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1【滄浪X神風】長生夢終章，《忘橋》，10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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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淵談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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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9)

20樓發表於: 2011-07-01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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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1【滄浪，神風】那一點小事6，《浮雪》20F

小傢伙說，你要入關，正好，吾也要遠遊。
靖滄浪聽了只是微愣一下，然後問，何時？

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就會一臉得意忘形地數落完所有地名，末了才突然心虛地弱下聲音說：今晚起身。

靖滄浪面無表情，只道晚上是要送他了。

那邊那個沒心沒肺的才真的愧疚地抓抓臉，跟過去小時候心虛的習慣差不多，靖滄浪無奈，只道，一入關便是百年有餘，出關後再話別山水便是。你別抓了，唉。

御神風倒是開朗了，說你今晚只管待在房裡就好。

靖滄浪默不作聲，想叫御神風技術再好一些，別老是把他家窗子爬壞，可這種話又說不出口。
回神看到御神風笑得一臉燦爛，靖滄浪輕輕一嘆。

唉，這人，他是拿他無可奈何了。

夜藍如水玉沉月，靖滄浪就正襟危坐地在桌前翻著《大學》，早就讀得熟了，只是靖滄浪這人務求讀得心熟，而不是空記字句，正沉思得入神時，御神風蹦一聲從窗戶上滾下來，雪白髮尖輕輕刮著琉璃地石，靖滄浪沉聲說，你這還是跳窗麼？

御神風就站起來，揉著額際散漫地笑，靖滄浪袖風一掃，替他拂去髮上冰塵。

說吧，為什麼不讓吾送你？靖滄浪繼續斂眸，似乎是在看書，又似不是。

那邊那個粗魯的少年就有些窘困，心想怎麼還是被發現了。嘴皮子倒是挺甜的，說是要孝敬衣食父母。

也虧御神風真敢說，到靖滄浪的琉璃地闕來，什麼沒拿過？就差沒跟靖滄浪爹娘甜甜喊一句孩兒不孝，此外靖滄浪完全看不出來這個人跟他的親生兄弟地位有何不同。

蠟炬泥紅，火光微弱地搖曳著，映在御神風眼裡卻懾人心神。

御神風說，滄浪，你怎麼不接話了？

靖滄浪就想到御神風小時候奶聲奶氣的模樣，差不多也是這語氣。抬起頭來，樣子頗為無奈。御神風見他抬頭了，終於鬆了一口氣，說，唉，你不怪吾，吾倒是要被良心啃得一乾二淨了。

靖滄浪想都沒想，說，原來吾好友還記得他有良心。

御神風抖了抖，突然低聲啊了一下。靖滄浪方才抬頭，御神風已站到他面前，拿出一對玉環，說，你身上總是少不了琉璃、不融冰玉這些東西，傾波族內飾品也多是清雅素淡的，吾當真不清楚你是否會喜歡。不過啊......

說著說著，把靖滄浪那把洗墨鯤鋒拿來，比了比，說，你劍上的式樣吾看過了，盡是孔雀、蛋白石一色，最淡的是拓帕，竟是沒有白玉。所以吾就給你找來了一對，你別上罷。

靖滄浪接過，直覺白玉色澤不若羊脂，反而更近凌冰，幾乎是逼近剔透。他抬頭，這東西滄浪收不得。

御神風一臉沒好氣，說，你收不得，吾就得吞下肚了不成？收了吧，好友，吾花了整整一年才......

說出口了就後悔了，御神風迅速轉過視線，避開靖滄浪探尋的目光。

靖滄浪說，此物甚是貴重，知交一場，滄浪便不推卻了。好友心意必定謹記肺腑。

御神風這才大冽冽轉過頭來，還附送了一句：一對白玉環換一世人，划得來。
靖滄浪才要抬頭，御神風趕緊說沒事，你別客氣。

靖滄浪隨手纏了流蘇，洗墨鯤鋒是天河水養來的，於是他便選了白色與玉環相襯。扣了銅環、紮上劍柄，御神風坐在一旁看他一氣呵成。

等到劍飾一成，御神風也站了起來，竟是要離開的樣子了。
靖滄浪淡淡地說了句，好友，保重。那個重字低沉得重如泰山萬鈞。

御神風連頭都沒回，瀟灑地跳出了窗外，琉璃石地一片水色月光，靖滄浪呆了呆才收回視線，發現玉環上竟是刻了三字：

秋水浮。

秋水浮，秋水弗，御神風最後一句詩號去了秋水兩字，不正是御神風自己的名字？
靖滄浪覺得自己應該是無奈嘆氣，卻不知道嘴角淡淡一揚了。

哈！玉，御也。
玉環，御還也。

也算是他有良心了。

百年關，煙嵐浮幻，蒼狗白雲。

靖滄浪出關時，氣質已更加穩重，足以擔當一族之長。

就是不知道白玉環的主人如何了，他沉沉踏出一步。那人已站在殿外，孑然背影，殊麗長髮。

靖滄浪望著，然後聽劍上白玉環清脆扣響、敲出那兩字的剔透重量：

好友！久別！

那一頭白髮重映青藍淺紫，風吹過的清麗眼角瞥來，颯然一笑：

滄浪。

百年，似乎有哪裡變了。又似乎依然不變。

俠邪二字行走天下，百年闖蕩出的成績斐然，桃花依舊笑春風，御神風依然拉著他到處行山觀水。

但他卻覺得御神風哪裡變了，眼神偶爾會竄出冰寒，目光偶爾會孤獨寂寥，轉過頭來的時候，陰霾卻會不掃自空，像是從來都不存在百年間磕絆苦頭。靖滄浪是知道他的，小時候就常常把自己弄得一身傷的娃子，大了又能改變多少？

行俠仗義，風平天下，他不信御神風一點感慨心寒也沒有。
關中也耳聞他怒笑間斬殺天下敵手，也曾聞說他的失落心傷，卻不曾聽御神風提起。

該說，御神風不想讓他擔心。

他曾想過要找御神風問個明白，但是他見過御神風一個人在雨中佇足。細雨織斜，嵐霧相重，藍紫色的長髮太過綺幻，孤獨得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

和從前那種來去匆匆的感覺不同，衣袂上暗色藍紋雕纏出的是另一種沉重。
卻不容他人與共。

御神風不會拒絕別人幫忙，但也不容許他人輕易受傷，
而御神風自己呢？

靖滄浪看著，想著，然後沉默地走了過去，站在御神風身邊。
兩人都沒有言語，靜靜地淋著雨。

看煙生煙死，看雲起雲逝。

御神風肯說便說，他不強求。
無意識中摩娑著洗墨鯤鋒上的白玉環，玉環、玉環，御神風的某一部分，卻埋葬在那些紛紛落落的桃花裡，再也不會歸還。

御神風所承受的，遠遠比他看來談笑風生的瀟灑上－－

還沉重太多。

御神風好山，靖滄浪好水，倒是完全看不出來誰較仁智。別人都說他們性格相對，唯有他們自己心底明白，兩個人其實像得沒底。

時下鳴夏，和桃花林一地不同，這次御神風挑上的幽境水氣紛紜。北海冰冷，縱使多水也稍感乾燥，靖滄浪剛來到的時候，有些驚詫。

如何？
御神風笑得好不得意，一臉絕對夠你這隻大鯤悠游的表情。

九天瀑布，如雲衣鋪灑直至淵底，連水氣也是紗做的，撫過臉龐清涼舒爽。
御神風指指大瀑布下旁的另一個小瀑布，說，那裡打坐靜修對修道人最是樂意。練劍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你的洗墨鯤鋒挑不挑嘴。

你還記得吾用天河之水養劍？
靖滄浪問。

御神風就笑得一臉俊朗，說，好友，你還有什麼事是吾不知道的？

靖滄浪聽了，不動聲色，儘管心底卻有一句：

那你呢？還有什麼不願意讓吾知道？

雨斜斜地下，靖滄浪褪了外衣，在瀑布下閉目修息。一旁的御神風滔滔個沒完兒，說是哪邊遇了什麼高人，笛子吹得挺好；還認識了一個好友，二胡拉得不錯，人生得更不錯；哪邊飛來一個石頭，人家叫什麼隕石的；他在天指峰上完成了極情心訣，說好友一定要見識見識；還在詭林裡碰見了一隻會說話的狐狸，叼著蘆葦，哼著一首小調，長生、長生，石上契。夢兮、夢什麼的。

御神風頓了一下，說那隻狐狸告訴他，他將來會死。

當時的御神風也不怎麼樣，痞笑著說，誰不一死？

狐狸看了他兩眼，叼起自己的蘆葦走了，說，你是自殘而死。

御神風講到這裡就笑了，回過頭去看靖滄浪，後者早已睜開了眼睛，眼底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午後下了一場大雷雨，靖滄浪是覺得有點趣味的，北海的雨綿密寒冷且少，桃花林中夏季溪涸，這裡卻是傾盆潑人，豆點雨滴打在背上，還是有點疼。

御神風卻很喜歡這樣站在雨下，閉上雙眼任風雨欺狎，髮絲水落如銀，自在得太過伶仃。

他想，御神風從來就不是超然，那人只是計算好一點一滴，大膽細心，迅速而不馬虎，包括自己入關前一夜的白玉環。御神風豁然，但不代表每件事都不會受傷、不會追悔。

靖滄浪其實也明白自己是衝的，但他更顧忌的是御神風那種冷靜，冷靜到連自身最深處的情感都遺忘。

總有這樣的人－－

總是記得別人一點小事，卻屢屢忘記了自己、其實也需要休息。

御神風，你就是其中之一。
而吾，可能比你好不過哪去。

沉思中，御神風轉過頭來望他，表情淡淡的，慢慢把那種眼裡的冰冷收斂回去，然後扯唇，然後對他笑。

說，

滄浪。
吾沒事。

靖滄浪不知道為何那一刻內心聽到白玉環碎裂的聲音。

這人是愛笑的，但也或許，他的內心其實已經不存在「笑」的感覺。笑只是一種習慣。

靖滄浪看著他打著赤膊在雷雨後烈辣太陽下練式，極情心訣，快、準、甚至有一絲殘狠，卻又意外地瀟灑萬千，水珠追著御神風的長髮旋舞，漫天漫地的點點瑩燦，掌風過處卻更加奪目，被擊成肉眼看不片的珠水洋灑一片虹彩。

那人的表情依然從容。

既為情，卻又極，這就代表了御神風必然有某種程度上徹底相反的矛盾－－而這些矛盾卻又一點也不矛盾。

白玉環上，秋水浮三字已變得溫潤，甚至附貼靖滄浪的體溫。御神風看見的時候也笑了，原來好友你仍留著它。
突然不懷好意的眼光就射過來，說，滄浪，天氣暑熱，你也下下水涼快吧！

