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7【日月聊斋】迷踪第九话-尾声 28F正文完结|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7【日月聊斋】迷踪第九话-尾声 28F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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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mi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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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20樓發表於: 2011-06-01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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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Maru將好文~!

這是我目前讀來最可愛的日月.....人物性格活潑, 一整個歡樂
不落俗的是, 真有聊齋的文詞雅韻, 讀來流暢優美.... 好文.
期待下回.

頂端

hajimaru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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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5)

21樓發表於: 2011-06-01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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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0樓umiumi于2011-06-01 01:22發表的 : BOR$R}q
謝謝Maru將好文~! N`$F>E,T%
^$C&{%
這是我目前讀來最可愛的日月.....人物性格活潑, 一整個歡樂 6J#R1.h
不落俗的是, 真有聊齋的文詞雅韻, 讀來流暢優美.... 好文. mxBx?xM-
期待下回. (d@(QJ

谢谢umiumi酱
过奖啦，语言贫乏星人想写个古风简直要命阿Q-Q
其实这个故事也不是很欢脱，但总体来说是很欢脱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寂寞的日月西皮寫文菜鳥同好求勾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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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凰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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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22樓發表於: 2011-06-02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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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真是黑白來也

到底是誰才是妖怪阿

你看你看

亂吃亂吃 ,,, 嚇到自己了吧

無欲竟然使出變身這招 , 太太高招了

看到最後是 " 噗茲 " 的笑出來了

有趣 ,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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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jimaru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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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5)

23樓發表於: 2011-07-19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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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晏雪) 請修改主樓標題日期 (2011-07-19 22:30)

第五话

谈无欲幻回原本的模样，倚在窗口，拉起滑落的衣裳，冷眼看着素还真在水里挣扎。只见那素姓书生在水中一起一伏不停挣扎，掀起一阵水花，冒头之时呼着救命。谈无欲只当这素还真是装模做样，面无表情的看他却无其他动作。只见素还真挣扎之势渐弱，逐渐没了动静，然后人就这么沉下去。谈无欲一怔，莫非这素还真当真不会游水？又待上片刻，湖面恢复到了先前的平静，仿若先前的动静从未有过一般。谈无欲暗思不妙，他本无害人之心，不管何因，这素还真也万不可因他而死。想到这里，谈无欲甩袖，两指指向湖面，只见一道劲气从指尖而出，劲气扫过之处成一线，沿着这条线湖水竟向上涌起自然分开，素还真的身影便出现在此间。谈无欲飞身而起，一把拉起已晕厥的素还真，点足轻踏两步，踩在水壁水上，借力又向上跃起，飞身至半空中。眼见湖水又落下回复成明镜之姿，谈无欲带着素还真掠过湖面，回到竹簝之中。

将素还真安置在竹塌上，伸手探了探素还真的鼻息，复又将手移至素还真腹部暗施内力。就见素还真噗的呛出一口水，接着轻咳着转醒。见素还真已醒，谈无欲便也不再挂心，起身回里屋去。谁知刚踏出一步便感觉到袖口又被人拽住，低头一看，果然是素还真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手更是牢牢抓着他的衣袖，模样可怜无比，对比落水前那个登徒子真是判若两人。想到此处，谈无欲不禁怒从中来，愤愤地抽回自己的衣袖，言道：“素公子！还请自重！”
“无欲……”
素还真见谈无欲一脸铁青，自是不敢多语，遂识相放了手，不再多做辩解。谈无欲一闪身回到里屋，嘭的关门落栓，素还真只得眼巴巴的盯着那里屋的门。
眼见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头发上还不停的滴着水，素还真只是叹气。无奈行李也丢了没有衣物可换，方才他又惹了谈无欲不高兴，现在哪里再好意思再去叨扰。看着先前谈无欲丢在竹榻上的被褥，素还真想把衣服都脱了放在窗口晾干，自己裹着被子，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一想到万一自己尚未等到衣服晾干就睡过去了，天亮无欲起身看到自己赤身裸体一定印象更差。
不行不行，万不可如此！
这夜里的还真有点凉，素还真不由的一哆嗦。此时，天气已近中秋，山中入秋的夜晚比不得山下城中，正因如此，谈无欲早早就撤了竹席换上了被褥。
转头看看那被子，不脱衣服裹上吧……这样会弄湿被子。不行不行，素还真又摇摇头，何况全身湿溚溚的，焐着也难受。素还真又思琢了一番，方解了外裳只着里衣在身上，然后又将外裳展开置于窗口。素还真抱着手臂搓了搓，真有点冷，不过这样始终要干的快些，等里衣一干就裹上被子睡去，这样也免得脱尽了衣裳让谈无欲看到了更添尴尬。
睡不得，又无事可做，素还真团在竹榻的一边重新打量着屋子。
这回比先前仔细了许多。
屋子的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张凳子，桌上很干净，没有放置任何东西。左边摆着张竹榻，也就是自己所在的位置。竹塌一头是一个柜子，侧头借着点光依稀看清是个药柜，各种药都分置在各个抽屉里，抽屉上标注着品名，看来谈无欲平日有研究药理的习惯。临窗口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桌，一侧并排放置着两个书架，架上的书是慢慢当当。书桌上面还有些卷轴书籍，想是谈无欲平日里看的或是写的东西。
素还真看着好奇，就下了榻。
先前落水鞋子没掉已经算是运气，方才鞋里都倒出了二两水，那鞋子湿了个底朝天，不穿也罢。素还真索性赤了脚，点着地，蹑手蹑脚的到了书桌边上。桌上放置着一本册子，并未合上，笔就搁在一边的笔山上。素还真凑上前看了一眼，是谈无欲写的东西，大约是平日里的一些随记。素还真看了微微一笑，谈无欲的字确实字如其人，十分有风骨。素还真就着翻开的那页，逐行阅过，原本舒展的眉头慢慢的皱起。

魔海之深，如来誓尽。兰若之韵，莲华圣音。
无欲之人，脱俗还真。百年之身，千年红尘……

那一页便写着这几句，往前素还真并不敢翻看。

隔日，谈无欲睡醒已过巳时，起床匆匆洗漱将自己收拾整齐，想着外头的那书生还是快点送出山去的好，谁料开门竟见素还真裹着被子还在蒙头大睡。谈无欲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自己起的已经不早，没想到这书生更能睡，喊了两声素还真未见有反映，又用手推了推。

不想这素还真才哼哼了两声便不吭气了。

谈无欲眉头一拧，拉下素还真蒙在头上的被子，素还真不满似的哼哼开了，“嗯……嗯……不要拉……冷。”呢喃了两句却又没了声音，满脸是不正常的潮红。谈无欲伸手一探，指尖传来的温度烫的惊人，不由的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谈无欲将被子掖好，转身走到了药柜跟前默默拉开抽屉。谈无欲先是抓了些许白芷、连翘，又取了甘草，转头瞧见手边一个抽屉，上书黄连二字。谈无欲瞥了素还真一眼，将手里的甘草重新放回了抽屉中，将连翘也放回去些，然后拉开了注着黄连的抽屉拿出了黄连，似乎是嫌不够又抓了些，谈无欲这才满意的出了屋子朝着厨房的位置去了。

许久，谈无欲才端了药回来。将汤药搁在矮几上，谈无欲推了推素还真，道“起来喝药！”素还真裹着被子捂着头翻了个身，没答应。谈无欲只得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素还真依旧不吭声。所谓事不过三，这第三次谈无欲果然没了先前的耐性，嗓音一高，吼道：“素还真！你起不起来？！”
“唔嗯唔~”好似撒娇一般的声音冒出来，素还真躲在被子里扭了扭，表示不答应。
谈无欲一愣，背后顿感阵阵寒意，鸡皮疙瘩一个个往外冒。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又提高了一个音量，吼道：“素还真！你倒是敢啊！给我起来喝药！你不起来我就掀被子！” 素还真听到药这个词，更加不肯起来。刚才还和个垂死的鸵鸟似的，现在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揪着被子，又躲又闪，谈无欲紧追不舍。可这竹榻上小小的方寸之地能躲到哪里去？哀怨的叫道：“无欲！不要！你不要这样……”
“你能耐我何？”谈无欲气势汹汹，就是要把素还真揪起来。
“我不要！不要啊……素某身体欠佳，无欲不要这样。”
“我管你！”

“哎哟！真没想到啊……呵呵呵。”阵阵女子尖细的讪笑声从外边传来。
素还真同谈无欲皆是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谈无欲见素还真正晃神，趁机将素还真给拎了起来。“啊！无欲无欲！别……别……”
下一刻女子的说话声便传入耳中，“大白天的还这么精神，瞧我都还没到屋子呢，这声音啊就传到姐姐耳朵里了。当真……啊呵呵呵。”
谈无欲拧了眉头，压了怒气对外传声道，“情主来此有何指教？”
“小无欲可不就是无情？姐姐关心你，特地来瞧瞧，担心你别给那书生欺负去了。没想到小无欲你不领情，不但不出来相迎，还布了阵法结界，把姐姐我挡在外头，真当让姐姐伤透了心。”说着抬手轻压眼角。
欺负……谈无欲想到昨夜这书生还真是欺了他，居然还，还……想着脸上不由一阵红。
“无欲，你脸怎么红了，不舒服么？会不会被我传染了？”素还真小声道，伸手想探探谈无欲额上的温度。
谈无欲利落的挡开素还真伸过来的手，剐了素还真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闭嘴！”素还真抿着嘴，歇了声。
骨箫在外头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着没回响，又道：“不过……啧啧，真没想到啊。原想别让小无欲你给人欺负去了，没想到啊……呵呵呵。” 女子掩唇娇笑，“原来是小无欲你欺负人哪！姐姐我算是瞎操心了。”

“我……”谈无欲张口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这该说什么好。
谁料外头的女子又道：“那小书生说了身体不适，小无欲可得温柔点。姐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昨晚居然让那对奸夫淫妇跑了！气的我没歇息好，这会儿回去小睡个片刻。”说罢红光忽闪，这便没了影子。

