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8 【雁默，雁俏，温默】凤灼城下卷三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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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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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200樓發表於: 2017-07-0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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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08樓(qiduan) 的帖子

三次元的事想到就頭痛XD
擦擦這人真有意思.看著覺得做事風格不像好人吧.但又幫人承擔不少事.自顧不暇了還理會小雁王.現在看起來一副干老子屁事的樣子,該不會真出事時又插了一手吧w
然後不知為啥我眼中毒舌的教授,變成刀子嘴豆腐心的教授了,這種忽然間對某個人改變看法的感覺真稀奇0.0

最近分析擦擦的說話模式,莫名總結出了●親暱模式●裝兇模式●社交模式●裝死模式●對小王模式●對敵模式
金光的角色和劇情好多都越分析越有趣w

[ 此帖被winnie56aaa在2017-07-09 14: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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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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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01樓發表於: 2017-07-09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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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09樓(winnie56aaa) 的帖子

金光人物塑造丰富饱满，不会一味猎奇或者一味概念化，这点真的超赞……可能没钱偶少所以格外珍惜吧-_-#我会不会被大侠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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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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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02樓發表於: 2017-07-12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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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三.

城外一间破旧的茅草小屋，容与在前方引路，推开柴门，侧身让开道路。昨日他刚来时，一推柴门便逢一阵灰尘飞扑而上，今时已然没有了。默苍离走进院落，院中虽败，一案两座，一壶两盏，仍置得齐全。一株白梅开得恰逢其时，幽香满园，正在桌案上方。

默苍离整整衣袍，在末下一方落座，水边席座已然打理得十分妥帖，席上铺着细软的棉绸，案上煮着花香幽然的茶汤。默苍离摆摆手，容与行过一礼，安静退下，他便闭上双眼，静候客人到来。

四下寂静，寥落无声。冬日里也无甚虫鸣鸟啼，唯听耳畔微风寂寂，或拂落一二花瓣。

之所以选在此处，也是意在避人耳目。

不多时门扉轻响，默苍离睁眼，见一华贵男子立于柴扉之外，他让随行的人在外等候，自己向默苍离走来，此人生得俊逸不凡，即便此刻衣着简便，亦不减他卓群资质，然而他看向眼前之人时，神情几变，似惊诧，似愤怒，又似一片黯淡灰败。

默苍离恍然未觉，及至他走近前来，才起身行礼称道，在下策天凤，见过王上。

羽王沉着面孔，片刻后在案前坐下，却不招呼默苍离，任他垂首仍站立原地，开口时口吻冷然，道，先生神通广大，一颗人头，实是惊得孤王忧惧骇然。

默苍离双臂合在身前，垂眸十分恭谨模样，口吻亦甚是得体，说，在下不敢，只是王上天颜难窥，在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羽王捏着茶盏，闻言略笑，他脸色颓丧，笑起来有几分甚是不合的错乱之感，妖异吊诡。他轻佻道，先生的一个不得已，孤王的上将军就不得不身首异处，那先生要是愧不敢当，我朝堂文武，合该全体以死谢罪才成。

默苍离神色不改，仍淡淡道，王上言重，在下还以为，这颗大好人头，当是王上汲汲渴念之物。说着见羽王眼神暗沉，续道，只是如罂粟两异，可作药材可为毒物，全凭王上如何取舍抉择。

羽王放下茶盏，先生这是威胁我？

默苍离再次口称不敢，抬头迎上羽王视线。他的双目澄澈清丽，此刻看来却艰深晦涩，幽如寒潭。庙堂之上君相两方制衡，他已维持得十分艰难，上将军乃是相党一派最有力的簇拥之一，若此时死讯散开，归结到他身上，相党将不会再隐忍，千般粉饰的太平立时可被打破。在丞相如日中天的当下，他拿什么与之抗衡？

而眼前这个人，还做出有恃无恐的姿态说着什么凭他抉择，可笑他自从坐上这张王座以来何曾有过取舍的权利。心里一瞬之间再度涌上杀意，转瞬又如昨晚一般压抑下去。此人可于悄无声息间取得上将军性命，复而不着痕迹送至龙榻之前，让他如何相信这个人真如眼前这样毫不设防地站在他面前。

