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十夜溫泉。其八點五，42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30十夜溫泉。其八點五，4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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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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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12-09-17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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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五、

　　有主人在的地方必有爭執，屢試不爽。
　　雖然原因可以全部歸咎於主人對溫泉的執著，但很顯然的，從一夜溫泉開始，那就不是重點的所在。
　　時間回到大概是兩個時辰前，主人興高采烈地翻閱了書，屬於五夜溫泉的頁數上面僅落有一個字。
　　殤。
　　我家奇葩主人香獨秀，不用半秒就有理解。
　　「沒有溫泉洗的哀傷。」語畢，還轉頭看向被他拖下水的兩人，得意似地想獲得認同，不用特地強調的，一人移開目光，一人沒理會。
　　『……又是溫泉……』還多了一把無言困惑的劍，和主人站在同陣線不予理睬的另一口劍。
　　分分秒秒，總會在聽見主人話語後加快速度流逝，挽不回，無可挽回。
　　劍子偷覷龍宿一眼，他總習慣在龍宿沒任何表達下才開口。只是他不曉得的是，龍宿就算不用開口，所表達出的氣勢也已說明了一切。
　　劍子不會懂得，他還是不懂龍宿討厭的是溫泉，香獨秀正在尋尋覓覓的溫泉──而不是擅自決定參與十夜溫泉──可能也占有部分因素，劍子或許在某方面上始終摸不清龍宿的脾性。
　　惟一懂的，沒改變過的，只有伴著龍宿長年歲月，那口無聲的兵器，紫龍。

　　「吾不參與。」龍宿丟下話，逕自向前走去。
　　兩個不同聲音的「咦」同時響起，接著是兩種反應。
　　「龍宿你怎麼了？」
　　「阿龍你又想到什麼了？」
　　那殤字的涵義，會是代表什麼的殤？龍宿沒有回答，眼神却拋向了遠方，蒲公英的種子在飄散，飛翔。
　　「反正吾不參與。」再次強調，龍宿的腳步逐漸加快，最後消失在兩人眼前。
　　「阿龍。」刺耳的喊著，主人頓了三秒轉頭問道：「阿劍，阿龍怎麼了？」
　　看著主人這回沒有主動去追，劍子臉上明顯納悶，「香樓主，你怎麼沒有去追？」
　　「吾跟阿劍你同進退。」
　　劍子沒有回話，主人的話聽聽就好。他的表情突然微妙，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地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阿劍你終於想到了什麼？」那個「終於」是什麼意思？主人用著認真的口氣問著：「是關於五夜溫泉的線索嗎？那個殤字指的是什麼溫泉？還是有哪個溫泉名字裡面有殤的……欸，阿劍？」
　　劍子提步飛快，直想把主人丟在後頭……不，可能想甩開主人，可以的話不要再見對他會比較好，至此人生再無麻煩，屬於溫泉的麻煩。
　　身兼奇葩與劍葩兩種截然身分的主人，不一會兒追上劍子，鍥而不捨地繼續追問：「你還沒回答吾，阿劍。」
　　「吾沒打算回答你什麼，香樓主。」
　　完全沒把話聽進去，主人只一再追問：「所以那個「殤」字是什麼溫泉？」
　　溫泉溫泉又是溫泉！劍子驀地變了臉色，才剛喊出「香樓主」，便閉上嘴，直愣愣地瞪著前方。
　　主人偏著頭，又咦了聲，「那個人不是阿龍嗎？」
　　劍子沒開口，快步上前來到了龍宿身旁，看著龍宿的動作只是嘴唇微動，却沒發出聲音，瞥眼見到主人也在旁邊，在他說話之前便用眼神喝止了他。
　　主人露出無辜神色。他什麼話都還沒說，我懂主人的疑惑。
　　主人轉動眼珠，先是看向劍子，然後是龍宿，最後又看回劍子。想來依照主人腦袋裡除了溫泉還是溫泉，一點也不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現場一片寂靜，最後，還是多嘴的那口名劍打破僵局。
　　『……紫龍，怎麼了？』
　　雖然我也很想問，但問了就會顯示我和古塵同樣好奇……不太想讓紫龍這樣認為，這樣他會將我與古塵畫上等號，如同我將劍子與主人畫上等號是一樣道理。
　　那聲冷哼一如既往，紫龍沒想解釋，意料之內。
　　「埋了她吧……龍宿。」劍子低聲開口，聲音有強抑的沉痛。
　　主人看著龍宿，隨即是他的後方，那廢墟……燒毀的土地和村莊，是受到戰爭侵襲嗎？主人眼底閃過一絲陰暗，沒人看見主人的異常──還是香獨秀──他往龍宿懷裡女孩看去，手臂、臉上，處處布滿或大或小的傷痕，血已乾涸的，正要乾涸的，爭先恐後地擠在她弱小身軀，像要將她吞噬般，沒有完好的區塊。
　　「阿龍，」主人蹲了下來，聲音很淡漠，「你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龍宿望向他，那總是將溫泉掛在口上的香獨秀，聽不太懂話似地，龍宿稍稍瞇起了眼，唇邊依舊似笑非笑。「……香樓主？」
　　「集境也是有戰爭的。」主人說著，伸手抱去了龍宿懷裡的女孩，「你想讓她葬在哪裡？」
　　龍宿閉眼，輕輕歎息。
　　「那就這吧，生於斯，死於斯。集境有的苦境應該也不例外。」說著的主人，面容讀不出任何情緒──又怎麼會有情緒呢？因為太久、太久了，久到我差點忘記那樣事實。
　　主人之所以對溫泉如此執著……
　　「香樓主，吾沒想到。」處理完事情，龍宿瞥向主人，特意開口：「原來汝亦是戴著面具的人。」
　　　主人一笑。
　　「不，吾還是喜歡溫泉的香獨秀。」
　　劍子往主人看去，難得地沒多話。

　　仍是堅持不參與的龍宿，回轉龍煙苑去了。自動解釋為僅不參與「此次」，意思是六夜、七夜……直到十夜，龍宿都還是會參與，主人在大腦裡設想完畢，不多阻止地目送龍宿離去。
　　「……吾原本想你再堅持讓龍宿參與的話他可能會動手……」劍子喃喃，看著那個華麗的背影遠去，很孤單。
　　龍宿，你還是沒有放開那段回憶。
　　主人微笑，「阿龍是意外的多情之人。」
　　「那你呢，香樓主？」
　　面對劍子有心問話，主人略略勾了勾唇角。
　　「話說回來，如果龍宿堅持不肯參與的原因是……」劍子陷入思考，他往書一瞥，「那個「殤」字，代表的是戰爭的殤？」
　　主人眨了眨眼，「那麼……」
　　「原來五夜溫泉是戰後留下的溫泉。」
　　……這個推論……劍子臉上古怪，是這樣得到結論的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脫口說了兩次，肯定自己沒錯的主人連連點頭，滿是佩服自己不在話下的程度，話鋒立刻一轉，「那阿劍，苦境哪邊歷經過戰爭的？」
　　「……吾不知道。」
　　「阿劍。」

　　兩人漫步，無目標地走著，有大半原因全是劍子不肯說，主人逕自以為。
　　「對了，阿劍，阿龍為什麼討厭戰爭？」
　　「你難道喜歡戰爭不成？」反駁一句，劍子便沒好氣地別開頭。
　　「只要有溫泉吾無所謂。」主人坦然地聳肩，他向來認定得很單純，世上只有一分為二的畫分，溫泉、其他，如此，他從未複雜過。
　　蕪園樓主香獨秀始終如一，多得是太多人誤會。慣愛將自己偏見加諸他的身上，所以他成了最不像樣的存在，也是突兀的個體。
　　好吧，我想我還是瞭解他的──都一同度過那樣多的日子，他再有種種不是，全是建築於溫泉之上，除此之外，他未曾改變。
　　主人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劍鞘，我不會承認是心有靈犀，純粹是巧合罷了。
　　「香樓主，你笑什麼？」
　　「沒什麼。」主人的聲音隱約透著笑意，「阿劍你還沒說，為什麼阿龍討厭溫泉……那不是正常人討厭的表現方式。」
　　劍子只是掃過一眼，「龍宿說得沒錯，吾和他都看錯了。」
　　「何意？」
　　「你的面具。」
　　主人驚愕地用手指著自己，「吾？香獨秀？……那你們真的都看錯了，吾是香獨秀啊，一直都是。」
　　劍子發出「喔」的單詞，便放任主人繼續演戲。
　　有些時候我也無法看清主人是真正在演戲還是本來面目。如此熱愛溫泉……或許是個表面，如同龍宿一般，沒人可以看見他的內心層面。
　　但紫龍是懂的。也或許我該學習紫龍試著更懂主人一些？……算了，只差沒親密睡在一起，我如何不懂我的主人？
　　那總是將溫泉掛在嘴邊的主人，香獨秀。
　　「龍宿……他也是戰爭下的犧牲品。」說著，劍子警覺地東張西望，「這事不用特地告訴他……更別告訴他是吾說的。」
　　「阿龍親口告訴你的？」
　　劍子瞬間露出「怎麼可能」的表情，「從以前到現在，龍宿就是三人中最神秘的一個，若不是他討厭戰爭到一種反常的地步，吾也不會猜出來。」
　　「三人……還有一個是？」主人眼中閃亮無以名狀的光芒，「他也喜歡溫泉嗎？」
　　「……不可能。」僵著臉否定的劍子，他有些無奈地看著主人說道：「香樓主你……」
　　「吾知道，開玩笑的，阿劍你繼續。」
　　繼續什麼？劍子攤手，「吾說完了。」
　　主人一時之間顯然無法接受，他又眨眨眼，「那……繃帶和戰爭有關係？」
　　「沒有！」
　　「阿劍你也回得太快了。」
　　劍子抿嘴與主人無語瞪視，「……香樓主，你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哎呀，一切都是浮雲。」

　　『阿芳，你真的沒有興趣？』
　　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古塵說的是上回繃帶的事情，龍宿的雙眼。『你說就聽。』
　　古塵發出吵人的嘖嘖聲，『算了，那不說了。』
　　「不過阿劍，」主人想到什麼般，忽然開口：「阿龍的劍……是他的嗎？」
　　「……自然。」
　　主人看著回答的劍子，皺起眉頭，「阿劍，你的自然好不自然。」
　　你多心了。唇語回應的劍子又別開目光，往旁邊地上的小花看去，「花季未了……却走了……」
　　主人的眼珠不安分地轉著，「阿劍，這個時候吾要當沒聽見還是吾偷聽到了？」
　　「……你不要開口最好。」
　　「可是阿劍，吾沒回應的話怕你找不到台階下。」主人講得振振有詞，徒惹來劍子二度瞪視。
　　主人攤手加上聳肩，將無奈之感表現得淋漓盡致，不過只換得劍子的白眼。
　　「……香樓主，你對龍宿很有興趣？」
　　「不只阿龍，和你，阿劍。」主人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相信不只是劍子，我也正在琢磨。
　　「吾就不必了，你想知道龍宿的事也不是不行。」
　　看來，劍子是有這個打算把龍宿賣了……
　　誤交損友難怪會讓龍宿不時掛在嘴邊，果然是至理名言。

