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3 [金崎/素崎] 戀戀崎深 (1-16), 番外:蝶火, 20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3 [金崎/素崎] 戀戀崎深 (1-16), 番外:蝶火, 2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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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幽子

吾生也有涯,吾坑也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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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20樓發表於: 2014-05-13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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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蝶火

人人眼中那個恃才傲物、掀起腥風血雨的燈蝶修萬年，從來就不是全部的他。很久以前，他也曾有過真心，真心只對一個人。

只不過──那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和往常一樣，酷愛名山，訪遍名山，縱橫名山的修萬年，出一趟遠門少說也要三春五秋。

有一年，修萬年在苦境尋得一處世外桃源，叫做九層蓮峰。那地方很高，愈是高處不勝寒的地方，景致愈好，四季愈是分明，從山下往山上走一回，春夏秋冬四季就飽覽無遺了。發現這麼好的地方，山中歲月更令他流連忘返，直到他想起和風雷六聖的七年之約。

和苦境相比，集境就小多了，沒有富饒的物產，也少有壯觀的山水，除了靠近主殿和十八樓這一帶稱得上繁華之外，一般老百姓都得勤儉度日。就這樣，回轉集境時，這裏變化並不大，大概是少有外來人口。

他居住的槐蔭湖，離太幻樓很近。這裏山青水綠，風光旖旎，是集境少有的靈秀之地水。若非前有原始叢林橫阻，後有斷木崖踞守，這裏恐怕就要呈現炊煙嬝嬝，村落群聚的景象了。

到了家門，老榕樹遮蔭的矮牆最先吸引修萬年的注意，青苔爬滿斷垣，數年未歸，蒼涼之感盈塞心田，就在他誤以為遁入荒廢的老宅深院時，一陣響亮的哭聲就此劃破孤寂萬年的世界。

「是齊天──」矮牆外的人影，修萬年一眼就辨認出來。

轉眼之間，他已長得這麼俊秀挺拔，和他爹親霽雲生相像極了。和齊天打了聲招呼，對方依舊一貫的冷若冰霜。不，連冷若冰霜都談不上。好歹冷也是一種感覺，而他，什麼都沒有。唯一讓修萬年驚訝的是，齊天頭一回說這麼多字。

「修萬年，你回來了。」

也是一貫的淡然，簡單的應答一聲，人就走了。看他形色匆匆，也不好追問哭聲的來源。是錯覺嗎？他覺得齊天心情很好。

直到下午，一縷秋風吹來，送來早秋的涼意，修萬年才開始著手整理荒蕪的家園。沒多久，那陣喊破喉嚨的尖銳哭聲又來了。不可思議，透過竹籬，修萬年竟然看到齊天懷裏抱著一個孩童，皺著眉頭在院子裏踱步。

「別哭，別哭──唉……」看來小傢伙是他的剋星。

「齊天，我來吧。」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從屋內走出，看上去，女子和齊天年紀相仿。緊接著她的身後又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當頎長的身影離開遮蔽光線的廊簷時，修萬年才認出來人正是齊天的爹親霽月生。

女人抱起孩童，逗著他，一會兒，就聽見清脆的咯咯笑聲。

「九……義母，為何不在房裏歇著？」
「我想，就即刻起程吧。」
「這麼快？」
「嗯，愈早離開對你們愈好。齊天，真的很對不起，義母知道你過慣一個人的生活，但是──」

短暫的沈默為離別拉開序幕。寡言的齊天依舊一言不發，冷峻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對此事的意見。

「翎兒，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見外。齊天的個性妳也不是不了解，既然他答應了，就表示他有意願也有能力照顧齊雲。」霽月生說道。

「這我知道，但是，你好像忘記咱們齊天今年也只有十七歲…...」

「十七歲也可以成家立業了，沒什麼好擔心，何況齊天比妳還會持家，他的廚藝就跟他的武學一樣精湛，帶個小娃兒，難不倒他。」面對無可挑剔的愛子，霽月生自信又自豪的說道。

「呵，這倒是。唉，不過齊雲還這麼小，愛哭愛玩又這麼調皮──」說著，將懷中躁動的幼兒放在地上玩耍。

「耶，這個問題昨夜商議過了，只要有這個──」霽月生從袖袍抽出一只小錦囊，轉手就是一口大布袋。看見布袋，原本在地上玩耍的孩童，嚷著「布、布」，就跌跌撞撞撲走向布袋所在。