羽王闭上眼，片刻后看向默苍离，眼底一片冷冽，先生是丞相派来的说客？那用上将军人头作为献诚之礼，这份礼实在贵重。

默苍离道，承蒙王上不弃，不过不是丞相的诚意，是在下自己的诚意。

羽王稍感意外，旋即笑了，道，先生求名？求利？

默苍离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在下命如薄纸，不敢求取名利，如王上所见，鄙身残躯沉疴，恐来日无多，是以只求王上一物。

羽王心有所感，强自隐忍，默苍离看在眼里，亦不动声色，不急不缓地续道，世传古之圣物，有两物比肩，其一出自佛门，多少年来只闻其名不见其形，乃虚无缥缈之物。然而另一物，举世皆知，羽国奉之于王宫之内。请王上怜惜鄙身病弱垂危，赐予凤凰指。

佛垂琉璃泪，神断凤凰指。琉璃泪传得太过荒诞不羁，加之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其物，是以世人几已断言此乃杜撰之物。而凤凰指不同，它就奉于凤神神宫，不是秘密，羽国恃强，不怕人夺。传言那是凤囚九首连心十指所渗之血凝成。琉璃泪，凤凰指，一奉佛陀一奉凤神，之所以比肩共称，因据传两物神力相当：起死人，肉白骨，断魂可续命。

羽王打量眼前之人，的确面青唇白，可见病重之态。

但是，未免太猖狂——此乃镇国圣物！

羽王脸色铁青，先生在说笑么？

王上真乃当世英豪，此番绝境之时仍有谈笑风生之趣，但在下是沉闷无趣的人，不会说笑，想到王上宁为亡国之君，也要守着一个死物不肯撒手，不免唏嘘感慨。然而毕竟人多鼠辈，在软弱无能之际，祈求神灵庇佑也是人之常情。

羽王深吸一口气，案上茶汤颤然，门外马儿受骤然杀意惊扰，躁动不已，马夫忙牵好马儿，低语安抚。

在马儿嘶鸣与马夫的窃窃言语间，羽王咬牙切齿：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默苍离道，王上就算杀了我，也解不得眼下困境。

又道，而我却可为王上驱风散雨，拨云见日。

前一刻方剑拔弩张，忽而峰回路转示意盟友，羽王眼神一颤，似不可置信，你帮我？

/

当夜，默苍离便下榻在这间破落小院里。月上梢头，星辰如许，地面水上，投下一片梅花树影婆娑，影影绰绰。容与穿过木质走廊，正欲向先生奉茶，被突如其来的冥医打断，擦过他的身旁一把拉开门扉。

虽然默苍离出来时并未告知他，但后来让容与知会过他此地所在，是以对于他的到来，默苍离并未意外，彼时他正伏案书写，连头也未抬，只道了一句你来了，便被砸在纸上的东西打断，那是，嗯，一堆药材。默苍离不悦地抬头，何曾想冥医脸色比他还难看。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没说过至少半年你不能出门？

口吻不善的诘问招来默苍离不满，他蹙了蹙眉，冷冷道，我自有事在身，与你无……

与我无关是吗？冥医冷笑着打断他，既然无关，当初就不要找我就医。既然已经是我的病人，就是有天大的事，哪怕你要投湖自尽，也得遵照医嘱吃完药养完病，那时要投湖还是跳崖随你。这是规矩。

默苍离沉静了须臾，旋即道，规矩也要因人而异，才可左右逢源。你尽职尽责，仰不愧天，我感佩在心，但我行事进退，自有忖度，无需你来费心。

然而冥医寸步不让，在我这里没有因人而异，只有一视同仁。你今日一天不在，费我药材白熬一天，算你头上。

容与垂首候在门边，不进入也不劝阻，任那屋中两人一言一语地争论不休。直到默苍离说，以后几天我都不会喝你的药，我要入宫。

冥医怒中一愣，什么？

默苍离道，事情已无转圜，羽王已经来过了。

冥医便盯着他不说话了。

他想到最初见到默苍离时的惨状，那般历历在目，好似还在昨天。不知为何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异样之感，极是不舒服，连带着那素未蒙面的羽王也无辜添了几分排斥。他皱着眉头说，你不要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默苍离说，以后你若跟着我，天天都要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冥医勃然大怒，你这人怎么就讲不听！