　　故事要說起的話……劍子一個停頓，視線停在我的身上。你相信劍有生命嗎？
　　有的。他的配劍正對他主人辛苦喊話：『當然有！』
　　「也許吧。」主人露出笑容，用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劍子，「阿劍，吾好難想像從你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你到底要不要聽……咕噥了句，劍子移開視線，他看著前方，緩緩張口：「有一口劍，沒有心跳地活著，只因為他全心全意地等待著……他的主人歸來。」
　　故事感覺會很長。但頭一次聽見主角是同類，所以我專心傾聽，可惜耳邊總有不怕吵的名劍來亂。
　　『啊啊，紫龍怎麼沒有在這裡呢……』
　　主人眉毛揚起，一語中的。
　　「等等，阿劍你如何知道那劍活著？」
　　用「活著」這個詞聽來挺彆扭的，不是人却「活著」嗎？
　　「……你到底想不想聽……」
　　「這很重要，阿劍。」主人的堅持總會用在奇怪的地方，如同現在，所以他與劍子四目相交，未幾，後者投降。
　　「龍宿說的。」
　　原來如此。主人釋懷點頭了。
　　但為什麼是龍宿說的主人便沒想再追究下去？劍子的眼神明顯透露這點疑惑，主人興許注意到了，但沒放在心上。
　　是的，他對劍子向來沒放在心上。這從先前幾回溫泉的事情可以得知。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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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子沒有說故事的才華，我想。但從勉強拼湊的劇情中還是可以得到片面訊息。
　　「嗯……」主人沉吟，煞有其事地說道：「有一個人，有一口劍，有……還有什麼？」
　　這是什麼？主人是怎麼得到結論的？劍子變了臉色，果不其然，主人和誰都很難溝通。再次得證這點，還是感慨多於感傷。
　　『……到底是你主人邏輯有問題還是我的主人不擅長說故事？』古塵難得發出這樣有建設性的問題，只是我也無法回答。忽然體悟到龍宿是個極其重要的存在，能夠成為兩人的溝通橋樑。
　　『雙方都有問題。』
　　古塵似乎碎唸了什麼沒聽清楚，『……居然沒辦法反駁你的話……』

　　那口擁有生命的劍，傾盡長久歲月只等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守候著，寧願褪下鋒芒，不再出色；士為知己者死，也許，正是抱持這樣念頭，才能黯淡光芒沉潛，一心僅為其主綻放丰采。
　　那個無名劍客因為戰爭緣故，不得不提劍保護村莊，自己的家園，入侵的敵人一個接著一個死亡，他握劍的手不曾遲疑，反而興奮地微微顫抖……劍客必須這樣做，不是他死便是己亡，如此，還有什麼非不得已提劍的理由？既然沒有了，惟有殺，還是殺──以殺止戰，僅此而已。
　　然而終究敵不過潮水般的敵人來襲，劍客守到最後一步，放眼望去滿目瘡痍，他的朋友死了，曾經活著的村民都死了，他還該保護什麼？……只剩手中的劍。劍客垂下眼，看見了一朵不再鮮艷的花朵，那是受倒塌的牆所壓落而成；花瓣似有生命地朝著天空努力盛放、再盛放──
　　我却保護不了你。聽說劍客如此說著，沒有悲傷與悔恨，情緒平靜。
　　結局是劍客自盡，其劍不知所蹤。
　　「繃帶的事呢？」主人好奇地繼續發問，憑他求知慾這樣旺盛，肯定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會死心。
　　劍子的眼神飄呀飄的，八成正在思考全把事情都說了的後果。從遠方拉回前方，焦點落在主人臉上，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地，劍子壓低音量：「關於這件事、咳，是故事，香樓主你明白吾的意思吧？」
　　主人點頭如搗蒜。
　　劍子不放心地盯著主人好幾秒，最後吁口氣，「他不曉得從哪裡得到那口劍……對，吾看見他的時候，他正雙手緊握著劍，拼命朝空中揮去，像要豁盡性命，只為了朝某個目標而揮去。
　　「但是，他揮去的地方沒有任何東西……換而言之，他只是朝空氣不斷揮舞。」
　　主人又點頭如搗蒜……
　　「吾即刻向前阻止他，甚至想搶下他手中的劍……但不知道是他握得力道太強或是劍根本黏住他的手……吾無法搶下劍，只能任憑他不停揮舞，直至失態大叫。」
　　奇怪的是，我似乎可以想見那樣的畫面。
　　夠了，夠了──！龍宿雙手握劍，一層又一層的繃帶縛住他的雙眼，模樣癲狂，腳步散亂。
　　夠了……
　　真的夠了……
　　那口劍掉在地上，隨之掉落的是繃帶。龍宿神情哀傷，琥珀色的眼眸如瞬間失了光采，唇語無聲：吾明白汝……才不願看見……
　　那句話，很久之後劍子才真正懂得意思。
　　那口劍不懂主人離開，一心一意地讓龍宿看見屬於他的記憶，他希望龍宿帶他前往找尋主人──一次又一次地，當記憶愈加鮮明，龍宿不堪負荷，他無法告訴事實，只能承受下來，目不能視，便不會看見劍與主人的記憶。
　　只是美夢一場。所以龍宿選擇了以繃帶纏上雙眼，一層層地深鎖。
　　主人沉默。
　　劍子也沉默。
　　許久，主人開了口：「阿劍。」
　　「嗯？」
　　「那口劍……就是紫龍？」
　　「不是。」
　　那短暫到幾乎不存在的停頓是……？主人看著劍子，劍子看著主人，再次沉默。

　　好了，回去找龍宿吧。劍子乾脆地打定主意，兩人有志一同地往龍煙苑去。
　　然而主人不在，乖巧禮貌的紅衣侍女仙鳳出來回覆。
　　「主人往不解巖去了。」
　　應對自然，舉手投足不失應有的分寸，果然具有龍宿潛移默化的好教養，反觀主人底下那些婢女……都已學會如何面對主人，駕輕就熟。
　　不解巖？主人才疑惑，耳邊劍子已然回答：「龍宿去找佛劍了？真是稀奇。」
　　佛劍是……第三個人？主人率直點頭，「那往不解巖去吧。」
　　劍子還在遲疑，已被主人拉著袖口，連拖帶拉地強迫走了。他望著佇立門口的仙鳳，一時話梗在喉間，沒有開口。
　　她的雙眼微微睜大，終究掩唇笑了。

　　路上，怕安靜的主人立刻抓了話題。
　　「阿劍，你們三個是怎麼認識的？」
　　「從小便認識的。」
　　「原來如此。」主人認同似地連忙點頭，「難怪你會跟阿龍認識。」
　　劍子皺眉，「……此話何意？」
　　「因為你跟阿龍個性很像。」主人拋下話，咻地一下又不見蹤影，眼前不知道是座落在哪的溫泉，跟著是滿臉享受的主人，正舒服浸沐著。
　　剛才那句話劍子不曉得作何解釋？肯定蒼白著臉不懂原因……主人老喜歡一鳴驚人，但不否認的是，主人的觀察力向來透澈。
　　因為相似，才猜得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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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子臉色難看，這也怪不得他，誰讓主人放他在原地等了近四個時辰。
　　天都黑了。
　　「香樓主，吾……」
　　「欸，阿劍吾明白。」抬手阻止劍子的話，主人總善解人意地替其設想，「天色晚了，快趕路吧。」
　　是這樣嗎？感覺有些奇怪……劍子啞巴說黃連地又被主人連拖帶拉，興奮地邁開步伐。
　　不過……
　　「阿劍你走前面，你要帶路。」
　　「……」

　　花了十幾分鐘來到目的地，不解巖。劍子站定腳步，然後看向主人：「香樓主，你不找溫泉了？」
　　「當然。」主人提步，經過劍子身邊偏頭問道：「不進去？」
　　忽然沉默的劍子，沒開口的跟著主人身後──
　　傳說中的第三人，會是什麼模樣？
　　想像不到。

　　事情急轉直下。
　　關於五夜溫泉的「殤」字，在一個意外下獲得解答──不愧是龍宿，到這邊仍然只有佩服可言。
　　先跳回主人與劍子，不解巖靜悄悄的，龍宿與其主人都不在。兩人相望一眼，「阿龍怎麼不在？」
　　「……一定是因為你剛才洗溫泉的時候花太多時間了，香樓主！」劍子憤憤說道，換來主人悠哉口氣。
　　「耶，阿劍。吾不過讓你多等一些時候，你這樣說太誇張了。」
　　「一些時候是三個時辰半？」只差沒咬牙切齒的劍子，把手一指，「你看天都黑了，龍宿當然也回去了！」
　　「那我們也回龍煙苑吧，阿劍。」
　　「香樓主！」
　　這結論挺自然的，可惜劍子不會接受，但那不重要，因為他們最後還是站在龍煙苑門口，這回不是仙鳳，而是拿著掃把正乖乖掃地的言歆。
　　言歆只抬眼望去一眼，便又低頭掃地。
　　主人匆匆打過招呼便進入了，尾隨的是劍子。
　　「龍宿回來了？」
　　「嗯。」
　　主人三步併作兩步踏入，隨即來到龍宿面前衣袖一甩，坐下。
　　「阿龍。」
　　龍宿沒有抬眼，僅用眼角餘光掃去，然後優雅倒茶。
　　「那個「殤」跟戰爭有關？」
　　隨著主人的話，劍子立刻大喊：「香樓主！」
　　龍宿執杯，晃了晃杯中的液體回答：「有。」
　　「那……」
　　「香樓主，你的重點在溫泉吧？」見兩人目光齊聚在自己身上，劍子咳嗽兩聲，「不要轉移重點。」
　　我家主人臉色寫滿問號，龍宿則是愉悅地笑出聲。
　　「香樓主，五夜溫泉位於離此西邊大約二十公里處，特徵嘛……大概是那邊有個廢棄的古井，汝依此為據點往下挖，運氣好的話，不出半刻便會有所發現。」
　　「阿劍走！」
　　「等……」
　　龍宿看著主人與劍子連袂離開，唇邊泛起深意的笑。
　　周遭景色不停拋在後頭，我感到疑惑的是，為什麼龍宿會知道？若是推斷無誤，五夜的「殤」與戰爭有關……而解答正是龍宿所提出的那個地點？可能嗎……或許，十夜溫泉與……