但孩童的動作更讓修萬年大開眼界，他開口唸出不知名的咒語，布袋隨即化作一只搖籃。孩童翻身爬進，吸吮著手指便乖乖小睡片刻。

「爹親……」

「其實吾也不放心你……」看著靦腆內向的兒子，霽月生繼續說道，「雲兒哭鬧起來連我和他娘都沒辦法，但只要有這件寶物，雲兒就會乖乖聽話。」

齊天默默點頭。

「往後就辛苦你了，等風頭一過，我們就立刻回來。」話說完，女人便覆上面紗，掩住絕色面容，揚手一發，掌氣立即引動一把七尺長劍，由屋內呼嘯而出。

「這是義母送你的禮物，不可拒絕。還有，你一樣可以叫我九霄翎，不用老是九義母……聽起來很彆扭。」

原來她就是九霄翎，已卸任的寂身樓樓主，十八位樓主裏唯一的女性。不過集境的樓主，按樓規，都必須戴上面罩，這是修萬年第一次見到貌若天仙的九霄翎。

據聞，九霄翎作風強硬，甫上任便以鐵腕政策統馭寂身樓，加之嚴苛的武學訓練，短短幾年便使寂身樓躋身十八樓之內。為什麼這樣的她會跟宅心仁厚的霽月生在一起呢？而且還成為霽月生續弦的妻子，齊天的後母，這真是讓我大感意外。但可想而知，這兩人要避的風頭，應該是來自寂身樓。

後母和自己年紀相去不遠，想必齊天一開始很難接受。

轉身抱起在布袋竄進竄出的幼弟，齊天不想讓他們瞧見眼裏迷濛的淚光。

此時，原本緊抓齊天衣襟的小手，忽然在空中揮舞起小小的拳頭，笑得好不開心，這下換小傢伙逗齊天笑了。

「怎樣？他們走了，你很高興嗎？」彈了一下娃兒的小臉。

修萬年始終無法解讀他的淚水，是傷離別？還是感嘆即將到來的保姆生涯？

　

　　　　　※　　　　　　　※　　　　　　　※

三日後，風雷六聖來訪時，在牆垣那頭流連忘返的修萬年還在觀察隔壁的動靜──齊天在院子裏敲敲打打，小傢伙似乎很高興。

「修萬年，你住這什麼鬼地方呀？」春意濃一進門就對這院子頗有意見。　

「不想回來就一把火燒掉啦！」滿江紅的建議更是直截了當得讓修萬年無言。
　　
喚魂喪則對角落裏的老樹情有獨鍾，口裏不斷發出讚嘆，「好一棵千年楠木啊！」大家都知在他眼中八成只看到上好棺木。舉凡和喪祭有關的事物，喚魂喪比誰都興致高昂。

「好友，換你。」掩日光和傲八方完全像在自家，酷愛下棋的兩人一見石桌上的棋盤，早已展開對弈。

最後，溫文爾雅的百里泣首先發覺修萬年的存在，眼神交會，人影便飄然而至。

暫時丟下好友們，百里泣陪同修萬年觀察隔壁的動靜。

齊天做完雜活，便坐在樹下讀起劍譜。小傢伙獨自玩了一會兒，轉向齊天。我從不知一個孩童也有這麼專注的眼神，不是看著什麼新鮮好玩的東西，而是目不轉睛盯著他的兄長。

親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小東西不斷騷擾兄長，齊天依舊紋風不動，視線不離劍譜。見齊天不理，也不吵他了，一個人自得其樂把松果兜成一圈，玩得沙沙作響。