默苍离不答不应，也不看他。

冥医骂完，沉默了半晌，忽而一叹，叹息中甚有无奈之意。他对默苍离说，过来。默苍离抬头看了看他，不动，冥医又加重了几分语气，已经很是不悦，又道，过来。默苍离默了一会儿，竟而起身走到他面前。

冥医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伸手给默苍离挂在脖颈间。默苍离捏起来看，是颗琉璃珠子，珠子在光暗阴影间尚自流光溢彩，很是美丽。默苍离道，这是什么。

冥医不答，只沉着脸说，事已至此，那以后这个珠子你就随身带着，不准取下来。

默苍离捏着珠子，没有说话。

次日羽王迎默苍离入宫，说是迎，其实迎得甚是隐秘。无论于羽王还是于默苍离，两人的会面都不宜是公诸于众的事。宫人绛衣红带，在前方引路，手执长灯，灯尾环佩步步摇曳。羽王宫犹胜昔年想象中的奢华冶丽，走过鹿水长阶时，长阶两侧碧水如玉，水边扶桑花开得殷红如血，倒影如画，风吹过水上钟楼的风铃，铃声不绝于耳。青石路从脚底生寒，仿佛走过了一千年。

既是上官一脉千年走来的路，也是墨家两千年来走过的路。

/

永巷深幽寂静，今日暖阳高悬，稍解冬日萧瑟。王上突来兴致，弃了车辇，推了伞盖，徒步在巷间行走，两侧墙壁高耸宽广，衬得路面逼仄狭小。墙上青铜龙头吐水溅湿了墙角地面，宫人矮身道，王上当心。

宫殿历久深远，洗褪了轻浮浅华，如沉淀的古玉沉默地流淌着本身的光彩。王上也不顾忌，伸手在墙面的斑驳出抚摸，叹息着道，许久不曾细看，宫中竟也生满了青苔。一旁宫人轻声道，王上，此处潮湿，难免会生青苔，王上若是不喜，叫人清了便是。

王上道，不必，这样就好。

又问，此处是哪个宫。

宫人答，前方是东宫，王上，您已许久未曾来过东宫了。

王上神色似有恍惚，兀自呢喃，是啊，我的鸿儿，是许久未见了。他最近在做什么，太学夫子在教什么？

宫人回答，太子近来陪公主学琴，太学那边，便不太清楚了。

学琴？学琴好，从前他母亲一曲留别妻弹得最好，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她还很会弹一曲草虫，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亦既觏止，我心则夷。王上低声重复了一遍，又念了一遍。

宫人不再答话。

王上走在前面，身后一行人徐徐跟上。路过东宫宫门前，王上停了片刻，终于不曾进去，一行人回往晨宫而去。

半途，王上忽然道，明日浮舟，请了东宫吗？

宫人回答道，回王上，不曾。

王上意外道，鸿儿是太子，为什么不请？

原本少府也是要请的，但舒娘娘说，太子居宫中未久，市井习气未改，贸然现于百官之前，恐伤太子颜面，不如待太子修习精进，威仪容雅之后，再面见百官，方不失太子身份。您也是答应了的。

王上道，我答应了吗。

是的，王上，当时在卿合宫，您陪着舒娘娘和大皇子赏花，舒娘娘提起，您就答应了。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王上思忖着，须臾又释然道，你去东宫说一声，让他明日来。

宫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但仍恭谨应了是。

浮舟宴当日，夜里下了雪，温度较昨日更为寒冷。芜湖水面虽不致结冰，却也蒙了一层薄霜。芜湖深处一座孤岛，地域狭小，立在岸上是如何也望之不见，若是乘船远望，好似一页扁舟。曾有先代的王上在岛上修葺了行宫，主为柏舟与陌上两殿，又题岛名为浮舟岛，宫名为浮舟宫。那位王上因不忍严冬寂寥落寞，每宴群臣并诸嫔妃皇子于此，竟也不顾及礼数。先王去后，即位的君王亦不曾废止此例，是以及至今日，仍历年于此举行浮舟宴。

