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3 天際線【溫赤，鱗魚】（264F更新番外願者上鉤）|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13 天際線【溫赤，鱗魚】（264F更新番外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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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er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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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樓發表於: 2020-04-15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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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不用一个人走向终点，真好，
菌丝要跟温皇求婚，哈哈哈
这个故事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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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erialock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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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樓發表於: 2020-04-19 16: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又来重温了，真的写的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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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chouqi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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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樓發表於: 2020-06-05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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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喜欢这篇的ww看了作者新文又跑来温习这篇，特别喜欢老师写的感情戏水到渠成的感觉。以及好想rua无双，波斯猫也太可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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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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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樓發表於: 2020-06-12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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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把正文追完啦！一萬五千英呎的天際線想一想都實在太美啦~還有王和魚一家三口也超閃超甜~雖然過程曲折，但好在大家最後都很美滿呢，總之太太寫的太好了，趕緊接著去看番外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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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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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樓發表於: 2020-06-13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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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給我的回應，然後我剛剛才發現我少貼了一篇番外．．．（喂）
當初寫這一篇的時候是因應出本而擠出的番外，那時候我肚子裡剛有一對鬧騰的小娃XD身體不太舒服，所以硬擠了很久，後來我就忘了這篇．．．
然後現在我家雙娃已經快兩歲半了，我才想到有這篇XD
大家將就看一下吧～～

－－－－

番外－願者上鉤

－－－－

蔚藍美麗的海島上，陽光灑落的金色沙灘旁，原始風情的小木屋外，有兩個小少年正煩惱地竊竊私語中。

硯寒清把耳朵湊近木門，認真地聽了很久，然後轉頭望向蹲在一旁、面色凝重的北冥縝。

「縝縝，他們兩個進去好久了，而且聽起來好像有點激烈……」硯寒清指了指木門，雖然不太確定裡面兩個大人到底在做什麼，可是依他的才識淵博、無限的想像力以及極佳的國文造詣，這兩個人肯定是在幹些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是不是應該去跟封宇叔說？」

北冥縝偏過頭，把一半的臉埋在膝蓋上，明確地表示了不贊同。「……」

唉唉唉唉，硯寒清拍拍腦袋，小孩就是不好搞啊，這麼有脾氣怎麼好呢？雖說他也很明白北冥縝的心情，畢竟一大早溫皇跟欲星移跑來把他們拎出房間、兩個人躲在裡面這樣那樣這樣那樣也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怎麼想都覺得有鬼。

北冥縝這麼喜歡欲星移，肯定是很煩惱的；就連他自己也很煩惱呢，欲星移是他的家主，可是北冥封宇這麼可愛，到底該站哪邊好呢？

「如果你擔心封宇叔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會跟欲表叔吵架的話，那我們找冥醫先生？」反正冥醫是溫皇跟欲星移的同學，應該比較不會尷尬？

「才沒有什麼不該看的！」氣鼓鼓地把頭再次轉了個方向，北冥縝完全不看硯寒清；才沒有什麼不該看的呢！魚魚媽咪待會就出來了！學長都亂講！

是嘛……？

硯寒清再次把耳朵貼上木門，聽了半晌之後又回頭來哄北冥縝。「我是也覺得應該沒有啦，欲表叔跟溫皇醫師認識這麼久了，要怎麼樣早該怎麼樣了，不用等到現在嘛～～可是這很難講啊，有時候、」

「說沒有就沒有！」

眼看北冥縝真要生氣了，硯寒清連忙轉了個彎。「好好好，沒有沒有，那他們兩個到底進去做什麼？」

「魚魚媽咪一定是遇到困難了，需要一點時間。」

「那，我們不跟封宇叔說嗎？」硯寒清抓了抓頭，什麼遇到困難，這根本是外遇吧？不過欲表叔啊，要外遇也是封宇叔外遇吧，你看起來不像有劈腿的本錢啊。

「魚魚媽咪找溫皇醫師，沒說要找爸爸，表示他暫時不希望爸爸擔心。」

「嘖，你真是欲表叔的解語花，他平常到底是用什麼養你的。」說什麼小孩最誠實都是假的，君不見北冥縝、平時多麼死腦筋不轉彎的一個娃，一遇到大事就拼命逃避現實了，看來外遇果然是男人的罩門，大人小孩都一樣。「縝縝，你老實說，你沒有一點擔心嗎？」

「擔心什麼？」北冥縝回過頭，努力地睜大眼睛──雖然看起來還是那麼小。

「擔心欲表叔其實有不能讓封宇叔知道的事情，擔心封宇叔發現之後會跟欲表叔離婚啊，那你要跟著封宇叔還是欲表叔？」

聽到離婚兩字，北冥縝直接跳了起來。「學長你不要胡說八道！我要生氣了。」

「別氣別氣，我這是未雨綢繆嘛……縝縝聽了不開心，我不講就是了。」

硯寒清一邊想著小孩真難搞，一邊好聲好氣地哄人，欲表叔真是個麻煩的傢伙，一邊要叫他帶縝縝、一邊又要搞外遇，知不知道這樣小孩的心靈會不健全啊！

他心底的嘆息與抱怨尚未結束，忽地聽見北冥縝小小聲的一句囁嚅──

「……我要跟魚魚媽咪。」

硯寒清還沒對這突如其來的答案回過神來，頭頂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縝兒，你要跟你魚魚媽咪做什麼？」北冥封宇一臉好奇地看著兩個孩子，又望向他們的小木屋。「還有小硯台，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早就在外面曬太陽？還都穿著睡衣？」