百里泣捕捉到修萬年眼裏的焦點，語中帶笑。「好可愛的小娃兒呀──吾友，莫非你也想成家了？」

「哈，你難得說笑，我是不是該鼓勵你繼續？」

「免了免了，調侃我就免了。來吧，觀棋先。」

風雷六聖裏就屬百里泣最超然拔俗，不染紅塵也不避紅塵。因為心靜，他比常人更能看透人情物理。而好友就像一面鏡子，照見人心的隱晦角落。

正當眾人聚精會神觀棋評藝，隔壁傳來童稚的朗朗清音，打斷喚魂喪對千年楠樹的玩味讚賞，接著讓掩日光和傲八方放下棋子，加入牆頭偷窺行列。

是齊天在練劍。

劍嘯而起，綿密的劍氣如雨橫掃，輕如風輪刮葉，重則截木削泥。

最先吸引七人的是舞劍抒懷的少年，見他身若游龍，快若燕翻，輕狂的豪氣游走劍鋒，卻是剛柔並濟，見隙便收，遇實才發。這人，有著過人的沈穩。

雖然只有八式，配合八勁步法，卻能生出六十四套劍招。
　　
奇妙的是劍式一出，小傢伙便能誦出口訣，式式不差。

齊天的劍法，應是霽月生傳授，加上九霄翎調教有方，變化繁出。呵，現在就連蹣跚學步的幼弟都識得爹親的獨創劍招，還能陪伴兄長練劍。

揮汗淋漓的齊天，眼波一接觸小傢伙就變得格外溫柔。仔細想想，毗鄰而居十多年來，這是修萬年第一次見到齊天的笑容，是小傢伙讓嚴霜消融。

「真是伶俐的孩童，長得就跟我一樣嬌俏可愛哪！」春意濃大發讚賞，但重點跟大家不太相同。

「可惜吾不收女徒，不然她的資質不錯！」傲八方惋惜得極為認真。

「百里泣，你說呢？」在座都想知道百里泣的看法。

「吾沒看法，順其自然是最好的調教……」

百里泣又是老樣子，有說跟沒說一樣。六人一陣交頭接耳之後，嘆氣聲此起彼落。難得六位好友意見一致，修萬年實在不忍打斷難得的默契。　　

「唔，諸位，小娃兒不是女孩兒，是男的……」

話一出口，沒想到風雷的六聖的表情還是一致，一副怎麼可能──

這也難怪他們不信，他們未曾目睹九霄翎的絕色姿容，而小傢伙就他娘親長得一模一樣。

牆頭行列再次排開站好，六位好友盯著小傢伙用力瞧著，努力找出看走眼的原因。

　

　　　　　※　　　　　　　※　　　　　　　※

一旦嚐過眷戀的滋味，就會身不由己追逐下去。修萬年不再流連名山，什麼風景再也吸引不了他。甚至，他甘願拋棄一個前輩該有的尊嚴，主動和鄰家打交道。

一開始齊天對他仍有防備，原本這兩人就搭不上話，多虧人來瘋的小傢伙齊雲，不時往牆垣這端探著，摸索著，三天兩頭鑽過石牆，摸進院子，爬過家門。當然也多虧愛弟心切的齊天不曾對小傢伙下過禁足令。慢慢的，齊天忙不過來的時候，也願意讓修萬年暫代保姆之職。這時候，風雷六聖也常過來幫忙，藉此循序漸進，傳授齊雲武藝。

霽月生和九霄翎大約在半年後出現，但仍無法久留。每次回來長則十天半月，短則三五天。想必是和寂身樓的恩怨未解吧。

但是隨著齊雲一天天長大，修萬年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複雜。

齊雲總愛路見不平，而他就得當起打手助陣。齊雲出遊，他就像他的貼身保鑣，為他擋凶化煞。齊雲舞文弄墨的時候，也必定陪他臨書習帖，磨硯磨得不亦樂乎。不管為齊雲做什麼，修萬年都甘之如飴。