靖滄浪看著這滿淵迷濛的透涼水氣，表情十分微妙。

御神風就走了過來，臉蛋是曬得稍微黑了，脖頸以下全是皙白的。說，滄浪，你裏衣都濕了，再不曬乾，難不成待會兒就這樣套上外袍？

靖滄浪就更加的警戒了，說，無妨。

御神風搖搖頭，一臉大義凜然道，妨礙到吾了。

是沒想過百年之後兩人還會扭在一起的那種場景。
靖滄浪神色鐵青，揪著御神風攢在手裡的衣領，一掌直接翻過去。
御神風搖頭笑，接下那只有三分阻嚇的掌氣，說，滄浪啊，你這樣會讓別人以為吾在強搶民女。

靖滄浪瞪大眼睛，欲抽回手再贊一掌，卻沒想到御神風突然就放了他的領口，抓著他的手一臉嘖嘖稱奇道，好友，吾還不知道你有這種癖好。

說著就把靖滄浪的手扳直，上面指尖全是青藍色調。御神風低頭看，再故意地抬起頭來笑，說看起來很涼，可是體溫還比吾高啊。夏天實在不好用，這就是金玉其外吧？

靖滄浪還來不及反應，御神風一頓，臉色一時沒了從容，眼睛倒睜得挺大的。
靖滄浪正狐疑這人是否又耍詐，孰料御神風大有要推開他的意思，臉色益發慘白。

不鬧還好，一鬧連靖滄浪也出了冷汗，抓著御神風胳膊問，怎麼了。

偏偏後者神色古怪，說不上對勁，又不知在彆扭什麼。靖滄浪是真的急了，就要把御神風拖過來，這一拖，沾水的皮膚總是滑的，何況御神風與他兩人都還只是年少，人就直接撞到他懷裡。順手掀落了靖滄浪未冠而束的白髮。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瀑布因午雨而稍大的水聲，一匹匹打在肩上、背上，水光迸碎無數。涼涼地貼上兩人相視的頰上。

御神風是沒看過靖滄浪散髮，至少，還沒看過水珠打起絲髮又滑落黏凝的這種散法。
一絲一絲順著靖滄浪頰邊而下，擦過耳際，落在肩上、頸上，微癢。
這樣的感覺，似乎也曾有過。

想不起來是在哪裡遇過。

靖滄浪看著御神風連嘴巴都忘記要闔的模樣，到底有些想怯退的，無奈御神風的重量還在他身上，手底下滑得跟琉璃一樣的皮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真的滑下去了。目光只好無奈地對上御神風的，一時竟也震驚了。

雖說御神風幼時趴睡口水滿地流的記憶不曾少過，這般仰頭看他，連髮漩都清清楚楚的、卻少有。

分不清是誰的髮纏在御神風臂上，半邊如銀紗在水流下披覆、曳盪，另外半邊卻糾葛成桃花樹根的眩目，纏繞不休。

御神風還沒回過神來，靖滄浪不想回也得回，畢竟御神風一個男人重量可不是開玩笑的。可他能回神還未必能解決現下這場面，御神風壓根兒還在發愣。
一想到自己過去看御神風笑就呆愣的模樣，再推及自己如今被人這樣看......

御神風，吾臉皮可沒你厚！

咬著牙，凌主卻還是給人繼續瞧，倒底誰臉皮比較厚也不清楚，直到御神風徐徐緩緩地啊了一聲引起靖滄浪的注意。
被看得臉皮都快燒了的那個淺淺嗯了一聲，另一個不知道是真出神還是假出神的痞子說，吾剛剛、被蛇咬了，太震驚所以忘記要回魂了。

於是頭髮被扯亂的那個，冷冷地爆出一聲「哼」。周圍的瀑布都要凝凍成冰了，夏日的蟬鳴也終於回神，知了聲下看男人還是無奈地把另隻據說被咬的傢伙背上岸。

嘿，你相信嗎？

耶？知了？知了？

嗯，不知道，咱們只管繼續叫就是了。

傳訊回傾波族，少主今日留宿在外。
忙完的靖滄浪回頭看著那邊烤野雞烤得不亦樂乎的御神風，說，你看起來不像中過毒。

御神風頓了手邊工作，笑嘻嘻地轉過頭來說，是啊，吾剛剛也以為是你被咬了，你身上溫度燙得吾差點把手收回來。

御神風的裏衣是乾的，不過他讓給靖滄浪穿了，嘴上說滄浪你臉皮薄吾知，其實涼夜下還是會冷的，靖滄浪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外衣捆御神風個扎實。

御神風不解地問，為什麼要用你的，不用吾的？

靖滄浪卻沒有回話，像忽略了他的問句。

隔天靖滄浪已先回傾波族，御神風看了一眼自己的整齊裏衣，糾結了半天，終於悶悶地吭了一句，滄浪，這件裏衣是你的吧......

起身時，一塊奧藍玉掉落，御神風愣愣地撿起，與其說是玉石，質地更像是拋光後的珊瑚，但他只見過紅與黑珊瑚......翻了另一面，上頭赫然三個字：狼煙雪。

初時還無法理解，直到看見了自己的外袍與這塊玉石的顏色相似度，才意會過來，玉石的主人早已溜了。
御神風搖頭笑了笑，說了句沒創意愛學吾什麼的，卻還是收進懷裡了。之後便別在了外袍上，就在胸口正中央。

說靖滄浪臉皮薄是真的，看到御神風就這麼大辣辣地掛在心口的位子，靖滄浪的反應還是那招：轉過頭去當沒看見。

御神風就笑，笑聲中，似乎聽見白玉環清脆的叩響。

藍，不就是一個浪字嗎？
滄浪，別以為吾不知道。

[ 此帖被子淵談忒在2012-02-07 19: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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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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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1-07-02 22: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浮雪>感想

這一篇看的時候總覺得子淵透過靖滄浪的角度在憐惜御神風（來來請直接往上看子淵的簽名檔～笑）

"行俠仗義，風平天下，他不信御神風一點感嘆哀傷也沒有。
關中也耳聞過他曾怒笑間斬殺敵手，也曾聞說他的失落心傷，卻不曾聽御神風提起。 "

分離之後再見到，故人依舊，有些東西卻悄悄的改變了
一個人經歷的這段時間和另一人經歷的這段時間並沒有交集

"兩人都沒有言語，靜靜地淋著雨。看煙生煙死，看雲起雲逝。 "

所以只能站在他的身後，看著此時兩人都看的到的景象

沈重？有時候覺得與其說是御神風所負之重，不如說是被消磨了，無所謂了，心理卻又放不下的那種牽繫
看布袋戲看到現在，會發現這種平時風采瀟灑的角色通常是背後經歷最多無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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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看了他兩眼，叼起自己的蘆葦走了，說，你是自殘而死。"

自殘而死，正好回應你後面御神風笑著對靖滄浪說"吾沒事"
（御神風你一直回頭去看靖滄浪幹嘛，人家可是心裡正糾結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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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少主散髮圖（誤）倒是成功讓我臉紅心跳了（喂）
還有為什麼你的御神風那麼喜歡流口水！

那種topo(好像這樣寫)的寶石的確古代是沒有這個名字的，因為是翻譯啊
藍色是很純正的藍，就是說不像另一種很像的好像叫海什麼東東的寶石那樣會閃綠光

難得回復人家的文章，胡言亂語一通子淵不要在意，我又要回去當樹上的知了了

ps.知了表我心
"嘿，其實你很萌靖滄浪這個角色吧～"
"耶？知了？知了？ "
"嗯，不知道，我只管繼續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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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9)

22樓發表於: 2011-07-03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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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回覆　預告新篇為蛛衣宴

引用
引用第17樓啊蒼嘎于2011-06-29 22:04發表的 : Ce~Pms]
唉呀，狠狠的被萌到了！ s)Xz}QPK.
從上次御神風出現跟靖滄浪互動就悄悄的萌上 ~>Y^?l
到這來看到樓主的文就心花朵朵開 %_G '#Bn<
看了也想動筆寫這對的東西呀～ >`|Wg@_
期待新篇出來～～ RRro.r,

耶　道友就不用客氣了　歡迎參與這兩枚閃光彈的世界

引用
引用第18樓小熙于2011-06-29 22:20發表的 : *q;83\
实在没忍住，爬过来回帖 {].]`#4Jx
看桃花林的时候，被狠狠的虐了一把 E&Zt<pRf;2
【他陪着自己的影子看满地破碎桃花直到天明】 %L$?Mey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0b<Qs88yd>
御神风，你就踩在那个伤心处上，整整五百年】 >;#rK@*&
....... `)kxFD_bH

桃花林那篇不是故意要虐二舅舅的　那時候是為了把靖滄浪和御神風錯過的五百年惆悵補上　的確更絕的是　五百年後　是永遠的錯過

這樓嗎沒有很明顯的攻受　應該說每篇都很隨意　偏風浪或浪風都可以

主要是讓人會心一笑的　不過好像是反效果

凌主受大概是最近的兩篇吧　因為愛好風浪友在哀戚著　雖然我本身是浪風浪　但其實沒有太大意見

感謝用心回覆ˇˇ
另外此電腦吾人實在不習慣　回覆格式醜陋請見諒

引用
引用第19樓明空于2011-06-30 13:26發表的 : 1;!dTh
哎呀，这篇更新真是甜到心里去了！ ma/<#l^}
之前几篇看得都超心疼，凌主就那么想着那个人想了那么多那么多年，那么多那么多次地花开花落 rl2(DA{
但是这篇太治愈了！！！ k^#*x2b
期待新篇啊！ J3/e;5w2Z

基本上正劇只要稍微悲催　這裡就會開始治癒了
前面虐一下是因為凌主那一滴淚

如果被正劇虐到的話　歡迎回來"用膳"((笑

引用
引用第21樓firears于2011-07-02 22:42發表的 <浮雪>感想 : \Hq=_}]F
這一篇看的時候總覺得子淵透過靖滄浪的角度在憐惜御神風（來來請直接往上看子淵的簽名檔～笑） MM&qLAa"f
U}Pr1
"行俠仗義，風平天下，他不信御神風一點感嘆哀傷也沒有。 k9&W0$I#
關中也耳聞過他曾怒笑間斬殺敵手，也曾聞說他的失落心傷，卻不曾聽御神風提起。 " =AF;3
07\]8^/G
....... 9)n3f^,Oj*

唷　竟然是你

憐惜御神風是對的　我的本命欄上可沒有靖滄浪　不過是愛屋及烏（大笑三聲）　到目前為止都是用靖滄浪的視角　我想等到哪一天用御神風的視角時......這樓說不定就完結了（開玩笑的

你的座右銘讓我噴笑了　好友你真幽默

我的御神風（我說得內心十分舒爽　會特別愛流口水是因為我一直對他......