「封、封宇叔！」硯寒清一整個結巴起來，誰不好來，這個時候怎麼是封宇叔來啊！「我們、我們看天氣好就早起了！」

天氣好？

北冥封宇抬頭看了看天空，是陽光普照、萬里無雲沒錯，但除了雨季之外，馬爾地夫天天都是這天氣啊，前幾天也沒見孩子們這麼早起嘛，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的疑問沒來得及出口，北冥縝倒是一臉驚慌地擋在小木屋前，還喊了話。「我們沒有看到魚魚媽咪！」

這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翻版，硯寒清頭疼地想著北冥縝的腦袋瓜真是一點也不好使，既沒有遺傳到欲星移也沒遺傳到北冥封宇……矮額，縝縝好像本來就不是他們生的。

「房子裡有什麼？」北冥封宇走上前，越過北冥縝轉了轉門把。「鎖著？所以你們兩個是被鎖在外面了？我讓飯店員工來開鎖吧。」

「封宇叔等等！」眼看北冥封宇隨手就要按下這個島的管家電話，硯寒清急得都要冒汗了。「我們、我們不急著進去！」

「不管急不急，總是要拿到鑰匙啊。」

「別別別！」也不知道溫皇醫師跟欲表叔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萬一這時候讓飯店員工來開門……光想像那個畫面，硯寒清都覺得自己已經登上數字周刊的封面了，再怎麼說封宇叔跟溫皇醫師也是頗有知名度的人，鬧大了能看嗎？

北冥封宇拿著手機，困惑地盯著攔住自己的硯寒清，是為什麼、這兩孩子今天都怪怪的？

被看得沒有辦法，硯寒清乖乖招了。「……欲表叔在裡面。」

「咦？」北冥封宇愣了愣，然後便愉快地笑了起來；他本來就是出來找欲星移的，原來躲到孩子房間睡了？都這麼大個人了怎會做這種事。「我才在想，這個時間星移的晨泳應該結束了，一直沒見他回來，是來跟你們搶床了？怎麼這麼孩子氣。」

他抬手正要敲門，又被硯寒清擋下。「不不，別敲門。」

「嗯？」

硯寒清想著找什麼藉口弄走北冥封宇好，譬如說什麼欲表叔很累啦、睏了叫我們不要打擾他啦、他說中午就會起床去吃飯啦等等的，反正北冥封宇只要聽到欲星移三個關鍵字，後面說什麼都挺好辦的。

然而，事情並不如他所想的美好──

「請問，你們有看到溫皇嗎？」

赤羽信之介穿著輕便，一頭紅髮隨意地散著，朝他們走過來。「他好像一早被欲星移拉出去，就沒消息了？」

「……」靠北……邊走啊！硯寒清無語地想著這肯定是上天最不眷顧他的一次，這個時間點來個誰都好，偏偏是赤羽先生？！欲表叔我救不了你了，溫皇醫師也完蛋了，天可明鑑，我已經努力過了！

赤羽看了看面有難色的硯寒清，又望向滿臉問號的北冥封宇；這可真是奇了，溫皇跑得不見人影，有北冥封宇的地方沒有欲星移，硯寒清與北冥縝還擋在小木屋外一副有人要偷他們東西的模樣──

答案只有一種，是北冥封宇太過天真才會沒有想到。

「北冥封宇，我記得這是硯寒清跟你家北冥縝的房間？」

不等北冥封宇回答，赤羽逕自上前轉了轉門把，果然是鎖住的；驗證了心裡所想，赤羽回頭看了硯寒清一眼。「硯寒清，你臉色這麼差，他們倆在房間裡吧？」

「咦，星移跟溫皇醫師一起在裡面？」

北冥封宇瞪大眼睛，接著他就看見赤羽半蹲下身、把耳朵貼上了木門，出於一種或者是好奇又或者是輸人不輸陣（？！）的心態，他也很快地做出了與赤羽一模一樣的動作。

硯寒清扶了扶額，一把抱起面色鐵青的北冥縝往外跑，這種時候還是找風逍遙打個沙灘排球順便吃點心好一些，抓姦的場景一點都不適合小孩子！

兩個小孩跑了，赤羽信之介與北冥封宇沒了干擾，便把全副心神都放在木板門後的動靜──

『溫皇！不要從那裡！』
『嘖，魚同學你要求很多，我是捨命陪君子好嗎？』
『等等等等！不要從後面！』
『太緊了我沒辦法啊，一定要從後面，你配合一點，不要亂動。』
『不行！』
『已經搞很久了，你不想弄出來嗎？』
『從前面就好了啦……從後面會被發現！』
『從前面裂傷會很厲害，肯定會被你家北冥封宇發現的，從後面還行。』
『可是、』
『你不是不想讓他發現嗎？忍耐一下。』
……

赤羽信之介抬起頭，看見北冥封宇的臉上堆滿了茫然；其實不只北冥封宇，他自己也蠻茫然的。「……北冥封宇，我一直以為欲星移的性別是男性？他有分前面後面？」

北冥封宇站起身，他的腦袋還沒辦法消化剛剛聽到的那些對話，無論套用怎樣的命題，最後總是往最壞的方向走去；他是相信欲星移的，三十年了，欲星移從來沒有對於他以外的人表示過興趣──默蒼離除外，況且那也不是愛情。

他不得不承認，溫皇是挺有條件的，可是如果這兩個人對彼此有意思，早在二十年前就可以順理成章，為什麼要挑在這種時候、這樣的地點？要知道一起來海島圓夢之旅的還有默蒼離呢，這事要是真如想像般驚人，欲星移估計會被電飛到天上去。

「赤羽先生，星移他是純粹的男性沒有錯。」北冥封宇想來想去，有些事沒有親眼看到總是不能作數的，不管別人怎麼想，他沒有看到就不算。「你覺得，我們該不該破門而入？」

「進去跟不進去的差別？」赤羽按了按拳頭，老實說他也挺想衝進去的，至少先給溫皇三個過肩摔，其他的可以再說。

「嗯……好歹有個人贓俱獲？」

「可是有差別嗎，你會為這樣跟欲星移離婚？」

「除非星移親口說要離婚，否則不會。」北冥封宇打定主意，不管看到什麼他都可以承受，赤羽信之介應該也不至於對欲星移動手，但對溫皇就難說了。「但赤羽先生你呢？你跟溫皇……」

