眼底，又能够在意外发生时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守着出入唯一的通路，亦可轻松据守车厢进行防御。

    经过再三审视，他可以确认这就是上峰要求他前来接触的目标，那个返乡探亲的在役军官。等过了好几站，等到那二人面前的位置终于空出来，他才在车厢接驳处吹了吹风，吹乱鬓发，弄皱衣襟，提着自己的皮箱，走进那节车厢，因确实是离入口处最近的空位，十分自然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没有。”率先回应他的是蓝发的文雅男性，抬起头时他着实为对方的外貌惊讶了一瞬，端正俊雅，目光清正，看似温和，整个人的气质却有种疏离于世的感觉。倒像是本地最多见的倾波族术师，那一族据说举族皆是拥有强大战力的术师，又居于与世隔绝的半岛上，像个高山雪莲一样让人触之不及也是必然。

    旁边坐着的黑发男人手里捏着一本杂志，是车站常售卖的那种用以打发时间的传奇小故事的汇编，抬头将他打量一番，又瞄了同伴一眼，笑道：“同行啊，这是要回家，还是去报到？”

    “报到。我是新调任的军医。”他放下皮箱坐下来，拍拍胸前用以标明军区的小徽章，第四军的图腾，张开大嘴露出利齿的黑色豹头。“二位兄弟，在哪讨生活呢？”

    “魔鬼沼泽那边，这不难得有空闲，轮休回趟家。我俩同乡，正好一起。”御神风抬手勾过靖沧浪的后颈，在肩头拍了拍，笑颜笑语地跟对面偶遇的新任军医闲聊起来。

    虽是靖沧浪先应的声，但他立即又埋头在手中的书本里，那是本最近颇流行的描写战地故事的纪实小说，跟净无幻借的，以免途中无事可做，同御神风相视尴尬。御神风挑头开启聊天时他还略显不快地瞪了那位一眼，为了保持行程的隐秘和安宁，路途中他不想跟任何人有过多的接触。但听说对方是军医后，他也终于从书页中抽开目光，认认真真看了几眼。很干净秀气的男子，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有淡淡的病态感，发色是黑中掺着灰丝，额前刘海中杂有成缕白发，唇色极淡，一副病弱书生的模样，脸上虽在笑，眼神中却带有审视之意，待人那种很明显的距离感跟忌霞殇颇有几分类似。

    御神风跟那位聊得热络，很快就互报了家门，对方名叫愁未央，是从第三军的中部驻地调任来东北前线，中部是圣方人族腹地，罕有术师出现，更没什么机会见到魔族，因而对北海的特殊环境十分好奇。御神风虽离家多年，但此地近百年来都是这般生态，倒很说得出些实在讯息，至少看上去，这二人可是相当投缘。他不惯参与这种谈话，似是怕他不小心暴露重要信息，御神风也不招呼他聊天，甚至有些时候愁未央随意问问有关他的事，都被御神风抢着代答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偶尔应应声，倒也省心。

    抽空觑那御神风一眼，脸上都泛了点红，热情得几乎令人生疑。他猜着这人怕不是精虫上脑，又起了歪心思，再看愁未央明摆着的苍白文弱样，这会儿还当是遇到个热心肠呢，对御神风的热情好生感激，不由得再看医生的目光里都带了些许怜悯。但实话说他可巴不得御神风能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也就强忍着闭上嘴不敢多话，若这一路那二位能成双成对，他可就安心多了。

    下车时便成了三人同行，愁未央是提前来的，报到日子未至，相约跟他们住同一家酒店，打算先在城内游玩几天，御神风竟自告奋勇要相陪当个导游，直令他笃定这人又想搞什么艳遇，连带看这二位的眼神里都多了些许鄙夷。

    说是返乡却两人都不回自家，御神风虽是有旁的打算，也因他家位处偏远，前几年父母又相继病逝，亲戚都随之疏远，即使回去，也只得一间空屋，无甚必要。便说只在城内玩玩，歇息一周，不会远离靖沧浪的所在，而且在确认悬壶子没有危害性之前，绝不放他落单。