拓怕石倒是只是一次因機緣而留下的印象其實不是多貴重的玉石（小聲

其實靖滄浪真的蠻值得萌的　後面的文偏風浪感　這時候的他不免就又弱又傲（？

你的第一篇回文落在我家樓上實在有點可怕（？　
為了履行好友的義務　我不得不吐嘈：你的回文有一半以上都是我的字唷（笑

悲慘（？）的回文完畢

新篇《蛛衣宴》如果讓我找到時間空隙就會發了　
感謝小花和摔坑的人　最想說的話是：這樓其實真的不會坑　會坑的是滄浪和神風這一對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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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1-07-04 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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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滄浪，神風】那一點小事7，《蛛衣宴》23F

　　時下正冬。

　　隔日便是冬至，家家戶戶必定相繼滾出粉白相間的團子，暖暖一碗，圓圓一晚。

　　御神風曾經喜愛甜品，不過那都是幼時的事了。如今他吃相雖然任性豪氣，不過要他照三餐進食比登天還難；靖滄浪則是不挑食的，雖也不特別熱衷甜品，但凡逢年過節卻還是會喫上一盅暖香應景。就算只是一口也算是聊表心意。

　　然而看著渾圓香軟的團子在碗裡滑溜，靖滄浪倒是說不出來年年冬至、除夕甚至元宵時，那種似乎還少了什麼的感受。

　　
　　御神風只歸屬流浪，如同輕舟漂泊於大海。屢屢在逢年過節時失去蹤跡，靖滄浪問過，御神風支支吾吾著硬是被扯到別的要事去了，此後卻年年在節日前一晚帶上靖滄浪遠遊。一日行走千里，灰頭土臉的兩人瞳裡映出風塵僕僕的彼此，雖然面上無笑，心底卻都明白對方興意正濃。

　　離上一次出關後瀑布之行恰好又是半年，腳步未曾停歇，背著洗墨鯤鋒的靖滄浪跟在御神風身後，思慮著如何多替御神風留一碗冬至暖湯，或是其實想用一碗暖湯拖住御神風一晚。那種心情無須清晰明見，在斜雨中看見神風孤身一人時便已沉默相隨。

　　回過神來時，四周已然煙霧朦朧，硫氣漫天。靖滄浪停下腳步，不太習慣這種熱度。　　　　
　　
　　御神風也似察覺到他在想什麼，說，相信吾，這水溫絕對不會把你烤熟，何況吾喜愛清蒸過於水煮。
　　
　　奇巖群繞，怪岩雕琢。靖滄浪目不斜視，盡把眼前景象收之眼底，說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溫泉。
　　御神風話中就有了那麼一點笑意，靖滄浪在迷霧中追尋他的影子也如同追尋他那一泉笑音，銀白藍紫色的一把瀟灑，深刻眼底。

　　御神風說他曾遇一奇人園主，為溫泉而四處遊覽天下，還說了此人如何如何有趣等。

　　靖滄浪沉默地聽著，聽御神風如何「邀」人共行，如何「順路」到了名處勝景。
　　御神風突然停下腳步，回首一望，眼神燦亮得如同第一次話別靖滄浪的那晚，說，你肯定是沒來過，不然吾平時也不曾特意尋找天泉。

　　靖滄浪看著他，寒色枝椏，勾勒出眼角上挑的溫度。

　　一時心動，或者其實只是風動。

　　這處溫泉仍是別有人家，不過這個人家會不正是御神風家就很難說了。竹搭古屋乾淨不染一塵，卻又不存他人停留的氣息，就架在溫泉不遠處，水煙四起之時，總讓人想到那句「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靖滄浪看著籃上已經準備妥當的浴袍，突然有些無奈。

　　一旁御神風就繼續挑釁，說滄浪你是鯤不是魚，怕滾水也太不像話。

　　靖滄浪還是微微斂了眉。

　　御神風就傾了上身，歪著頭看他，說，滄浪，你該不會還是氣吾被蛇還是被知了咬的那一次吧？

　　知了？
　　靖滄浪立刻回問。

　　原來你還是醒的，那你就是默許了。
　　御神風笑得一臉得逞。

　　靖滄浪無奈，再怎麼介意，也是任御神風去了。

　　御神風說溫泉有助氣血循環，靖滄浪卻只覺得醺然欲眠，或許是因為不適應這般水溫，也或許是那嗆人的硫磺氣息，總之靖滄浪過程中大多是閉目養神的。

　　睜開眼的時候，只見霧氣飄移中梅雪同落，然而晶雪還未落泉便已消融，連梅花也僅僅煙散為一片香氛、泉上清澈未染半分。

　　奇景。
　　這是靖滄浪第一個想法，然而還未來得及驚嘆，風起處、那人半闔清麗長目，衣領隨意敞開、半邊鎖骨薄光成弧。神色似是傲然，也似輕佻散漫，更多是一種從未見過的冷魅、細緻如蛛絲般在只揚三分的唇角蔓延。

　　腰帶不知何時已解，半浮於水面上、盪。

　　那一刻，浮盪的或許不只是一條衣帶。

　　結果先睡著的人分明是御神風，靖滄浪勉強維持著意識清醒上前，半闔的眼眸原來是純是恰巧，靖滄浪不知道原來這人不眨眼的時候也有這樣不同以往的神色。

　　碎梅順著御神風髮頂滑下，靖滄浪抱起他時，還能清楚看見浮雪一般的散髮凝練成流，迸碎泉上一片銀色音韻。

　　就算站直了身，也還是有一小束銀髮浸在水裡。
　　這場景，莫名讓他熟悉。

　　就要跨進屋裡的時候，懷中輕不到哪去的重量似是一驚，低頭對上無辜的雙眼，那人一手還緊緊收住衣領，半帶初醒鼻音，道，你沒把吾川燙來吃吧？

　　靖滄浪自己也是昏沉困乏的，倒是問了那句，神風，你若無身纏要事，明日來琉璃地闕罷！

　　懷中御神風低首，沒有回答。

　　把御神風放下後，還記得要替他換上乾燥的裏衣，凌主忍著那莫名潰堤的疲憊或者同樣重量的放鬆，手剛碰上御神風衣領，榻上那人便收住自己手腕，說，換完衣便及早休憩吧！

　　靖滄浪就算是輕便的裏衣都穿得一絲不苟，躺下欲眠時看見御神風背對他盤坐，眠厚浴衣滑下，未乾水珠順髮液流，蒸騰背影，在背上勾勒幽滑凝魅。

　　非禮勿視，靖滄浪自然轉開視線就要沉眠，莫名又把目光調回，看著御神風銀髮如蛛，流淌一川月光欲冷未冷、似寒未寒。肩線糾纏一點餘亂，腰際細流仍存，相纏相抵沒入腰脊以下......靖滄浪神色猛然一凜，起身直直往對榻走去。

　　怎麼還不......
　　語未畢，御神風半身被強硬扳過，一道狹長結痂傷口自胸割劃至腹、跳入眼中。

　　兩人都沒有說話。

　

　　傷口已結痂，不能結痂的也依然不會癒合，無須再說。

　　把戲被拆解，沒被拆解的也依舊不會休演，無話可說。

　　靖滄浪看著，嘴角抿著，微微撇過了頭，御神風就順勢扣著他一起倒下去，兩人無聲無息，直到悄然入睡。
　　或許是甜甘，也或許是一種悲哀。即使存在著足以倒刺心中的芥蒂，也願意把一切交給對方、換一頓安眠－－這樣沉靜地相視直至入眠，

　　說不定才是兩人真正想要的終焉。

　　御神風這次竟是先走了，靖滄浪醒來時便是先想到這句話。手臂微微酸麻，被千百根針扎過似的。
　　
　　走到小桌前，看著尚還冒著餘煙的小碗，清湯六分，一顆小不隆咚的湯圓在上頭浮著。細看竟屬青色，靖滄浪方才拿起碗，湯圓滾了半圈，另一半就是靛色。

　　他看了良久，直到冬風將雪煙吹進屋裡，他才終於將碗沿抵上唇角。味，無甜無甘，彌封了冬雪氣味的冰麗。

　　
　　

　　靖滄浪走後，御神風又回到那間竹塢。

　　一切整齊如故，籃上浴衣，榻上薄單。
　　桌上碗湯只剩微涼，清湯恰好只餘三分，

　　御神風看見，那碗裡分明有半顆湯圓，
　　天青色的。

　　記憶中靖滄浪的吃相儒雅典範，如此犯規的舉止怕是少見了。
　　
　　拿起碗，御神風闔眸追索冬雪餘香，唇口壓上殘漬，將最後半顆沉入腹底。
　　悄然一笑。

　　是夜，他赴了傾波族凌主之約。

　　

[ 此帖被子淵談忒在2012-02-07 19: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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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淵談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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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9)

24樓發表於: 2011-07-04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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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極》

恰放開御神風，那人就重重踉蹌了一下，懸壺子心驚得又要往前攙扶，御神風垂睫透露不出更多情緒，唯有身形不穩。

「御神風啊，你有要緊嗎？」
懸壺子凝眉，擔憂之情不在話下。

開什麼玩笑，要是被大隻魚知道，他還不被生生刨去一層皮？大隻魚的氣是可不是開玩笑的。

「哈！吾是有意一試犀角之能......」胸口一慟，御神風血氣上湧，嗆出瑞血不祥，身形已有幾分硬撐之勢。

角飛天見狀，上前欲扶住御神風，後者硬是挺住了身形，不為動搖。
「讓吾等為先生療傷。」

御神風平緩一口氣，道：「吾功體特殊，外人難以相助。姑娘好意，吾心領了。」言罷低首算作是謝過了。

「真是抱歉，若非吾等受制多時，恢復功體花了一番時間，吾等便能及時助先生一臂之力。」

「方才也算是即時了，姑娘妳們就不用介懷了。」
御神風閉眸，毫無怪罪之意。

「既是如此，先生大德。吾等日後必圖報答。請！」四飛天欠身離去，御神風一等人也連忙回禮。

看了一眼眾飛天離去的方向，御神風思度著自己也該差不多了，轉頭對懸壺子道：
「懸壺子，這次多謝你之相助，咱們就先在此分手了。」

懸壺子一聽，急得跨步向前：「什麼？！」
別開玩笑了，要是把你留在這裡，就不僅僅是受大隻魚餘威荼毒了啊！！他那把洗墨鯤鋒我可不想領教！！
「你要去哪裡？」

眨了眨眼睛，御神風即使身受重傷，也依舊一派輕鬆的傾頭回語：「找一處隱密的地方療傷啊！」

「不用吾保護你前往嗎？」
說是這樣說，懸壺子額際已然流下冷汗，只見御神風不以為然回答：「就說是隱密了。而且，你不擔心滄浪他們的情況嗎？」
這句話說得輕巧，卻準確無比，看準了懸壺子絕難以推拖。