「哼哼，我倒是想直接衝進去把他打到癱瘓。」想想也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了，赤羽一點都不在意現在練練；話又說回來，裡頭那兩人搞了這麼久，怎麼還在爭執前面後面啊？偷情要把握時間的圭臬都不懂嗎？

「那我們是進去、還不進去？」

打爛一張木門，無論對北冥封宇或赤羽信之介而言都不是難事，更何況現在是兩人聯手；兩人對視一眼，正要下手的時候，從身後傳來了綿長悠遠的嗓音──

「兩位施主，有看見貧僧的魚嗎？」

說身後只能算是一種位置上的描述，事實上這人站得非常近，大概是猛一轉頭可能會親上去的距離；事實上，轉過身的北冥封宇確實已經擦過了對方髮際，他連忙退了兩步。「呃……這位、師父？請問你是？」

這人長得斯文溫和、面容略帶慈悲，還自稱貧僧，大概是個出家人？帶髮修行也就罷了，一身金銀亮閃閃的，感覺就價值不斐啊……現在的出家人都這麼有錢嗎？

「貧僧缺舟一帆渡，請稱呼我缺舟先生即可；剛剛貧僧在海岸邊釣了一隻魚，但被那隻魚連著魚鉤逃跑了。」

「魚跟魚鉤？」赤羽信之介敲了敲手上不知何時變出來的折扇，總覺得這魚跟魚鉤似乎意有所指吶；要不，找魚找到岸上小木屋來是什麼妖術？

北冥封宇皺起眉頭，說不上為什麼，他聽到魚鉤就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缺舟先生，請問你釣的那隻魚是什麼樣子？」

「嗯？我想想看啊……那隻魚是銀藍色的、身板還不小，遠遠看來很像是隻美人魚呢。」

「……」果然啊。

赤羽轉頭瞄了北冥封宇一眼，後者也顧不得剛剛還想破門抓姦什麼的了，對著小木門就是一陣猛敲。「星移、星移！」

「唔……」糟糕，封宇找來了。

欲星移急急望向身後的溫皇，對方還在慢條斯理地消毒傷口，他使了半天眼色，好不容易才換得溫皇開口揚聲、回北冥封宇一句話。

「北冥封宇，他現在有一點不方便，你稍等一下。」

聽得溫皇聲音、確定人真在裡面，先發難的便是赤羽，他一腳踹開木門，拖著北冥封宇就衝了進去。「人家是夫妻會有什麼不方便的、、、呃？」

欲星移趴在床上，上半身有上衣、下半身有褲子，只是上衣往上翻了幾公分、褲子往下拉了幾公分，露出在腰際下方、臀部上方的那兩道傷口來，中間還卡了一只魚鉤；見到赤羽信之介與北冥封宇跑進來，欲星移隻手托腮，回頭看了溫皇一眼，然後嘆口氣──

都怪溫皇磨磨蹭蹭，早早叫他把魚鉤直接拔了，他就是不肯，這才拖上了一個小時。

「看吧，我就說不方便。」溫皇衣著整齊，對於赤羽一腳踹壞了木門也不驚訝；他頭也不抬地從醫藥箱裡取出器械，一邊嘗試移除魚鉤、一邊慢悠悠地說話。「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釣魚就釣魚，把魚鉤甩到他身上真是瞎了眼。」

要是別的東西也就算了，但這是一只大魚鉤，還做了一整排的倒刺，欲星移要他硬扯出來，那倒刺勢必傷害一整圈組織；他給的建議是順著魚鉤穿入皮膚的路線找到可能的出口，多開一個傷口把魚鉤推出來，這樣對組織的傷害比較低，只是要多開一個傷口，欲星移就為此與他爭執許久──

嗯，大概是因為需要多開的那個傷口就在臀部正上方，他的魚同學會害羞（？）。

溫皇的說話速度與語調，向來都是一種挑釁，特別是對於急著對號入座的人而言；於是天真無邪（？）沒有心機（？）的缺舟一帆渡，就對著溫皇這張椅子坐了下去。

「這位施主，貧僧不是因為不長眼或瞎了才把魚鉤甩到他身上的，法海大師本來就是貧僧要釣的魚。」

「又是你！我就知道不會憑空在深海裡出現魚鉤！」顧不得溫皇還在處理傷口，欲星移聽到缺舟的聲音，一把從床上跳了起來。「我不是你的什麼法海大師，不要再來煩我了。」

缺舟一帆渡做了個合十的手勢，用除欲星移以外所有的人都會相信的誠懇語氣說道。「法海大師，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救你，今天要不是我，你就淹死在深海裡了。」

「是你用魚鉤襲擊我，我才會突然岔氣！」誰在海裡游泳的時候被魚鉤刺進身體裡不會岔氣！連真正的魚都會忘記呼吸吧！

「無論如何，貧僧用釣魚線拉了你一把啊。」

「那不是拉一把，是因為我被你的魚鉤勾住了！」

「所以我還是救了你嘛。」完全沒有遲疑地下了結論，缺舟一帆渡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工具套管。「我這裡有可以縮魚鉤倒刺的工具，你用這個很容易就能取下魚鉤，這樣算我第三次救你，然後你就可以實踐與貧僧的約定了。」

「不用！溫同學快幫我！」

無視於欲星移的急迫，溫皇盯著工具套管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可是魚同學，我覺得他那個工具看起來很方便而且安全……」