谈无欲扭头瞥见素还真，乍看被那模样惊吓的不轻。
只见素还真披头散发，经过方才的拉扯衣衫凌乱，这会儿抓着被角缩回到竹榻的角落里，抿着嘴不敢说话，眼睛瞪得老大瞅着自己，眼里还蒙着层水汽，跟个被蹂躏过的小媳妇一般。这样子看着真像自己欺负了他，把他给怎么了。谈无欲见了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心想这倒是做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人！这下二话不说，拿了汤药抓住素还真就逼着喝。素还真死了命的摇头，“我我我……不不不要喝药！” 光闻味道他就能猜到那药有多苦，想逃哪里来得及，谈无欲扑上前，掐住素还真的下颚，拿着药碗就灌了下去。
看着素还真苦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又因为刚才灌的太猛直咳嗽，谈无欲终于觉得心情舒爽了那么点儿，于是说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下回全都是黄连。”素还真听了脸更苦了，整个人像是霜打过后焉了的小白菜。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素还真在那么一瞬间精神矍铄顿感神清气爽，乖乖躺会到竹榻上，给自己掖好被子，就露了个头在外面。听谈无欲的脚步声出了屋子，素还真脸上才扬起得意的笑容，方才谈无欲说下回，那就是说自己还能留下，想到这就满心欢喜了，素还真钻被子里嘿嘿嘿的笑，结果笑岔了气，又呵啊呵的咳起来。过了那片刻的劲头，素还真又昏昏沉沉全身无力起来，所幸服了药，于是裹着被子又睡了半个多时辰出了身汗，醒来的时候果然精神好多了。

看日头已经过了午饭的光景。谈无欲煮了些清粥，配搭了几个小菜，端给素还真。素还真虽是脸色不佳，可还是笑成了躲花。素还真再是讨厌，他谈无欲也不能和个病人怄气。素还真也算配合，见谈无欲端了东西来，自己乖乖爬起身，谈无欲拿了素还真早风干了的衣服递过去，素还真披了外衣，就倚靠着枕头识相的喝粥。

谈无欲拉了方凳，不近不远的坐在厅正中的八仙桌边。谈无欲问素还真如何得了风寒。素还真把昨晚的情况以及他的内心活动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谈无欲听了先是半晌不做声，就在素还真以为谈无欲不再打算搭理又低头去喝粥的时候，谈无欲突然一拍桌子道：“你是蠢材还是木头？！”素还真吓得手里的碗也险些掉了。素还真呵呵的小声抱怨：“无欲不要这么突然间吓人嘛。”话音刚落就见一记眼刀杀过来，不由的缩了脖子。
谈无欲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开口道：“冷不会盖被子吗？被子湿了隔日晒干不就行了？！现在还要劳烦我！！”最后一句格外大声，充分的表达了他对此的不满。
素还真赔笑道：“无欲仁心，照顾素某之情素某铭记。他日对无欲必定也无微不至。”
“素还真！！！”谈无欲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张俊秀的脸涨的通红，心想这个流氓书生到这时候还不忘在口头上占他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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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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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24樓發表於: 2011-07-1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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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無慾阿~~素素已經生病了耶~~~別再吼他了嘛~~~消氣消氣
不然鄧素素病好就讓你隨便怎樣可以嗎嘿嘿嘿~~~~
再來是說骨蕭姊姊呀~~~~你是摸壁鬼嗎???? 幹嘛要出然出聲呢~~~~
這對冤家好不容易在嗯嗯~~~~~~ 你來打擾最時麼呢???? 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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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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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27)

25樓發表於: 2011-07-23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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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醬的文我又從頭到尾拜讀了好幾次，這篇真的非常非常有趣，馬路醬絕對是天才！怎麼有辦法寫出這麼貌似軟骨頭的攻，又這麼硬氣的受，哈哈哈。很棒的一種日月關係！灑花獻禮。
這篇的素還真當真可愛透了，小生小生的，卻恰好把人吃得死死。完全就是一種天分。倒是看自目前為止，某個程度上骨蕭姊姊是真的很照顧「小無慾」XD

回頭看馬路第一次發表時是四月，到第五話正是七月，很想很想說，馬路可以在今年完結嗎？（完全耍無賴狀態）

拂塵與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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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jimaru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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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11-07-24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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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5樓央歌于2011-07-23 21:31發表的 : |+(Hia,X
馬路醬的文我又從頭到尾拜讀了好幾次，這篇真的非常非常有趣，馬路醬絕對是天才！怎麼有辦法寫出這麼貌似軟骨頭的攻，又這麼硬氣的受，哈哈哈。很棒的一種日月關係！灑花獻禮。 P0^7hSo
這篇的素還真當真可愛透了，小生小生的，卻恰好把人吃得死死。完全就是一種天分。倒是看自目前為止，某個程度上骨蕭姊姊是真的很照顧「小無慾」XD y5lhmb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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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馬路第一次發表時是四月，到第五話正是七月，很想很想說，馬路可以在今年完結嗎？（完全耍無賴狀態） .</.(7

MARU醬是勤勞的貓咪！一定會在今年完結的！握拳!!!!
只是後面越寫越不在狀態就是了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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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jimaru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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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11-08-06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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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原是打定主意不想再搭理素还真，可最后谈无欲终究是狠不下心就这样丢着素还真这么个病号不管，万一他死在这里就不好了，可这世上有几个人单纯是因为小小风寒死掉的？谈无欲一根筋的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一点。

下午的时候，谈无欲叫素还真起来去后头泡个热水澡去寒，顺带着把身上的脏衣服换换。素还真的行李丢了，无衣可换。虽是不情不愿，谈无欲还是从衣箱里拿了簇新的衬衣外衫给素还真。素还真接过衣服满脸期待的看着谈无欲，杵在边上不动。谈无欲一脸莫名的瞧着素还真，暗想这人杵在这儿盯着他看是要干嘛？谈无欲歪着头拧着眉，眼神似在询问素还真何意。素还真眼睛闪闪发亮，对着谈无欲又眨了眨。谈无欲突然间脸“腾”的一红，瞬间明白过来，顺手抄起榻上的枕头朝着素还真欠扁的脸就丢了过去，口中吼道，“你想我帮你洗还是怎样？生点小病就做大爷上瘾了？！还不给我快滚到后头去！”素还真抱着衣服连滚带爬的冲进后头泡澡去了。

谈无欲看着素还真的背影，一股子怒气又涌上心头，想着这人不过是昨天才见的，到这会儿还不到十二时辰，表现的倒好似认识了十万八千年的一样。就算是认识了十万八千年，他也没打算和人“袒”诚相见，这下可好，不光“袒”了，还被摸了。摸了也就算了，大男人被摸一下也不会少块肉，可他居然还被亲到了！想想也怪自己不好，多事救他干嘛？他当初就是被骨箫害死了又怎样，这也不干他谈无欲的事。后来他又装啥妖精吓人，本就不在行，结果到头来，白白被占了便宜。现在又是后悔又是羞愤，狠的牙痒痒。谈无欲捡起地上的枕头，又狠狠打了两拳，然后重重的将它摔回榻上。

谈无欲原想早点将人送走，不想这书生却病了。素书生又托辞初病未愈，实在无力赶路，复又留了两日。第四日素还真已无大恙，闲来无事就在屋里到处走动。谈无欲见了倒也未多言语，只顾自己看书去了。素还真见着谈无欲立马挨了上去，他自知谈无欲烦他，便也不多话，只是安静的在一边伴着。如此，谈无欲对他也为多加置喙，就任由他在旁边坐着。

晚饭过后素还真觉得出奇的困，心想莫非是这风寒又反扑回来了？便想快快洗漱了早早安歇去。这几日下来，素还真的事谈无欲是懒得过问的，只是碍于素还真是因他染了风寒才勉为其难的熬药打理。说来也怪，今日谈无欲却破天荒的开口询问素还真面露疲态是否有恙，真真让素还真喜出望外，于是赶忙连声道只是偶感困乏而已。谈无欲听了面露惋惜之色，说是这几日夜色甚好，本想今夜去游湖，但一人游湖不如携人同游，不料素还真今日却已经乏了……素还真一听，立刻振作了精神，表示无欲相邀必当同行。谈无欲听闻素还真这番话后，似是十分称心，时常冰冷的脸居然对着素还真露出微微一笑，素还真心头刹那间犹如春风拂过，呆呆的看着竟有些痴傻。谈无欲看他的表情更觉得好笑，便道“你若困且去榻上小憩片刻，我将这儿收拾收拾，回头再唤你起来。”素还真尚沉浸在春风之中，谈无欲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未听的十分真切，便是点头一一应下了，任由谈无欲牵着到了榻边和衣躺下，少许便进入了梦乡。

阵阵啼鸟声扰人清梦，素还真幽幽转醒，感觉这竹榻何时变得如此生硬，膈的背生疼。忽的一道念头闪入脑中，傍晚时分谈无欲邀了他游湖……这不会睡过头误了时辰了吧？想到此，人也瞬间清醒了。素还真一睁眼，只见顶上根根破旧横梁，与往日竹簝的截然不同，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睡在一栋破宅的檐下。素还真一个咕噜翻身而起，跑到门前的空地上大喊道无欲无欲，却是无人回应。什么竹簝仙人，全然不见踪影，发生的一切难道只是南柯一梦？素还真不敢置信。突然感觉到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素还真伸手一探，却是一张字条，写着“沿路向东行，便可出山。”素还真一惊，他认得，这是谈无欲的字迹。那自己经历的定然不会是梦！转身抬头看到院子门口的匾额，上书兰若寺三个大字。兰若……兰若？素还真想起那夜看到谈无欲的手记，这兰若二字与谈无欲是否有关联？

素还真冲进宅院内，这宅子早已废弃，破旧不堪，廊檐壁角尽是蛛网，门板轻轻一推发出“吱嘎”的响声，接着又是“咔”的一声作响，险些掉落下来。素还真进来屋内，眼前矗立的是一尊佛像。佛像看上去年代久远，佛像身上原本手绘的色彩已斑驳不堪。右侧摆放着一个宽约两尺有余的木鱼，灰尘已遮盖了木鱼本来的颜色。木鱼正上方悬着的那口青铜大钟更是摇摇欲坠。素还真绕到大殿后头，院中杂草丛生，全然一副破败之相。素还真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并无潮湿感，显然自己并不是真的在檐下躺了一夜，若真是睡了一夜，身上该粘了朝露的湿气才是，他该是天明的时候被人挪到这来的。定是无欲了……可是无欲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只是要他下山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非得要用这种方式。现在谈无欲他人又到哪里去了。这地方人迹罕至，若这是无欲将他带至此处，应该没走远才对，或许他还就在附近，既然如此不妨在此周围先找一番，找到了定要问个明白。素还真朝着院子后头瞅了瞅，还有一间殿，猜想是寺里的藏经阁，再往后面去应该就是后门的。素还真穿过回廊进了藏经阁。说来也怪，这深山小寺，为衰败前估摸着也没几个僧人，这藏经阁倒是够大，设计的亦是十分巧妙，书格从上至下如同一面墙，且书格并未排排摆置，而是摆放的犹如迷宫一般。素还真在其间来回穿梭，忽的目光被某样事物牢牢锁住，睁睁的看着离不开眼，那是一面画壁，画工精湛，描金绘制。画中亭台楼阁、江河山岳、花鸟鱼虫，无一不栩栩如生，整幅笔画流光溢彩，与寺庙残破的景象截然不同。素还真惊叹道：“这真当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我这山中一遭，竟能看到如此绝世之作，不枉此生了。”