「這......好吧！」
後者也只能無奈允諾，「那你自己小心。」

「當然。若滄浪問起，你就說吾用膳去了。」
目光微動，一絲笑意自眼瞳深處滑過，更像是狡猾。

「用膳？」
這兩人通關密語也太多，放閃光不是這樣的好嗎？懸壺子在內心吶喊。
「那是什麼意思？」

「去問滄浪吧！」
御神風對懸壺子皮皮一笑，笑中卻也掩不住重傷後耗盡體力的倦怠，一聲請後，轉身便化為微光消失。

一想到待會兒再見靖滄浪，那個回答實在就有點......
懸壺子邊感嘆著邊上前去，一燈禪一見到他便自動自發走過來。

「嗯？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懸壺子一嘆，說起剛剛號天窮逼殺御神風之事，又說到御神風重傷，卻只叫他回答用膳二字就好。
依照靖滄浪的個性，除非用膳兩個字也暗指療傷，不然要是回頭發現御神風其實身負重傷，呃......他這個道教頂鋒再怎麼頂也頂不過御神風的重要性啊。

一燈禪聽了，也沉思了起來，提到聖錄點將，靖滄浪身負絕對要職，要是此刻節外生枝，不免有所變數。偏又是靖滄浪生平知交，總不能這樣敷衍過去。

兩人正在苦思兩全之計，靖滄浪聲音已來到：「嗯......？你回來了，御神風呢？」

懸壺子一聽了不免有些慌亂，內心小小的一個角落倒是不由得吐槽起靖滄浪，御神風在外面滄浪滄浪叫得滿天星星都被閃到瞎掉，靖滄浪自己倒底在彆扭什麼。

一燈禪倒是先替他出口了：「御神風說他要去用膳。」

懸壺子一聽，低聲問你剛剛不是說什麼生平之交不能隨便敷衍云云，一燈禪也咬耳朵回去，說既然御神風都這樣講了，咱們照實回答就好。

「嗯，用膳。」靖滄浪一聽，神色似是舒緩不少，又問了天工八月泉取弦過程如何。
除了號天窮那段，懸壺子通通據實以告了，包括御神風大剌剌丟人頭等等，見靖滄浪神色卻是習以為常，聽完之後要懸壺子及早休息，明日出發天閻魔城。

後者瞪大了眼睛，忙著追問：「那，御神風所說的用膳倒底是什麼意思？」

靖滄浪一頓，似是有些意外御神風沒告知他，說，「回到御風樓。那裡是他的客棧，也是他的據點。」

呃......
「就只有這樣？」

「嗯？」
靖滄浪狐疑地看著表情從驚訝到錯愕的懸壺子，後者趕緊擦乾淨臉上不該出現的表情和懸壺子同退。

你確定御神風當時看起來沒事嗎？

一燈禪低聲問。

懸壺子沒好氣地回答，還有力氣繼續放他和大隻魚的閃光。

一燈禪頓時三條線劃下，卻也馬虎不得，說是待明日戰後再據實以告便可。

是夜，一燈禪見靖滄浪就要離開龠勝明巒，忙拉住靖滄浪詢問。

靖滄浪只說，是要去見御神風。

這邊這個發動三寸不爛之舌，頰邊的冷汗也是金燦燦的，說什麼明日開戰在即須休養體力，還什麼這麼晚了御神風早就睡下了之類的。
說了一堆，結果被靖滄浪懷疑的一句「嗯」又通通擋回去了。

最終竟也是沒有攔下靖滄浪，一燈禪看著友人遠去的身影，不由得感嘆閃光的就是不一樣。後頭懸壺子的拐杖就敲了下來，被拉著耳朵揪回去。

御風樓初歇，紅紗燈輕輕在夜風中搖擺。
樂行詞正收起二胡，就見到靖滄浪一腳踏入御風樓。

嗯？察覺那身江湖氣息，該不會是今天第二個來找俠邪御神風的人吧？那個人，唉，真是造孽。造孽。

靖滄浪只見流浪藝人目光上下打量，抿起唇角，張口欲問，那人卻已請來掌櫃，帶他尋人。
上樓前靖滄浪又看了樂行詞一眼，直覺告訴他此人和御神風關係匪淺。

總結，御風樓從來就不是歸處。

靖滄浪想著，推開了房門。
燭光豆火搖曳，御神風銀髮散披在背上，倒是趴著睡了。

他這睡相，萬年不改。靖滄浪微微揚唇，走到御神風床前，將落於地上的銀絲挽起，順道替他蓋上被子，卻在被子蓋上前一刻，瞳目訝異。
將掌心貼著御神風背後，感受到殘存的邪能在氣血裡湧竄，背部早已是一片汗冷。他二話不說直接拉起御神風的腰，果不其然聽到一聲悶悶地低哼，掌心貼後，掃亂餘蕩中御神風銀髮驚起散飛，這股氣勁無庸置疑來自滌罪犀角。

靖滄浪半是驚詫半是憤怒，御神風一個屈身，嘔出最後的黑血，臉色已然慘白一片。靖滄浪忙拉住無力直身的他，聲音冷冷響起：「這是怎麼回事？」

「呃......」

低首對上御神風不安寧的闔眸，似是傷體初復的低嘆，也似是痛苦中一點無奈的呻吟。
靖滄浪長指滑穿那頭長髮，低聲再問：「你怎會和號天窮對上？」

御神風只覺得耳際風送微癢，扭身想閃避，黏濕的裏衣夾雜著冷意，無意識中低沉地哼聲，音一出，兩人都是一陣呆愣。御神風只覺得嘴角都僵了，舌頭還是繼續犯賤：「跟老友敘舊去了。」

靖滄浪眉宇一凜，問，「在天工八月泉對上的？」
御神風點點頭想起身，靖滄浪扶了他一把，知道對方心意，便也幫忙替換乾淨衣物。

過程中御神風皆是軟綿綿的，眉目間纏著一股鬱氣。
靖滄浪放下洗墨鯤鋒，替他拂過額頭上纏黏濕髮，由上往下看只見御神風雙睫眨動。
內心翻湧的，不只是怒意，不只是微疼，

更多是、難以言喻的東西。

從少年時期御神風總是能瞞則瞞的淺傷，
到那五百年猛然撕裂傷口的失去，

失約、失約，

御神風，你所做之事，又何止是失約二字？

「你想讓吾再後悔一次嗎？」

這句話，靖滄浪說得很輕，輕得像桃花在空中打了一個旋，輕得不像是他靖滄浪會說出的話。

御神風卻猛然睜開雙眼。
桃花太燦，落得太輕，輕如一個誓言或者性命的重量。

也太重，
重得足以追悔、足以自毀、足以流淚。

然而他不該流淚。
補天浴日，功成身死，是凜冽、是灑脫，更是他堅持的正道－－最終，皆要付一笑。
俠邪，御神風－－

是氣所磅礡，凜冽萬古存，當其貫日月，
「生死安足論。」御神風仰頸，正視著靖滄浪，一字一句咬出。

一身狼狽、卻也一身凜然。

情輕桃花，義重泰山，
兒女情長，該知英雄氣短，

他們都心知肚明。

縱使世人目光終有一日能夠平常甚至原諒，但是他們仍有一道溝渠，永不允許無罣無礙，
名為，生死。

他又何嘗不曉得靖滄浪出世以前其實在天河底下隱世閉關？
一步江湖，回頭無路，

這樣的他們，偕手共老－－不過是一個遙遠的癡妄，
終將有一日，兩人必當葬身江湖，哪怕能夠安然隱退，但還能共退嗎？

這一切本就不該奢望。
而他，也早就不奢望了。

「風檐展書讀，」御神風失色的唇微啟。
蠟炬搖曳，映得御神風雙瞳炯炯勝火，就讓人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琉璃地闕，凌冰石地。
洗墨鯤鋒上的白玉環，三字秋水浮。

靖滄浪青藍色的眼瞳微顫，終是接下了正氣歌中最後一句：
「古道照顏色。」

古道，

是他們殊異的正義之道，是寥寥一世中堅持在心的大道－－

也是他們當年一同走過的，

山路。

蠟淚鮮紅，誰人詩號裡開頭是誰的字，誰人將最終所願嵌在字句裡，又是誰將喜怒哀澀一笑抿過、了無痕跡？

當年送別靖滄浪入關，或著靖滄浪送御神風一程遠遊。

而如今，又是誰短短數字一手撚斷未來可能、

只付一笑。

情真，情摯，

情至極處－－

情絕，成訣。

燭已滅。

一縷青煙散佚，

淚既流盡，便也如這般，只剩一絲遊魂。
逝別暗夜。

靖滄浪聽著御神風均勻的呼吸聲，

他記得，這人呼吸向來淡無。他也記得，御神風體溫總是低他一段。

但他從來不知道，

御神風可以比琉璃地闕更讓他覺得寒凍。

那般的冷度足以提醒他是為傾波之主，提醒他為鯤塵千古靖滄浪。

也足以提醒他，

御神風心絕之處，

情亦極。

[ 此帖被子淵談忒在2012-02-07 19:5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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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嵐銀緋

佳人難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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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3)

25樓發表於: 2011-07-04 20: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雪花糕，然後剩下的明天繼續＞＜
吾輩被甜到好感動喔ＱＡＱ
是說，看到最後一句話，我被阿寒妳弄到開始臉紅了＞＜
完蛋，感動的時候就想要也來爆文……（可是沒有工具在身邊ＱＡＱ
會期待長篇的︿︿（可是那之前要先做好心理建設ＸＤ
花中謎青還算蠻喜歡聽的，那時候就鬼使神差的點下去了ˇ
阿寒喜歡就好了︿︿

催更跟戳友請：Plurk
總之就（？）我！超！缺！同！好！求認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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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傻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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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2)

26樓發表於: 2011-07-04 22: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不是甜文~~~~~~~~
好吧，中間過程有(掩面)
最後感覺很無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說

是說，看到阿寒你爆文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前面好多篇，篇篇都是爆字數
某楓慢慢去補進度~~~~

我就愛戢武王 !!!!!
管他是俊俏娃娃臉還是盔甲女戰神 !!
咱愛的是他的堅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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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淵談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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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9)

27樓發表於: 2011-07-05 00: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25樓aa7993842于2011-07-04 20:57發表的 : G#Ou[*O'
看到雪花糕，然後剩下的明天繼續＞＜ LflFe@2
吾輩被甜到好感動喔ＱＡＱ NrDi
是說，看到最後一句話，我被阿寒妳弄到開始臉紅了＞＜ z'p:gv]
完蛋，感動的時候就想要也來爆文……（可是沒有工具在身邊ＱＡＱ fx8EB8A7K7
會期待長篇的︿︿（可是那之前要先做好心理建設ＸＤ 1xf=_F0`&
....... }B7K@Wu#