──感覺就是可以縮了倒刺然後順利拉出來呢，早點有這東西，他就不用跟欲星移爭執一小時了。

「後面的傷口你都切開了！快幫我，不然我就從前面自己拔！」

「好啦，忍忍。」溫皇一攤手，無奈地把魚鉤順著路線推出第二個傷口；比起縮倒刺後拔出來的選項，這樣做還是傷了比較多的組織，而且有兩個傷口要縫。

移植後的病人免疫力比較低，這傷口泡過海水，算是髒的傷口，縫起來以後感染率很高，但欲星移肯定不接受不縫的選項；溫皇想了想，總覺得自己接到欲星移這個病人是虧本、很虧本、非常虧本。

那個缺舟一帆渡，你肯定是不了解欲星移才會一直想拖他一起去實踐約定，要知道跟欲星移有牽扯的所有人，下場幾乎都是傾家蕩產啊，這傢伙是敗家的最高極致啊。

欲星移自然聽不見溫皇的腹誹，他脫離了魚鉤，就只想叫缺舟快點離開。「缺舟一帆渡，你快滾！」

「唉，法海大師何必如此呢，你遲早是我的人，多挨這一下也撐不了多久。」

在旁邊聽了半天，北冥封宇終於忍不住了；這個出家人腦袋是不是有毛病？拿魚鉤傷人，還跑來人家的地盤上說人是他的，這哪招？「缺舟先生，麻煩你說人話行嗎？」

「喔，我的意思就是說，法海大師終究會是我缺舟一帆渡的人。」

「碰！」

北冥封宇一個轉身摔上了門──當然，他在那之前把缺舟一帆渡推了出去。

「顯然他不知道什麼叫人話。」赤羽盯著那扇剛被自己踹壞，又立刻被北冥封宇修好（？）的門，不禁感嘆起愛情力量的偉大。

身為一個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這些紛擾全然沒有影響到溫皇，他不疾不徐地縫完了最後一針，才拍了拍欲星移肩膀。「魚同學，你遇到神經病的機率是不是高了一點？事故體質真是沒救。」

那個北冥家族啦，未珊瑚啦，覆秋霜啦，默蒼離……呃好吧默蒼離不算是欲星移的體質問題，但現在竟然還多了一個缺舟一帆渡；說來魚同學的生命力真是旺盛啊，惹到這麼多變態還能活跳跳的。

──估計在溫皇的心目中，他本身的形象肯定是溫良恭儉讓的守法公民，與變態半點沾不上邊。

欲星移翻了個白眼，他也很絕望啊他能怎麼辦！他人生所有的好運氣都用在遇見北冥封宇上了，剩下的都是變態，他能怎麼辦！

「溫同學，說風涼話之前能先幫我包傷口嗎？我沒有在各位面前露臀的嗜好。」雖然這是個熱帶島國、雖然只露了一小截屁股，但小木屋裡的冷氣溫度開得跟寒帶氣候沒有兩樣，露臀久了還是會冷的。

滿臉陰沉的北冥封宇一把接過溫皇從醫藥箱拿出的敷料，然後客客氣氣地把溫皇與赤羽信之介請出了門。「這種事我來就行了。」

赤羽望著那個還在塞抗生素給北冥封宇、交代藥要讓傷患按時吃的傢伙，不覺啞然失笑；神蠱溫皇的眼色什麼時候變這麼差了？沒看到北冥封宇都快爆炸了嗎？

說來他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北冥封宇，溫皇癱瘓時、那個落著冷雨的午後，在咖啡廳裡一言不發的北冥封宇就是這個表情；嗯，估計這就是北冥封宇吃醋與生氣的方式，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啊……但原來欲星移天不怕地不怕、啥都不買帳，就買北冥封宇這個調調？

一物剋一物啊。

溫皇轉過身，正對上一臉笑容的赤羽信之介。「軍師大人為何笑成這樣？」

「沒什麼，覺得你可愛罷了。」

「我？可愛？」

向來毒舌的軍師大人稱讚他可愛？饒是才智過人的神蠱溫皇，這一瞬間也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了。

───────

小木屋內的氣氛有些凝重，北冥封宇包紮的手法很輕柔，家裡有個一天到晚會在自己身上弄出窟窿的成員，他對處理傷口這種小事早已熟能生巧；但空間裡的氣壓非常沉重，這時要是誰走進來，大抵都會被嚇得立刻逃出去。

「我還以為經過之前的事，你已經不會再隱瞞我了。」

欲星移爬起身，把衣服整理好。「只是個小傷，我找溫皇就能解決，所以才沒有特別告訴你。」

找溫皇處理傷口天經地義，但為什麼要瞞著北冥封宇？或許是他不希望這人擔心，又或者是他心底隱約知道這天外飛來的魚鉤來得蹊蹺，更不願北冥封宇知道。

他不希望北冥封宇與缺舟一帆渡見面，雖然這已經發生了。

「你知道我講的不是這個。」北冥封宇的眉頭並沒有鬆開，那個缺舟一帆渡雖然是個出家人，但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安；明明他在欲星移的生命裡佔了絕大多數的時間空間與情感，但欲星移總是可以利用極少的空檔去招惹一些很可怕的人物、那種會讓人賠上小命的人物，譬如說默蒼離。「法海大師跟缺舟一帆渡是怎麼回事？」

欲星移一掌拍上自己額頭，看吧，他最不想北冥封宇問的就是這個問題。「封宇，你別信他胡謅、」

「他說是第二次救你，你沒有反駁，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缺舟是個神棍，你別聽他的！」

「被神棍纏上為什麼不跟我說？」而且只叫兩個字，分明已經很熟了！絕對不是剛認識不久！

「封宇你講講道理！」欲星移感到強烈地頭疼，遇到一個缺舟已經夠麻煩了，北冥封宇卯起來算帳更難處理，根本有理講不清。「這種事我一開始根本沒放心上啊，我哪知道他真會再出現。」