　　五夜溫泉早在十年以前就已現世，想當然的，如今只剩一池乾涸……但實際上看不出來痕跡，所以主人與劍子聯手且奮力地挖掘許久，毫無所獲。
　　「奇怪了，怎麼會沒有呢……」
　　主人一邊嘀咕，手下沒有停過。
　　劍子滿頭大汗地只想偷個閒休息一下，所以他掘一下便深呼吸兩口，效率非凡。
　　於是兩人繼續努力挖掘……
　　沒有溫泉噴出。
　　直至後來剛好有個老人散步經過，看了半天還是不懂這兩人到底在挖什麼的情況下好心詢問──皆大歡喜，老人貼心地告訴事實：溫泉曾經湧出過。
　　「曾經？」這是不想相信的主人吶喊聲。

　　時間是深夜，地點則是安靜的龍煙苑。
　　龍宿還在喝茶，剛好聽見他家仙鳳的呼喊。
　　「劍子前輩……」
　　她沒開口喊主人，想必知道喊了也沒用。龍宿就這樣一臉似笑非笑地表情看著兩人經過面前，往裡面的浴池而去。
　　「龍宿，借洗一下。」
　　「阿龍，謝謝。」
　　衣服髒汙到極致的兩人有默契地一前一後，踏入人家家裡不說，還想弄髒人家家裡浴池……我為主人的行為歎息。
　　仙鳳愧疚地喊道：「主人……」
　　「別放在心上。」僅此一語，龍宿便悠然地執起扇，緩慢掮著。
　　「可惜太早發現事實。」

白色雪地灑下不受喜愛的黑種子，清清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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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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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21樓發表於: 2012-09-17 21: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呀~久违的更新【笑】

居然往着灵异的方向发展去了——虽然我有猜到等人的姑娘和老翁已经是鬼魂了，但是真没想到那么大一群羊也是……之前还觉得羊群真可爱啊，满脑子都被“咩咩咩”的声音给占据了OTZ剑子大仙你不是道士么，不要也在一边白着一张脸啊——我真的能够理解香楼主需要被扶回来的心情OTZ
但是想想，那么日复一日地等待着，那样怀着期待却又害怕落空的心情真是执着啊，甚至都突破了生与死的界限，只专心着等待这件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吧。
PS。晴天的确有好心情呢~

第五夜的温泉，居然就这么揭开了龙宿隐藏起来的谜【好啦……是一部分一部分】，还有紫龙……香楼主的面具啊，其实香楼主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呢。不过还是对温泉执着的香楼主最可爱啦~~~
看到提到了不解岩还以为大师也会出来，香楼主你洗澡的速度，唔，还是不做评价了。
剑子和香楼主最后还是被龙宿耍了一把啊噗……阿芳【这谁】你不要叹息了，你家主人现在也是十分十分十分无奈啊噗

十夜温泉旅程正好过半，重重谜语也一点点展现了出来，很期待大人的下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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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漩

我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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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0)

22樓發表於: 2012-09-17 22: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來龍首也曾有護不了的人，許是如此，才造就他日後的淡然吧。

是說香樓主沒見過羊，集境沒有羊嗎？咩～～

兒子整個總攻氣勢，好MA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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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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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5)

23樓發表於: 2014-06-28 23: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給　ya君：

　　啊哈哈，不覺得香樓主本身就有這種體質吸引那些東西前來嗎（？
　　只是說真的晴天那篇叮咚一下就全想好了前因後果，只能說瑾真的是偏愛晴天了……如果人生一直是晴天就好了──那樣執著，不用管後果是什麼，想著、念著，專心去做便是了。所以很幸福啊，寫這篇的時候。
　　十夜才正好過半，感覺謎團愈來愈多、愈滾愈大，所以不要怕（？）嗯沒人再怕，請跟著香樓主一同嘻嘻哈哈找溫泉，悠悠哉哉玩江湖吧。
　　謝謝不棄觀文。

　　給　夜漩君：

　　因為護不得，才會更加地放在心上，無法放，是不能放。執著也好、淡定也好，都是龍宿大人的路，那條路會是什麼模樣，便由他自己來決定──
　　樓主肯定沒見過羊，不然便可以跟著劍子一同咩～了（欸
　　似乎還挺Ｑ的。（定案
　　謝謝不棄觀文。

　　那麼，容瑾向尚未忘記本篇的讀者說聲對不起，一句抱歉當然不能挽回什麼，但我還是要說，非得要說，對不起。
　　經過重新踏入職場，進入完全陌生的環境，瑾花費了太久時間熟悉，無法抽出時間動筆──一直是記著的，只是想寫找不到原先的心情，好的，是我忘記了太久，工作上、感情上，以及太多不需要再提起的事情，我會繼續寫下去，是的，瑾會讓本篇結束，其他亦然，雖然無顏說出這樣的話，但是謝謝大家。
　　↑這段話看來似曾相識，但可能還要再出現個幾次（？

白色雪地灑下不受喜愛的黑種子，清清淡淡。

頂端

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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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5)

24樓發表於: 2014-06-28 23: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期盼四回，可喜可樂。

其五點五、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不可能！
　主人驀地驚醒，他警覺地查看四周，就這動作而言，的確是一名武者本該具備的本能。主人快速地眨了眨眼，像是在回想，也像在思索……他可能一時之間弄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
　　單調的擺設，毫無半點多餘的裝飾品，一床一椅一桌，就這三樣。
　　這裡是龍煙苑的客房，很難想像，但的確是事實。想主人隨著龍宿家善解人意的侍女仙鳳走來門口的當下，還不敢置信地抬頭，然後轉頭一看，接著又回頭再看仔細……這是龍煙苑？
　　主人的疑問脫口而出，這是龍煙苑的客房？怎麼可能？
　　領略主人的困惑，穿著鮮紅服裝的仙鳳抿唇笑了，她揖身回答：「是的，香樓主，這是龍煙苑的客房。」
　　主人自發楞中回過神，「看起來不太像。」說著，他又再次地打量，嚴格說來是分辨，他看著房間從裡到外，又將目光移到外頭那處處是精緻、精緻、還是精緻的景物。主人那日決定要住在這裡的同時，便將所有能稱讚的都誇了一遍，在得知龍煙苑所有的擺設皆是龍宿巧思而成，更是驚為天人──這個只適合用在主人十分訝異的時候──「阿龍，你有沒有考慮兼職……」
　　「無。」
　　二話不說就打斷主人的妄想。龍宿看都不看一眼，揮手讓仙鳳把人帶走。
　　主人驚呼連連，我則看向那背對的龍宿，他正將手放在紫龍身上，很輕很輕。此時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麼，轉身回眸……座落的焦點應該是我的主人，香樓主。
　　那雙唇彎起了漂亮的弧度，龍宿別開目光。

　　才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主人不死心地又再度打開偷看外頭，深吸口氣，終於甘願把門關上，面對房間裡的異色。
　　「這裡是苦境嗎……」主人喃喃：「不，應該說這裡真的是龍煙苑嗎……仙鳳是不是把吾帶來哪個奇怪的地方了……」
　　也難怪主人震懾如斯，裡與外，天壤之別。想起仙鳳早前離去的模樣，她恭敬地答覆主人：「請香樓主住得習慣。」嘴角的笑意主人沒瞧見，他以為陷入幻覺，正呆滯地看著前方，一張床。
　　人離去了好一會兒，主人才意識到晚了是該歇息，把手放在門上許久，凝望著外頭景色許久，於是做出了又開又關如此莫名其妙的動作，吐出滿是問號的一口長氣。
　　「吾可以安然入睡嗎……」
　　主人的問題不是問題，當他一躺下的那一刻起，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找周公了。
　　逐漸沉穩的呼吸聲，正是安然入睡的證明。
　　一聲清脆，我的注意力瞬間被拉走，窗外落下了雨。
　　滴答分明，這雨，下了整夜。
　　不太想特別記起的，我與主人相遇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下雨天。

　　你的名字，不群之芳。
　　不群之芳。
　　……不可能的……
　　主人挺直地坐在床緣，從眼神看來還沒清醒，他的視線從我的身上移走，飄到了窗邊，稀落的雨勢尚未停止，主人出神了，他怔怔地看著窗外，這時天還未明，帶有陰暗不舒服的沉重感。
　　主人無語，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他陷入思索。
　　居然是惡夢啊……主人沒有出聲，但從他唇瓣張闔……算了，也許是心有靈犀，我讀得出那樣的話語。
　　居然是惡夢……嗎？那是迷惘，很難得在主人身上出現的詞彙。
　　苦境的雨，讓香樓主無所適從。想笑，却也只能一同沉默。
　　身為劍，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無奈。
　　「香氣……？」主人皺起了眉，他緩緩地逡巡周圍，沒有任何異常，那門外呢？主人聳聳肩，看得出他沒有想進行下個動作的打算──反正這裡是龍煙苑，天蹋下來都有龍宿在處理──主人肯定做下如此考量，雙眼一閉，繼續睡覺。
　　晚安。主人很像咕噥了什麼，我沒聽見。
　　我沒聽見。

　　「你醒來的可真早。」一大早主人便精神十足地叫喚：「阿龍，啊，等會在聊。」逕自放下配劍，主人極其自然地走了，早晨的沐浴清潔不能少，所以他去執行了，即使在別人家亦是如此。
　　已經無感到不改任何表情的龍宿稍稍偏頭，朝主人離開的方向乜去一眼，仍舊饒富深意地淺笑，執杯啜飲，悠閒高雅。
　　似乎感覺到龍宿有那麼瞬間往自己投來目光，反正我只是劍，不需要任何反應，所以任憑他看上兩三眼，還是裝死。只是紫龍的目光似乎與龍宿一致，這回停留了許久，却沒想移開的打算。
　　冷汗涔涔，還好只是把劍……閃得了龍宿，閃不了紫龍，我忽然有所心得。
　　『……什麼？』我出聲，很像還沒有跟紫龍單獨溝通的經驗，那這是第一次……怎麼會有點膽戰心驚？『紫龍？』
　　輕哼依舊，那是不仔細聽不會聽得的回應，紫龍慣有發出聲音……不，他根本沒打算出聲。
　　沉默……我跟紫龍對上眼了嗎？劍與劍的交會？其實沒有，因為紫龍的心從來不在別的事物身上……那是浪費時間。若劍有心，必然全副精神，只一心一意地追尋認定的人──是的，那是惟一的主人，對其紫龍而言，無非龍宿。
　　那不群之芳呢？……真是個好問題。
　　「對了，阿龍。」來去都像一陣風的主人著裝完畢，優雅地坐下後拿起杯子就喝……那不是要給你喝的吧主人？「昨夜……還是今天早上，你有聞到香氣嗎？」
　　龍宿挑眉，那是不是對主人搶走他杯子的行為頗有微詞不得而知，他微微打了個呵欠，語氣平淡：「無。」
　　「你沒聞到嗎？」主人再問，順手拿起桌上不是為他準備的糕點送入口中，「挺濃郁的香氣啊……」主人自顧地碎唸，一邊咀嚼糕點，「苦境的食物果然好吃。」
　　瞇上了眼，龍宿終究懶得開口，他看向門外，淺淺一笑。
　　「有誰要來龍煙苑嗎？」主人好奇發問，但得龍宿莫測高深的回答。
　　「吾最厭惡……言而失信的人。」
　　聽聞，主人却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原來。」