甜而不膩對吧！（笑（（眾：明明就膩死了！！！！）
雪花糕可以甜成如此是因為兩人都還小（大笑），你在雪花糕處打住真的太完美了！！（言下之意是......）睡前看了雪花糕說不定會做好夢？

雪花糕裏面很多動作都圓滾滾（？）的，就是類似球在跳動的那種感覺XD
是說我自己超愛小孩子的（哭鬧煩例外），所以大概就往那個點猛踩猛萌了XD雪花糕是至今為止我唯一邊打邊笑的大隻魚文
老實說沒有把握他們的未來能不能甜到此種程度（耶，蛛衣宴最後面也是甜的）

那吾也來等待你的爆文（笑）
（（為何我覺得我好像不只拉人跳坑，還拉人挖坑？

引用
引用第26樓happy傻楓于2011-07-04 22:29發表的 : mxwdugr`
這不是甜文~~~~~~~~ +)nT|w45
好吧，中間過程有(掩面) Q Z8QQ`*S
最後感覺很無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說 y?[snrK G
3-40'$lE
是說，看到阿寒你爆文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PU9`<3z5
....... 4"\yf

看到你說不喜歡虐文，所以才專程叫你來吃情極的（←此人真的很糟糕），誰叫你一直狂走正常向，我也直好強迫你歪了。
（捏）我喜歡這種文章到最後心情五味雜陳的感覺，就像老媽會掀開鍋蓋看著滷蛋說：”嗯！入味了！”的微妙感，你趕快補完XD（燦燦笑）我也要敲碗等你的文（←被餓壞的小孩）話說我很挑食喔！

至於爆字數，其實我覺得目前都只是中短篇啊XD（笑）

可是是因為曾經被摧殘蹂躪地催文過後，打字速度不但有所進步，連敲文都變飛快了吧。
有點像紡紗，看起來是爆字數，真相是一直在爆前面的文梗，直到最後一篇文會把所有梗重新爆一片的意思，這才是真正的”爆”，踩地雷之類的。

是說手癢就不要客氣了，你不是風浪派的嗎？（指）你出了的話，嵐仔會很開心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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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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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28樓發表於: 2011-07-05 13: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其实，俺想说，如果真要死，这一次，让凌主死在御神风之前吧，扭头
先看了甜到不行的汤圆，一下又纠结到虐人，不带这样的TAT~~~~默默咬手帕~~~~
弱弱的说，下一篇不会是虐文看吧？看名字就觉得有点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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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淵談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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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9)

29樓發表於: 2011-07-07 20: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7.07【滄浪，神風】那一點小事9，《長生夢》29F

◎亂七八糟的一篇（扭頭），慎入！！
◎參考配樂：《花中謎》、《飛鷺》、擎海潮擊珊瑚之《雲煙》、《天道雲蹤》、《注定》和青蛇傳配曲的《人生如此》

《長生夢》

自此以後，吾為凌主，凌冰之上；吾為靖滄浪，掃定天下。

但吾不為滄浪。

沒有神風，便沒有滄浪二字。

無風，亦無浪。

為尋鬼如來，他們一路往北方走。

白樺林獨自伸著渴望的雙手，風吹過卻什麼也不留。就連樹木也是無端端寂寥蒼白。

御神風揚頸，看著無日曇天合無邊銀地，蕭瑟的景像在他眼中映成一線灰白，然後他盯著走在前頭的靖滄浪，稍稍添了步伐速度。走上前去與靖滄浪並肩，並指輕拈後者一角衣袖。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地看著遠方的地平線。

嗯？
靖滄浪低低發出了疑問，見御神風嘴角微彎，故作神秘。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御神風才轉過頭來、笑得一臉燦然：
「此處雪天霜地，上下一色，吾擔心迷路。」

靖滄浪一時發愣，總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然後他就看著御神風牽著自己的衣角，一頭長得不知盡頭的銀髮洗練成桃花溪水燦白顏色，恍如曾在哪棵桃樹溪石下勾人心尖。

幼童笑聲倏然傳進耳裡，小丘後跑出一個散髮的黑衣小童，笑得不知節制，頻頻往顧身後。
後頭那個藍瞳稚兒就僵在原地，愣了幾秒才哼出一聲：「你！」

御神風看得起了興致，連靖滄浪的目光何時挪到自己身上也不曉得。

被氣煞的藍眸小童惱了，轉身就拋下同伴離去。玩得過火的那個散髮小孩還是笑嘻嘻的，一蹦一跳地蹭到了另一個人身上，哼唱起清朗音韻：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搖著頭，打拍子，生悶氣的那個見了這樣，倒也跟他好起來了。小倆口一個左交掌、一個右貼掌，稚嫩的聲音應和起來：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小鬼們跑跑跳跳間走入隱蔽山穴，御神風和靖滄浪也隨之跟上，光線豁然開朗之時，眼前浮現的是鋪排在一片灰岩上的儼然屋舍，雞鳴狗吠聲此起彼落，炊煙平靜地裊裊而上。

若再來個衣著悉如外人，吾都要以為我們走進了桃花源，御神風這麼打趣道。

桃花源，武陵人。
有一瞬間靖滄浪覺得心口是被扎了那麼一下，很輕、很短暫，但讓他在御神風就要抽回手時回握住，說此地不甚單純。

放眼望去，當真只有黃髮垂髫，無一壯年。況乃初時入來，天外正是白日，這穴裡的世外境地卻已步入晚夕。

留神。
靖滄浪低聲道。

御神風突然轉過頭來，
說，

滄浪，你這是一輩子都要成為武陵人的命了。

御神風說這話時是笑著的，
但靖滄浪總覺得，那雙眼裡，無笑、也毫無玩笑之意。

聽著孩童唱那一句句滄浪之水清兮濁兮，御神風是想跟著他們到村裡的。可看著一路上少有人煙，心裡也大抵明白此地詭異不可輕易鬆懈。入村處有一大石，上頭清冷三字，莫名讓御神風有了感應，手指沿著石紋摩娑，低喃出內容：

凌冰咽。

莫不是村名？
靖滄浪道。

御神風凝神細思，過了許久，終於轉過頭來問，

滄浪，這不是你的字嗎？

踏入村中，一切都像是驟醒之春，若不是夕霞晚傷平添秋氣，御神風會以為這裡真是那個只有春天的世外桃源，腳下茵草滿生，在灰石瘠岩上磅礡翠綠。清溪小亭，亭外渡水殘堤，一片銀白夾雜涼金色的蘆葦波濤湧浪。亭上有剛剛那兩個小孩，還有更多的孩子，打著圈兒、高聲歡笑。

靖滄浪看清了那群歌唱的孩子繞著兩個青年轉，殘霞厲紅之下，兩個少年的顏容似是灼辣，他看見其中一個人將手上之物交給對方，頰旁流下的暖意，
澤色染如血淚。

小娃兒圍著他們擊拍子，擺頭唱著歌，如是送別。
餞別之人將手上的紅流蘇按在對方掌心上，良久，兩人只盯著那交錯的掌心瞧。

御神風低聲在靖滄浪耳邊說，
你的狼煙雪，吾至死仍貼在心口。所以，將來不用再替吾送別。
於吾而言，狼煙雪就是你。

最後一句話消埋在幼童們驟大的歌聲裡，一句接著一句：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滄浪，號天窮、鬼如來與端木燹龍事了之後，你是否再退隱回天河下？

靖滄浪抿唇，看著御神風側邊顏容，道，
你斷無可能隱退。

御神風輕輕地笑了，夕陽似浮在秋水上般盪漾起來，說北海隱洞甲子一會，桃花林年年春約，你吾之古道，未曾矛盾。

未曾矛盾，也不代表能夠同歸。
御神風在內心接完這一句話，閉上眼眸，道：

「而吾，無悔，亦無愧。」

靖滄浪看著御神風袖上與自己頸上一樣的鐵紋飾，無語。

村口的老人指著村裡，和藹地將手中緊欑著的溫酒往御神風手裡送，膝上的毯子便落了下來、覆住一小片夕光。白蘙混濁的雙眼似能透徹世道，直要御神風把握年少云云。

靖滄浪看著御神風失笑卻又立刻收斂神色，說，輕狂不枉少年，爺爺你早年也應當英姿颯爽。替笑得闔不攏嘴的老人撿起薄毯，重新覆上。

靖滄浪想，他在意的或許是那一聲帶點無奈的笑聲，銀髮皤然的他們，早已過了疏狂年紀。
過了，就再也回不去。

村中的老人對他們都是極好的，被問起此地只有老人與小孩時，村人提起了這附近魔物橫行。在日落之後便擇選落單獵物下手，卻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御神風與靖滄浪對看一眼，心下幾分猜測。
兩人打聽一些消息，最終御神風問起凌冰咽三字，村人先是驚訝，然後回答他們，

村口，從來就沒有什麼大石。

被留宿了一晚，卻是查不出一絲線索。

御神風上半夜睡得不安寧，隔日身旁靖滄浪先醒了，看了他一眼才冠衣整齊。清晨的村口寧靜而淡淡地朝氣，家戶前幾個老者灑掃聊天，小攤前的炊煙才剛升起，幾個要上學堂的稚子就開始嘴饞了。

這附近學堂之多，連靖滄浪這修習儒家的傾波族人也驚訝了。學堂間小巷子常常爆出一兩句笑聲，走過去可以看到稚子露出了甜甜的虎牙，那邊靦腆得梨渦就更深了。

「凌，積冰也。」

倏忽聽見這麼一句，靖滄浪就站在學堂外，傾耳細聽。
學堂外兩個小鬼探上窗口，屋裡夫子見了，氣得吹鬍子瞪眼睛，說是兩個小子又遲到了云云。靖滄浪唇角微緩，走過了另一間學堂，說的是秋水時至、百川灌河，秋水可指如湖水般清澈的美麗雙眼，也可指澄澈神色，更還有指光芒逼人的劍氣。

靖滄浪聽著那句「秋水為神玉為骨」，嘴角卻是淡揚起了。

小街上漸漸熱鬧了起來，賣包子饅頭的、小麵雜膾的，靖滄浪看著昨日見到的兩個小孩挨在糖人攤前，頓了頓，終究走上前去替他們買下。散髮的那個笑燦酒窩說，我們都要藍色的糖人。藍眸的那個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和靖滄浪躬身道了謝，又被散髮小童開心地拉走。

藍眸那個說，要去上夫子的課。

散髮那個就苦了一張臉，說，你跟我走嘛。

藍眸那個抿著唇抽回手，說，哪次不跟著你走了。

散髮的就更加哀怨了，卻是乖乖走去學堂。

靖滄浪站在後頭，眼神裡似乎要浮出了笑意。看著散髮的那個沒一下又蹦蹦跳跳了，說什麼大了就要當大俠，行俠仗義遊遍五湖四海，那個昨兒師傅教什麼天又什麼日的。
藍瞳那個就無奈地說，補天浴日。
散髮的稚兒開心地撫掌，說什麼女媧補天和個什麼和的和太陽一起洗澡，然後很偉大云云。
被拉著手的藍瞳幼兒見旁邊行人偷笑，羞窘得都低下頭了，說補天浴日是比喻力挽危厄，功勛極大，不是和太陽洗澡......
被笑的人倒是不介意，直說，我將來定是那樣的大俠。

靖滄浪看著，想笑，

卻只看見藍瞳幼兒莫名落寞的背影。

彼子也注意到了，轉過頭來，
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看見自己的模樣。

肖似的水藍，肖似的瞳色，

肖似的......