事實上，他對於缺舟一帆渡會再次出現是有預期的，不放棄糾纏的傳道方式是缺舟的本色，但他真沒料到這人會跟到小島來，打亂他原本好端端的假期。

唉，所以說他的命中就是註定不能欠人一點人情，欠下了就會被千里追討，神蠱溫皇除外。

「他說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在霓霞谷底的那一次，那時候我沒有力氣再救競日孤鳴了；他說他能幫我們，但是他若幫了我三次，我就要隨他去修行。」想來想去都是千雪孤鳴不好，要是當初有把競日孤鳴看好，他就不會在霓霞谷多一個體弱多病的拖油瓶。

「原來他就是你們當時說的那個神棍……」北冥封宇搜尋了記憶，在霓霞谷時欲星移下車去尋的神棍，看來便是缺舟一帆渡，看來果然早有交情。「你答應他了？你相信了他說你是法海大師？」

「那時候我需要救競日孤鳴，不能不答應；至於法海大師，我只是覺得有趣而已，沒有相信。」

──不，其實他心底知道，他真相信過。

缺舟一帆渡不單單只是個神棍，這人能讀心、甚至讀取記憶，他想過他也許被催眠了，但他連自己什麼時候被催眠的都毫無印象。

他在地門聽晚鐘的那幾年，也曾想過自己如果是個修為高深的大師，或許就不會為那些繁雜事務所困；缺舟一帆渡的說法曾經給了他一個念想，若前世他真是一個高僧，或許這一世也有同樣的可能。

只是這個想法，在北冥封宇抱著孩子來敲門的時候，便消失無蹤。

把謊話說得跟實話一樣自然是欲星移長期訓練的能力，識破欲星移與實話無異的謊話則是北冥封宇的特異功能；別問他謊話與實話有何不同，他也說不上來，但他就是知道欲星移在說謊。「難道他如果真救了你三次，你就要跟他走嗎？」

「沒那種事，封宇你不用擔心。」

「怎麼會不用擔心，他為了製造幫你的機會，都能用魚鉤襲擊你！」

欲星移嘆了口氣，他確實沒想過缺舟會出手傷人，這與他過往認識的缺舟一帆渡有些不同，但不會再有下次了。「那是意外。」

北冥封宇搖搖頭，這不是意外，誰來看都能知道這跟意外扯不上邊，無論是第一次或第二次。「星移，霓霞谷底向來人煙罕至，那是寰宇集團的私人土地，缺舟一帆渡能出現在那裡，還能幫你救競日孤鳴，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很奇怪，不過還是算了吧，不要理他就好。」

欲星移從來不是個鴕鳥心態的人，在面對缺舟一帆渡的態度卻消極得可以，北冥封宇挑起眉，這種欲蓋彌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的？「星移，你真的沒有瞞我什麼？」

「沒有。」

不講是嗎？不講，他也可以自己查。北冥封宇忽地用力推了欲星移一把，把人按在小小的單人床上──嗯，這張床應該是縝兒的，弄亂再請人來清吧。「好吧，那就來算另一個帳。」

「唔？」欲星移滿臉問號，還有另一個帳？什麼時候的事。

「早上你跟溫皇的對話，我跟赤羽先生隔著門都聽到了。」

「咦？」欲星移眨了眨眼，他跟溫皇的對話怎麼了？他們絕大多數時間都在爭執傷口要開前面還是後面啊！呃……？「……早上我們在拔魚鉤啊！」

「我知道，但我還是吃醋了。」

吃、醋？欲星移震驚了。吃溫皇的醋也未免太奇妙，赤羽先生都不吃醋，封宇竟然吃醋？事實擺在眼前，他們就只是在拔魚鉤啊！

「封宇你要講道理，你不會處理魚鉤啊。」

「我不會處理魚鉤，跟我看到你在別的男人面前露屁股是兩回事。」

拜託那才露不到一半！欲星移都想尖叫了，誰處理傷口不用露出傷口的啊！難道叫溫皇伸手進褲子裡東摸西摸嗎？！那畫面豈不是更尷尬！等等，為什麼他要認真思考那個畫面！

話說回來，這個人世間誰會跟溫皇吃醋啊！溫皇是奇葩耶！全天下只有赤羽信之介可以忍耐的奇葩耶！「等等，那是溫皇，不是什麼別的男人、、、不不，溫皇根本不是正常男人啊。」

「溫皇就是別的男人，除了我以外的都是別的男人。」

絲毫沒有被說動的樣子，北冥封宇扯開欲星移的上衣，手法算不上輕柔，但倒也不粗魯。「而且，魚鉤是『另一個別的男人』放上去的。」

「封宇，我是被缺舟的魚竿甩到、、、喂！」欲星移還努力開口想解釋，一眨眼他下半身的內外褲就一起被扯了下來；封宇這實在太不講理了，明明在海島上他每晚都有盡到身為伴侶的義務！他就只是倒楣被魚鉤鉤到、再就近找個醫生處理而已！

「放心，這次我沒有生氣。」

欲星移勉強抬起頭，見北冥封宇面色如常、沒有怒意，非是衝動下的舉措，想來自己今日是在劫難逃；只是這張床好像是縝縝的，這樣他待會要怎麼面對縝縝？！

「封宇……你怎麼了？」

北冥封宇勾了勾唇角，在欲星移頸間種了一顆草莓。「吃醋啊，不行嗎？」

已經接受命運的欲星移放棄了掙扎，也沒想再跟北冥封宇計較有關於他們約定過不能種草莓的事，只是苦笑著敲了敲伴侶的額頭。「你啊，以前明明沒那麼醋缸的。」

「不一樣，你現在跟我結婚了。」

「封宇、」

被拖進白日宣淫的深淵前，欲星移還是想不通有關於結婚與伴侶變醋缸的關聯，不過在醋缸氾濫的時刻，原因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