【第七话】

谈无欲同骨箫原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约定俗成，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此番确是他谈无欲先坏了规矩，不免心中有些许不定，终是决定赴情天十二重一会骨箫，合该赔个不是。骨萧见了谈无欲嘴上也未多刁难，只说“一个小书生而已，比之皮鼓师之事，弃之也无妨。”此话一是表露了对素书生之事并不在意，其二意指谈无欲透露了皮鼓师与琴绝弦相会之事。谈无欲本是不欲置喙他人之事的，当时若非情况特殊也不会出此下策。透他人之私事保自身解脱，对谈无欲而言终究是心里一个疙瘩。骨箫清楚谈无欲骨子里那点清高，小书生她是不放在眼里，但谈无欲那番作为却是削了她的面子，此时顺道踩谈无欲的痛处，心里自然也舒坦了三分。谈无欲虽是不甘，但念在理亏在先，也只得担了下来，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不算十分贴切，可巧那书生就做了这渔翁。情主既未得利，谈无欲又岂敢多得，今日我已将那书生送了出去。”
“正是！”接着，骨箫又说道，“那书生要留下终究得死，不想死自然留不得。否则，无欲若留着他，指不定殃及了我这样的无辜。”
谈无欲微点头表示赞同。
骨箫饶有趣味的看了谈无欲一眼，又说：“哦？那我可否探知小无欲当初何以出手劫人，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谈无欲心知骨箫既然问出口，得不到个答案定然不会轻易作罢，于是敛目道：“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不想竟不是……”
骨箫听闻此话，惊诧万分，起身走到谈无欲面前，“你还在想以前的事？！”谈无欲并未接话。
丹蔻的修长手指覆上谈无欲的肩膀，轻拍的数下，骨箫眼神突变，“不过我还是劝你趁早忘了的好，千万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谈无欲听后轻笑数声，随后巧妙转身顺势躲过骨箫。
“谈无欲怎会有什么非分只想，在此间逍遥快活，何必要想些无用之事。那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骨箫缓步走回榻边，缓缓倚下，“这样自然是最好。”

谈无欲出了情天十二重，便幻光回到湖边竹簝。
屋内的陈设并无变化，谈无欲却突感这屋子空荡荡的，一时有些不适应。谈无欲惊讶之余，想起大约是前几日被折腾的太过忙碌，这会闲下来了反倒不太适应，于是自嘲的笑了几声，敢情自己是个爱劳碌的命不成？近日天气转凉，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分外暖和，人也渐渐昏昏欲睡。前几日给那素书生准备的铺盖还在榻上摆着，未及收起，谈无欲索性倚着枕被，和衣卧下。半梦半醒间，莲香萦绕，周身起了阵阵白雾，自己便在这迷雾中心。而后，耳边听闻潺潺流水之声，顺着声音的方向而行，白雾渐渐散开，只见一朵白莲立在水中迎风摇曳。一声绵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无欲……”谈无欲猛然转身，却并无人影，四周依旧皆是白雾，又是一声“无欲”从背后传出，温润软糯。
“谁！”
依旧无人。
谈无欲在迷雾中打转，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白雾，绕来绕去，终究是回到同个地方。
一池清泉，一朵白莲。

谈无欲恍然惊醒。
支身起来，望向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揉了揉额角，谈无欲晃着有些疼的脑袋，想着怎会做如此的梦。转念想到那竹榻上的被褥，拿起来闻了闻，一股熟悉的莲香扑面而来。
“果然！”
谈无欲恨恨的甩下被子。明天还是将这被面拆了全部洗过一遍，放在太阳下面晒个整天，吹散了味道，再收起来才好。

隔日，谈无欲听到窗外鸟鸣叫，知晓天已亮，想素书生的事终于就此了结，心情也放松了，于是卷了丝被又翻身睡了个回笼觉，到日上中天，才晃晃悠悠的爬起身。简单洗漱了过后，谈无欲将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披上件外卦，便到客厅抱了被褥打算去湖边清洗。方打开门，一道身影便出现在面前，紧跟而来的便是一声似曾相识的“无欲”。

“怎么可能？”谈无欲惊得倒退数步，连手中的被褥掉落在地上都未察觉。“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竟是那已被他送出去的素姓书生。

素书生拿着行囊站在门口，见谈无欲这态度一脸委屈，轻声说道“无欲见到我不高兴吗？”
谈无欲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你这行李，不是丢了吗？”素书生吓得一松手，嘭一声，行李全数掉在地上。
“那……那个骨箫估计的看它没用了，就把它丢在外面，于是……我就捡回来了。”素书生吞吞吐吐道。
谈无欲听了却并未释怀，反倒更加生气，大吼道：“别对我撒谎！！！”
素书生手忙脚乱，慌忙解释着：“小生并未撒谎，并未撒谎。”
见谈无欲折回屋里，素书生急步跟上。
谈无欲坐在竹塌上一言不发，素还真看了有些心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偷偷观察了谈无欲半晌，磨磨蹭蹭的挪到谈无欲边上，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谈无欲果然还在气头上，一抽袖子怒道，“休来惹我！”
“我没有……”素还真小声反驳。
谈无欲扭过头，怔怔的看了素还真半晌，突然站起身，将素还真方才散落在地上的行李收拾起来。素还真一见谈无欲在帮他收拾东西，立马上前帮忙。谁料刚收拾完，谈无欲拎起行李塞到素还真手中，素还真下意识的抱紧行李。谈无欲见素还真拿好了东西，便扯着他往外走。素还真心想不妙，“无欲无欲你带我到哪里去？”
谁知谈无欲竟不搭理他。
“无欲，你是不是要送我出去？”素还真脚顶着地，身子往下蹲，就是不想走。
谈无欲用力扯着他，素还真见反抗不过，将行李全数丢回地上。谈无欲也不管什么行李不行李的，既然素还真自己不要，他也不用在意，继续拖着素还真往外行。素还真猜想谈无欲待会儿定会带他出去，一准像当初从骨箫手里救他一样，忽的一下他还没清楚发生什么事，自己就到了不认识的地方。与其这样，不如紧紧盯着谈无欲，让谈无欲甩他不掉。于是，素还真一咬牙，干脆直接扑上谈无欲。谈无欲哪里猜到素还真会突然反扑上来，距离过近谈无欲还来有闪避动作，便被素还真结结实实的扑倒在地上。
这外头不比竹簝内，地上碎石头不少，谈无欲此番做了肉垫子，背上扎的生疼。素还真见人被扑倒，干脆双手紧紧楼住。“我不走，要走无欲你和我一起走，休想把我一个人丢掉。”
“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想和无欲在一起。”
“素还真啊……”谈无欲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八章】
谈无欲推开素还真，径自爬起身，默默回到屋里，素还真见了立马尾随其后，顺道没忘把扔地上的行李捡回去。一切又回复到先前的状态。
谈无欲沉默的坐在塌上，素还真在离他一尺距离的地方盯着他瞧。不敢说话，可是就这么盯着谈无欲瞧又难免尴尬，素还真瞥见地上的丝被，上前将丝被拢了拢，轻声道：“我去洗被子……”说着便消失在门口。
素还真将被子搭在门口的竹竿上晒上，又拿了卸下的被面到了湖边。用力搓洗着被面，素还真眼前着实有些烦恼。谈无欲的心思还真不好猜，不知道谈无欲什么时候又会冲出来把他丢出去，或者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丢到什么破庙外头，上回谈无欲定是早有计划的，难怪那天他会特别困。他对谈无欲是全然信任的，所以从不设防，没想到谈无欲却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趁机把他丢掉，想到这里不免感觉有些凄凉，眉头微皱，眉毛也耷拉下来。转念想到谈无欲现下也没坚持要他走，明显态度有了软化。这也算是好现象，值得庆祝。可是……这谈无欲的心思也是九曲十八弯的，上回不想他留下不也没有明说，还故意蒙骗他，让他放松警惕。谈无欲才是骗子，还骗了他好几回。思绪转了一圈绕回这里，素还真又是一片黯然。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放弃才是。总之，谈无欲如果不离开此地，他便不走。他若要走，那定是要带着谈无欲一起走。素还真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下定了决心，素还真便也不再多想，利索的将被面清洗干净晾晒起来，随后又拐进了厨房。
谈无欲隔着花格窗注视着素还真。这书生到底是什么人？不，不对，他定然不会是个普通书生如此简单。他会不会是外头派来的人，与骨箫合谋设计，特意潜到他身边？也不对啊。如果真是如此，素还真能随意进出这里，那又何必联合骨箫绕那么大个圈子，早早的下手才是上策。再回想初见素还真的那晚，倘若真是派来的人，量他也没有胆子对他毛手毛脚。那又是怎么回事？素还真身上既无仙气亦无妖气，也探不出有什么修为。从眼下种种过往来看，他不相信素还真乃一介凡人。既非凡人，那现在的情况便是刻意为之，如此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即是素还真的修为在他之上，并且故意隐藏身份。
湖边，素还真正努力洗着被面，反复搓错揉揉一阵后停下手上的动作，怔怔的看着前方发呆，然后时而皱眉，时而微笑，那表情夹杂着喜悦、颓丧、欣慰、懊恼，却没有一个满怀心急、心存恶意，当真让人猜不透。
这素还真到底打何而来，意欲为何，谈无欲百思不得其解。