　　那句原來，要到半個時辰後才揭曉答案。隨著劍子仙跡在日落之前匆匆踏進龍煙苑，龍宿原先搖扇的手停了，他遮掩住半張臉，似笑非笑。「汝來得好時辰，劍子。」
　　「路上有事耽擱了。」說著，劍子面色不豫地拿起面前的茶一飲而光，「真是麻煩。」
　　「有事，何不說出來參考看看。」用著不是疑問的語氣，龍宿顯然只是純粹搭理，並無深究討論的意思，他將手往旁一指，「天蹋下來的難題，都有香樓主為汝承擔，汝不用怕，不必怕，不需要怕。」
　　「對。」我家主人極其自然地出聲了……哪天他因為這樣被賣掉我也不會感到意外，我忽視古塵的笑聲。
　　「呃，只是小事，不需要麻煩香樓主了。」
　　漫應一聲，可見主人沒放在心上，也根本沒在仔細聽，他的眼神難得的專注，却是看向了龍煙苑的內部……
　　「有事掛懷嗎？香樓主。」倒是龍宿主動開口了，他看著坐立難安的好友，體貼笑了：「有事要忙，汝就去吧，劍子。」
　　劍子瞪大了眼，好像想辨認眼前的人是不是龍宿般，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真的嗎？龍宿。」
　　「是。」
　　「可是，吾已經跟你約好了……」劍子躊躇不定，煞是為難，想來要辦的事與龍宿正放在天秤上左右搖晃，遲遲無法分出高下……『事情辦不辦不打緊，和龍宿約定好沒做到才打緊。』他的配劍悠悠地替他說出心聲。
　　紫龍投來冷冽的視線……等等，講的人明明不是我，為什麼連我也感受到了？
　　龍宿一笑，字句分明：「汝就去吧，劍子。」
　　既然如此，劍子見機不可失……他可能等這句話等很久了，立刻起身告辭。
　　頭也不回。
　　這事可真重要的緊。龍宿朝著遠去的白色背影吐出了煙，執水煙的左手有旋律地點了兩下，輕輕笑出聲，他將焦點轉移到主人身上，饒富興味地打量起難得如此專心又安靜的主人。
　　龍宿甫張開了唇，眼珠一個靈活轉動，便又閉口不言，再倒一杯。
　　生命中最安靜的時刻莫過於此……喔不對，再也比不上那個時候，才是絕對靜寂。人與劍怎麼不會有默契？主人自專注中回過神，匆匆掃過我一眼，然後是龍宿，和紫龍。
　　紫龍……隨著龍宿的右手輕撫，主人開口，語氣很奇怪：「阿龍，龍煙苑……還有其他的人在？」
　　龍宿眨眼，我沒看漏他那一閃而逝的奇妙光采，「無，龍煙苑無其他的人存在。」
　　主人曖昧地點點頭，「是嗎。」
　　「當然。」
　　龍煙苑的主人，疏樓龍宿，正滿臉嚴肅地頷首，那抹似笑非笑消減了幾許認真，反倒像是刻意認真的玩笑話……玩笑話嗎？龍煙苑還住著其他的人？
　　「那，阿龍，」主人站起身，順手將我帶上，「吾來幫你研究看看這香味究竟從何而來，請。」現在是演哪齣戲？主人不由分說地離開，後頭的龍宿姿勢不變，煙霧裊裊而升，逐漸模糊了他的容貌。
　　只是那句話我都聽見了，不可能主人他會沒聽到。
　　「龍煙苑，的確無其他的人存在。」

　　龍宿難道是在隱藏什麼？才剛有這念頭，我便立刻否定了，相較之下劍子所隱藏的定比龍宿來得多了，雖看龍宿這副紈絝子弟模樣，他擁有的身份多高我是不知道，但根據這幾日相處下來的心得，他必然不願、也不屑做隱藏之事。
　　主人的腳步沉穩，彷彿明白目的地般，他一步一步堅定踏著，在走了幾分鐘後，忽然一個停住，剎然回身。
　　後面什麼時候有人？──主人的敏銳程度果然不能與他的外表作為判斷，咳這不是重點──那是一名穿著湛藍衣衫的男人，突兀的是他的左手握著一株花，而那花正艷麗綻放。
　　如同鮮血一般的顏色。
　　主人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不過他的視線大概停留在花上，很久很久，久到讓人以為時間凍結在這一刻……主人今天果然有些異樣。
　　「香味。」主人忽然脫口說了兩個字，將手一指，「是那朵花。」
　　呵。那人輕聲笑出，「很重要嗎？吾的花。」
　　主人未答，却是左腳踏出，動作使我訝異……主人竟動手搶花？一陣交錯，主人竟連他的衣角都觸碰不到，噫的一聲，主人的速度加快了，連環攻勢下依然摸不到那人半分，苦境還有這等高手，我察覺主人的手撫上腰間。
　　「那口劍，不群。」那人說著，他知道我的名字？尚在吃驚，主人已經是劍起劍落……等等，為什麼是用腳？主人你不是要拔劍的嗎？
　　我無法開口，但與主人對戰的那人替我問了，他借力使力地退開了兩尺之遠，有些困惑地問道：「……你用腳？」
　　「你希望吾用劍？」主人立刻反問，聽起來好像頗有道理，那個人神色頓時顯得奇怪。
　　「也不是很希望。」他坦然：「你若用劍，吾必輸無疑。」
　　「那不重要。」
　　那人釋然地點點頭，「那什麼重要？」
　　「吾要你的花。」不愧是主人，從來不拐彎抹角，「你的花，有吾香獨秀想找的答案。」
　　那人笑了，清秀的臉龐漾出單純的氣息，「吾不要。」
　　……
　　主人瞬間無話可答，我感覺得出來。
　　「花，是吾僅存的惟一寶物。」

　　在主人看著他，而他又看著主人的這段時間，沉默是兩人的交流方式。
　　「花的香味，能夠蔓延七里，你能聞得見而不在七里之內……你有後悔的事嗎？」
　　「無。」主人的左手握住劍柄，字字清晰：「後悔，不能挽回什麼。香獨秀需要你的花，來證明吾的想法。」原來主人從未忘記，一直以為遺忘的事實，主人還放在心上……為什麼還不願放棄？那明明不該是你香獨秀所該追求的事情，香獨秀只該與溫泉有所關聯。
　　那朵花，無聲無息地流下了一滴紅色液體。那人看向了我，眼神柔和，「她與你的劍，起了共鳴。」
　　主人沒理會他的話，逕自說道：「阿龍曾經說過，苦境有一名異人調香者，他手上的花所散發的香氣會使人回到過去。」
　　「回到過去，但並不能扭轉過去。」他說著，表情冷漠，「不過自我介紹一下，吾是調香人，吾比較喜歡人這個稱呼。
　　「再問一次，香獨秀，你有後悔的事情嗎？」
　　劍柄上傳來的溫度愈發熾熱，主人使命地握住了，他聲調平穩：「不給花也可以，那香獨秀只好得罪了。」清脆一聲，主人將劍直指，我看見他唇角上揚──那是真正的香獨秀，淒絕、美絕、冷絕，集境第一劍者。
　　接著，光影交錯。

　　──如果他需要，那給他好了。
　　──是誰都無所謂，反正……不就是如此嗎？
　　──嗯，我會專心做好我的本分，雖然沒有經驗，但是，我相信我也不需要做什麼。
　　──只因為是你，香獨秀。
　　你的眼中，充斥著驚訝錯愕，在狂奔過來的那一瞬間，一切都成了事實。
　　──……
　　──不可能的……
　　──不可能……

　　「香樓主。」龍宿特別的嗓音響起，我清醒過來……劍也會失去意識嗎？還在納悶，入眼的龍宿臉上倒是沒半點擔憂，他搖了搖扇，再次呼喚：「香樓主，汝還好嗎？」
　　主人依舊沒動靜，他呼吸平穩像是沉睡了，龍宿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奇了，也沒發燒，怎麼會暈在這邊？」龍宿不經意地往左看去，然後是右邊，他抿住了唇，隨即一個巴掌俐落地打在主人面頰，不偏不倚──說時遲那時快，主人一躍起身，龍宿則是反手將扇掩住了半臉，很難說得清那是什麼表情。
　　「阿龍。」主人的語氣平淡，是喜？是怒？身為配劍無法看見是有些可惜。
　　「吾在此。」龍宿舉手回應著，琥珀色的眼眸眨呀眨，我猜不到他下一步什麼動作……完全不能想像。
　　驀然，我被拋了出去──說得準確些，是不群之芳讓香獨秀拋了出去，力道不大不小，穩穩插在地上。這是，下戰帖的意思嗎？我看見主人一反平常，那是……記憶中的面容。
　　「阿龍，你知道他是什麼嗎？」
　　龍宿將頭微偏，「不群之芳……？」
　　聽聞回答，主人不知為何笑了，「阿龍，你知道嗎？吾的劍擁有自己的生命。
　　「不群之芳，擁有自己的生命。
　　「你知道嗎？阿龍，吾的劍，不群之芳……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放棄了他原本擁有的，然後成為了吾的配劍。」
　　……他曾經是人。
　　……
　　……
　　龍宿眨眼，眨眼，再眨眼，低聲喃喃：「太久沒洗溫泉原來會神智不清嗎……」發覺主人的目光正緊盯著自己，他笑出聲，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但見主人走了過來，伸出了手。

　　──既然如此……
　　──你的名字……不群之芳，以搭配吾香獨秀的名號。

白色雪地灑下不受喜愛的黑種子，清清淡淡。

頂端

非瑾

級別: 聖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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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5)

25樓發表於: 2014-08-04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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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