北冥封宇再次走出木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神智恢復了許多，那種胸口悶悶的感覺也消失不見了；這種時刻，就是該找「情敵」好好談談的時候……不對，談什麼談！該直接打跑才對！特別是這人拐了你另一半之後還想拐你兒子──

不遠處缺舟輕輕扶住北冥縝手上長笛、手把手教著孩子的場景原該是溫馨的，看在北冥封宇的眼裡只有刺眼；星移對人向來防備，縝兒從不跟外人親近，缺舟一帆渡有什麼魔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接近他們？

「縝兒。」

「爸爸，」聽見北冥封宇的叫喚，北冥縝轉頭望向他，態度落落大方得不像是北冥縝本人。「缺舟先生在教我吹笛子。」

這簡直洗腦術！北冥封宇腦裡閃過了各種新聞上的神棍新聞，這個缺舟肯定有什麼改變記憶的鐘，敲一敲就能讓人乖乖聽話。

「硯寒清，能麻煩你帶縝兒去海邊撿貝殼嗎？」他向等在一旁的硯寒清使了個眼色，又壓低聲音。「……不要讓那個神棍靠近星移跟縝兒。」

硯寒清倒沒有急著走，反而是湊到北冥封宇耳邊，他也覺得這個缺舟一帆渡大有問題，溫柔和藹的人不總是好人，是該提防點。「封宇叔你加油！如果你跟欲表叔離婚，我是不能站你那一邊的！欲表叔是鯊魚街的家主啊！」

「嘖，至少縝兒是我兒子，你好歹幫我說點好話。」

「縝縝剛剛跟我說他想要跟著媽咪！」

「縝兒想跟著星移倒是不意外……呸呸呸，誰說要離婚了？！你別教壞我兒子！」

硯寒清吐了吐舌，拉著北冥縝跑了，缺舟一帆渡站起身，對著北冥封宇點了點頭──

「北冥先生，果然跟法海大師的描述一模一樣。」

聽這開場白，北冥封宇臉色就黑了一半。「按他的說法，你們只見過兩次面，他跟你提過我？」

缺舟的說法如果是真的，那他口中的法海大師，根本就與自己所認識的欲星移不像是同一個人。

「我們不只見過兩次。」

缺舟一帆渡往海灘上漫步，白色的貝殼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北冥封宇跟在後面，突然有點後悔自己沒有把祖傳那只照妖鏡帶來度假，否則現在就能拿來試試。「貧僧的小寺在近郊，叫地門，十多年前，他常去那裡聽簷鈴晚鐘；第一次來的時候，是請地門為他父母做一場超渡而來。」

這正好是北冥封宇藏了很久的疑問，欲星移的父母死在哪一年、怎麼死的、為何無聲無息，這種事連他想來都覺得蹊蹺，欲星移怎麼可能不做反應？

「他父母過世的時候，那是哪一年，缺舟先生？」

「他當實習醫師的頭兩個月吧。」缺舟一帆渡握著長笛，一身金白色與沙灘陽光融在一起，身影在北冥封宇眼裡竟模糊起來。「我還記得挺清楚的，因為連辦超渡法會的錢他也是東拼西湊、分期了好幾個月才付清，他說實習醫師沒有多少薪水，只能這樣還給我。」

「是嗎？」難怪，婚禮他也沒有來。

有的人有傳統禁忌，父母死後一年是戴孝之身，不宜參加婚禮；雖然北冥封宇認為自己與欲星移都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但北冥家的親屬們若發現，九成九會大作文章──

若是欲星移當年出席了婚禮，璇璣三年後的難產恐怕就要歸到他頭上了。

「每次來地門，他總是眉頭深鎖；貧僧看他過得並不愉快，所以用了一些小技巧讓他放鬆、把心事說出來。」

北冥封宇蹙起眉，說什麼小技巧，講得這麼好聽。「你催眠他。」

「欸，催眠也是一種治療方式，至少我沒有收費。」

「未經允許探查別人的心靈是不合法的。」況且，神棍要那些傻人受騙上當的一開始也都是不收費的。北冥封宇不以為然地搖頭，卻在意起缺舟到底知道了什麼事。「他的心事是什麼。」

「北冥先生真懂作賊喊抓賊。」缺舟一帆渡勾起嘴角，他早料得到北冥封宇會問，可惜他知道的只是一點薄弱的訊息，根本沒有太多可供利用的價值。「不過，法海大師心防極強，即使是催眠，貧僧所知也不多；唯一知道的是……他的父母會死，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

或許說謊對缺舟而言並無好處，但北冥封宇還是不得不懷疑起此話的可信度；他連欲星移的父母何時何地、為何而死都不知，這事卻與他相關？天底下豈有如此不合理之事？若是真如此，又因何欲星移從不曾提起？

等等──若缺舟所提供的資訊為真，欲家父母死亡的時間點就在他與欲星移分手後不久、北冥家族宣布他與貝璇璣婚事的那一陣子，難道所謂的「有關」指的是這個？

「他斷斷續續來了三年，貧僧見他與佛有緣，為他開天眼一觀，發現他前世是名為法海的高僧。」

神棍的最高級，不是讓你把他當成神，而是讓你真以為自己是神。北冥封宇腦裡再次浮出了神棍二字，當然基於良好的家教，他並沒有說出口。「然後？」

「貧僧邀法海大師一起修行，他說會考慮。」若有深意地看了北冥封宇一眼，缺舟一攤手。「但在那之後──我想是你回到他身邊之後，他就再也沒來過地門了。」

對缺舟而言，這大抵是個悟性高深的大師迷戀於紅塵俗事、失去了修行機緣的故事，所以拉回法海大師是他的職責；但對北冥封宇而言，這就完完全全是個神棍糾纏良家男子的故事。「所以過了十幾年，他現在有家室、有孩子、有家族企業，你還來做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貧僧也是等了十幾年，才等到霓霞谷底的緣分。」