素还真推门进来的时候，谈无欲早已不在竹榻上坐着，环顾了一周确定厅中无人。素还真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径自进了里屋，果然见到谈无欲凭窗而立，望着平静的湖面。
“无欲，我煮了点吃的，吃饭吧。早上到现在你都未进食，该饿了。”
“素还真，我不是凡人。吃与不吃对我而言，实则无多大差异。”
素还真愕然，“前几日无欲你都照常进食，为何今日……”
“那只是我不想丢了凡人的习惯，可是有这习惯有何用？我终究不是人。”谈无欲缓缓转过身，四目交接，相对无言。

沉默半晌，素还真上前拉住谈无欲，“走啦走啦，虽然吃不吃没差，但是有的吃就吃吃嘛，不吃多浪费。”
牵谈无欲到桌前坐下，素还真麻利的盛了碗汤摆到他面前。谈无欲也未作他想，拿了汤勺缓缓喝完。素还真屡次想开口，却见谈无欲只顾低头吃东西，最终想说的话也只能生生咽回肚子里，一顿饭吃的死气沉沉。吃完饭，素还真收拾了碗筷，主动去刷了碗。进屋里看到谈无欲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素还真怯怯的开口，“无欲，你还会再赶素某走吗？”
谈无欲抬眼看了看素还真，却未回答，而后又埋头只顾看书。素还真三步并两步急匆匆的冲上前，掰正谈无欲的身子，同自己面对面，“无欲你倒是说句话啊？”未得到谈无欲的回应，却听他倒吸一口气。素还真惊得立马松了手，自己并没有用什么力气，怎么就弄疼他了？谈无欲闪过素还真往里屋里去，素还真后脚跟着进了屋子，“无欲，你是不是不舒服？”
谈无欲停下脚步，转身瞪着素还真，“是谁把我推倒在碎石上的？！”
素还真一惊，回想自己先前的举动，真是太过鲁莽。“无欲你是不是伤到了？我……我……”想说我帮你看看，但想起先前的经历又怕被谈无欲拒绝，迟迟不敢开口。不想谈无欲却道“帮我去取药来吧，外头那药柜子里有。”
素还真一时间却未反应过来，呆着许久，方才楞楞的说，“哦……哦……”然后转身跑出里屋。谈无欲轻叹着摇头，也不知这人如此这般是真是假。
眨眼的功夫，素还真已经回来了，手里那的却不是谈无欲让他拿的那瓶药。谈无欲迟疑的看着素还真手里的盒子，素还真慌忙解释道，“这是我自制的创伤药，无欲大可放心。”见谈无欲依旧不说话，素还真有些着急，“我，我还写过《神农医谱》的，行李找回来了，无欲若信不过素某，素某可以将书拿给无欲过目。”
谈无欲听了却未多言，只是径自解开衣带，褪了衣裳，轻声道：“帮我擦药吧。”
“无……无……无欲……”
素还真登时觉得热气上升，头顶冒烟。
素还真迟迟未有动作，谈无欲等的不耐烦，扭头望向素还真，却见他依旧傻愣着，满脸通红。“怎么？上药都不会？”谈无欲语气略带戏谑。
“不，不是的……只是……”素还真越说越小声，脸也越发的红。
谈无欲摇了摇头，低声嘀咕“又不是没见过，都是男人，这会儿又装羞涩个什么劲。”复又提高音量道，“如此磨叽做甚，不穿衣很凉。”
“哦哦。”素还真这才集中精神，处理谈无欲背上的伤口。
谈无欲的皮肤白且细滑，与一般五大三粗的男子截然不同。正因如此，那些伤口在身上显得格外刺眼。较深的是道道划痕，微微出血，浅的不过是磨破了表皮，成了一道红印，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伤势，可说不疼定是不可能，素还真见了此情形一阵揪心，暗自责怪起自己的鲁莽，手下的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免得又扯疼了谈无欲的伤处。谈无欲也不说话，背对着，任由素还真处理，屋里除了些微摩擦之声，一时间静悄悄的。

“素还真，你是当真愿意留下？”谈无欲打破了一度的沉默。
素还真手下动作一顿。谈无欲虽未回首。素还真仍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恩！素某甘愿留下。”
“素还真……我死了很久了。和一个已死之人在一起你不怕吗？”
素还真又取了点要涂在肩胛的伤口上，轻轻抹开，“不怕！素某决定的事觉不改变。素某第一眼见到无欲便感觉到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着我们。”
“素还真，我不信这套。”
素还真小声道，“素某真是这么觉得的，这叫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最是不可信。”
“我们这已经不是一见了，我现在更倾心于无欲了，所以素某艰辛和无欲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谈无欲低笑，那是素还真经的起，他可没答应什么。这个素还真，花言巧语可真有一套。既然探不出这素还真是何等来头，还不如将话都说开了，若他来意不善，那对他的情况必定有所了解，说与不说，对他谈无欲而言并无损失。若素还真真心相待……那更当告知他，他后悔了，便早早送他走，趁早了断的好。
“素还真，你可知自己是在画壁之中？”
“知晓。”
“那你又可知我为何而死？为何又在这画壁之中？”
“素某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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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11-10-07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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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原来这谈无欲生于书香门第，祖上为一方名士。谈无欲是家中独子，一脉单传，从小天资聪颖，父母更是对他寄予了莫大的期望。谈无欲十七岁携书童离家游学，双十年华在归家途中路经此地，却不幸遇上杀人劫财的恶贼。贼人眼尖，一眼便认出谈无欲是主子，自然盯紧的也是他，谈无欲知道此劫难逃，便与书童分头而走，如此一来，书童兴许能脱了险。等书童跑出山中，喊了救兵进山搭救，却为时晚矣。
　　谈无欲身带怨气，死后入不得轮回道，魂魄便在这迷踪山中流连。一年后，书童携了果品到他遇难之地拜祭，哭诉间谈无欲方知双亲因他殒命伤心过度，年内双双离世，偌大的谈家一夕衰败。谈无欲怨气更为深重。
无主冤魂不得久留于世。既入不了轮回道，又不能留于世间，最终结局无非是魂飞魄散。在世志未酬，生后仇未报，而如今便要消散在这天地间，谈无欲满腔怨恨更是无处发泄。近几灰飞烟灭之际，幸得高人相救，将其魂魄注于一株万年果上，谈无欲就此逃过了灰飞烟灭的命运，而那位高人便是八趾麒麟。八趾麒麟授谈无欲心法，言之他日功德圆满可修仙得道，并留于谈无欲一块玉佩。经百年修行，谈无欲修成人形，并不再是虚无飘渺的魂魄，而现今的原身便是万年果。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谈无欲修成人形后五十年间，有魔入侵山中。魔气过境，控制了山中的一切，甚至一草一木。谈无欲不想效忠于魔界，山中兰若寺的壁画为高人所绘，自成一界。魔界之人法力虽是高强却无法接近，而谈无欲本身在山中修道，百年修行已有半仙之姿，不畏这壁画表面的清圣之气，于是魔界入侵他便躲入这壁画之中。只可惜，当日未能即时带走原身。时至今日，原身仍在魔界掌握之中。
壁画之中另一位寄居者便是骨箫。骨箫人如其名，正是白骨所化的精怪，她是先于谈无欲在这画壁中的。谈无欲也曾疑惑，以魔君这等妖魔尚且不能接近画壁，骨箫何以进入，后来与骨箫言谈间方得知骨箫是早在画壁形成之前潜伏在这壁中。骨箫生前也非安分之人，与人结怨后被仇家所杀，埋尸在这墙下。这院落建在一方风水宝地之上，当日还未是寺庙。骨箫的精魂便将这墙壁当成了自己的聚点。后来寺庙修葺之时，和尚发现了骨箫的尸骨，将其超度并安葬。此时骨箫已修炼成精，超度并未能让她入轮回，她依然寄身于墙中。在后来有得道高人在此墙上作画，画艺精湛，功力深厚，壁画本身已是超凡脱俗，后又受天地灵气洗礼，凭画生境，骨萧也因此机缘巧合寄居于这画壁世界。

素还真听此番解说后沉默不语，连带上药的动作也停滞了。谈无欲转头见他若有所思，以为素书生已有后悔之意，便道，“你若想走，我即刻便可送你离开。”忽意识到天色已晚，又道，“恐怕今日是不行了，天黑后不可出行。明日吧，明日一早就送你出去，出了山就别再……”谈无欲话未完，双手已被素还真紧紧握住，谈无欲用力抽手，见挣脱不得也只能由他握着。
素还真道：“无欲就如此不信任素某。素某既然说的出口，定然做的到。不管无欲你是人是鬼，是果子也罢，素某是心甘情愿相陪，绝无二心。”
“你……你可知你留下，处境是万分凶险的？”谈无欲无比认真的看着素还真，“你也知这画中不止你我二人，尚有骨箫存在。骨箫与我不同，我非真心顺从魔界亦不是魔界之人，只是迫于魔君控制着我的原身，逃不了反抗不得，但她毕竟受过魔界恩惠，加入魔界，她虽惧怕魔君，却终究是服从魔界的。那日你所见的白衣女子并非是骨箫的婢女，而是她魔界的化体。她在此虽也算是躲避魔君，却也是防着我的。我不出画壁，魔君便对我无可奈何，这画壁除我只有骨箫入得，正因如此，她也是魔界的一个眼线。论武力，她未必是我的对手，但若我出了什么差次，魔君必定也不会放过她，所以我与她一方面是相对的，一方面却又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一损俱损。因而长久以来，我与她一直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这也是为何你的事，骨箫终究没有告知魔君的原因。昨日我已同骨箫说明救你纯属误会，我送你离开就此了结，可偏偏你又回来了……长此下去，难保魔君会发现你的存在，到时候必定是我与骨箫都不会放过。而骨箫为自保，会选择杀你，或者……像魔君告发我们。”
素还真拧紧眉头，“魔君会如何对付我们？无欲你不是说躲在画壁之中便无事。”
谈无欲轻笑一声：“他对我无可奈何的前提是不想我死。我的原身在他的控制之下，他若想我死，毁我原身便可。”
素还真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留下极可能害死谈无欲，可是他也实在不想就此离开谈无欲身边，当下纠结万分！
“无欲……我……素某……”素还真显得坐立不安。“魔君当真会杀你？”
谈无欲没有回答，表情却有些微妙。
“那如果被魔君发现，我求他杀了我放过你，他会不会答应。”
“素还真……”谈无欲未曾料想这人竟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他的命，一时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沉默半晌，说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必管我，求自保便可。逃出山去最好，倘若逃不出去就躲壁画之中，你没有把柄在魔君手里，不必畏惧他。而我即时要死，死之前必杀骨箫，除去骨箫对你便无威胁。只可惜魔君不除，你就只能一人在这画中孤独终老……”
素还真听谈无欲这些话不免眼眶发热。谈无欲原来并非无心于他，只是在这种处境中不得不多加思量，且刀子嘴豆腐心的厉害，这会儿把心里的话都说透了，素还真心了更是不好受，越发心疼，于是伸手将谈无欲拥紧，“无欲要这么死了，素某又岂会独活。为无欲，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素某亦甘之如饴。”
谈无欲长眉微蹙，而后抬起手臂，轻轻搂住素还真的背，头顺势搁在素还真的颈窝间，轻声说道，“我的事都说完了，素公子，现在好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了。”
“无欲……”素还真原想同谈无欲面对面，岂料谈无欲却搂着他不动，素还真想难得谈无欲愿意主动亲近他，并且看上去没打其它主意，于是便由着他，自己伸手再抱了回去，两人又贴近了几分。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丢在兰若寺，又不见你的身影，知道自己是被你给扔了。”素还真语带哀怨。
谈无欲轻笑，“你这是埋怨我？”
“素某怎敢？”
“挺起来怨气还真重……好了，说下去吧。”