    靖沧浪虽有族中可归，但因他幼年一场变故，不仅双亲俱亡，同亲族之间也生了些龌龊，甚至少年时期选择就读军校，都是为了能够尽早独立，远离倾波族所在。其实他自他从军以来，不曾回来过一次，轮休期间只是寻些安稳去处休假而已。这次若非悬壶子相约，他也不会主动提及回“家”，他家旧宅尚在，只是荒废已久，哪还住得人，自然是只能跟御神风一起去住酒店。

    北海商业繁荣，外客甚多，车站有的是发传单的，印着五花八门的广告，小到最受欢迎的路边摊，大到综合有各式餐饮及娱乐设施的高级酒店，无所不包。他们方自出站口出来，接了几张传单，边走边浏览其上的宣传语，忽有一人仿佛被人流挤得站立不稳，踉跄着跌撞到御神风身上，靖沧浪还待伸手拉扯一把，那人已低眉道着歉，抱紧了怀里旅行包，疾步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靖沧浪还只是觉得这人行迹有些违和感，未及深思，已听御神风怒骂着推搡开挡在面前的人追了上去。“妈的，小偷！拦住他！”闻声有人驻足望向声源，有人勉强往侧面挪挪步子腾出些许空隙容他们通过，然更多人只恍若未闻般继续夹杂在人流中，向前缓慢移动——这样一幕每日都能上演多次，在车站讨生活的小贼若全都逮得住，恐怕宪兵队的拘留所都关不下。

    注意到的人也不过是将随身财物往怀里紧了紧，并未见有谁伸手相助。对方足足矮他一个头，又身形瘦削，在人流中见缝就钻，油滑得像条泥鳅，御神风反应虽快，终究晚了几步，在这地方跑不开，眼见得渐行渐远，干脆将身携的背包等重物都卸下俱丢在原地，抬手往身畔路人肩头一按，撑身跃起，竟是踩着旁人的肩膀，几个纵跃就追了上去。

    那小偷可想不到自己惹上了何等样的人物，此地来来往往虽多见军人，能有这样身手的也罕见，不由得引了人驻足围观，这些人一停步，就自然形成堵人墙，立即将小偷拦挡住。却见御神风最后一个纵跃，准而又准地踩在他背后，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彻底压下来，砸得他双膝发软直直跪倒在地。

    不容小偷有什么多的动作，御神风抬手扳住此人颈项往后勒过，双膝抵压住他膝盖窝，以全身重量将人禁锢在地。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唏嘘之声，这么干脆利落的擒拿技巧即便在格斗术教学中也是能拿出来当范例的，御神风对周遭闲言完全充耳不闻，抬手扯了身下人的皮带，拧住双腕绑个结实，然后才拽开外套在其下众多口袋中翻找起来。

    先是勾子镊子小刀这类扒窃工具，接着是些金银首饰，怀表挂坠等精贵小物，在临近正午的阳光照耀下险些晃花了人眼，他却看都未多看一眼，随手丢了一地，扒完上身再去摸裤兜，一心只要找回失物。

    毫不意外仍无所获，显然赃物被即刻转移藏匿到别处去了。御神风正自烦躁，忽然有人将一个又脏又旧的旅行包塞到他鼻子底下，“你的东西说不定在这里呢？”他定睛细瞧，辨认出这就是小偷先前抱在怀里的，二话不说劈手夺来，扯开拉链翻过来一抖搂，钱夹手包零钱包，形形色色将近二三十件赃物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御神风眉毛一跳，干脆一屁股坐在小偷后腰上拿人当肉垫子，双手齐上在里面翻捡起来，递包给他那人也没走，边看，边跟他搭话：“哥们儿，身手挺俊呐，肯定没少立功吧？”