默苍离亦随羽王乘船向浮舟而去，湖水虽寒，然之前多数船只行过，早已不见了寒霜，舱内细心地燃着炉火，也不觉如何寒冷。羽王未料默苍离有此兴趣，见默苍离漠漠神情，原以为是个万事不萦于心之人。意外之余，并没有拒绝这等无伤大雅的要求。

宴会设在陌上后殿，由于默苍离不便示人，未曾在殿中堂而皇之地排席，垂了流珠纱幔，独自卧于小间，近旁几人服侍。案上酒香十分诱人，默苍离喝了一小口，泛冷的身躯略微暖了一些。他向殿中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因各就其位，鳞次栉比，倒也不显凌乱。

右侧上方聚着后宫的女眷，皇子们陪在各自母妃身边，或是给长者请安，或是两两说笑要好。前朝受邀诸臣也一一到了，嫔妃们鲜少身处这般情境，虽觉稀奇新鲜，但也顾忌着身份矜持，不向朝臣们顾望，只与皇子及身旁要好同伴说话。

羽王在他身边相陪片刻，便告辞出了小间，众人见王上出来，安静下来，各自寻了席座。

纷繁错杂间，默苍离望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座于右侧上首的位置，毕竟也是太子，身份自是尊显，但身侧并无母妃陪伴，亦无旁人，只他一人独独地坐在那处，垂着双目也不与旁人说笑。他身侧一席也是一个略年长的少年独自坐着，甚是倨傲风光的神情。默苍离辨其座次，料想该是羽王的大皇子，这般想着目光便移向羽王，果然王上左右皆坐了一人，左手为王后，右手为大皇子其母舒良人，可见其荣宠恩重。

再向朝臣望去，丞相高踞左侧上首，接受众人问候敬酒，上将军称病久矣，今日照例不曾前来，除却上将军，相党名单上的大部分朝臣，皆因诸事理由未曾应邀。丞相很快喝得脸红心热，但也维持着端重仪态，走上前来向王上敬酒，王上微笑着回礼。

默苍离便不再看他们，目光又挪回那个落落太子身上。此处看着他，倒与寺中看他判若两人。默苍离心里漫漫地想着，注意到他虽然淡漠着面孔沉默独坐，指尖却百无聊赖地拨着杯耳上的金珮，拨得那小巧圆环不住摇摆，终是年幼稚气之态，默苍离看在眼里，不由地抿唇一笑，颇觉可爱。

浮舟宴上有皇子献赋的一环，已是成例，虽也不过意在取乐，但御前献赋，历来亦是让后宫甚为重视，皇子们往往宴前一月便寻其幕僚夫子草拟篇章，在宴上献出的，自是千挑万选、精雕细琢的竭力之作。

但这节于太子便有些尴尬，本是不来的，谁知昨日王上又骤然降旨召了他来。朝臣们不解此节，后宫嫔妃们却是了然在心，虽然人人不说，但也都盼着看个乐子。舒良人自更是欢欣得意，连初听太子要来的愤懑也为此一扫而空。

辞赋献上来，皆是未署姓名，液阁博士们自然同欢在场，王上分给他们也看，殿中一时品评声窃窃不止。王上看了几篇，大抵是觉得无味，便抬头望向堂下，眼光扫到自己曾经的太子傅，不由笑问，苏卿可有何高见？

苏老被猝然点名，忙放下卷纸，回道，皇子们皆文采斐然，舂容大雅，臣不胜钦佩，惭愧惭愧。王上笑道，老师又来敷衍我，你总说什么都好。苏老连连告罪。说笑间，听得唏嘘感叹之声，一博士身边不知何时已聚了好几个人，品摘相谈间，听得一人叹道，可比得当年苏先生的那位高足，又有人道，文风柔婉，倒不似那谢景小儿猖狂无状……言谈间又忽地住了口，一群人提到不该提的话题，顿时敛了得意忘形。