素还真续道，“我到处找你，转着转着就到了壁画那，当下被画所吸引。正当我欣赏壁画之时，听到外面有动静，于是便躲到书架后头。从缝隙中我看到来人是骨箫，怕被她发现，我捂着口鼻不敢呼气。没想骨箫走到壁画跟前居然径直就走进了画里！我开始不敢妄动，可忽然间念头一闪，却是想明白了。当初骨箫骗我送她回家，路上并未见兰若寺，想来不过是骨箫的障眼法，目的就是将我引入画里头。无欲是从骨箫手上救的我，也就是说无欲极有可能也在画中。先前我触摸画壁时并无异常，骨箫却能进入，定然同骨箫本身有关，于是我碰触骨箫消失之处，果然手陷入画壁之中，于是我便顺势进来了。进来之后我发现所到之处就是骨箫的住处，我在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了我的行李。于是我速速离开骨箫的地盘。”

谈无欲将手移至素还真胸前，稍稍用力将素还真推开一些距离，目不转睛的看着素还真。素还真被看的有些头皮发麻，怯怯的问：“无欲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谈无欲道：“那你说说是怎么到这来的。”他这离骨箫的住处可远了去了。
素还真低下头，眼神看向别处“我……我自己找来的。”
“嗯？”谈无欲显然不信。
“我依稀识的方向，就抱着找找看的心理往这方向走，后来路上看到无欲你幻光而过。就一路追过来了。”
“是吗？”谈无欲依旧盯着素还真，眼睛瞬也不瞬。且不说他幻光而行素还真能不能看清，就当是看清了，从骨箫那到他的出住，用走的别说是一天，即便是一月也未必能到。
“无欲你别这么盯着我了。哎呀，药都涂完了，无欲你衣服还没套上，会着凉的，我帮你穿上。”说着素还真身上帮谈无欲披上衫子，又帮他系好绳扣。素还真站起身，整了整皱了的衣服下摆，“时候也不早了，我去烧水。无欲你背后受了伤，不好泡澡，洗漱的时候要小心些。待会儿要不要素某帮你？”说着，还眨了眨眼。转念又想谈无欲恐怕要生气，下意识的脚步向门口的位置移动了两步。
谈无欲并未向预期中的发作。正当素还真准备出门时，却听一声“站住！”从身后传来。素还真只得站在门口不动，默默转过身来。
只见谈无欲缓缓的站起身，踱到素还真面前，直视着他，素还真依旧低着头。
“怎么？不敢看我？”谈无欲清朗的声音这时听起来真有些冷。
素还真不回答。
“这会儿倒成哑巴了。方才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想转移话题。素还真，我既然将我之事都坦然相告，就是信你了，你为何还是不愿袒露实情！好一个真心相待！”
听谈无欲的语气，素还真知道他定然是生气了，一下子也慌了神，赶忙拉住谈无欲的衣袖，“我是怕你知道了生气，所以才不说。”
“如此我就不生气了吗？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
“我……我……”素还真的漩涡眉又皱到了一起。
拧着眉头看着素还真，“别对我摆出这样的表情，你的态度已经让我不耐了！”谈无欲闭上眼，将头扭向一边。
“无欲，我都说，但是你一定不要怪我。”
“好！你说！”
谈无欲重新抬眼看着素还真。素还真抿了抿嘴，道，“你救我的时候我是真以为遇到神仙了，直到你拿玉佩的时候，我就大约猜到你是谁了。后来你提及师傅有恩于你，我便万分肯定了。”
谈无欲听了先是一瞪眼，随后又笑了起来“好你个素还真！”他早知道，那先前素还真的种种表现都是装的，自己居然还信他！还和他提自己的身世，真是可笑！可笑！自己这些年头都是白修炼了，竟然还是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第十话

素还真自知道眼前情况极为不利。谈无欲是笑着，可笑的让他头皮发麻，见此情形遂又休了口。他与谈无欲相识虽只有短短数日，但对谈无欲的性子他却已知晓了七八分。这会儿谈无欲的心思不定想到哪去了，虽说快快解释清楚方是上策，但素还真仍是有所顾及，不敢轻易开口。谈无欲自是不肯就此作罢，素还真无奈，只要硬着头皮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山中之事师傅曾对我提起，他说玉佩乃是一对，一块予我，一块赠予了他人，而后将事情的经过略略说了个大概。当时我并未多在意，只说若是他日有幸能遇上，以玉佩相认，又多个同门中人，倒也是桩美事。方才无欲所述的部分经历与师傅所言完全吻合，由此看来，无欲就是素某的师弟了。
“师弟？”谈无欲冷笑一声，“素还真你是该好好说说你的来历，几时入得师门，今时又是何年岁？！”
“哎呀呀。无欲千万莫要多想莫要多想啊。论资排辈皆是以入门时间来定的，素某是拜了师入得门，当年无欲并未拜入师傅门下，而是现在由素某相认，自然是师弟。”
“我既未拜入八趾麒麟门下，便不是你的同门，你也不必来相认。师兄师弟我没兴趣，我更在意你怎么来的。素还真，说吧。”
谈无欲态度坚决，由不得素还真推三推四的。素还真伸手拉过谈无欲到桌边坐下，谈无欲到也未拒绝。
素还真从腰间取下玉佩，“无欲，把你的玉佩也拿出来吧。”谈无欲狐疑的看了素还真几眼，最后还是从枕头的暗袋中取出的玉佩。素还真接过玉佩，将两块玉紧挨着并排放置。只见那玉佩表面渐渐呈现七彩流光。
“这是……”谈无欲瞪大眼睛，凝神看着。起先他只认出了素还真持有的玉佩与自己的相似，仔细查看后也隐约觉着是一对，但却未将自己的玉佩拿出细细比较，只是看过之后便将玉还给了素还真。没想到，这玉放在一起竟会呈现如此光芒。
“极东之地有山名登仙峰，山巅有石受风霜洗礼，集天地灵气，成世间通灵的稀罕物。石心为玉，后有不世高人采此灵石雕琢成了一对玉佩，上刻莲月辉映之图案。两块玉佩有通灵感应之能，是真真正正的通灵宝玉。”
谈无欲蹙着眉头，将信将疑，执起自己的玉佩在指尖摩挲了一阵，“呵？难道还就是这两块不成？”明知素还真所言何意，谈无欲偏不就不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素还真，绕了这个大圈说这故事谈某仍是不明了到底是和用意，只觉得你若到山下茶馆摆摊说书，定能赚得个盆丰钵满。”
“无欲何苦如此对待素某。”咬了嘴唇，素还真有一种手捂胸倒退三步，喊出一句劣者无能的冲动。“素某随骨萧进到画中一直远远跟着她，好在她并未幻光而行，到了她的住处我在外头的草丛里捡到了行李，之后便想着怎么找无欲你。可是这画中世界也真够大，劣者完全找不到头绪，在骨箫住处附近逗留总是危险，思来想去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躲开骨箫，然后再慢慢找无欲。素某相信，只要不放弃素某终能找到你。说来也巧，我正想离开，便看到无欲你到了骨萧的住处，我想叫你，却又怕惊动了骨萧，最后只得作罢。之后我便远远的躲在树丛中，等待无欲你出来，谁知无欲你出门后幻光即走。”说到此处，素还真不由的垮下脸。“绝望之际我突然想到了这玉佩，师傅曾与我说过玉佩通灵，能感知另一块玉的存在。师傅当日在玉佩上是下了法术了，我虽是学艺不精，但这再简单不过的几句口诀还是能背下。素某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不想竟成功了。待素某再睁眼之事，已在这湖畔。”
素还真语毕等着谈无欲回应，但谈无欲却不莫做声，随着时间的推移素还真心中的焦虑不断扩大，难道谈无欲终究不愿意信他？将自己的玉佩塞进谈无欲手里，两块玉石一旦靠近就发出光芒。“无欲，你试一试。素某不过……不过是想……”
“够了！”出声打断了素还真的话，谈无欲双目盯着掌中流转着七彩光芒的玉石半晌，终是缓缓合上眼眸。
“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我信你并无害我之心。”
“无欲……”
斜眼看着素还真，谈无欲侧着头道，“你方才说要去烧水的，怎么还不去？”
素还真眨了眨眼，如梦初醒般透彻过来，“啊！是！是！劣者这就去。”