    “还行，马马虎虎。”他随口应声，察觉此人靠得过近，甚至已侵入他能容忍的最底线，遂警示般抬眸刺了对方一眼。那人一副闲散模样，对他有如实质的恶意全无所觉似的，连松垮绵软的站姿都没丝毫改变，仍闲唠家常般继续搭话：“哥们儿，商量个事儿呗？找着东西你直接揣兜里就行，不过，陪兄弟押着这位，去趟宪兵队，做个笔录，再记个功劳怎么样？”

    听语气好像是宪兵队出来巡逻的，不过……大概是新人？北海的宪兵队其实也是军部的直属连队，轮换着来，从前线撤下来的老油条们都当这是休假的活儿，散漫得很，像这样遇上个把偷儿，手都懒得伸。找得回被淹没在人堆里，或许有同伙接应帮忙藏匿的赃物，饶是新人，也是个机灵的，可看这散漫劲儿，全不似军营里出来的。此时御神风已瞄见自己的钱包，一把抓在手中，倒不急着核对里面的东西了，反是抬头将这巧遇的怪人从下往上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土黄色的胶底帆布鞋，黑色的背带工装裤，洗得褪了色，膝盖裤脚磨起毛边，浅咖色衬衫上沾染着黑色黄色的机油，御神风甚至有些怀疑这种浅咖色根本就是陈年污渍留下的痕迹，说不定本来只是件白衬衫而已。衣服旧又脏不说，穿得也松垮随意，衣摆半掖进裤子里半落在屁股后头，袖子挽到手肘，扣子开到脖子根儿甚至露出半截锁骨，领子没浆过没熨过，垮塌不说边缘还卷在里面。一整个儿修车厂里小学徒的模样，加上沉甸甸压在屁股上的腰包和歪戴的鸭舌帽，就更像了。

    这人长得也年轻，一张脸嫩得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黑发，唯独帽檐底下翘出来一缕绿油油的小卷发。对方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通身上下看上去都毫无防备，绵软无力，浑不似个武人样貌，只有黑湛湛的眼珠子格外深邃，不见喜怒，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竟隐约有种背后发毛的心虚感。有意思，御神风咧嘴笑了笑，半是挑衅半是试探道：“这种小贼你们也要？宪兵队的牢房是不是太空了啊？”

    工装裤年轻人也不恼怒，只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露出腕上挂着的形似手铐，却要更轻便些的金属箍，在那上面两排五颜六色的按钮上点了点，便有一道蓝光投射到仍被他坐着的小贼身上，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明显的法力波动，这个器械，竟然能强制引动法力及魔气的共鸣？他没有被蓝光直接照射到，因而还能控制住体内能量，屁股底下这位可就抵不住了，体表浮出一层氤氲雾气，在光线激发下竟然泛起明艳的红色。

    “对探测仪有反应，这是个魔人，非法入境，没护照的那种。”年轻人似是对这样的解释感到无聊乏味至极，边说边打了个呵欠，“我一个技术兵，又不是巡逻队的用不着抓贼，不过把这家伙送回去能领奖金，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万一叫他跑了怎么办？帮个忙，奖金多分你点成不？”

    “行啊，谁能跟钱有仇呢。”御神风扯扯嘴角，边应声，边假作若无其事地垂头打开钱夹，先在底边捏了一遍，才展开夹层数叠放在里面的厚厚一摞钞票。后颈部刺刺毛毛有种神经过敏的感觉，他能察觉到那年轻人正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他，明明彼此都在暗中估量试探，面上却都是笑眉笑眼的。

    “兄弟你这是把家当都带身上了？”“刚领的津贴，差点让这小子给一锅端——”他话音未竟，忽听一道气喘吁吁的嗓音迎面袭来，“找回来了？没丢什么东西吧？”一抬头，只见扛着包拖着行李的靖沧浪艰难挤开人群，他几个呼吸就跳过来的这段距离，这文弱术师磨蹭这么久才赶到。