王上自是将那个两个字清清楚楚地听在耳朵里，不露声色，只道，老先生们是瞧见了什么好东西，也让我见识见识。

老博士们诚惶诚恐，宫人接过卷纸递与御前。王上接过，还不待看，便就笑道，这字我认得，是太子的笔迹，太子写了什么，让孤王的液阁博士们都忘乎所以。老先生们似觉王上话中有话，不禁瑟缩。一旁苏老甚感躺枪。

殿上羽王读罢，竟也忍不住出言赞赏。

默苍离曾于寺中与太子相处两月，自然知其才识，是以先前也不曾担心。此时听众人感慨赞叹，便也跟着在心里生起几分得意。

众人本也夸了几篇，此刻皆受冷落，嫔妃们坐在自己皇子身边，有依然温婉如玉的，也有当即面露不快的。舒良人衣袖半掩着唇，笑若银铃般凑到王上身边，道，真有这么好么，王上让臣妾也看看。王上笑着给她，转头看向太子，关切起太子学业来，太子一一答了。

问答间，忽听舒良人一声轻呼，见众人看她，怯怯地垂眸羞惭道，臣妾失态，王上勿怪。王上自然不怪，问她何事，舒良人捏着卷纸，幽幽地向堂下太子看了一眼，甚有深意，说道，王上，臣妾一时惊诧，只是因为这篇辞赋，正是日前堂兄给臣妾看过的，昨夜莫名丢了，因是独稿，所以很是焦急呢。

众人皆惊，王上亦皱起眉头。舒良人有位堂兄在液阁任职，为太学夫子之一，也颇有文才之名，朝中众人皆知。

方才尚其乐融融的殿堂忽地寂静下来，便闻舒良人苦笑着圆场，轻声说，许是臣妾记错了吧，王上莫要在意，太子……她又看向太子，眉眼间脉脉流情，太子也请不要怪罪臣妾。

大皇子嗤笑道，母妃您素来博闻强识，何来记错之说，事实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岂可藏着掖着，任小人似是而非。舒良人当下斥责道，王儿岂可如此无礼，兄弟手足，怎好这般刻薄相逼。眼看众人议论纷纷，王上脸色越来越沉，大声问道，明卫良人呢。宫人答道，回王上，明大人今日留守液阁，不曾赴宴。

忽然鸿胪寺卿站了起来，拱手向王上拜了一拜：王上可否将此赋让臣一观？

宫人将书写了辞赋的卷纸递与鸿胪寺卿，大人接过阅罢，凝眉肃然道，王上容秉，此赋确为明大人所作，臣与明大人素来交好，他所写文章总会首先与臣共享，是以他的文章臣皆认得。不过，臣未曾听明大人说起文稿丢失，亦不知如何到了太子手里。

羽王听着，额角青筋可见，按着盛怒问太子，太子，孤王问你，这篇赋，确不是你自己所作？

太子尚不待言，舒良人匆忙下阶护在太子身前，哀若扶柳般道，王上切莫责怪太子，都是臣妾不好，怪臣妾不该提起此事，是臣妾记错了，确是臣妾记错了。

舒良人道，太子年纪幼小，又久不见王上，思父情切，欲表现一番，哪怕一时糊涂，行了……行了偷窃不耻之事，也委实情有可原啊，请王上念在太子年幼，又孤苦无依，切莫加以责难。她转身，哀怜万分地欲将太子揽入怀中，太子退了一步避开。舒良人嘤嘤哭道，太子殿下，臣妾绝非有意……

孤苦无依？羽王听罢，反而愈发怒不可遏，我用了三年将你寻回，封你作了太子，怜你爱你之甚，你竟说孤苦无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今日犯下这等龌蹉恶行，让为父也替你蒙羞！

诸臣众妃见王上发怒，立即匍匐在地，战战兢兢，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太子仍然端端立着，他望着王上，眼里既无哀惧之情，亦不见愤懑之色，端立半晌之后，他拱手向羽王行了一礼，淡声道，父王既已认定罪在儿臣，想必也不愿听儿臣辩驳之言，恕儿臣先行告退。言罢转身离开。