第十一话

夜已深，素还真却仍在竹榻上翻来覆去。一翻身竹榻就发出咯吱的响声，在素还真第三十八次翻身的时候，就听见里屋的门开了。
谈无欲的表情显得有点怒气冲冲，“你还要折腾多久？”
素还真说这就不动了，然后乖乖的把被子拉好，但谈无欲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这话，还是站在门口看他。素还真嘴上说是不动了，可这竹榻睡的实在没多舒服，忍不住又想动，偏偏谈无欲又站在边上，只得忍着。闭上眼睛想尽快入睡，却是难以入眠，素还真睁开眼，问道，“无欲你一定要看着素某睡觉么？”谈无欲说：“不想，不过你保不准什么时候又开始折腾。”想了想又道，“怎么，这竹榻这么不舒服。”
素还真小声嘀咕着，“是不太舒服。”
谈无欲道：“你睡骨箫家亭子都成，要不你去外头睡吧？”
素还真不免又开始戚戚然，“无欲你对素某终究是如此心狠？”
谈无欲发现自己最受不了素还真这个样子，就好像自己是个大恶人似的。“你当真不喜欢睡竹榻？”
素还真道，“倒也不是，只是先前被无欲晾在兰若寺的石阶上睡了许久，整日都觉得脖子和背酸疼的很，再加之这竹榻不大又偏硬，这才忍不住一直翻身。”
谈无欲走到竹榻边坐下，“那你去床上睡吧，免得怨我亏待了你。”
“这怎么成？无欲你背上受了伤，怎好睡竹榻？”
谈无欲眯了眯眼，“我这山里的鬼怪皮糙肉粗，不比小书生你娇嫩的很。”
“哪是这么回事？”素还真知道谈无欲这分明是在挖苦他。
谈无欲道：“你睡去吧，我无睡意，想坐会儿。”
“我陪你！”
“真够粘人的。”
素还真见谈无欲穿的单薄，抱起被子就裹着谈无欲身上，将他裹的和个粽子似的。谈无欲又是惊诧又好笑，这种季节裹成这样做什么，随后又突然觉得心里头有那么一点甜，遂缩了缩身子，将脸躲到被子里，偷偷的笑。素还真转头便看到一个棉团坐在旁边，心想怎么整个人都缩进去了？于是问道，“无欲你很冷吗？”
“无！”谈无欲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
“冷的话还是回房里去吧。现在不比夏天，夜里已经凉了，这山里风又大寒气也重，万一染了风寒就不好了。”想起自己前几日的情形，素还真不禁有所顾虑。
“没事，我这样坐着挺好，素还真只管去屋里睡便是。”
素还真没再做声，随后谈无欲听到脚步声，想是素还真去屋里睡了。坐了片刻，谈无欲靠着软枕躺在竹榻上，呼吸间又隐隐闻见莲香，谈无欲想着被子算是染上素还真的味道了，这被子就送给素还真算了，而后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不刻便睡了过去。
天未亮，谈无欲只觉得睡的有些热，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要翻身，却发现动弹不得，似乎是手足都被禁锢住了，身后像是有个热源不断在散发着热量，谈无欲挣扎了一下，便听见一声呻吟，这声音显然不是自己的。谈无欲登时清醒了不少，再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显然身后有人把自己当枕头抱着睡的正香呢。抬眼便瞥见了雕花的床柱帐顶，是在自己房里，看来是素还真把他弄进来的，但让他讶异的是自己居然睡的这么沉，素还真将他从竹榻挪到屋里，又搂着他睡了半夜，期间自己竟全然不察，这素还真果然大有来头，恐怕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对他下了迷药。谈无欲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不然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让素还真留了下来，这人身上疑点重重，自己居然就是想信他。坊间流传的故事中总说，书生山中遇上魅惑人的妖精，一时鬼迷心窍，不可自拔。想来自己就是这山中的妖精，眼下的情形怎看都是自己被书生迷惑了，“鬼迷心窍，不可自拔！”谈无欲咬牙低声道，“我看你才是这妖精！”
恨恨的翻了个身，将扒在自己身上的素还真推了出去，素还真被这么一折腾也醒了过来，迷迷瞪瞪撑起身，探了个头出帐子外环顾了一圈后躺回床上，一伸手又将谈无欲捞回怀里，腿缠上谈无欲的，口齿不清的说道：“嗯……天还未亮……睡觉……睡……”一会儿就只听见绵长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直接拂在谈无欲脸侧。
你倒是睡的理所当然！被这么缠着，谈无欲哪里还睡得着。艰难的将手从自己与素还真紧贴的身体间挪到素还真脸上，而后，狠狠一扯。

素还真哀嚎了一声便醒了过来。屋里的光线本就晦暗不明，纱帐又隔去了一层光，素还真只能隐约看见谈无欲的轮廓。握住谈无欲还捏着自己脸的手，素还真低声道：“怎么不睡？”然后听到谈无欲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原本我一人睡的舒坦，现在倒好，被你分去大半，又挤又热。”
素还真道：“我倒觉得还不错。只是无欲……你可否先松手？素某的脸被捏的好疼。”
谈无欲又用力捏了一把，这才松了手，然后推开素还真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脚，背转了转身背对着素还真，又往里挪了挪。素还真也跟着挪了下身子，前胸贴着谈无欲的后背，手搂住谈无欲的腰。谈无欲皱着眉头道，“素还真，你是黏人精么？这样很热。”
素还真没有动，凑近谈无欲耳畔道：“我喜欢这感觉，就好像你是完全属于我的。”谈无欲听了语气平淡道，“现在说这话，未免过了。”素还真没接话，只是又将谈无欲搂紧了几分。
往后的日子谈无欲照常看书、打坐、习武、修行，似与以往无异，但行为举止间不难看出较初见时更为谨慎，出入也越发显得小心翼翼，唯恐走路了风声。素还真看在眼里，心中颇不是滋味。谈无欲会如此，全因自己的缘故所致，若不是自己又回到这里，谈无欲虽是没有自由，却大可不必过的如此战战兢兢。
夜鸦叫了几声后没了声息，已近子时，谈无欲却仍未休息，正于湖边打坐调息。素还真不敢上前打扰，远远的坐着，凝视着谈无欲。谈无欲缓缓睁开眼睛，随之清亮的声音便传进素还真耳里，“你不必相陪，先去睡吧，我稍后自会去休息。”素还真站起身，走近谈无欲身边，“素某知晓无欲你一直担心你我之事，连日来无欲你分外操劳，素某担心你的身体。”
谈无欲抬头瞅着素还真，然后又缓缓合上眼睑，半敛星眸，“前日外出之时路遇骨箫，经此番她对我更不放心了，言谈间我感觉她对我已有怀疑。你回到画壁之事恐怕瞒不久，眼下看来是容不得我们从长计议了，尽快解决方是上策。”
被素还真在旁边看着，又说上了几句，谈无欲这会儿已无心打坐，于是整了整衣服的下摆便站起身来，素还真顺势上前搭了把手，手指碰触到谈无欲的手臂时顿感一阵凉意，素还真大惊，“怎么这么凉？和冰块似的。已过白露，湖边风又大，夜里还穿这么少……”素还真忍不住叨念，说话间脱下外褂给谈无欲披上。谈无欲虽是不在意，但也未有阻止素还真的举动，只道，“我功体属阴属寒，运功打坐之时体温也会随之下降，与这周围的冷热倒是无多大关联。”素还真道，“还是保暖点的好。”说着有伸手帮他拢了拢衣襟。谈无欲微勾起嘴角，素还真的关心他颇为受用。于是两人并肩往竹簝走去。
素还真思及方才谈无欲所说之事，心中不免如提了块大石一般。“骨箫那日同你说了些什么？”
谈无欲微蹙了眉头，“说是她前些日子看了个话本，讲一个书生遇上了女鬼，产生了倾慕之情，重重波折书生丢了性命女鬼魂飞魄散，看的她好是心酸，问我觉得如何？”
素还真倒吸了一口气，“这分明是……那你如何回她的？”
“我道是老故事了，凡间话本皆是如此，没做鬼之前就通过好多遍，挺多了甚感乏味。”
“她又怎么说？”
谈无欲摇摇头，“无，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笑，之后便离开了。”
素还真联系了谈无欲近日的举动，心知谈无欲必定是有了打算。“无欲你想怎么做？”
谈无欲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素还真，素还真被看的有点怵，有些慌神的推开门道，“先进屋再说吧。”于是率先进了屋子。
谈无欲掩上门，背对着素还真道：“素还真你当真为我死都不怕？”
素还真有些愕然，楞了片刻，叹了口气，“素还真言而有信，给出的承诺绝不反悔。”谈无欲听了点头道，“好！”

第十二话

“再过两日便是中秋。月圆之夜是魔界魔气最弱之时，我想搏一搏。成功了，我们即可离开，若不成，大不了就是一死。”
听得谈无欲此番话，素还真顿感一阵寒意，从里到外冰了个透。抬头看谈无欲，却见他面容平静，毫无波澜，想必是早有了这个念头，这回是下定了决心。
“无欲你有几成把握。”
“无！”
谈无欲回的干脆利落，倒是吓得素还真倒退了好几步。
“怕了？”
“是怕。”素还真说话声很轻，更像是喃喃自语，“怕你出事，怕你一去一回，我怎承受的了，不可如此……不可……”
谈无欲见此状，安慰道：“不必如此担心。我的原身并不在魔城之中，只在其控制的瀚海原始林深处，我只需不惊动他们将原身取出就可，应是无妨。魔气最弱之时，自然不易察觉。”
素还真未回话，却是皱起了眉头，沉默半晌才道：“无欲你现在的身体虽是实体，却是灵识所化。若接近原身，确定无被原身吸收的危险？原身长期在魔界控制之下，难保魔界为了防止你盗取原身而在上头下了什么咒术。倘若真是如此，无欲去取原身岂不是自投罗网。”
此言一出，明显看到谈无欲身子一颤。
“无欲……”
“不必多言，既已如此决定便不会改变。此种情形我早有料想，因而这些年潜心修行，望有得道飞升的一天。可是如此处境，又怎可能简简单单得道。此番决定我是抱着必胜和必死的信念。”
“就不能再试他法吗？此举还是太过凶险。无欲你怎可冒这个险！”素还真声音微颤，隐隐带了些哭腔。“无欲，这迷踪山白天是可以入山的。有此可见魔界白天是不活动，为何不由我白天进去瀚海原始林，将你的原身取出？”
谈无欲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非一般鬼魅，不惧日光。倘若如你所言般简单，我早已自行将原身取出。瀚海不比一般地方，白天看与普通密林无异，只是多了层层雾气，实则不然，那不过是魔界的障眼法而已，一切皆是在魔界控制之下的。当初我并不知情，擅闯瀚海，险些被困其中为魔界所擒，挣扎许久才赶在日落前侥幸脱逃。若是未能逃出，到了晚上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素还真听谈无欲如是说，表情又凝重几分。
谈无欲又道，“这是其一，其二是进入瀚海原始林深处之路只会在月光下显现。所以，我别无选择。”
素还真伸手将谈无欲揽进怀里，谈无欲尚有些不习惯，身体不由的有些僵硬，却仍旧任由素还真搂着。“好凉。”
谈无欲闷闷的嗯了一声，“方才体温降的低，这会儿还未回暖，尚需些时间，还是先行放开吧。”素还真收紧了手臂，将他搂的更紧了几分。