　　我不相信你。
　　我不相信你了。
　　再也沒有人可以相信了。
　　……
　　……

　　主人與龍宿四目相交，無言以對。不知道兩人對望多久，只是感覺此時此刻全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彼此注視著對方，依然沉默。
　　咳。
　　有一聲咳嗽，但可能是小聲了些，不起眼了些，總之沒吸引到任何注意，就這樣歸於了靜寂。
　　咳咳。
　　兩聲咳嗽，主人眨了下眼，沒有動作；反觀龍宿，唇邊似笑非笑，仍舊氣質高雅，他也是沒有動作。正當安靜再度襲來，那不甘寂寞的咳嗽聲愈發劇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終於，兩人默契十足地回過頭，說了句話：「感冒的話就去看醫生。」
　　主人貼心繼續說著：「只是阿劍，吾沒想到連你這樣不凡的出道人也會感冒，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講了兩句多餘的話，看得出劍子的臉色起了變化，主人走過去，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保重啊，阿劍。」
　　劍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可能還在想如何反駁的當下，先讓龍宿補了一槍。
　　「吾聽說笨蛋是不會感冒的，如此，果然不實。」
　　「笨蛋是不會感冒的？」主人再開第二槍，「原來苦境還有這種說法，吾倒是初次聽得。」
　　主人的第二槍肯定沒有殺傷力，所以龍宿理所當然補上第三槍。
　　「香樓主，現今劍子已經感冒了，代表這句話所言不實，笨蛋還是會感冒的。」
　　「原來如此。」
　　兩人極有默契地一同看著劍子，後者面無表情，他嘴唇微動，主人率先喊出聲：「阿劍你……」一把扇子遮住主人的口，龍宿淡淡開口：「好了，可以不用再說一次。」
　　『你家主人罵髒話了。』難得我可以這麼悠哉地開口損著古塵，看他無話可說還滿趣味的。
　　劍子深吸口氣，目光在主人、在龍宿身上來回打轉，然後閉上眼，吸氣，再次吐氣，「龍宿，你有事找吾？」
　　「無。」半點思考也沒有，快速否定的龍宿，努了努嘴，「是香樓主找汝。」
　　「……有嗎？」這是認真思考過的主人，他不解地看向龍宿：「吾找阿劍嗎？」
　　「也可能沒有。」
　　「應該是沒有，吾不記得吾有找阿劍。」
　　「那可能沒有。」
　　「應該是……沒有吧？」
　　一搭一唱的兩人配合程度意外的好，劍子點下頭，轉身就要離開。
　　「啊啊，阿劍吾想到了。」一個起步，劍葩的名號不是喊假的，主人立刻擋在劍子面前，龍宿在後頭發出讚賞的聲音。
　　「……什麼事情？」
　　「六夜溫泉！」
　　主人與劍子深情對視，不，是單方面只有主人以灼熱的視線盯著劍子，分秒不移──那是盼望洗到絕世溫泉的認真，對劍術若有這樣的執著……龍宿在一旁搖扇，又是惋惜又是遺憾地歎口氣。
　　真的惋惜嗎？龍宿的眼中藏著少許的戲謔，他抿了抿唇，沒說半句話。
　　『阿芳。』
　　……那是誰？得不到回應的古塵再次叫喚：『阿芳，吾在喚你。』
　　『……什麼？』
　　『紫龍他主人可能是在想，若是你主人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劍之上，今日便不只是香獨秀。』
　　便不只是香獨秀嗎？我敷衍地應了聲，這個事實在我成為他的配劍時就已深深體悟──以溫泉為己志的香獨秀，劍對他而言不過是沒溫泉洗的抒發管道，可以想見主人劍藝如此精絕，昔日那沒有溫泉洗的日子說有多長就有多長。
　　『可以這麼說，也不能這麼說。』我模稜兩可地給予回答，感受到紫龍也投來疑惑的訊息，『呵，也許日後，這個回答有得到解釋的時候。』
　　『不要吊人的胃口！』古塵壓抑不住好奇心大聲問著，我沒再理會，剛好看見劍子臉色複雜……不對，他從被主人擋住的那刻起臉色就很複雜。
　　吾都忘了還有這回事……他無聲動著嘴唇，主人忽略了，逕自搭上他的肩膀，強迫地拉近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阿劍你看。」將書二話不說地湊上前，只在自己眼前不到一公尺的距離，劍子想逃都逃不了，只好無奈地觀看書的內容。
　　劍子專注盯著，一秒過去了，然後是兩秒，三秒，四秒，五秒……
　　龍宿淡淡開口了：「劍子，那是異邦文字汝看不懂的。」
　　原來是異邦文字，怪不得無法理解。主人若有所思地頷首，同時讚賞地看向龍宿，大有「不是龍宿解不開謎題」的頓悟，他靠近龍宿，滿臉堆笑：「那麼阿龍，你一定能夠讀出這是什麼訊息吧？這六夜溫泉的下落是……」還沒說完，龍宿已冷冷打斷了話。
　　「吾非異邦之人，讀不懂。」
　　可是你看得出這是異邦文字……主人叨唸著，「阿龍你再看仔細點，說不定靈感一來你就忽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
　　龍宿抬眼，注視我家主人，後者正眨巴雙眼，滿是期待地等那靈光乍現，他的溫泉就能從天上掉落下來，真是可喜可賀。
　　移開目光，龍宿喊住趁人不注意便想逃跑的劍子，「好友，汝不是有結識來自異邦的朋友，這個問題就交給汝了。」
　　才聽到前半段，主人的雙眼已是閃閃發光，他緊握劍子的手，再次語重心長地說道：「阿劍，吾就知道吾沒看錯人，你果然值得信任。」

　　路上。
　　龍宿百般聊賴地搖扇，時而瞥向他的好友，至今不敢和他相看的劍子仙跡。
　　「獨樂樂不若眾樂樂，你說是不是，香樓主？」至今只一味和我家主人聊天打哈哈的劍子，扯開話題的當下又不忘將責任全丟給主人，反正香獨秀那樣好相處，提到溫泉便全盤接受任何事情，遑論是別人特地扔給他的圈套。
　　縱千萬陷阱，香獨秀往也。
　　前提是前方有世所稀的溫泉，這是很重要的註解，對主人而言。
　　「當然當然。」瞧主人開心地快步連連，好幾次把龍宿遠遠拋在後頭，還是劍子細聲提醒才適時放慢腳步，配合龍宿的步履緩緩，他轉過頭打開話題：「阿龍，你猜看看六夜溫泉會是什麼樣子呢？」
　　「吾沒興趣猜。」那廂一秒便結束了話題，主人完全不在意──也是，自我感覺過於良好的主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他是真的不在意地繼續打開下一個話題：「那阿龍，你覺得六夜溫泉會隱藏在什麼地方？」
　　「吾不知道。」那廂猶然是一秒結束問話，語氣冷，面色亦冷，冷得幾乎讓人一看就曉得此人現在不宜打擾──但我家主人為何物？乃劍界奇葩，人更奇葩……奇到無可再奇，還是只能用一個「奇」字涵蓋之。
　　……也絕對是無法涵蓋完全。所以那奇葩三度打開話題：「阿龍，你感覺異邦文字寫的會是什麼內容？」
　　那廂沒在第一秒鐘回答，只稍稍揚了揚眉，很自然地看向他的好友。
　　「呃……香樓主那不重要，待會我們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說得也是。」主人聽話地點點頭，面露困惑，「阿劍，天氣很熱嗎？為什麼你衣服後面濕成一片？」
　　劍子的笑容僵住了，他發出「呵呵呵」的聲音，配劍倒是替他回答了：『沒事又拖紫龍他主人下水，真是學不會教訓。』那聲歎息，可是直率地表達出身為配劍對於主人的不知好歹……還是歎息。
　　『紫龍的主人的確是……』我跟著出聲，和古塵默契一同。
　　『不能惹。』

　　事情在拜訪劍子的朋友，那位來自異邦來的朋友下結束了……怎麼可能如此順利，有主人在，簡單的事情都會變麻煩。
　　三人站在原地，當中兩人緊皺眉頭思考著，而最突兀的第三人還是搧著風，心緒不寧地望著遠方。
　　「阿劍，你那位朋友有沒有讀錯意思？」主人第七次問道：「六夜溫泉是ㄒ一ㄣˋㄖㄣˋ……吾想到的那個信任？」
　　「應該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些心虛的劍子繼續說著：「他都說是他們那裏的文字了，理應不會有錯。」
　　「嗯……那信任是苦境的一個地方名稱？」
　　劍子的眼珠子轉呀轉，他不確定地回答：「吾沒聽過這個地名。」
　　「吾想也是。」主人一個點頭，立刻來到龍宿身邊，「阿龍……」
　　「吾沒聽過。」
　　「那阿龍……」
　　龍宿睨了眼還在想要說什麼話的主人，臉上突然閃過驚訝之色。
　　「阿龍？」
　　「龍宿？」
　　不管兩人同時叫喚，龍宿使出輕功飛奔而去，直留我家主人和劍子面面相覷。
　　「阿劍，現在是什麼情況？」
　　「跟著龍宿去看看吧。」
　　「嗯。」
　　才剛提步，前方的主人不預期地停了下來，劍子沒好氣地出聲問道：「敢問發生什麼事了，香樓主？」
　　背對劍子的主人，看不見是什麼表情，只聽聲音平平淡淡：「沒什麼，吾只是忽然疑問……你懂過阿龍嗎？阿劍。」
　　劍子沒有說話，一逕地注視主人背影，嘴唇微微上揚，「香樓主，劍子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他聽過龍宿某天唸著香獨秀這三個字，那時的語氣說不出哪邊奇怪，可能單純是無意識喊出口罷？那時的龍宿見他疑惑目光，還是一貫似笑非笑──那笑容永遠阻絕著他人更深一步的認識，除了冷漠更是特意建築而成的城牆，跨不過龍宿自身劃出的界線，人與人的鴻溝，再深也不及與龍宿的勉強疏遠。「香獨秀怎麼了？龍宿。」他刻意搭理著，不是如此龍宿不會回應自己，只有逼迫……龍宿從來不是習慣談論自己的人，而是孤高驕傲的龍。
　　他是仙，與龍相伴理所當然。於是厚著臉賴在龍宿居所，談天說地，只為把龍牽回人間，不再寂寞無依。那時的龍宿僅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句無。他不意外那句回答，只凝著龍宿的紫龍扇，自那次過後便罕見離身……龍宿的防衛顯而易見，這樣也好，有形的物體往往比無形的意象來得容易突破，和龍的感情只會愈來愈深，他如此相信著，希望不是一廂情願。
　　想得遠了，劍子回過神來發現只剩下他一個人留在原地，「……人呢？」