羽王眼睁睁看着他走出陌上殿，脸色铁青，良久后又喟然一叹，下阶轻轻扶起颤颤兢兢的舒良人，替她拭了眼泪，道，爱妃，悔不听你之言。

默苍离见太子离开，急忙起身退出殿所去追，待他好不容易绕过殿所，只见到太子玄衣一角隐没在草木之后，远远地去了，待他追至柏舟殿前，又见太子上了小船，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宫人，船夫撑着篙，划开水面，渐渐行远。

默苍离轻轻地道，鸿儿。

轻声呼唤自是湮没在白雪寒风里，没有被任何人听见。他不知在那里呆了多久，容与才急急地寻到他人影，忙将手中裘衣披在他身上：先生，如此寒天，您怎可随意出来，切勿冻伤了身体。

[ 此帖被qiduan在2017-07-12 17:5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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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jen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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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樓發表於: 2017-07-13 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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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好美，果然還是回到鳳灼城最是滿足，
心疼我雁，這麼美的地方以後確是再也待不下去

很喜歡上一章關於信仰虛實的辯證，關於真神與偽神，在這一章又有了新的展開
琉璃淚與鳳凰指，好喜歡這些設定，雖然在命運之神前，難說分明啊

另擦擦跟主治醫師吵架，白衣公子在門外垂首，這畫面也太可愛了，
容與名字讓我一直想起楚辭湘君，「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
感覺是個從容好相與的助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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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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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樓發表於: 2017-07-14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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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四.

默苍离见过冥医后，沿着东井巷回宫，临走前冥医说记得找个马车回去，但默苍离没有听他的，他徒步走在街上，身边只跟着容与。容与手里提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纸包，那是这几日的药材，冥医没有给默苍离而是直接给了容与，但他显然高估了容与的以下犯上的能力。

走出寺庙很远后，默苍离忽然停下转身对容与说，扔了。容与一愣，抱紧了纸包，摇头道，不可，先生，这事关您的身体，恕容与难以从命。默苍离蹙了蹙眉，不悦道，给我。容与万分为难。

我最后说一次，给我。

容与诚惶诚恐，双手呈上递给了他。默苍离这才舒展眉眼，接过来继续往城中走。容与连叹息也不敢，哀戚地跟随在后。

街上人来人往，人声嘈杂。不起眼的地摊上摆了十几串不起眼的琉璃，摊贩乃一中年大叔，甫入春，打着蒲扇啃着饼。虽说此时在凤灼城，琉璃还不如雁王即位后那么炙手可热，但佳品美物仍是不乏，如这般的，质地也不剔透，打磨也不光整，生活优渥的凤灼城民大多是看不上的，小伙子们也没脸买来送给心爱的姑娘，多半只能沦为孩子们手里的玩物。但默苍离也并不是想买个漂亮的琉璃制品，所以也不甚挑剔。

身后容与了然，上前一步与小贩相询了价格，小贩难遇这般天人似的客人，脸上堆出花儿来，甚是仔细地在十几串琉璃中挑了最为精致的一串，恭恭敬敬递给容与，容与转身递给默苍离。

彼时朝中已然大变，街头巷尾流传着花样百出的传言，大家听来也甚是惊恐，有人说，啊，那天一群兵拿着刀，捆着丞相府的人一个个押出来。有人说，啊，我早上起来卖豆腐，走过李大人府上就看见门前一滩血。还有人说，嘤嘤嘤，顾老爷前儿还答应给我赎身呢，怎么就突然进去了。但惊恐完之后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爷们儿继续喝酒打牌，小男女们放着风筝，妈妈训着孩子，孩子掏着蚂蚁窝，政治确实挺可怕的，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默苍离也亲往廷尉看过，众人虽不知他是谁，但之前有过羽王旨意，因此也依着他的吩咐见过一些犯人，将卷宗交给他。

廷尉尚在没日没夜的审讯，不断有成果传到晨宫，丞相的这张大网，竟远比表面所见的要深邃巨大。大势已底定，羽王却并没有轻松欢欣的神态，但这些于默苍离，皆是无关痛痒的了。