在想什麼？
身後的御神風問。

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鼎沸不絕。
卻又莫名地讓人覺得安靜，好似這世界其實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一切他物，皆是幻象。

靖滄浪垂眸，說，沒事。

轉身一看，
卻沒有御神風的身影。

連風都止息。

回到宿屋，御神風才剛醒。
一頭銀髮自肩上滑下，渦捲床鋪，御神風就說，好友你偷跑。

靖滄浪無語將水盆推前讓他盥洗，看幾綹髮絲浮上盆水，墜入盆底，然後隨著御神風抬頭、瑩瑩燦燦地抽滑出水面。

可有線索？
御神風問。

靖滄浪就將毛巾遞給他，說此地民風質樸。

御神風說，吾倒是睡得不安穩。
又說，昨晚夢見了一整片血紅色的蒹葭，在夕陽之下。

兩人用過早膳後在村裡探查地形，也耳聞了一些魔物的傳說，大抵不離夜晚橫行等說法。行到昨日入村處的蘆葦水邊，御神風本要去查探那塊題名凌冰咽的石頭，卻聽見了女人哀淒的抽泣聲。

御神風和靖滄浪點頭示意後，兩人便往蘆葦叢裡去。
風輕輕吹過，蘆葦如浪拍撲，沾染著雪的綺麗輕盈。

「長生、長生，石上契－－」

忽聞哀歌，御神風聽聲辨位，隨即撥開身後群草，向靖滄浪伸出手。
靖滄浪見這景象突然一愣，御神風也愣了，卻是不知道靖滄浪為何一時震驚，只是笑鬧：
「蒹葭叢裡看日落也挺詩情畫意的，不過來嗎？」

靖滄浪想說，哪次不是跟著你走，卻依然保持沉默，只是隔著袖衣牢牢抓住前方人的手。
從日出，到日落；從山路，到水堤；
桃花林，蒹葭夕。

這一握，御神風，是你吾百年未竟的約定。莫再失信。

「夢兮、夢兮，終成空－－」

女人哀慘的哭聲時斷時續，似乎下一刻就能嘶聲咳出血沫，句尾隱隱帶著一絲瘋狂的預兆。
偌大的蒹葭群讓御神風加緊了腳步，說是再快一點，感覺不妙。

「情衷，情濃，桃爭紅－－」

前頭開路的御神風突地一愣，臉頰上的涼意讓他仰望天空，下雨了？他問。回頭看靖滄浪，後者卻不明所以。
嘖了一聲，御神風決定加快腳步，一撥開蘆葦叢便看到那一身紅衣的女人凌亂著髮在夕日下摀胸淒唱：
「風乎？風乎？冰雪凍。」

御神風正要開口，前頭的女人突然陷入瘋狂，拉扯著自己頭髮，聲聲厲喊：「石上契，終成空！！」
屏了一口氣，御神風迅速上前點住女人穴道，接下女人頹倒身形，然對方嘴角終是溢出血跡。

她想自盡。
御神風說。

這究竟是......
靖滄浪也踏前一步，聞聲而至的老人出現在一旁草叢中。

老人氣喘吁吁，佝僂的身軀顫抖不止，滿是皺紋的唇角動了動，最終竟是兩行老淚縱橫，嘆天無眼。

老先生，冒昧一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靖滄浪上前攙住身形哀慟的老人，卻只聽見一句句、一聲聲的「造孽啊」。

蘆葦叢靜靜地流淚著，冰冷著，破碎著－－
不，是雪。

御神風困惑地抬起頭，這毫無冷涼前兆、甚至一派明媚的村子，竟是緩緩飄起了雪。

老人止了失控的情緒，顫啞著聲線，說起不堪的回憶。
此地本如桃花源，不受外界干擾，也從來少有人臨到。然而一次機緣中，來了一個漁人，自稱本籍武陵。如此巧合自是讓村人大奇，然而此地樣貌雖如桃花源，民情卻遠遠不如。來到此地的外客向來皆是想方盡法驅逐。
殊不知村裡少女和漁人情珠暗結，漁人被趕出此地後，應是迷途，多年不曾回來。少女生下一子，卻遭村人唾棄，後自縊而死，稚兒也在雪中葬生。多年後，漁人又回來了，然而雙足曾被打斷、不良於行，雙手也因莫明原因而曲折不堪，指肉殘少。回來此地之後得知少女與兒女皆已不在人世，就在村口處......

村口處？
御神風問。

老人頓時萎靡，如同承受不住打擊。說，那漁人流出血淚，墜入魔道，流下一句：「這天底下終無桃源，只有一生寥落的武陵人。」

此魔難道未誅？
靖滄浪神色凜然向前，老人點點頭，御神風問，是他戕害村人嗎？

老人儼然已說不出話來，靖滄浪打算就此罷過，卻聽見細細的、乾枯的、被抽光生命般的殘聲：
「村裡的成年男性......如果流下血淚......就會入魔，襲擊他人或妻子.....只放過老人和小孩......」

御神風一震，難以想像這如同詛咒一般的結果，問，
難道此女的丈夫......

老人又是一陣哀慟，點頭算是承認了。
此女之夫原是譜曲人，為妻譜詞，只求三生石上兩人結締，孰料曲成之夜，莫名心痛，然而淚血已下－－
一切再無挽救餘地。

陷入瘋狂的丈夫奪門而出，為的是阻止自己襲擊妻子的終命，然而，入魔之人的共同之處就在於，是夜必亡。

雪花輕盈地飄下，一切闃然無聲。

武陵人的憎恨，詛咒一般蔓延，殺死至愛之人，留下禍種，留下當初見證這悲劇的人。

那個漁人呢？

御神風問，老人搖搖頭，只說，從未再出現過。

背著女人回其住舍，御神風看著靖滄浪若有所思的模樣，也同他盯著他手上的蘆葦。

那是老人特別叮囑的。此蘆葦又名長生夢，置爐燃枝，煙可安神入夢。夢中會出現己所執念至深的人，換得一夜沉眠，醒來卻終歸幻象。故名，長生夢。

靖滄浪也想著女人所泣的那首詞。三生石上明明已鐫刻偕老誓言，然而人死家破終歸浮夢，桃花林隨風撫過，凍成冰雪，所有期盼，終究落空......

和天閻魔城或許有所關聯。
御神風說。

得找出解決之法。
靖滄浪低聲回應。

一入屋，見屋內搖籃內仍有一嬰兒，御神風不由得憂心，此母已瘋癲成狂，無意留戀人世，此兒......

靖滄浪搖頭，說，夫死該當從子，此女雖境遇淒慘，卻也累了其兒。

怕是滴食未進，連哭嚎的力氣也沒了。
御神風凝指試脈，仍有呼息，這才鬆了一口氣，抱起稚嬰說，吾找人托付。

靖滄浪思索片刻，提議要來漿水餵食，說不定女人醒來會尋找幼兒。不可再刺激她。

御神風點頭，沒多時就要來了。
就著燭光，御神風一個大男人對著一團小肉球也有些不知所措，娃兒是醒了，可是一醒就開始慘嚎，不見御神風頰邊汗水落比嬰兒的淚水更兇。哄到最後，御神風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一旁的靖滄浪倒是面色平靜，說，原來你小時候怕女人。

御神風嘆了一聲，說好友，那時候鬧彆扭的人可是你啊。
吾不怕女人，吾怕魚。

還很有誠意地抖了兩下。

靖滄浪想，御神風喜歡小孩子這點是沒變過的。那嬰兒他都足足抱了半個時辰了。

好友，吾不知道原來你有如此珍貴的母愛一面。
靖滄浪就著燭光看御神風銀髮掩住稚嬰睡顏，語中難得有揶揄口氣。然而要他釋懷御神風小時候屢屢往他臉上貼口水也並非容易之事。

御神風一聽，轉過頭來嘆氣說，滄浪，這就說不過去了，家裡的柴米油鹽都沒了，吾不多點母愛怎麼行？
言下之意是說靖滄浪就蹲在旁邊納涼，才讓他如此勤勞了。

靖滄浪心想，分明是你不肯放人的。

長生夢無色無香，裊裊溺溺卻將氛圍悄無聲息柔軟。御神風容顏半染燭嫣，突然就嘴角勾上，將食指輕輕放在懷中嬰兒掌心。靖滄浪就看著沉睡中的稚兒如有意識般緊握住那一根指頭，漾出夢笑。

風一吹，髮絲輕動。

御神風這模樣，怕是誰也沒見過吧？
靖滄浪想著，一張臉還是面無表情的，御神風抬起頭來，卻問：

什麼事讓你笑了？

無人注意，窗外細雪紛紛。

及至中夜，雪勢更大，卻毫無寒冷之氣。

兩人俱是無語，這村裡不尋常的一切、哀淒的女人、成魔的男人，悔不當初的老人與無可奈何的孩子。終於明白是哪裡不對勁了。這裡可以綠草如茵，可以人群如夏熱喧鬧，可以飄起冬雪，卻也有著秋之蒹葭。

長生夢兀自輕柔，女人與孩子俱得安眠。靖滄浪見時間已晚，直要御神風放下孩子去睡。御神風只是看著懷中嬰孩的睡容，神情卻如同在獨自站在雨中的隱隱寂寥。

靖滄浪想，御神風喜歡小孩子的原因恐怕不單純。否則，也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彷彿看到另一個自己的表情。
燭火將滅，長生夢也將燃到盡頭。靖滄浪點起另一根蠟燭，還想添上長生夢時，突有感應般回頭。