    靖沧浪身子还夹在人堆里，刚露个蓝汪汪的脑袋出来，御神风就猛地浑身一个激灵，强烈的危机感引得他汗毛倒竖，直觉地往身下看去，只见那已然暴露身份的魔人仰着头张开口，魔气本是无形之物，此时却凝聚浓缩到有如实质，像一颗透明玻璃珠般悬浮在他面前，亦是悬在靖沧浪与他之间。

    魔核自爆！他脑海中猛然闪过这个仅有耳闻的词汇。据说魔族人人都有巫师的资质，只不过能力有高下之别，许多资质普通的魔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学成哪怕最简单的巫术，但体内会蓄积魔气，随年龄增长累积浓缩成为魔核。魔核具有不同于法力的特殊波动能够被仪器检测到，而魔族亦有种特别的手段，能够将魔核逼出体外，如此高度浓缩的能量凝聚体，一旦完全释放，效果类似于炮弹爆炸，不仅使用禁术的魔人会被炸得骨肉飞散，连溅出的血肉都仿佛碎裂的弹片，对周围人造成极大的杀伤。

    且不说这是在车站外面，旁边里三圈外三圈围满看热闹的人，光是这一个靖沧浪，他就赔不起！在那个瞬间御神风脑海中近乎一片空白，手却动得比脑子快得多，一手揪住头发将魔人的脑袋往后扳到濒临极限，另一手扼颈，喉部脆弱的软骨被悄无声息深深入肉的气刃割开，但缺氧仍未能让魔人立刻失去意识，被催逼出体外的魔核仍在缓缓扩增体积，眼看即将失控爆开——

    就在御神风近乎束手无策，瞳孔紧缩着面对必死的危机时，一双手突然伸出，拿着皮带似的颈箍，干脆利落、熟练至极地扣在魔人颈部，而失去催动力的魔核，亦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塌陷干瘪，转眼间消散入空气中。

    “阻断带，专治自爆魔人。”意兴阑珊地解释一句，工装裤没看他，也没看鲜血自喉部断口喷涌而出的将死魔人，反是一把抓住刚挤进圈里，还没看懂刚刚都经历了怎样的生死之危，仍在发愣的靖沧浪的手，兴高采烈道：“大只鱼！你是刚回来吗？上车前怎么都没给我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你坐的哪趟车，我天天在车站蹲点，可算等到你了！”

    “小……悬、悬壶子？”看看眼前人这离着想象远隔十万八千里的邋遢穿着，再看看那仍能辨认出幼时轮廓的面容，帽檐下摇摇晃晃着探出头的油绿色小卷毛终于让他确认了这位的身份，旧时称呼刚要脱口而出，忽地惊觉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遂硬生生改口喊了大名。

    御神风却未有意外之感，忽然失踪又忽然出现的幼时友人，看似散漫疲软却对这般局势都能够从容应对，穿得像个最邋遢的修理工，偏偏又能随手拿出连忧患深都未曾见识过的新鲜器械——这人身后定然背着深不可测的秘密，大概也只有靖沧浪能对此毫无所觉了。但靖沧浪便是如此之人，他自以为安于平淡，可相识的、看入眼的，从无平庸之辈，如今看来，从幼年时就已有这样高的眼界了。

    不管怎么说，悬壶子可是真真正正救了他们一命，这份恩情，御神风咬牙认了。趁周围人四散奔逃，呼喊着引来巡逻队的混乱之际，他顾不上去捡钱包，反而在满地杂物中摸索到一枚薄锐的刀片，沾了血迹，插进魔人喉部的伤口中。

    待巡逻队赶到，呼喊着要将死掉的魔人和在场的涉事者一并带走时，御神风还在点数钱包里的钞票，被靖沧浪鄙夷着“除了钱就看不见别的了”也置若罔闻。愁未央面带忧色站在一米之外，显然不愿被牵连其中，御神风便眨了眨眼，以口型说了句“就近等我”，愁未央悄然点头，转身穿过车站前的大街，走进最近的那家咖啡馆。

    御神风把钱包揣回兜里，习惯性地捏了捏夹层的底部，感觉到石子坚硬且圆润的触感，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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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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