浮舟宴上的事后来便不了了之，王上摆明了不想再追究，甚至连明大人都未曾传来一问。大家察言观色之下，也都乖乖闭了嘴，让往事随风去吧。

但私下里仍有人叹道，唉，王上对太子殿下也太过纵容了。旋即有人回答道，可依我之见，王上连真伪都倦于确认，不正是令人寒心之举么。可见这世间事纷繁复杂，爱与漠视之间，相形相象，相辅相生。

先生自从在浮舟宴见过诸位皇子，不知生了何等兴致，对羽王道，在下正欲寻一名弟子传承，见太子殿下颇合眼缘，愿请王上美成师徒缘分，不知王上意下？

王上的意下么，向来是不重要的，当问的该是，羽国朝野的意下。

由于先生提出的时机甚是逢巧，丞相军事布防就在他手里，卷了一张地图，他就是不给，还甚恭谨地询问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羽王心里想，这个人还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讨厌。

他不认为默苍离是什么好意。

太子毕竟是他的儿子，但事关羽国朝野上官公族，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当夜默苍离独自坐在案前，屏退了四下，将冥医给他的琉璃珠与白日所买的琉璃串放在一起，以琉璃珠为载体，以琉璃串为契物，设下了瑶光刻。这是一个很费心力的术法，做完之后，默苍离脸色苍白，唇角溢出鲜血。

他进宫的只是为了收徒。

凤凰指的确是个好东西，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掩人耳目，这惑人之酒，自是愈大愈好，愈是丧心病狂愈是合情合理。他思来想去，觉得整个羽国，也就凤凰指有这分量。

顺便为鸿儿铺平一条路。

他的鸿儿，怎么能做那亡国之君，由人欺凌践踏呢。是以他虽对这个羽王、乃至这个朝堂皆无甚好感，但至少目下，上官王室还不能亡。如此便只能对不起师妹了，虽然他们彼此早已惯于搅局，但这次是真的情非得已。

但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表示他要收鸿儿为徒，墨家钜子收徒是有诸多不成文规定的。传统这种东西，固然怠惰，但有时确是有其道理。这个词提起来似乎庄严肃穆，但到了钜子这里，与其说是庄严肃穆，不如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

默苍离的师尊，前任的钜子大人，五岁起便教导默苍离与凰后读书写字，却直直拖到了默苍离几近成年才让他正式拜入本宗，收为弟子。而在这段漫长的时期内，默苍离与凰后二人在本宗是无任何名分的。

对此默苍离并没有任何怨怼，因为他知道师尊是无可奈何。

怪只怪在他们不该相遇太早。

在一群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之间，钜子继承人这个高调的身份与尚未长硬的翅膀，会让年轻的小徒弟们过早地承担起生命的重量。师尊为了保护他，将他与凰后带在身边，一般无二的调教，一般无二的待遇，让凰后给他做了十余年的掩护。

继承人与牺牲品，九算为之举棋不定，其实钜子一开始就选好了。

周全是真周全，残忍也是真残忍。

凰后说，师兄，墨家真是地狱啊。但他觉得还不至于，墨家虽然有不好的地方，却也有许多好的地方。人嘛，活着总是要吃苦的，若想拥有它的美好，自然也须忍受它的不好。

所以默苍离最能忍了。为了看昙花一瞬绝色，守十年苦寒不值得吗？但他对昙花那么地向往，再短暂的绽放和再漫长的苦寒，也是可以忍受的。

那些为了生活而受苦的人，譬如鸿儿，譬如师妹，譬如师尊，譬如杏花，譬如俏如来，他们的无所适从皆是缘于他们没有能够练就忍耐的本事。不能忍受罪恶，也不能忍受正义，不能忍受深情，也不能忍受冷漠。

但默苍离天赋异禀。温皇似乎也与他有着一样的秉性。

是以，哪怕就在数个月前，他方才提剑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尊，他几乎死在自己深爱的手足之局，这一刻，他仍然可以仅仅只是看见鸿儿立在亭下便欢欣不已。