　　主人使出超絕輕功，一路上不見遲疑，他的直覺向來敏銳，尤其和溫泉有關的事物──比如總是和溫泉有緣的龍宿……他會在哪裡？主人一個眨眼，突然地轉過方向再次飛奔而去。

　　……
　　……
　　有那樣一個人，讓我珍而重之地懸在心上。
　　明明是那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一夕過去什麼都改變了。
　　還是那樣我知道的一個人，雖不再見是什麼將距離拉開了。
　　那一個人……仍舊是那一個人嗎……
　　不懂呀、不懂呀……我反覆問著那一個人，怎麼會什麼都不願意說出口。
　　我們之間的情感如此淡薄，竟是如此經不起挫折。
　　好恨……好恨……我恨上天這樣對待，更恨不作解釋的你。
　　既然如此我只好親手埋葬了你，親手埋葬……
　　……
　　……
　　「阿龍。」主人叫出聲，一剎那時間彷彿停止，眼前的龍宿表情奇怪地先是看向主人，然後轉過頭走上前。
　　「……又發生什麼事了？」姍姍來遲的劍子還弄不清此時情況，主人聳肩表示他不清楚，反觀龍宿正站在一張琴的面前，總是冷淡的神色出現一絲悲傷。
　　奇怪了，他剛剛來的時候似乎聽見琴聲……是錯覺嗎？「香樓主，方才是龍宿在彈琴？」
　　主人滿臉問號，「沒有啊，吾一來到這裡就看見阿龍失了神地站在這裡，剛才喊他就自己跑過去那邊了……」主人說著說著突然閉口不言，他迅速地靠在劍子身邊，小聲地說道：「阿劍，剛剛你是不是有聽到琴聲？」
　　「是啊，所以吾才會問你……」還沒說完，主人已緊緊抱住劍子，渾身發抖，「……又怎麼了？」
　　主人一臉欲哭無淚，「阿劍，阿龍根本沒有碰到琴，是那張琴自己彈起來了……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會有那個東西啦！」
　　劍子眨眼，又是眨眼，他抬頭看著艷陽高照，再低頭看著瑟縮顫抖的主人，好不可憐……不對，「……你先離開吾，不要抱那麼緊，很噁心。」
　　「阿劍保護吾，吾知道你人最好了，你叫那個東西不要過來，吾會怕。」
　　劍子無言以對。誰管你會不會怕。此時他正無聲動著嘴唇，見我家主人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他歎了口氣遂看向不遠處的龍宿，才要出聲叫喚，却見龍宿揚起手，指尖碰上了琴弦。
　　瞬間，紅色液體連連滴落，染紅了龍宿腳邊塵土。
　　「龍宿。」劍子一聲叫喚，拖著主人快步來到龍宿身邊，「讓吾看看。」他抓住龍宿的右手，便蹙起了眉頭──只不過是琴弦而已，傷口怎麼會這樣深？龍宿的手宛若被利刃所割，近乎見骨……不行，必須先止血。念頭一起，劍子正要動作，瞥見主人還賴在他身上，他頭痛地揉了揉自身太陽穴，隨即扯下主人的一大片衣袖，將之纏繞在龍宿的指頭……不，是整隻手。
　　龍宿看著他的好友，許久。
　　「劍子，吾只傷到了一根手指頭。」
　　劍子鎮定回答：「吾知道，布很多不要浪費，先止住血比較重要。」
　　龍宿輕輕一笑，晃了晃自己右手，「汝包紮的技術也是天下無雙。」
　　「……這還用說。」
　　「呵。」龍宿打量起劍子……和與他親暱黏在一起的主人後，忍不住噗嗤一笑，「香樓主又怎麼了？」
　　劍子試圖推開主人，奈何徒勞無功，主人的纏人技巧如斯高明，「吾來之前好像聽見了琴聲？」
　　「嗯，是啊。」
　　「沒有人彈琴却有琴聲？」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劍子明顯感覺主人又更勒緊了自己一點，「……香樓主，你是習武之人，力道不比平常人，不要抱吾那麼緊。」
　　「阿劍吾會怕，快點離開這裡。」
　　劍子翻了翻白眼，等著龍宿回應。
　　「是的，這張琴自己彈了起來。」說著，龍宿又往琴看去，「它怨恨著……嚴格來說，它昔日主人的怨恨包圍了它，才會讓它彈出那樣的琴曲。」
　　……我在月光下為你彈琴，紀念我們死去的感情……龍宿的眼神變得柔和，伸出他完整的左手，碰上了琴弦，然後……
　　「……」劍子說不出任何的話，他只能選擇沉默。
　　看著自己的左手鮮血直流，龍宿眨了眨眼，面容無辜，「抱歉，劍子，吾不小心忘記了。」
　　劍子再撕主人另一邊的衣袖，故意大力地包紮，「你的手是拿來彈琴的，要好好照顧。」
　　「欸，汝說錯了，劍子，吾的手是拿來捧汝泡好的茶。」

　　地點回到龍煙苑。
　　主人因為受到太多驚嚇而跑去洗澡……聽起來合情合理，但劍子沒興趣聽下去，只知道主人終於離開了他，還他一身自由，可喜可樂。
　　「那張琴，你要怎麼處理？」
　　龍宿沉吟，他以右手執杯──他家乖巧的侍女仙鳳看見自家主人雙手的慘狀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差點沒暈過去，聽得龍宿解釋後才總算放下心，她細心地解開右手粗糙的包紮，動作輕柔到像是在碰觸一件稀世的古董般……重新包紮好右手的食指後，她原本要繼續解開左手更粗糙的包紮，但龍宿阻止了她。「這是劍子的心意，明天再幫吾弄吧。」臉上雖露出了為難，聽話的仙鳳仍恭敬地行禮，「仙鳳明白了。」
　　「……仙鳳剛才要幫你重新包紮，你做什麼不讓她弄？」看著龍宿總有意無意地將左手揚了揚，說不出的刺目……與惡意，那片布果然是太大塊了，這不能怪他，只能說衝動之下很順地就撕下來了，還好是香獨秀的衣服。
　　「無所謂，行動沒什麼不便。」龍宿悠哉說道：「何況看見這個會讓吾的心情愉悅，就讓吾多看幾眼。」
　　聞言，劍子老實地道歉了，「是吾弄得太醜。」
　　「怎麼會呢？」龍宿還是悠哉悠哉，以不慣用的右手執起水煙啜了一口，「如此趣味的包紮技術，拆了可惜。」
　　「……」劍子決定不要去管龍宿手上的傷，動手包紮已經是個錯誤，他馬上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吾，龍宿，那張琴你要怎麼處理？」
　　「琴聲。」龍宿一陣琢磨，方開口道：「汝有聽見嗎？」
　　「吾到那邊的時候，只聽見急促的收音。」
　　龍宿點點頭，「那是被香樓主的聲音喝住了，吾只聽了一半。」即便只有一半，他也聽得完全了，那不堪的來龍去脈，教人唏噓的悲曲餘韻。
　　月掛中央，清涼的月光灑落一地。一張桌子坐著龍宿與劍子，還有兩個座位……此情此景，若不是主人出現，絕對會是非常漂亮的一個畫面──誰讓我家主人身披浴巾，全身上下就只披了條浴巾，說有多突兀就有多突兀，他緩緩走向前，絲毫不覺其他兩個人的視線同時別開，各自看向左右。
　　有礙觀瞻。
　　「吾讓仙鳳幫吾的衣服拿去修補了。」主人解釋著這一身浴巾的緣由，但似乎沒人想理會，「阿劍，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的關係。」
　　「龍宿受傷了。」立刻把焦點丟開的劍子。
　　龍宿移回目光，見主人正要坐下，他喊道：「香樓主，汝坐劍子左手邊的位　置。」
　　「這邊不也是空的嗎？」吐出疑惑，但主人依舊乖乖地來到另個座位坐下，才要開口，他便看見了遠方的一樣熟悉物品，下一秒他抱住了劍子。
　　動作之快只在頃刻，龍宿對此變化嘖嘖稱奇。
　　「……放開……吾……」劍子險些喘不過氣，他奮力想擺脫主人，然而主人却是文風不動，「香樓主你快放手！」
　　「為、為什麼那張琴會在這個地方？」主人用手顫顫指去，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眼，可見有多畏懼那個東西。龍宿發現這個事實，唇角更加上揚。
　　「龍宿。」
　　假裝沒聽見劍子的叫喚，龍宿偏著頭說道：「趁著月色迷人，聽吾說個故事吧。」
　　「……你先幫吾推開香獨秀再講故事。」
　　龍宿搖搖頭，「不行的，劍子，故事已經開始了。」他深吸一口氣，靜靜地看向那張琴，啟唇。
　　「他與那個人，是性命相交的朋友。記不得如何相遇，從他有印象以來，那個人一直伴在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也是不離不棄……」
　　他被所有人誤會了。
　　一個渺小而荒謬的意外，讓所有人把矛頭全指向了他。
　　言語如利器，只消出口便留下了代價，是重是輕，皆狠狠地傷透了他的心，眾口悠悠不外如此，無人肯接受他的解釋，盡是藉口。
　　謊言。
　　你還要再編織多少謊言來彌補你的過錯！那句話他清楚地聽得了，說不出是心冷還是絕望，他還需要做些什麼？不，都不必了。他喃喃唸著同樣一句話，拼了命地找尋那個人。
　　為什麼你會不在身邊？誰誤會都沒關係，他只想知道那個人的想法。
　　他找到了那個人。
　　却親手殺死了那個人。
　　「……」劍子盯著龍宿，後者看向他，輕笑，「怎麼了，劍子，這故事的結尾就是這樣。
　　「那張琴的主人親手殺了他的知己，只因為他認為他的知己也不相信他，如此而已。
　　「那張琴，很可笑地取名信任。」
　　主人聽到關鍵字動了一動，他慢慢地抬起頭，「是真的嗎？阿龍，你說那張琴……」
　　「是，汝在找的六夜溫泉，信任。」
　　主人聽著，好半晌做不出反應，倒是劍子先提出問題：「那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故事？」
　　斂下長瞼，龍宿表情嚴肅，「汝看不見嗎？劍子。」
　　「……什麼意思？」
　　龍宿表情愈加嚴肅了，「方才那個故事不是吾說的，」停頓了會，他刻意看著主人，一字一句：「香樓主，那張琴的主人正坐在汝的對面，故事是由他所說，汝沒看到嗎？」
　　定眼一看，劍子右手邊的空位，彷彿聚集了若有似無的白霧……
　　「……」
　　「……」
　　於是，月光柔柔地照射昏倒在地的兩個人，因為姿勢不甚優雅，所以龍宿轉過頭，慢慢說道：「汝編造了故事。」
　　你不也編造了故事。
　　「有嗎？」龍宿低聲一笑，「告訴吾，真正的結局是什麼？」
　　……誰不信任誰，便殺了誰。
　　龍宿抿了抿唇，「難怪汝需要吾這樣做。」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張琴面前，抬起了右手，揮落。
　　「信任不存，汝留著何必。」
　　煙霧瀰漫，那聲歎息長久不絕。