御神風神色仍是莫測，額印在燭光照耀下幾乎逼近讓人心悸的血色。
卻突然放下懷中的孩子，輕聲念起：

「長生，長生，石上契；夢兮，夢兮，終成空......」

神風？
滄浪喚。

但是御神風的神情仍是恍然，因燭光而炯亮的瞳漸漸失去溫度，

「情衷，情濃......桃爭紅......」

神風，靖滄浪踏前一步，想扳過御神風一探究竟。
手中的蘆葦還不及添上，蠟淚如血如泣，長生夢裊溺煙縷倏忽一斷。

長夢已盡。

御神風轉過頭來，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他，一字一句，帶著長

生夢特有的輕柔語調：
「毋風，毋風，冰雪......」

啪。
液體小聲地滴落在嬰兒的額上，鮮紅的血色，如同一代代註定的武陵宿命。
幽長的血痕自眼角曳下，瑰紅的瞳孔中映出桃花林眼中的武陵人，映出一代又一代的傷悲。

靖滄浪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從未看過御神風流淚，從未。

伸出手指，溫熱的液體黏附上指尖，幾乎讓人一驚。
心神欲裂。

御神風！！
靖滄浪欲制住這股魔湧之氣，御神風身形卻已一閃。奪門而出，墜入重重紛雪之中。

指上只剩下銀髮滑過的溫度。
漫天大雪之中，靖滄浪倏然想起御神風說過的那句話。

－－『滄浪，你這是一輩子都要成為武陵人的命了。』

招式來往間，不是墨痕八舞，也非極情心訣。

雪花撲得眼睛生疼，灰白朦朧之中，靖滄浪只看見御神風額上已是滿滿的汗水。

不要看我的臉。
御神風的聲音已漸漸沙啞，只剩半邊的瞳色維持著純粹的茶棕，另一半卻已是入魔血瞳。
出手的每一招活生生拖下七分攻勢，靖滄浪甚至覺得御神風直拿肉身往他劍身撞去。

神風！
靖滄浪抄住御神風左肩，看出御神風每一舉動都往死邊走，雪花無冷，冷卻蝕入心骨，握劍的指節寸寸疼凍。

倏然御神風掌風抄來，靖滄浪眉一凜，閃也不閃，御神風猛一咬牙，收回七分力，硬是反噬回了自身，嘔出一口黑血。

「你......」

被制住雙腕的御神風身形不穩，雪花一片一片灑落，對上靖滄浪的雙眼驚心動魄地紅，咬出鮮血的唇角卻彎上了：
「和當年一樣嗎......就說了不要看臉，這樣下手比較容易。」

「不可能！你根本......」

「吾不是御神風，御神風已死，你動手。」
颯然一笑，血淚滑過臉頰，那一瞬間，靖滄浪只覺看見那年御神風站在桃花樹下笑。
從容而傲然，嘴角三分痞，眼尾七分笑。

靖滄浪咬牙。

無可能，此刻動手，不可能。

如來入鬼，那時他的悲憤是因為帝如來已在魔道邊緣。
俠風成邪，這樣的御神風卻招招自尋死路，隱然又是當年那個古洞裡獨自力抗魔擾，毅然自絕留下骨氣的他。

御神風一旋身又脫出靖滄浪的牽制，額印漸漸消失，胸口前的狼煙雪，奧藍近乎絕望，
「好友，莫跟吾說你忘了墨痕八舞式法。」

「那你呢？又為何不使出極情心訣？」
靖滄浪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時是用什麼樣的口氣。
天地間雪白一片，卻毫無曙光，究竟是因為太冷而感覺不到痛楚，抑或是哀慟已無疆，無由覺察？

御神風掌風自頰邊穿過，魔氣襲身，比冰雪更加叫人寒凍，靖滄浪卻聽見御神風貼近耳邊的碎句：
「極情，乃因你成訣。情若無極，也無法使出......

　所以吾說，吾不是御神風。」

轟然一聲，靖滄浪已被擊退數步，胸口翻出一口鬱疼，卻說不清疼是為了什麼。
御神風側著身，在雪中冰冷望他。

臉上血痕蜿蜒成魔印，抿起的唇角只有雪冷。
「靖滄浪，你忘了這一句嗎？

　『風橫萬里狼煙，塵囂怒捲，世路茫然。』

　御神風之存在，本就是為了毀掉你。」

靖滄浪擦去唇邊血印，目光凝凍，「假冒御神風之名，你承擔不起！」

御神風嗤笑，神色逾見狂妄：
「不到見證人性殘破，你仍是不相信御神風敗於魔手上的事實。」

語才盡，目光倏然又一變，御神風擰拳嘔出一口鮮血，無奈地扯笑：「都這時候了，還拿我當傳話筒跟敵人聊天，滄浪啊，你實在是......」

「神風！」
靖滄浪提氣靠近半陷入雪地的御神風，御神風卻先他一步發出劍氣：
「不要過來。」

「你......」

「靖滄浪，你再不夠意思下去，御神風這生平知已就要跟你翻臉了。」
御神風強笑著，將觀心自在甩出，薄雪覆了一身，竟開始覺得冷。神識一個混亂，再睜開眼卻是自己欺到靖滄浪身前，兩人拳腳相抵，頰上有著碎血－－是靖滄浪的。
回頭一顧，靖滄浪竟是也把洗墨鯤鋒置於一旁了。

御神風說不出那種感覺究竟是憤怒還是哀傷，猛然吼出一句：「殺吾有這麼難嗎？」

「......不難嗎？」

靖滄浪語氣很輕，就和雪花一樣，輕輕披覆在膚上，卻一路冷至心底。
滿天的雪絮也開始哽咽。

那一刻，御神風後悔了。

後悔結識這人，後悔對他伸出手，後悔......又再一次失約。

「吾願死於你手下，凜然無染！！」

「卻讓大哥哥雙手染上你的鮮血嗎？」
童音一出，雪中兩人皆是一驚，唯見不遠處，散髮稚兒握拳站立。他在發抖，他在流淚，然而他的眼神如此堅毅，彷彿早已身歷如此悲劇。
「如果你死掉的話，大哥哥會很傷心的、

　可是你甚至要他殺了你，那樣大哥哥要怎麼辦？

　那種痛苦不是傷心兩個字就解決得了的啊！！」

御神風看著，竟像是看到過去的自己正譴責現下自己的過錯，然後，皺眉，淡淡的一笑：「吾知道。」
「但這天下，比我們兩人之中任一個人都還來得重要。」

一句話。

一輩子。

究竟是情深意重，還是恩斷義絕？
御神風笑了，鮮血染紅無色的唇，傲然身骨，原來也有那樣惻然的笑聲。
「翻袖掃邪雲，補天浴日付一笑......

　皆付一笑啊......」

「神風！不可！！」
靖滄浪直要擊碎御神風往幼童身上發去的劍氣，卻太遲。
散髮稚兒緊握著雙拳，站在雪地裡，堅硬卻不容擊敗般挺立的幼小身影昂然天地。一雙眼瞳澄澈如秋水，筆直地刺入御神風心窩。

御神風只是笑，血淚流了復乾，涸了再流。

幼童終於倒下，血濺三尺後是一臉呆滯的藍瞳同伴。大睜著雙眼，無法相信昔日友伴就倒在血泊之中。
雪色天地，雪色哀淒。

「長生，長生，石上契。」
御神風面無表情。

藍瞳小孩僵直地跪下，觸碰著那攤血色。

「夢兮，夢兮，終成空。」

小孩抱起友伴的身體，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出聲了。
雙手抖顫，雪花飄散。

「情衷，情濃，桃爭紅－－」

靖滄浪難以置信地看著御神風，不，那人不是御神風，或者......其實這是，御神風的某一部分真實。

幼童的慘泣聲劃裂天際，最初一句不要丟下我還聽得清清楚楚，後來什麼江湖什麼約定卻模模糊糊了。
御神風覺得，
那下場真是他和靖滄浪，毋庸置疑了。

他突然.....有點捨不得靖滄浪了。
哈。

「御神風！！」悲憤哀淒終不可遏止，靖滄浪抄起洗墨鯤鋒，直往御神風掃去。
墨痕八舞，竟是再使不出。

已經到了什麼樣哀慟的境界，竟是連各自最親身的招式也上不了手？

御神風瞳裡映出靖滄浪的傷悽，一句一字，輕得怕要破碎：「風乎？風乎？冰雪慟。」

－－記得那人是這樣解釋的，『風啊，請你不要再吹、請你不要再吹，連冰雪都為之疼痛了啊！』

　　滄浪啊......
　　若吾止息，你會好些嗎？

－－『吾當然會怕啊，沒了命還能做什麼？』

洗墨鯤鋒掃過御神風左頰，劃開血痕。

－－『滄浪，你還有吾呢。』

頸口處鮮血溢散，御神風卻只閃不攻。目光專注。

－－『滄浪，你頭上那兩根挺像蜚鐮的，讓我玩玩吧。』

專注得眸光裡只有靖滄浪一人，天地裡唯一要記住的一抹影子。

－－『滄浪，你還以為我不夠了解你麼？你這人啊......』

俯仰天地，靖滄浪，吾最愧疚是你。

－－『你擔不過的，吾替你擔。』

待得寧日，我們再一起去桃林吧。
沒有江湖，沒有約束，沒有進退無路。

我們，再走一段山路，再看幾里桃花。

－－『滄浪。
吾沒事。』

然後......

御神風突然不動了。

靖滄浪也猛然停下，看對方身上雖然皆是淺淺的口子，然而血失過多，行動已近遲緩。
此時正是大好時機，然而自己卻像被抽乾了力氣般難以動彈。
原來，御劍向心頭肉，竟也不比自殘好過。

御神風閉上雙眼，靜靜地站在那。

五百年前，他可以自裁靈肉，忍受那剮刑之痛。
五百年後，縱使魔氣已染身，依舊一身正氣凜然。

只是，多了一點歉意。

一代俠邪，絕不容許他人輕辱。
然而做為一個知交，他虧欠太多。

「情有親疏，然至無路，大義滅親。」
御神風閉眸，道：「鯤塵千古靖滄浪，傾坡族的凌主，莫負天下。」

雪勢依舊。
冰冷霜白得毫無盡頭，幾乎引人絕望。

銀白色的長髮，一川結凍的桃花溪。
眼前之人不是魔，也不是惡，就只是御神風。

唯有御神風才能夠如此輕蔑生死，唯有他能在狼狽之際依然一派瀟灑。

－－『你想讓吾再後悔一次嗎？』
　　
「滄浪。
　靖為何意？」
御神風依舊閉著雙眼。神色泰然。

「滄浪。」

靖滄浪一頓。把持洗墨鯤鋒的掌心竟是鬆了。劍入雪地，無聲，如心口墜毀的什麼。

「滄浪。」
御神風不急，一句一句恬靜的喚，像要把來不及呼喚的一口氣全部補足。

「滄.....」

「平，平定。」

「那麼滄浪二字呢？」

「......天下。」

御神風睜開雙眼，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魔紋鮮紅得能滴出血來，殷色染紅長髮。
站到靖滄浪面前，唇上血跡已然乾涸：
「靖滄浪，不要忘記你名字的意義。」

靖滄浪看著他，發現御神風的目光竟有癡狂。
誰人多年前曾在桃花樹下看愣一泓輕笑，又是誰人當初卸了誰一頭長髮，兩兩相望？

靖滄浪眼角泛紅，不是流淚。

倒底已經過了幾個百年，
這樣一個眼神，到底等了多少......