風雷六聖甚至為此特地登門造訪。剛開始，修萬年還以為他們是來嘲笑自己的。

「修萬年，你真不夠意思，收了徒弟也不知會咱們一聲。不是說好，誰先破例收徒，誰就算輸家……」不久前，七人比試不分勝負，因此想出這個辦法。

「我沒收徒呀！六位是聽誰說的？」真是空穴來風，難怪謠言總是不脛而走。

「這就怪了！聽說你整天跟齊雲形影不離，若非師徒關係，還能有什麼關係？」滿江紅說話向來口無遮攔，謠言真是可怕，這形影不離說得太重了！

「說不出來了吧？依我看，雖不中的，亦不遠矣，你就老實承認吧！喂，掩日光，你烹茶的速度慢了！」見傲八方向掩日光索了碗茶湯，這才想起怠慢了六位客人。

「我來──」修萬年伸手擷盞，卻被眾人拉回座上。

「耶，客氣什麼？禮數那一套就省起來。掩日光愛忙就給他忙去，你還是趕快從實招來，你跟齊雲到底是……」

「只是基於愛材心切，各位想太多了。齊雲天資聰穎，你們不妨考慮考慮。」

「呵，修萬年，你真是愛說笑！他那個兄長是出了名的視弟如命，我們才不敢招惹呢。」大概是想到那樣的呵護備至，那樣的寸步不離，還有那樣的疼愛寵溺，連讚嘆齊雲好生可愛的春意濃也望之卻步。

「還是小心一點，這兩人是出了名的手足情深……」喚魂喪意味深長看了修萬年一眼。

「喚魂喪，你說話老是不沾邊，誰聽得懂呀？」傲八方不耐地看他一眼。

此時，向來惜言如金的百里泣，突然打破沈默，道出此行真正目的。

「齊雲功夫不差，他的兄長至少也在伯仲之間，你有多少勝算？」

這下懂了，修萬年終於懂了，風雷六聖一定是聽到「決鬥」的風聲而來。放心吧，他們兄弟不可能聯手，齊雲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少不經事，這種無意義的一較高下，修萬年相信他會力勸到底。

「感謝各位對在下的關心，修萬年絕對有能力自保。」

然而，修萬年還是辜負了風雷六聖的好意。那一天，都怪他不夠小心，讓那個人看到不該看的一幕。

藤蔓四垂，綠條如柳，懸掛在一處隱蔽的山洞入口。藉尋幽訪勝的名義，修萬年煞費心思將齊雲帶來這個三宮六殿十八樓皆不管的石林壁。

終於帶齊雲來了！終於甩開那個無所不在的影子──

修萬年執起齊雲的手，踏入野草叢生的小徑，心情一路飛揚。

「修萬年，我自己會走，不用牽這麼緊。」察覺齊雲拖慢步伐，修萬年小心配合。
「你看，荊棘遍地，我怕你跌倒……」
「是嗎？」

難道齊雲早已看穿自己的企圖？回眸，不解地看向身後之人，拼命在腦中搜尋答案，頓時，心中交織的矛盾、衝動，一齊湧上，胸口的鼓動也狂躁起來。

然而齊雲的微笑，再次讓他神迷……落在掌心的下顎自動閃躲。

「修萬年，你在發什麼愣？」

「齊雲，你先進去……」還是打發齊雲走在前頭好了，省得跟在後頭的他老是胡思亂想。

「不要！說要來的是你，你有義務帶路。」望著黑黝黝的洞口，齊雲一口拒絕；索性退向山壁，等著修萬年前來領路。

輕甩黑髮，又是一抺笑意，穿過林隙的陽光將你的臉曬得像熟透的蘋果。修萬年的理智已經跟著這面山壁走到盡頭。

胸口的激盪，轟然炸開。不聽使喚的手腳，就地將齊雲按在爬滿苔蘚的山壁；飢渴已久的唇舌，急切在齊雲的頸項，臉龐，烙上熟練卻不失收斂的印記。

「啊，住手──」低呼一聲，齊雲轉頭避開即將到來的索吻。溫熱的喘息和衣物的磨擦，仍不住搧動修萬年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全然沈醉的修萬年，扶向齊雲的腰身，藉此攔住對方的去路，他實在無法放過這求也求不來的天賜良機。