這十幾年來，缺舟從不曾放棄過對欲星移的追蹤，早先幾年他看欲星移身邊有北冥封宇父子、又是個忙碌的法醫、幾乎不易近身，於是便等了數年；然而後來欲星移的身體出了狀況，幾次在生死之間徘徊，時機也不合適。

要知道他在霓霞谷可能爆炸的情況下划船進去可是很冒險的，更何況他幫忙救競日孤鳴是真，欲星移親口答應他也是真，他可沒有脅迫過什麼人。「三次幫助是法海大師給貧僧的機會，貧僧自然要把握。」

「缺舟先生，星移現在是我法律上的伴侶，如果你帶走他，我會報警把你抓起來。」

北冥封宇決定先把狠話撂了再說，雖然報警大概沒有什麼屁用，特別是警局裡坐著的是默蒼離，他可能只會評價一下欲星移的愚蠢，然後坐著看好戲。

「欸，北冥先生，有句話叫願者上鉤啊。」

缺舟一帆渡轉過身，細長的雙眸隱隱閃著微光。「貧僧也是有看電視的，北冥先生很常上電視呢，法海大師對於那些紛擾必定也很厭倦吧，說不定他很想跟貧僧去修行呢？」

「他一點也不想。我警告你，不要動他的腦筋。」北冥封宇想，自己真是一個具有強大容忍度的伴侶，換了別人遇到欲星移這種事故體質的愛人，可能早就被逼瘋了；為什麼星移你明明是個家世良好、有正當職業的良民，卻連神棍都能招惹上！

沒有太把北冥封宇的威脅當一回事，缺舟一帆渡笑了笑，從背包裡取出茶壺與茶杯。「北冥先生喝茶嗎？貧僧的茶有神奇的療效，能忘記一切痛苦的事，助你走出一條新的人生道路。」

──渡一個不行，你有試過渡兩個嗎？一個拐不跑，兩個一起拐總可以吧。

杯裡的茶冒著輕煙，北冥封宇猶豫幾秒，總覺得說不喝就像是怕了，只不過是一杯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接過茶杯，聞氣味似乎沒有異樣，北冥封宇正打算一飲而盡，忽來一人奪過杯子、狠狠摔落於地。

「缺舟一帆渡，你沒事別誘拐別人老公行嗎？」欲星移瞪著缺舟一帆渡，那杯茶可是地門特產，他當初一定就是喝太多了，才會被洗腦、認為跟著缺舟修行也很好。

「法海大師～你這樣無情，讓貧僧很傷感啊。」

「如果你說話的時候眉角不要上揚，我會考慮相信你。」

缺舟一帆渡嘆了口氣，看看，法海大師才離開地門幾年啊，整個人都充滿了暴戾之氣，說好的祥和寧靜呢？說好的氣質呢？到底這幾年法海大師都是跟誰鬼混在一起，怎麼會變這樣呢？

「真不考慮跟著貧僧修行嗎？貧僧可以解決你所有的困難，忘卻煩惱，幸福快樂；你可以帶著北冥先生一起來地門定居啊，還有那兩個可愛的小朋友，一起來吧。」

特別是那個吹笛子的小朋友，看起來就很好拐……不對，是很有機緣！

「謝謝你哦，下輩子吧。」

「法海大師，我已經幫了你這麼多，你怎麼能要我等到下輩子？」

「喔，因為我這一輩子的債主已經排滿檔了。」指了指北冥封宇，又指了指不遠處溫皇與赤羽的小木屋，欲星移想想自己也真是做人失敗，人生什麼不多就是債主最多。「這個，我搞掉了他一座北冥企業、四個弟弟一個爸爸一個兒子；那邊還有一個我欠了幾千萬美金的，比起來缺舟先生你真是小債主啊，下輩子再說。」

也許是欠下的債務聽來太驚人，向來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於色的缺舟一帆渡，竟然露出了訝異的神情。「法海大師，能與你互許來世是貧僧的榮幸，不過你這業障太重了！俗話說欠錢不能欠到下一輩子，這輩子來地門修行，貧僧可以幫你消消戾氣……」

「有關於業障重跟戾氣的部分，我推薦你先消我們家社長，他身上少說有揹五千條人命吧。」欲星移想，如果不是默蒼離，也許他不會欠那麼多債？話說回來，以業障重的角度來說，社長肯定比他更重，就渡化的急迫性而言是社長比較需要……前提是社長聽缺舟講完話還能呼吸。「他就住在離海岸最近、跟其他房間都遠的那間小木屋裡，慢走不送。」

說了是請人慢走不送，實際是欲星移抓著北冥封宇一溜煙跑了，不管缺舟會不會追上來、還是真去渡化默蒼離，反正他們先跑是比較重要的。

他們跑回自家小木屋的後院，坐在大片落地窗前喘氣，這裡正好面對一整片沙灘，沒有其他人的時候無異於私人沙灘。

北冥封宇緩了緩氣，隨後看向欲星移。「我說星移……五千條人命是不是太誇張了些？」

「不誇張，社長如果生在古代，少說會有五萬條。」光高鐵上那就多少人了？可不是每個人做這行都會弄到滿身血腥。

你想做的事情多了，就要牽扯既得利益者；你心狠了，就要有人在手段中受害；你可以都不做，幾十年也許天下太平、都不會有事，但僵化的制度與錯誤，日復一日往後便成為理所當然。