　　太陽升起以後……
　　「阿龍，那、那個東西呢？」主人神經兮兮地東張西望，不忘靠在劍子旁邊，親暱地沒有距離，「還、還有那張琴……」
　　劍子嫌惡地推開主人，「離吾遠一點，香獨秀。」
　　主人扯住劍子的衣袖，繼續追問：「阿龍，你說那張琴是信任，它跟六夜溫泉有什麼關係？」
　　龍宿喝著茶，很是悠閒地開口：「那張琴的主人生前和汝一樣喜愛溫泉，而那張琴或許藏有暗層，他將六夜溫泉的所在地寫在紙上放了進去也說不定。」
　　「阿龍，你說的是真的嗎？」相較於主人的吃驚，劍子倒是懷疑地看著龍宿而沒說話。
　　「當然。」龍宿堂而皇之地點頭。
　　「那、那張琴……」雖是恐懼，但對主人來說溫泉還是很重要的，「阿龍，那張琴去哪了？」
　　「被他的主人帶走了。」
　　主人的臉色發白，連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溫泉……六夜溫泉……」
　　龍宿好心地說道：「如果香樓主非常需要那張琴的下落，那龍宿可以告訴汝它去了……」
　　「不！」主人大舉雙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想來吾與六夜溫泉注定無緣，注定是無緣。」
　　「既是這樣，龍宿也就不勉強了。」
　　一旁的劍子，怎麼會錯過龍宿唇邊顯而易見的笑意……

白色雪地灑下不受喜愛的黑種子，清清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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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ng5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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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26樓發表於: 2014-08-06 01: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信任不存。留之何用。好有個性的琴。他不想當悲劇的見證?。信任須要默契。時間來建立。外在客觀證據顯示。無法避免誤會。是朋友就多個機會理解才是。
不解釋轉身離開。是悲劇起源。也是對朋友最殘忍的回應
擁有人格的琴劍。真的動人有趣。。
讀非瑾文。會讓我想起倪匡奇幻小說
香。是我兒子很喜歡角色之一。
鬼月看樓主鬼話連篇。小刺激。
現代溫泉探測儀可以測出溫泉位置。屬地球科學範疇。東方人喜好溫泉。我不喜硫磺泉。關子嶺泥漿泉。廬山。知本。。。建議樓主去礁溪。花點銀子。老爺酒店耗上一日。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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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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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0)

27樓發表於: 2014-10-14 16: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香樓主再與溫泉失之交臂

我該期待您泡到第十夜的溫泉嗎？

兒子整個總攻氣勢，好MA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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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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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5)

28樓發表於: 2014-12-10 00: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給　ｙｏｎｇ君：

　　咻的一下鬼月就過了（？）還是感謝　君的不棄。看瑾的文章的確是鬼話連篇，盡是些不可怕的鬼言鬼事，若真的是，豈有這麼執著與任真？
　　只是怎麼大家都要介紹瑾洗溫泉……啊哈哈倒還真的沒洗過，有機會必然嘗試看看，先謝謝推介了。
　　香樓主是個很可愛的角色，至真至性與至單純──一個人全心全意專注某件事去做，一直在做不也很可愛嗎？
　　謝謝觀文。

　　給　漩君：

　　一定會泡到溫泉的喔！（？
　　至於是什麼樣的溫泉，欸，既然是溫泉那就無什麼差別，只要溫泉就行了是不？
　　謝謝觀文。

　　再次重新更新，因為時間緊迫……好的，瑾會努力在期限前完全本文，謹謝謝還有再看的讀者們，非常謝謝。

白色雪地灑下不受喜愛的黑種子，清清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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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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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5)

29樓發表於: 2014-12-10 00: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其六點五、

　　恰逢秋季，滿天楓雨。
　　明明是一副很漂亮的畫面，但畫面裡有了主人以後……有點不太漂亮──可以想見是因為主人正在洗他的溫泉，享受自娛。
　　「……吾有問題。」氣質翩翩的出道人開口了：「香樓主，賞楓就賞楓，為什麼你偏偏要一邊洗溫泉一邊賞楓？」
　　「溫泉，賞楓，人生兩大樂事。」主人以迷濛的雙眼緩緩回答，「只要有溫泉，何者不能。」
　　這個意思應該是只要有溫泉洗，做什麼事都是理所當然。
　　劍子閉口了，想來他正為了開啟這無聊話題而自責不已，他默默泡著茶，同時為身邊的龍宿重新斟上一杯。
　　龍宿瞄了他一眼，涵義非凡。
　　『欸欸，阿芳。』
　　總有不識場面的主人與其配劍，劍子古塵，天下無雙。我啊了聲，當作回應。
　　『你知道嗎，阿芳。』古塵的聲音忽然低八度，『別人說話的時候要認真回答才有禮貌，不要跟你主人一樣。』
　　『……』我不太想反駁，却又覺得不反駁是損自己的劍格……左右為難之下，我還是回答了：『什麼事？』
　　『欸，呃，嗯……』在吞吞吐吐好一會兒，古塵不乾不脆地問了：『阿芳聽說你是人？』
　　停頓半秒，『啊？』
　　『沒沒沒，當吾沒說話。』
　　見古塵真的沒再開口，我倒是樂得不作解釋……只是古塵的聽說，會是聽誰說的呢？莫非是……不，不可能的，我立刻否定了這個可能。
　　如果是紫龍說的，那肯定會下紅雨。
　　「下雨了。」龍宿皺起眉，向來討厭雨水的他立刻站起身，尋找避雨的地方，隨即，他待在楓樹底下，還是顧盼自得。
　　相對之下……還是不要比較好了，感覺不太能比較。我的主人香獨秀仍然浸泡在溫泉裡，說有多悠哉就有多悠哉。「阿劍汝看，在雨中紛飛的楓葉更動人了。」
　　主人口中的劍子，採取了聽而不睬的做法，他跟著來到龍宿身邊，「龍宿你看，好漂亮的楓葉。」
　　龍宿立即乜了他一眼，劍子假意咳嗽，「呃，吾的意思是，自那次過後，吾和你似乎很久沒再賞過楓葉了。」
　　那次過後？很久？察覺到關鍵字，我故意發出聲音，果不其然，總有個八卦會長急著跳入坑，樂此不疲。
　　『對對對，就那次嘛，』八卦會長古塵出聲回應，順道把紫龍拉下水，雖然後者從來沒理會過他。
　　『紫龍，那次過後你主人是不是沒再主動看過楓葉了？』
　　事情總如這場大雨般，出乎意外──感覺語法有點奇怪，但是現在用來形容紫龍的反應，却是再適合不過了。平常喚他三聲也不見有所附和，而今居然開口了。
　　『嗯。』
　　……即使只有一個字。但對於“那次”我是愈來愈好奇了，『那次發生了什麼事嗎？』
　　『哼哼，阿芳你想知道嗎？』
　　把「不想」兩個字硬是壓了下去，我緩緩回答：『嗯，很想。』
　　『哼哼哼……』
　　「呵。」龍宿忽然輕笑出聲，他叫喚：「劍子。」
　　「啊？」
　　「吾突然想起那好久不見的好友了。」
　　好友？劍子臉上滿是疑惑，接著恍然大悟，「龍宿你是指……」
　　「欸，汝與吾的好友，佛劍分說。」語畢，龍宿踏進了逐漸轉小的雨中，回眸，顧盼自然，「汝去問問那愛洗澡的香樓主去也不去，吾好為他引薦一番……汝說是吧，劍子。」
　　身後，劍子莫名地感到一陣寒顫，這句話是認真的還是說笑的？相識許久的他，竟然有片刻時間無法分辨得出，他眨了眨好幾回眼睛，正下定決心時，甫一回頭，却見香樓主衣衫正常地站在面前，他一個吃驚，「香獨秀你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
　　聞言，主人模樣正經地偏頭思考，沉吟了約莫兩秒：「不多不少，大概四分鐘又三十六秒吧。」
　　「……不用回答那麼詳細。」
　　主人皺眉，八成想著這不是你問的問題嗎？然而劍子選擇忽視他的神情，逕自說道：「你洗好了？哦，龍宿說要為你介紹一個人，走吧。」
　　主人眉皺得更深了，都不用問過他的嗎？不過他是隨心隨性又好講話的蕪園樓主，自然點點頭，應允了。他提步跟上，隨口叫道：「阿劍。」
　　「啊？」
　　「那次過後，為什麼你與阿龍就沒再賞過楓葉了？」
　　劍子驀然停止腳步，腳下還顯然太匆促，差點絆倒自己，他穩了穩身子，沉默了一會，「劍葩、劍葩……還是小看了……」幾句喃喃自語主人想必是聽見了，他却只是揚了揚眉，耐心等待劍子的回答。
　　不過裝傻功力十足的劍子終是呵呵笑，搪塞幾句你聽錯了便邁步而去，也不管主人是否跟上了。「看來是阿龍或是阿劍，都藏有不少秘密。」主人不經意地說著，他當然知道前方的人耳力不會輸給自己，即使聽得了，也不會回答。
　　無妨。主人唇畔流露明顯的笑意，便當他是愛溫泉的香獨秀罷。
　　『欸，阿芳。』
　　『啊……什麼？』
　　『你跟你主人好像。』
　　於是，是該學習主人的聽而不聞，我沒作任何回應，那是聽見了也無須表示的話語。主人的側臉一如往昔，淡淡的笑涵蓋了太多，能知與不能知的，有人懂及其無人懂的……還是沒人體會。
　　果然是無妨。

　　龍宿的腳步不曾停留，背影旋即隱沒在一個轉彎處，主人止步了，順便拉住劍子的衣襬。
　　「……怎麼了？」不得不跟著停下的劍子，扯回了被拉的衣襬，一臉無奈，「就是那了，不解巖。」
　　不解巖。只在嘴上唸了一次，主人漫不經心地點頭，「你看，阿劍，那是楓葉。」
　　正好被一片楓葉打中臉的劍子表情更無奈了，他拿開葉子往旁邊扔去，「……然後？」
　　主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劍子，後者被看得是不自在，別開了目光，「這次又是什麼事？香樓主。」
　　「吾總覺得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了？」說著，劍子露出不以為然，想來此刻他正想著奇怪的地方不就是此處沒溫泉嗎？見主人出神不語，他聳了聳肩，提步去了。
　　「真的好奇怪……」我家主人還是喃喃，他伸手接住了一片楓葉，回頭兀自凝視許久……直至遠方的劍子大聲呼喊：「香樓主，這邊。」
　　主人應了聲，丟了手上的楓葉，搖搖頭走上前去。
　　放眼望去皆不見楓，又何來的楓葉？如果我與主人真的心有靈犀的話……主人特意踩過楓葉，然後，葉子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還是奇怪。