「修萬年，不可以……」肆無忌憚的挑逗並沒有讓齊雲屈服。

「其實，我只是想跟你單獨相處而已，只是沒想到你會出現那麼可愛的表情，害我一時方寸大亂。」

「修萬年──」

見齊雲神色有異，修萬年趕緊將人放開。只見齊雲閉上眼，熟悉的咒語一出，身後的布袋隨即化為布刀，朝不遠的樹林追去。同一時間，修萬年也跟隨布刀，尋向聲音來源。

樹林什麼也沒有，只有幾隻受驚的鳥兒振翅飛去。

取回崎路人的布袋時，修萬年心頭掠過一絲不安。布袋之下，明明有腳印，此人不但毫髮無損躲開，還有他倆皆追之不及的上乘輕功──

「會不會剛好有樵夫路過？」對於齊雲的發問，修萬年笑他天真。

他搖搖頭。不，絕不是樵夫，也沒有這種巧合。這裏棧道不修，山路又陡峭難行，一般人想來也到不了，想湊成這種巧合，難上加難。

「修萬年，我該回去了，大哥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又是那個趕不走的影子。

「好吧！我送你回去，明天我們再繼續。」與其見齊雲失望，修萬年情願立即將人送回他掛心的親人身邊。

「繼續？好哇！看誰先爬上這面山壁嗎？」日暈下，齊雲紅著臉，朝他促狹一笑。這笑容遠勝豔陽驕天，不知不覺，修萬年又醉了。

　　　　　※　　　　　　　※　　　　　　　※

雨寒，冷不過心寒。無仇無恨，為什麼一見到自己就極招盡出？如果齊天不是齊雲最敬愛的兄長，修萬年實在不習慣招招退讓。

「不准再碰他一根汗毛，這是最後的警告──」

「哈，憑什麼？」修萬年一點也不想退讓，更驚異的是他終於說出長年放在心中的疑問。「身為他的兄長，最沒資格碰他的人是你──」這話他早想說了。

「哦？你以前輩之尊成天跟在一名後生晚輩身邊打轉，理由何在？」
「沒有理由，沒有目的，真的什麼都沒有。」真能有，他會等到今日？
「那就別再靠近他，做得到嗎？」
「先告訴我，如此要求，理由何在？」

接下來，修萬年幾乎無法相信他所聽見的每字每句。

「你聽好，我的理由比你誠實，我愛他，聽到了嗎？我愛我唯一的兄弟，至親的手足，這個理由還不足夠嗎？」

「你──！」修萬年真的無言了，他，齊天，的確比自己誠實。

「你不該帶他去那裏的，看到你們……」怒氣收盡，齊天語帶愧咎，望著大雨欲來的天際，給了修萬年沉痛一擊，「因為你糾纏不休，我很吃醋，昨晚一時沈不住氣，佔有了他──」

「哼，這樣的你有何資格要求我？！」分不清是真氣還是怒氣上騰，反手，蛾飛蝶舞自掌心緩緩釋出，這是一招力道極為輕盈，柔中卻隱藏剛烈殺氣的掌法，但修萬年只用了五成功力。這五成，足夠讓他消氣了。

雨，傾然落下。

風狂雨急，打在臉上的雨痕，隱約飄來血腥味──怎會？齊天受傷了？

「哈！來啊，快將我打死，千萬別讓齊雲看見我這副模樣……身中蛾飛蝶舞的模樣！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哈哈──」鮮血沿著刀鋒汩汩直流，持刀而立的他，幽魅一笑，驕傲地向修萬年宣示齊雲永遠只屬於他一人。

「走吧！儘管向他說去──」話一出口，修萬年就後悔了。

「不怕為你的婦人之仁付出代價嗎？」眼神閃過一絲狐疑，口氣似乎不相信。那笑，卻十分自信。

「婦人之仁？修萬年沒有這種東西。走吧！難道你想倒在這裏，等我揹你回去嗎？」唉，為什麼跟他睹這口氣？修萬年心想，就算他擁有你的人也無妨，我只要有你的心就夠了。

「不用麻煩，我還挺得住……」

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久違的孤獨再次浮上心頭。後來修萬年才知道，這是臨別的前兆，自此劃清他與齊雲的界線，再也不容越界。