两人拥在一起片刻，谈无欲轻轻推离了素还真，转身来到床边，素还真也随了他立在床畔。只见谈无欲挪开了枕被，掀起纱帐，朝着里侧的墙面按了两下，咔卡咔机关运作之声随之而起，之后一个暗格变呈现在眼前。谈无欲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红木雕花盒。打开盒子，素还真瞧见里头不过是放了书和一些小物件，另外还有一个小锦盒。谈无欲将小锦盒执于手中，打开盖子，里头放了两颗药丹。
见谈无欲盯着药丹许久，若有所思，素还真觉得好奇，问道：“无欲这是何物？”
谈无欲执起一颗药丹吞下，敛目道：“此物名为同命丸。我已先行服下一颗，你若将这剩下的一颗服下，你我二人之命即成一体。平日里并无碍，只是一人若死另一人定不会独活。”语毕，抬眼定定的看向素还真的双眸。
素还真知晓谈无欲是在试探他真心，他素还真既已决定与之相伴，必定生死想从。思及此，素还真定了心神也不再做他想。一把夺过锦盒，便是要将药丹往口送里去。就在药丹入口的当口，却是被谈无欲一手挡下。素还真不明所以，皱着漩眉看着谈无欲。只见谈无欲迅速的将药丹吞入口中。
素还真大惊，谈无欲原是要他服下的药丹，这会儿怎又自己服下了。“无欲你……唔”话未完，就觉着自己的衣襟被人用了一揪，人就顺势向前头倒去，而后唇上就觉得到温热，自己的嘴是被谈无欲给堵上了，唇齿相抵。丹药顺着舌尖，滑入素还真口中。素还真将一双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不想谈无欲竟用此种方式喂药。素还真药丹咽下后，软舌就此缠上谈无欲的，加深了这一吻。

素还真又顺势将谈无欲推倒在床榻上，一手扣着他的腰一手轻扯着他的衣襟，意图再明显不过。谈无欲原想推拒，但思及过了十五恐怕就再见不到十六的圆月了，也就放任了的素还真的举动。素还真吻着谈无欲的颈项，暗哑着嗓音喊无欲无欲，手探进了衣襟抚上了他的胸口。谈无欲想凭什么让素还真压在他身上，于是腿勾上素还真打算将他反压下去。刚准备翻身，就觉得一股子莲香直冲天灵盖，身上了力气像被瞬间抽离了一般，软绵绵的使不上劲。素还真正啃咬这谈无欲的锁骨，在上头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印记。谈无欲用力揪住了素还真的头发。素还真吃疼，忍着痛太起头来，看到谈无欲眯着眼看他。“素还真你是莲花精吗？”
素还真道，“非也。”然后又低下头，覆住谈无欲的嘴唇，激烈的吮吻起来。谈无欲的思绪也随着越来越浓烈的莲香混沌起来，直到崩溃。

第二日，日上三竿谈无欲才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素还真已不在身侧，屋子里隐隐有莲香浮动，显然人还在。谈无欲支起身只觉得全身酸疼。身上倒是没有粘腻的感觉，还穿上了白色的单衣，看来素还真已帮他清理过了。正好下床，就见素还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青花瓷碗里的盛着热粥。素还真见谈无欲起身，赶忙就盘子搁在桌上，上前扶着谈无欲。谈无欲瞪眼瞅着素还真，“你这是做什么？”他是当自己是病了还是残了，起个床还要人扶？素还真道：“我是怕无欲你不舒服。” 谈无欲吊起眼角，又剐了素还真一眼，“哪那个娇弱？”话刚落，直起身就觉着一股子酸疼从腰上开始直上背脊，私密之处也是一阵火辣的疼，忍不住让谈无欲皱了眉头。素还真看着谈无欲也不多话，对他的情况了然于心，于是搂了他在床边坐下，谈无欲大惊，手脚并用挣扎着：“素还真大白天你想干什么？”谈无欲这一挣扎，身上就牵的更疼了，呲牙咧嘴的倒吸气。素还真眨巴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看着脸涨的颇红的谈无欲，“素某只是想让你坐下而已，竹凳上不舒服，还是床榻上比较软。” 谈无欲扭过头不说话。素还真凑近谈无欲耳边轻声说：“无欲你方才那么紧张，是在想什么？” 谈无欲脸更红，连耳朵根都染上了红霞，嘴巴抿的紧紧的。素还真也不再逗他，起身拿了碗过来，“喝粥吧。” 谈无欲接过碗，一言不发，蒙头吃东西，连烫口也不在乎了。十五当天，谈无欲一早就在厨房里忙碌。看到素还真倚在厨房门口，便道：“要么去屋里坐着，要么进来帮忙，别站在门口碍手碍脚。” 素还真抓着谈无欲手里头的藤篓，“我在这白吃白住的，合该素某出劳力，我来吧。”谈无欲听了倒也不推说却，顺手把东西送了出去，“那你来吧。”说完，洗了手便回屋里去。素还真忙忙碌碌一上午，终于准备了一桌饭菜。素还真摆好桌，谈无欲才慢慢吞吞踱了过来，看着菜色又啧啧的咂嘴，“想不到素还真你还有两下。” 素还真得意的晃了晃头，“那是当然。” “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别是只有卖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素还真把手在衣服下摆上蹭了蹭，“无欲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让素某也，开心一下嘛。”拿了筷子递到谈无欲手里，“是好是坏，一试便知。” 谈无欲接过筷子，就近常了个芙蓉小炒。素还真做的饭菜谈无欲不是第一次吃，只是未曾想过竟还有这手艺做出此等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谈无欲虽未说话，素还真心下却知谈无欲对菜色十分满意，于是又殷勤的往他碗里添菜。谈无欲道：“常人都说十五团圆饭，这饭该是晚上一起吃的，只怕我们是等不上晚上那餐了。” 素还真听了，放下手里碗筷，握住谈无欲的手。“图团圆不过是个意向，能在一起什么时候吃不一样。” 谈无欲盯着素还真的双眼不说话。素还真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吃饭的时候莫要说这些了。”
谈无欲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事摆面前了，总是要面对的，逃又能逃哪里去。”低头沉默片刻，又说道：“今日是晴天。”
素还真自然知晓谈无欲话中之意，看来这瀚海一遭势在必行。
素还真往谈无欲碗里又夹了些菜，“先吃吧。吃完了休息片刻，成败就看今夜了。”
谈无欲点了点头。

吃了饭，谈无欲坐在榻上翻看彼时的一些手记。素还真推门进来，谈无欲下意识的抬起头，见素还真手里拿了个食盒，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素还真上前将食盒打开，将盒子呈到谈无欲面前。
“这是……”
素还真冲着谈无欲微微一笑，“热炉月饼。你该是吃过的。”
谈无欲看着月饼，想说话却又觉得梗在喉咙口出不了声。半晌，适才说道，“是吃过的。约莫……是百年前的事了。”
素还真道，“今日是中秋，月饼一定要的。趁热吃吧!”

第十三话

见谈无欲迟迟没有动作，素还真径自拿起一个月饼，送到谈无欲嘴边。谈无欲想将月饼接过来，素还真却不乐意。看着送到嘴边的月饼，谈无欲只得咬上了一口。素还真满心欢喜，“还好吃吧？”
刚出炉的月饼金灿灿的，香脆松软，是蜜糖馅儿的，唇齿间尽是甜滋滋的味儿。素还真就着谈无欲咬过的地方一口咬下。谈无欲见了，耳根子便泛起红来。“干嘛不再拿一个！”素还真凑到谈无欲耳朵边上，低声道：“我觉得这个比较好吃。”
果真是装模作样的登徒子，刚来那会儿小生小生，这才几天，完全变了个模样。谈无欲在心里又默默将素还真抱怨了一遍。
素还真才不管谈无欲想什么，伸手就捧住谈无欲的脸。拇指轻轻的摩挲着。谈无欲道，“你这是做什么。”
素还真笑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谈无欲轻声回了句，“肉麻兮兮的。”说这话倒也没有拨开素还真的手。转念又想素还真果真花言巧语，便问，“你在外头也是这么哄姑娘的？”素还真听了，没有生气反而挺开心，“素某未曾有红颜知己。”
“那这么看来，素还真在这滚滚红尘之中必当有太多好友。”
“好友虽多，皆非对你之意。”说着，凑近谈无欲，在他唇边轻轻舔过。谈无欲这是在吃醋，素还真落得开心。
谈无欲将素还真轻推开。“这是做什么？”说话的当口，连脖子都红了。
素还真点了点嘴唇说，“有个饼屑而已。”
见谈无欲还红着脸不说话，也未有其他动作，素还真伸手将谈无欲拉近身边。又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休息一下吧。回头还有场硬战。”
谈无欲仰躺着，看着素还真，“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再一起，过了今夜就没有明天了。”
素还真理了理谈无欲的鬓发，“别说这种丧气话。往后还有千千万万的日子在等着我们呢。”停顿片刻又道：“等你我出了这山，素某愿以身相许。”
谈无欲挑了挑眉毛，“以身相许？那还得看我要不要。我活着可长了，你若是没那么长命，老的又太快，我可不要你。”
素还真才不管谈无欲说什么，“这些总会有办法的。况且……无论你要不要，素某都跟定你了。”
谈无欲眼角染上笑意。扭了扭，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眯起了眼睛。对谈无欲而言，素还真身材并不魁梧，看起来并不像武艺高强之人，甚至连他的来历底细尚且都不清楚。可是只要有他在身边，竟会觉得安心。连这十五之战好似都变得不足为惧。

谈无欲是惊醒的。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些什么已记不得。大约非是个好梦，不然他不会惊醒过来。睁着眼，他发觉自己依旧躺在塌上，身上盖着薄被。谈无欲见外头晦暗不明，天色发青，相必太阳已落下山头，现在只待月出。于是又想这素还真也是的，竟未叫醒他，他若睡过头，岂不是要误了大事。想起素还真，谈无欲也觉得奇怪，怎不见素还真的踪影，甚至连那熟悉的气息也全然消失，屋里更是静的出奇。