五千條，林林總總加起來似乎也只是剛剛好。

欲星移靜靜地算著過往那些逝去的生命，殊不料北冥封宇猛然丟了個問題過來──

「缺舟說，欲叔欲媽的死與我有關，你怎麼講？」

「不要隨便聽信神棍說的話。」

他反射性地回話，但看來並沒能說服北冥封宇。

「騙我，對他沒有好處。」北冥封宇並不是沒想過缺舟可能會騙他，但如果缺舟真心欺騙，那有更多故事可以編，不需要捏造這麼一句訊息量不多的話。「算算時間，那是我結婚的時候，為什麼？」

「……」這一回欲星移沉默了很久。

他的人在旁人眼裡循規蹈矩，他的人生在外人看來意氣風發；但若讓他自己來說，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如果他曾經有什麼敵不過黑暗、而想要與之一同墜落的念頭，那也許就是由此起源；星星之火，蓄勢而等待成為燎原大火。

「在嗜血的鯊魚街裡，擁有一個失敗的兒子是丟臉的事。」

那是他大七的時候，距離他與鯊魚街斷絕來往早就已經過了六年有餘，但他與鯊魚街無關，不代表他的父母也與鯊魚街無關；北冥家族接班人的婚訊與婚禮太過矚目，在媒體上反覆燒了數週，沒有誰接收不到這個訊息。

然後，他的父母就死於交通事故。

其實欲星移自己也不知道事情經過是什麼，所以當初被覆秋霜關起來的時候，他才要拿這件事試探覆秋霜；但這種程度的試探動不了老狐狸的心，想來也不會有結果。

他唯二擁有的線索，是他父母那一次買了單程長途機票，打算離開鯊魚街；而意外發生時那輛打滑失控的轎車，有被動過手腳的痕跡。

他不是沒有感情的人，所有的孩子都曾期待得到父母的愛與讚許；不期待的人並非打從出娘胎就不期待，那些人往往是在反覆挫敗中放棄、轉而從其他地方尋求生命的出路。

鯊魚街的制度錯誤，就該推翻制度，但不是毀滅鯊魚街；同理，他的父母與他不親近，並非全是他父母的錯。

所以他曾經為此痛苦。在他實習忙得像狗的那一年、在北冥封宇結婚生子的那一年、在他父母離開的時候，走入地門是緣分所至；缺舟一帆渡說得也沒錯，如果北冥封宇後來沒有抱著孩子敲他家門，或許他真會留在地門，畢竟他確實喜歡地門的寧靜──

而且地門修行還可以不用剃頭，挺好。

「那是我人生第二糟糕的時期，幸好你沒有看見。」欲星移抬起頭，對著北冥封宇露出微笑。「不過，那不重要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缺舟一帆渡會在他腦裡讀到「跟封宇有關」這種訊息，這件事有很多可以歸因的地方，像是鯊魚街、或是他自己，跟北冥封宇結婚的關聯反而算不上太大──

又或者，是他在吃醋而不自覺？他自己選了讓封宇去結婚，然後偷偷在腦袋裡面大吃飛醋？

嗯，他是這樣的人嗎？

見欲星移神情放鬆不少，北冥封宇也鬆了口氣，他本還以為自己真害死了欲叔欲媽，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缺舟一帆渡真會放棄再來煩你嗎？」

「或許不會吧，雖然缺舟看起來很像神棍，但是講起道理來也是挺有系統性、挺能唬人的；他可是為了壯大他的地門，到處找人傳教，越難說服的他越喜愛。」而且據欲星移自己的估計，缺舟恐怕很快就會放棄默蒼離了，畢竟那個傢伙是天兵神將也渡不動的人啊。

「所以你承認之前就認識他了？你承認你瞞騙我？」

欸？他竟然中計？難道是封宇變聰明了？

欲星移一邊訝異著自己竟然跳進北冥封宇設好的陷阱，一邊面不改色地說道。「地門的晚鐘，傳言可以忘卻一切煩擾俗事，所以我忘了。」

「嘖，星移，你變了。」北冥封宇搖搖頭，對於欲星移的說法深感不以為然。「以前還會想辦法編出完美的說詞哄我，現在連理由都懶得好好想了。」

「哈，你現在才知道我這麼壞？」北冥封宇的表情看來還真有些委屈，欲星移大笑數聲。「願者上鉤啊，大鯨魚你現在後悔也逃不掉了。」

「爸爸，魚魚媽咪！」

小木屋的門是上鎖的，兩隻小鬼從圍籬外爬過來，臉上身上都掛了汗，北冥縝白皙的臉頰被曬得紅紅的，想來一早的風波肯定讓孩子忘了防曬就跑出去玩，欲星移忙翻出防曬乳液來幫他補上。

硯寒清倒是沒怎麼曬紅，估計是瀏海有防曬效果？但他也走過來分了一些防曬乳液，一臉認真地匯報他剛剛的教學活動。「我正在教縝縝勞燕分飛這個成語……呃、封宇叔你們沒要離婚啦？」

感覺怎麼……感情相當好的樣子？兩個人臉上都很愉快啊？不是要離婚嗎？

北冥封宇敲了下硯寒清的額頭。「小硯台，你腦袋裡有沒有點正面向上的東西？」

「勞燕分飛？離婚？」欲星移把北冥縝臉上的乳液抹勻，回頭捏住硯寒清的鼻子。「小崽子欠文學與思想教育，回鯊魚街就加三十小時的課。」

這次不只要上國文，還得改造一下思想！這孩子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這絕對不只是國文問題！

「哎呀欲表叔你別生氣，縝縝快幫我講點好話！」

北冥縝抬起頭，一臉茫然地想了幾秒，然後認真地點頭。「有！學長還教了破鏡難圓！」

「……加六十小時，還有，你不准再看你表妹的言情小說。」

正中午炎熱的沙灘上，有個硯寒清哇啦哇啦地慘叫著跑來跑去，後頭跟著一只黏緊緊的白團子，一藍一紫的身影坐在木棧道上相視而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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