　　　　　※　　　　　　　※　　　　　　　※

天未破曉，雨也未停，一聲震響，全身溼漉漉的齊雲，就這樣站在門口。

經兄弟倆一踢一踹，這兩扇門板不壽終正寢也難。

「齊雲，發生何事？」雨水未乾的臉頰，淌著輕盈的淚珠。殘留在齊雲身上的血漬，讓修萬年心生不祥。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齊雲激動握拳，連關節都泛白了。

「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修萬年此刻只想摟住齊雲，無奈卻被一掌震開。

「別碰我！說，殺他的理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死了？不可能，我只用五成功力──

「大哥一向為骨蒸所苦，爹親也因為同樣的宿疾離開我們，我的母親因為不堪打擊，父親死後就不知去向。修萬年，我錯看你了，想不到你竟然趁人之危──」

又是一項莫須有的罪名！重病的齊天原來想藉他的手解脫，更想藉此一刀了斷修萬年和齊雲的情誼。

修萬年這才明白，他真的犯了婦人之仁，而且代價慘痛。

面對傷心欲絕的齊雲，看著他的眼不斷滲出憂傷、絕望的淚水，修萬年心想，如果齊天在世，他一定很想伸出雙手緊緊擁抱最愛的小弟，賜予溫暖，如同現在的他──但是，他再也不能，自己也必須嚐到相同的苦果。

「齊雲，你別問了，就算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看著齊雲怒視自己，修萬年已不知該從何解釋，說了，他也不會信。

「你們兩個都一樣可惡！我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留給我的唯一一封信，一個字也沒有──」看著齊雲緊握齊天的遺書，憤而揉棄在地，修萬年只恨自己無能，為什麼這雙手──再也不能擁抱他，給他安慰。

「說出時間地點，兄長的仇，我非報不可。」決絕的語氣雖然傷人，但比不上從此那雙明眸再也看不見他，更教他傷心。

「哈，手足之仇不待兵返，你當真這麼想殺我？但是，沒有天絕六式，憑你，還殺不了修萬年。」

六冊秘笈原是風雷六聖商請找出破綻之用，藉此精進彼此武藝。而今，秘笈最好的歸處就是齊雲之手。抱歉了，好友──原諒我必須爭取時間。齊雲一定會青出於藍，光耀師門，將來你們一定會以這個徒弟為榮。

「從今爾後，世上再無齊雲，只要你修萬年在世一天，就只有立誓手刃仇人的崎路人──」

走了。真的走了，也罷。
從此，還是不見的好。
哪裏才是沒有你的地方？

就在修萬年準備踏出這座林蔭圍繞的宅院前，一個滿是皺摺的飄浮物體隨風潛伏腳邊。那不是齊天留給他的書信嗎？他立刻拾起齊雲丟棄的紙團。

不可思議，在午後烈日的暴曬下，紙箋浮現行行鮮明的字跡。

『修萬年，我知道，你的魔掌早就想伸向我最珍愛的小弟。雖然我已不久人世，你還是別妄想靠近他。齊雲是雙親留給我的唯一紀念，我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拱手讓人？將他一手帶大的人是我，最了解他的人也是我，最疼他寵他的人還是我，為什麼獨獨我不能愛上他？告訴你，你不在乎世人的眼光，我更不在乎！他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你，儘管做夢去吧。對了，我並沒有佔有他，那一晚，我都在為他蓋被子，白天你給他的刺激太大了。』

拂袖轉身前，紙箋自動引燃一道火花，燒盡真相，卻燒不盡日後如影隨形的悠長思念。

哈！真不愧是兄弟，捉弄人的習慣到死都不改。這個教訓，修萬年記住了。從今爾後，世上再無齊雲，燈蝶修萬年也再無朋友，更不會相信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集境，朋友，吾家，一併訣別。

這一日，修萬年離開集境，動身前往懸空棋盤，轉向另一處紛擾紅塵──苦境。

[ 此帖被憂幽子在2014-05-14 01:4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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