静的让人不由害怕。

“糟了！”
这情形大为不妙，像是出了什么差池了，心中一时七上八下。
谈无欲惊坐起身。一物从薄被中滑出，谈无欲定睛一看，顿时双目圆睁。这竟是万年果。
他只在这塌小憩片刻，万年果何以出现于此？这当是如何一回事。自己是得了贵人相助，还是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全套，层层疑云笼罩着自己，怎么也拨不开。
谈无欲运功将万年果化入体内。只觉一股热流在胸口涌动，然后跟着窜入四肢百骸。确实是他的原身无误。
那素还真又上哪里去了？
当日他给素还真服下的并非是同命丸，他只想试探这书生，骗他说是要命的毒药，看他敢是不敢吞下。莫非，素还真已看透他的伎俩，早知这药非是要命之物，顺水推舟又演了一出？不该如此，素还真对他不像是别有用心。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素还真。

这片刻，天色竟比方才要亮了些许。
“难道……”心中疑团再生，谈无欲冲出竹簝，只见东方开始微微泛白。
“怎可能？”谈无欲下意识的直摇头。原来此时并非十五日日落，而且十六的凌晨。素还真？素还真！

将竹簝里里外外都找了一边，素还真的行李尚在，却不见人影，谈无欲焦急的大吼出声。
“素还真！素还真你在哪里？”
“素还真！快出来！”
这素还真定非凡人。他向来警醒，但自素还真来了之后他竟几次三番都莫名睡去，必定是素还真动了手脚。此番，万年果出现，虽无十成，怕是九成是素还真弄来的。只是现下素还真又去了哪里？他能取得万年果并顺利送到自己身边，骨箫也未现身，由此看素还真来并未受害于魔界。可为何不肯出来相见，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是说，素还真真是来此助他的仙人，故而他无论如何也探不出对方的修为。而目的只为帮他取得原身。如今事成，素还真然离开这画境。思及此，谈无欲心头猛然纠紧。

“不，谈无欲绝不相信素还真已离开！”

“素还真！你在哪里？为何不出来相见？素还真！”

只听见一旁树丛中有悉索之声。“素还真!”
谈无欲上前奋力拨开草丛，未见人影，只见一团白色的事物朝密林深除窜去。
谈无欲一皱眉，单脚点地一跃而起啊，直直的落到了那东西的前头，挡住了去路。一把将那白色的东西揪起。
居然是一只大白狐狸。

狐狸被谈无欲抓着颈皮不停扭动着身体挣扎。谈无欲将狐狸拎高了，左右瞅了瞅。这狐狸受了伤，白色的皮毛上染上了斑斑血迹，连嘴角都有暗黑的血污，不像是刚吃了鸡没添干净嘴，更像是受了重伤吐了不少血。狐狸扭动了一阵，似是脱了力，任由谈无欲提着脖子，不再挣扎。谈无欲另一手在狐狸背后轻轻一拍，狐狸咳一声从嘴里吐出个东西。谈无欲蹲下身从草丛里将那东西捡了起来。狐狸似乎很宝贝那东西似的，见谈无欲去捡，又挣扎起来，急了还嗷嗷的叫。谈无欲一手按着狐狸不让他动弹，另一手捡起来那东西，笑道：“你倒是好心计。谁要你多事！”说罢，狠狠瞪了眼狐狸。狐狸呜一声趴在地上不动，模样可怜的很。狐狸吐出来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块玉佩，和谈无欲腰间挂的是一对。

谈无欲抱起狐狸，顺了顺毛。“自作聪明好玩否？若不是先前服了丹药，恐怕是要没命跑回来了。都回来了还跑，你能跑哪里去？”狐狸哀怨的看了谈无欲一眼，而后乖顺的窝在他怀里。
谈无欲抬头看着出升的太阳，“我们等到十六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回竹簝，从药柜里拿了两颗丹药给狐狸服下。转身进里屋收了些许衣服放进素还真的行李里，又收了两本书，谈无欲环顾屋子竟觉得无可留恋。
背起素还真的行李，谈无欲将狐狸抱在怀中。出了屋子，一挥手打开设下的阵法。只见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外头。
“谈无欲我等你很久了！”
谈无欲抚了抚怀中狐狸的皮毛，“哦？情主找在下有何事？”
“谈无欲你是聪明人，又何必要我明说？”
“谈无欲不明情主在说什么？”
“把狐狸放下，乖乖在这呆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骨箫顿时眼神犀利。

谈无欲悠哉游哉的又上前两步，“情主，佛曰，‘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不杀第一’，放一命功德无量啊。”
骨箫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谈无欲，你是和我说笑么？鬼魅如你我，有何功德可言。杀一杀百对我而言有区别吗？我手下亡命不差这一二！”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情主你又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谈无欲少废话！”

谈无欲转身脸色颓变，“既然如此，那我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杀了你走出去！”语毕，一柄剑已在手中现出，寒光凛凛。

骨箫不由的往后退了半步，平日里与谈无欲交战，尚讨不得好，更何况此时此刻的谈无欲。昨夜有人潜入瀚海盗走了谈无欲的原身，原以为是谈无欲，不想竟然是一只狐狸。这时辰算的也是刚好，狐狸逃脱之时已近天亮。狐狸最后跑如画壁之中，魔君大怒，却迫于这画壁的阻隔，无可奈何。白日里魔界亦不可出行，她是最后一道防线，谈无欲只要过了她这关，便能彻底离开这迷踪山了。

谈无欲知晓骨箫有所动摇，又道：“情主务必好好权衡。”

骨箫咬了咬牙，身影忽然向前。谈无欲一个转身闪过骨箫，手腕一转长剑便冲着骨箫的胸口径直没入。长剑抽出，骨箫重重摔倒在地上。她本是鬼魂所化，受了重创也未见血，只显得颇为虚弱。

骨箫对他那一剑居然没有躲。谈无欲转念便知道骨箫的心思。
骨箫呵呵的笑，“我思量好了……我若能赢了你，估摸这自己这命也赔上了。直接放你走，魔君必定要了我的命，合着都是姐姐我丢命，最差也就是如此了。魔君要我堵你，我做到了。我打不过你，现在也没力气追你了。”

狐狸在谈无欲怀里抬起来，有些好奇的看着骨箫。
谈无欲收起剑，“谢情主成全。”

尾声

苦境的小镇上来了个眉清目秀的白发年轻人。白头发的人原就少见，这年轻人背着行李，怀里头还抱着个白狐狸。狐狸本是稀罕物，又是白色的，和那年轻人的发色一样。有人说这年轻人是个狐仙。年轻人听了笑笑，捏了捏狐狸的耳朵，“真是好一只千年狐狸精。”

年轻人下榻在一个小客栈里，掌柜的见了这“狐仙”似的人物有些怕。传说狐仙赶不得，只能吩咐了胆大的小二去招待着，自己就躲到后头去了。这狐仙住了一宿，也没出个什么差池，模样又生的好看，掌柜也大着胆和他搭话。
周围的人听说了都偷偷去瞧，年轻人见了他们倒也无妨，只顾自己叫了小二过来点菜。说来这人点菜也奇怪，问小二要了菜谱还给狐狸看，狐狸竟还会用爪子点在菜名的地方。那小二本就胆大，看那狐狸的爪子到的地方，笑道：“哟，狐爷，你还吃素哪！”
大白狐狸真是听的懂人话，一下子就瞪起来原本眯着的眼睛。
小二怕是惹恼了狐仙，摸着鼻子连忙道歉；“小的不会说话，狐爷你大人大量。我只道狐狸是吃肉的，不晓得不晓得啊。”
白头发的书生在一旁哈哈的笑，“小哥你不必如此害怕，这狐狸就是通个灵性而已有点小性子，不必理它。”说罢，又摸摸狐狸的头，道，“你说是吧？”
狐狸一下子把脸埋在年轻人怀里。

店小二看了稀奇，“这……这狐狸还会撒娇。掌柜！掌柜！你瞅那狐狸还会撒娇！”
掌柜拍着柜台说：“看到啦看到啦！你还不给人好好点菜。”

外头那些偷看的，瞧见此番情景，也是窃窃私语。年轻人摸着狐狸的脑袋，抬眼看他们。年轻人的眼角原就有些上挑，那目光顺着那微挑的眼角微微飘过来，而后一笑，竟让人觉得别有风情，豆蔻少女更是红了脸。
狐狸嗷嗷的年轻人的怀里扭动，年轻人拿个碟子盛菜给它吃，荤素搭配又给盛了点饭，狐狸这才消停下来。

第二日，又有人来看那年轻人和狐狸，却已经不见人影了。小二说，年轻人找琉璃仙境去了。

谈无欲从未曾真的去相信过这世上有琉璃仙境这种地方。而今，他似乎只能这找这个他从来不相信的琉璃仙境。谈无欲对狐狸说你不起来告诉我那地方该怎么走吗？狐狸睁眼看看他又窝了回去。
谈无欲道：“我难道是猜错了不成？那我就只好把你丢了。”说着作势要把狐狸丢出去。狐狸用力趴在他身上，四个爪子紧紧揪着他的衣裳。谈无欲说你真重，吃这么多长的太肥了，这样子早晚被猎户打了去做围脖，还是养着你吧。然后把狐狸放在背后的竹篓里头。

琉璃仙境真的是个如仙境一般的地方。整个院落白中镶紫，又带着微微的粉色，紫纱缠绕，如烟如雾，看起来不那么真实。谈无欲进去的时候迎出来一个中年人，瞪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谈无欲，“你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谈无欲还未答话，狐狸从他背后的竹篓里冒出个头，摆了摆耳朵。
就见那中年人一声哀号，“我的祖宗嗳，怎么就成这样了！！！”
狐狸从箩筐里嘭一声跳到地上，大摇大摆，摆着尾巴走了进去。狐狸走到半路有扭头看了看谈无欲，又看了看中年人。中年人恍然大悟，上前帮谈无欲拿了行李请他进去。

中年人名唤屈世途，是这琉璃仙境的管家，虽然他自己并不承认。

屈世途给谈无欲沏了壶茶，谈无欲喝了一口茶，抬起头道：“在下谈无欲。它救过我的命，我想留下照顾它到恢复，算是报恩。往后就叨扰了。”

伏在谈无欲膝头的大白狐狸满足的眯起眼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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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很潦草的写完，其中瓶颈BUG外加胡言论语无数。不过总算是完了，今天一次性全帖完，开了坑也算是了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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