　　入眼。
　　龍宿立在一塊大石前，雖然只是站著，但畫面只有難以言喻的……怪。
　　說不出是哪裡奇怪。
　　劍子一時之間躊躇了，他張了張口想要叫喚，却回頭看了主人一眼，主人以眼神表達疑惑，於是劍子回過頭，輕聲開口：「龍宿。」
　　龍宿看得出來是聽見了，却沒作任何回應，只見他的眼光往下移，然後彎下腰，正準備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那好像是……主人和劍子一齊看去，接著一個黑影掠過眼前，快得不及眨眼──龍宿的動作軋然停止，他困惑地看著來人搶走地上的東西，以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視自己。
　　那是只銀戒指。
　　龍宿極其自然地縮回手，拿出了繫在腰間的華扇，然後，又是一副率性任真。
　　「吾無意與汝搶。」看著對方仍舊注視自己，絲毫不離目光，龍宿抿唇，「汝的東西，吾沒興趣。」
　　都講得如此白話了若是對方還聽不懂肯定是……嗯，是聽不懂人話。那名男人雙手握住戒指，用力的程度幾乎可以看見手上的青筋，換個方式來說，興許是十分珍視吧？龍宿一個挑眉，顯然無意再花精神在此事上多費心神，他轉過了身，朝著他的好友開口：「劍子。」
　　「……什麼？」
　　「應該是汝的朋友。」說著，龍宿執扇輕搖地走了下來，主人大步跨前，一個招呼：「阿龍。」
　　龍宿抬眼，隨即側過身去，讓後面的男人奔上前。
　　『……紫龍，你主人背後是有長眼睛嗎？都不用轉頭就知道讓路了？』古塵嘖嘖稱奇，『是說為什麼說這傢伙是主人的朋友啊？』
　　噗通一聲，那名男人說跪就跪，力道之猛烈……不知道膝蓋有沒有受傷？……不僅如此，他開始連連磕頭，直把磕頭如搗蒜這個詞彙做了最傳神的示範。
　　於是乎，他的額頭流血了。
　　劍子額邊滴下冷汗。因為那名男人磕頭的對象不巧正是他，想劍子現在面無表情，心裡可能正在想他是在哪裡招惹到這個人。
　　神經病……麼？
　　我的主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龍宿身邊，一邊點頭一邊發出無意義的贊同聲，劍子迅速地看了主人一眼，千百情緒亦無法敘述。
　　「仙人……請您幫我一個忙好嗎？」若不是那流下來的鮮血實在是太搶戲，否則這句話一說出口，相信劍子自然是點頭稱是，滿口應允……不過沒有，那名男人不小心吃到自己的血，還呸了一下，用衣袖粗魯地抹掉。
　　「……龍宿，我們不是還要找佛劍？走吧。」採取無視為上策的劍子立刻轉頭，真的是瘋子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才這般心想，一道黑影……不，是白影再度掠過眼前，那名男人直挺挺地站在面前，然後，跪下。
　　難怪龍宿會說是劍子的朋友了，全身上下都是白色……此時，主人低頭看向自己衣裳，明顯鬆了一口氣。
　　「劍子，汝不幫……好嗎？」劍子的好友帶著滿滿的笑意好心問了。
　　「是啊，阿劍，你還是、幫一下這、這、這可憐的年輕人。」他的另一個好友則是以認真的神情幫腔，只是一句話連連打結却不知何故。
　　深吸口氣，再深吸口氣，劍子啟唇了。
　　「你要吾……幫你什麼？」
　　肯定是找老婆……兩句一模一樣的話同時響起，雖然很小聲，但相信劍子聽見了，他看了主人和龍宿一眼，涵義深遠。
　　「……」那名男子却低下了頭，嘴巴微動，咕噥著不知道說了什麼，劍子向前踏了一步，試圖傾聽，「……戒指……戴上戒指……」
　　劍子露出疑惑。
　　「說好的……牽過手的……」依然是語意不明的話，然而那名男人却邊說邊身體顫抖，眼神盡是恐慌驚懼，驟然他踏上前，抓住了劍子的手。
　　「明明說好牽手就要走一輩子的，為什麼却放開了手……我們說好不管什麼難關都要一起面對的，為什麼却丟下我走了……」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沾得劍子滿身，劍子沒法狠下心推開那名男人，人世間的情緣總是說不斷理還亂，他可以幫上什麼？那一瞬間，劍子表情複雜，錯綜的話語拼得了事實，但往往無法說得清楚事實，他只能歎息，若是真的身為仙人，僅能長歎唏噓，再無其他。

　　龍宿揚手一指，主人跟著看去，那目標正是那只銀戒指。
　　若是真的重要，會輕易地把它扔了再扔……嗎？
　　劍子也發現了，尚未明白什麼，那名男人二度搶走地上的戒指，緊緊地握住手中。「這只戒指，全世界只有她能戴……是我、是我特地為她設計的……」說著，那名男人獻寶似地將戒指拿給三人觀看，那尺圍小到沒有辦法想像正常人可以戴得上去……在注意到戒指的不尋常處時，主人咦了一聲。
　　「你的小指，也這樣小嗎？」
　　那樣的大小，或許可以戴上戒指……三個人念頭一致，但見那名男人一陣驚慌地藏起了手，「她的手就那樣小……只有她才可以戴上這只戒指……仙人請你幫我找她好嗎？」
　　「可知她去了哪裡？」
　　「……我如果知道還需要問仙人你嗎？」
　　龍宿用扇掩唇，主人則撇開了頭，「阿劍還是一樣講話這麼有建設性，一語中的。」
　　劍子乾咳，「吾的意思是，你可知道她最後去了哪裡？又或者，她有什麼想去的地方之類的？」
　　那名男人的眼神頓時失了焦，似是回想，又似是出神，「我不知道她想去哪裡……她說我去哪裡她就會去哪裡，就是天涯海角她也會跟我去……」
　　「再多承諾，不能完成都是空話。」
　　主人眼神閃亮地看向低聲說話的龍宿，「不愧是阿龍，講話一樣中肯傷人。」
　　……這是褒還是貶？
　　龍宿沒理會，繼續看戲。
　　「……那她最後去哪裡了，你應該知道吧？」
　　「她……」那名男人看著遠方，忽爾頓悟，「是這裡，她最後來這裡了！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來這裡，可是我可以肯定她最後是到這裡來了，你看，這是我送給她的戒指，戒指在這裡，代表她人也在……這裡……」聲音愈來愈小，他脆弱地巡視四周，別說是人了，連隻動物也沒有。
　　「嗯。」劍子很快地應和了。
　　那名男人垂下肩，許久，「她，最喜歡楓葉了。」
　　主人往入口看去，帶些困惑地皺起了眉。
　　「香樓主，汝怎麼了？」
　　「無，只是突然想到集境有個說法，」主人眨了眨眼，從哪裡聽來的呢……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忘了，「飄落的楓葉就像思念，冬天一過就無法挽回了。」龍宿和劍子同時看著主人，「你們兩個怎麼這樣看吾？」
　　「……吾在發呆。」說著，龍宿硬生生地別過頭。
　　劍子裝死不予回應。
　　溫泉與楓葉，風馬牛不相及……

　　事後，劍子沒有找到人，只是輕拍著那名男人的背，讓他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以為不解巖的主人也該回家了，但實際上並沒有。
　　「佛劍去了哪裡呢。」龍宿對著空蕩蕩的不解巖輕輕發出問句，回應他的只有主人。
　　「想必是去洗溫泉了，阿龍。」
　　多虧主人，一直到黑夜降臨之前，龍宿未再開口。
　　「說不定，這邊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溫泉……你說是嗎？阿劍。」
　　劍子連看主人都不看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人，三人站在不解巖外，各自心事。
　　「……吾要回龍煙苑了。」
　　「吾也要。」
　　「吾……」劍子才剛脫口說一個字，龍宿便看了過來，讓他急忙轉口：「香樓主，你好意思一直待在龍煙苑。」
　　「朋友之間不要互相計較。」主人振振有詞：「你說是不是，阿龍？」
　　「不是。」
　　沒想到龍宿這麼直接地拒絕主人了……但主人就是主人，一個轉頭一聲驚奇：「你們看。」
　　會配合主人的還是劍子，只見兩人動作一同，臉上表情怪異。龍宿微微愣住，他回過身──那是滿天的紅雨，楓葉一片片飛舞著，像有意識般地籠罩那個空間……是那個人，楓葉圍繞在那個人身邊──一襲深黑，月夜下只看得見那雙眼睛悲哀深沉。
　　「……那雙眼睛……」三人中不知是誰低聲喃喃。
　　身邊圍繞楓葉的人突然伸出手，「請轉達他，那是無意義的。」低沉的女聲字句分明，她的手心放著一片鮮紅的楓葉，然後，緊緊地握住了。
　　戲劇般地紅雨剎那消逝，跟隨那個神祕人影。
　　「吾好像做了一個夢。」主人認真說著：「好像看到很多的楓葉、跟一個……女人？」
　　龍宿聞言立即看向主人。
　　「呃，吾好像也看到了。」
　　龍宿又看向劍子。
　　「龍宿你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無。」
　　劍子盯著龍宿，數秒，「吾不懂，為什麼她要我們轉達那個人是無意義的，難道她不知道他一直在找她嗎？」
　　「吾認同阿劍的話。」
　　龍宿還是沒說話，他看著滿月，若有所思。
　　「龍宿，你有沒有聽到吾說的話？」
　　「無，吾好像明白好友為什麼遲遲未歸了。」講著兩人聽不懂的話，龍宿淡淡頷首，却看見左右兩個一臉疑惑。「……方才，只看見楓葉嗎？」
　　兩人極有默契地連連點頭，不是楓葉是什麼？
　　「……他手中的……楓葉。」
　　「是啊，她手中是楓葉啊。」兩人異口同聲，但見龍宿根本沒在聽他們兩個的答案，逕自地走向前，「龍宿，她手中不是楓葉嗎？」
　　「……是楓葉。」隨口拋了一句，龍宿頭不回地走了。

　　這個謎題，一直到很久以後遇上另一個好友才得到解答。
　　「雌雄同體。」佛者唸了句佛號，「倒是好友如何發現的？」
　　煙霧裊裊，龍宿慢緩緩地掮著扇。
　　「那隻手，一模一樣。」

[ 此帖被非瑾在2014-12-18 23: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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