「你......」御神風伸出手，輕輕擦過靖滄浪眼角，似有感應。

靖滄浪擒住他欲退縮的手，不容許御神風目光閃避。

風雪淒迷，童調一聲又一聲，
滄浪之水，可清可濁，
滄浪之水，可聖可魔。

御神風閉上雙眼，似是輕嘆，又似安慰：「吾不迫你。」
語畢，身形倏然倒下。

靖滄浪心一驚，待扶起御神風，才發現自己的衣衫上滿是鮮血。
連御神風胸前那顆狼煙雪，也沾上殷紅。

猛然扯開御神風衣袖，皮膚上已裂開道道岩紋般的痕跡，密密麻麻，紅紋過處，血肉模糊。

「神風？！」
靖滄浪抬起他半邊臉，只看見一雙失卻光彩的眼，嘴角還是笑著的，喃喃說，滄浪，別看，會把晚餐吐出來的。

「這是什麼？」

御神風看著他，卻又不像看著他，只是望著遠方的天邊似的，沒有回答。

「這到底......」

「自裁靈肉......吾說了，吾不迫你。」

靖滄浪一愣，接住御神風下墜的身體。掌心濡濕腥氣一片，卻再也摸不出人形。
他說不出話來，連御神風的名字也喊不出來。

當年御神風自裁靈肉，他就用這種方式自殘至死？
血肉一寸寸剝落分離，這和酷刑又有何不同？

懷中的人卻還在低笑，說，滄浪，你衣服會髒，別抱了，讓雪埋了就好。

靖滄浪突然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捧起御神風臉頰，眼看血紋就要爬上脖頸。

就要，徹底毀掉御神風。

冰涼的洗墨鯤鋒上映出御神風似是哀傷也似是欣慰的笑顏。
霜冷之劍刺穿狼煙雪，碎成一地寂靜，洗墨鯤鋒上的白玉環頓失了光芒，如同諷刺。

御神風抵著他的肩，勉強抽手摩娑著那對白玉環，鮮血紅染，說：

「滄浪，忘了秋水弗這三個字吧。
　御神風欠你的，不只是一對白玉環。下輩子，一切奉還。」

語盡，環碎成玦，落地無聲。

染上鮮血的洗墨鯤鋒如同哀泣，御神風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

「滄浪，再補一劍吧。痛暈過去實在有失大俠顏面。」
沒說乾脆給吾個痛快一類。
御神風知道，這已經是靖滄浪的極限。

情過極處，便成絕路。

從未言明，從未點破，本以為這樣平淡地走一段便已是滿足。
然而年少輕狂，直到世情移轉，

原來他們都－－
太過天真。

「滄浪......」

語中不是遺憾，不是感慨，是當年桃花落下溪水那一剎、漣漪劃開的無聲。
也許到此，已非無情有情，

只是一種兩人相望才能明白的心情。

殷色，自靖滄浪眼角一路蔓延。

那不是淚，又或者是淚，就如同五百年後站在御神風遺骨前的慟然。

那不是血，又或者是血，一生裡失去同樣的東西兩次，一次自己不知，一次，卻是自己親手。

御神風閉上的雙眼，來不及抹去靖滄浪泛紅的眼角。

桃花成雪，蒹葭送別，幾番春秋，幾番來去，怎麼才剛得到了，轉手又是失去？

這天底下終無桃源，只有一生寥落的武陵人。

風雪中，那個抱著同伴的藍瞳稚童眼神空無，額上一點紅印，容顏竟是御神風抱在懷中的稚兒模樣：
「他是魔。」

「不是。」

－－『親疏有別。他就只能做到這個份上。』
　　那一年，溪石上。

稚童指著御神風，一字一句道：「他是，你必須殺了他。」

「不是。」

－－『秋水，美麗的眼睛，澄澈的神色，光芒逼人的劍氣。』
　　小路上，私塾旁。

靖滄浪看著懷中只存微弱呼吸的顏容，語氣很輕、很淡：
「他是神風。」

眼角，卻殷紅不祥。

－－『秋水為神玉為骨。』
　　御，秋水神風。

小孩來到身前，舉起手，直指著靖滄浪心口：「他是，他是魔－－ [{Jo(X
是你的心魔。」

－－『凌，冰也。』

　　偌大的琉璃地闕，御神風拉住他的手說怕滑倒。
　　
　　而他，現下，明明牽住了。

　　明明。

　

「他不是魔。」
血淚墜落，與御神風額上鮮血交混，靖滄浪鮮紅色眼角，
「他是吾滄浪之神風，風浪！」

至此，成魔之人－－是他。

凌冰嗚咽。

長生夢碎。

「咳、你......鯤......是要化鵬的......」

稚童浮現驚詫之色，看著靖滄浪懷中的御神風竟然還有力氣動彈。
御神風之堅毅，常人難以想像。然而撫上靖滄浪眼角的手指，其實顫抖得隨時都要支撐不住。

幸好靖滄浪沒真的再補他一劍，不然就來不及了。
御神風想著，笑著，容顏慘澹的。

「風......橫、萬里......狼煙......」

靖滄浪輕握住那雙手，遲疑許久，終於啞聲接下：「塵囂怒捲......世路茫然。」

頰邊鮮血被更多澄澈沖刷，血紅暈淡。
那是，淚嗎？

御神風舒了一口氣，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終歸、古道沉眠......雲波浩瀚......洗越、蒼.....天.....」

伸出手，將釵冠卸落，一海過往回憶隨著滄浪長髮謝灑。
御神風笑著，那年在瀑布下，他是故意的。冰涼的長髮滑過臉頰，沾染血垢，然而那隻拆冠的手也隨之滑落。

「鯤鵬展翅......洗越蒼天......」

當年那個人，其實是真的看得傻了。

如今，只是想再看最後一次。

啣著笑意。
睡著了。

風也停了。

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

靖滄浪閉上雙眼，面容竟是平靜的。

小心翼翼避開御神風左頰上的傷口，小心翼翼不驚動任何一根細白微毛，就如同當年在大石上別著御神風唇角依靠。

一身銀髮如雪，血色四濺竟似滿地破碎桃花。
獨留他，一人天明。

怎麼也、回不去最初。
卻也迷途在那一個桃花林。

他依然是當年的御神風，身上少不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卻已不是當年的靖滄浪。

消失的山路，回不去的隱道。
古道如何沉眠。
洗越蒼天，無你翻袖掃邪，無你補天浴日，無你、傲然一笑。

愛恨無疆。

「御－－秋水神風。」
如同夢囈一般，輕輕喊出這段句子。
這一句話，哪怕至死，吾都難以遺忘。

從此以後，吾為凌主，凌冰之上；吾為靖滄浪，平定天下。

但吾不為滄浪，

沒有神風，便沒有滄浪二字。

無風，便亦無浪。

明明睡得沉了，卻莫名感覺誰人正在呼喚著自己的。
睜開眼睛時，就看見蹙著眉難眠的靖滄浪。恍如聽見他極淡極輕的那句，御秋水神風。

心想人家都念了，自己不回禮好似也不行，便把手印上人家的掌心，以額抵額，輕聲道：「終歸古道沉眠，雲海波瀚，洗越蒼天。」鯤鵬展翼，開雲見日－－

靖滄浪醒過來，就看著御神風，兩個人抵額相望。

一個人還沒全醒，另一個人醒是醒了，卻覺得這是夢境。
靖滄浪坐起身來，無語地看著御神風。

後者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問，你昨晚做噩夢了？

靖滄浪藍眸如冰，毫無溫度。

御神風小心翼翼地喚了句，滄浪？

見他還是沒反應，內心大感不妙，伸出手要碰靖滄浪，卻被抓住。狠狠地，被拖向對方。

你是夢嗎？
靖滄浪一臉沉色如此問，正經得讓御神風想笑，卻在看到那凌冰般眼瞳出現裂痕、瀉流出疼痛時止了笑意。

「你若是夢，吾便是。」御神風將掌覆上靖滄浪雙眼。把額頭抵上對方，平靜地。

一絲紅痕自御神風眼中劃下。
或著那只是夕陽下照射髮影的一種錯覺。

問起凌冰咽、兩個幼童的事，御神風只是瞪大了眼睛，說，滄浪，你怕是黃梁一夢、娶妻高官又生子了罷？
彷彿那真實的一切皆只是一場夢境。

後來靖滄浪問他，若是再度被魔城盯上，是否會再次走上死路。
御神風說，當年以死明志，死得凜冽，死得瀟灑。再來一次，又有何不可？

靖滄浪停下腳步。

看著御神風轉過頭來，背後是一大片蘆葦，

秋水蒹葭，夕日西下。

怎麼？

如若是吾呢？

你？

若是吾入魔......

......絕不手軟，同歸於盡也不讓你墜入魔道。

靖滄浪看著御神風，似是終於原諒了。
說，

你吾百年未竟之約。莫失信。

若有一日，殊途相殺。

黃泉路上，再完一樁、

長生夢。

一隻狐狸自蒹葭叢鑽出，遠遠望著蒹葭叢裡相視的兩人，踩熄仍未燃盡的長生夢。嘴裡啣著蘆葦，輕吟小調：

長生，長生，石上契。

夢兮，夢兮，終成空。

情衷，情濃，桃爭紅－－

《Fin.》

好吧，其實長生夢是這一系列來的一個大結。
無論場景、對話，甚至是回憶，無不踩著《山路》、《桃花林》、《年少疏狂》等等的文梗一路至今，這當然是奉送給那些會一口氣看完所有文章的後人。（你糟糕）

其實我是真的覺得很平淡，我前文睡著了超過七次以上，打後記睡著了三次，總之如此悲劇的筆法我想逃了TˇT

如果有人睡著比我多的話可以舉手，下次請吃甜文賠罪（咦

因為後記篇幅較長，且也不是必要的東西，所以就罷了。如果有人需要後記的話再說吧！

（尾巴搖）那就坐下來乖乖等明天的新劇了，御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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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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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01【滄浪，神風】那一點小事6，《浮雪》20F

<浮雪>感想

遲來的回覆　預告新篇為蛛衣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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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滄浪，神風】那一點小事7，《蛛衣宴》23F

《情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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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7【滄浪，神風】那一點小事9，《長生夢》2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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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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