羽王还在说着什么，他没有听见，搁下了茶盏，敛着衣角走下凉亭，来到鸿儿面前。

鸿儿似乎有些怕他，怯怯的越过他向自己的父亲望了一眼。

得了父王首肯，才低着声音弱弱地叫他一声，师尊。

没关系。

他会让鸿儿爱上他的。

他取下琉璃珠戴在鸿儿脖子上，一瞬间，瑶光刻接触到宿主的身体，便与它相契一体。鸿儿脖子上的琉璃珠，加上他手腕上的琉璃串，便完成了入门的仪式。

鸿儿捏着珠子，对他笑了一下，默苍离便也随他笑了。

默苍离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甚至还有些高兴，高兴琉璃珠送出去鸿儿就是他的徒弟了。

这是墨家的传统，旨在万无一失，与感情无关。墨家钜子继承人从拜师到铸心成功的那一天，性命都是握在自己师尊手里的，当初他是，后来俏如来也是。

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与血亲不准乱论一样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定要追根究底的话，大概可以猜测其原因是铸心失败带来的重大损失。毕竟如雁王这样因铸心失败而黑化为社会毒瘤的，墨家血迹斑斑的历史上不是一两个。

而如俏如来那般，当上了钜子却还有个师兄活着，大抵也是绝无仅有的。

/

这间房间开了两面，一面临水，临岸种着淡紫色的落新妇，风从水上吹来，拂动着柱子上的纱帐轻轻摇曳。容与安静跪着，默苍离坐在案前，翻着堆成小山的卷宗。

偶尔他会对容与说些什么，容与点头称是，记了下来。

指尖在黄色的卷宗上顿了顿，默苍离说，这个沈翌，留下来，找个机会送他进兰台。他合上了卷宗，抬眼看向容与，又道，至于你……默苍离顿了顿，思忖道，羽王生性多疑，论及心腹，除了太子傅便是太师，苏合秉性端正，却过于泥古不化，师延津倒是个可作托孤的政才。你进太师府，做幕僚也好，认干爹也好，让他信任你。

容与应是。

默苍离又道，太子这里，你看着便好，不必出现在他面前。羽国的事，悉数交给你，遇事可自行决断，定期与我知晓。

默苍离还在思考是否还有旁的需要交代，容与应了话，欲言又止。

默苍离走到雕栏前，水里黑色的鱼儿游曳不止，容与端来一盘鱼食呈上。容与道，先生此去，不知归期几何，小主人年纪尚浅，是否，变数过大了。默苍离将鱼食洒在水里，看着池中鱼儿争相抢食，淡然道，我当然知道变数太大，否则留你做什么。

容与跪在他脚边，垂着头，默然片刻后说，先生还会回来吗。默苍离理所当然道，自然会。

这日晚，太子殿下临睡前喝了一盏清茶，睡得很熟，烛台在角落里昏暗地燃着，门外的宿卫不知去了哪里，一个人影如入无人之境，在他床边坐下。

他伸出手，覆在太子额上，轻轻地抚了抚。

夜光穿过流珠和帷屏，斑驳地落在那只手上，映着指尖如玉一般。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一个人睡中清浅的呼吸。

他何尝不知，此去经年，归期难许。前途太过渺茫，不能预料。

但师妹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羽国是她的地盘，他万不能再此久留。

若依他本意所愿，便就携了鸿儿一起上路，自己怜他爱他，定好过在这羽王宫中千般受苦。即便此刻本宗风雨飘摇，他自身亦风雨飘摇，默苍离仍有自信，可护得他周全无失。但墨家两千年来屹立不倒，靠的不是“我以为”的意气，而是基于环境的“最优决策”。

且从另一方面考量，鸿儿与他毕竟情意尚浅，贸然带了他走，纵然初时欣喜，感到新奇自在，然而天伦难违，时间久了，便会开始思恋父兄亲人，反而对自己心生怨恨。

可他的鸿儿还这般年幼可爱，没有他从旁教导庇护，将来又会如何，又要尝多少辛苦，受多少欺辱。

他忧思难遣，又无法可解，便越是难过。

静默着坐了许久，默苍离俯下身，在鸿儿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浅浅地笑着轻声道，这是还你的，小流氓。

当初鸿儿在寺中吻他指尖，许诺要娶“她”过门，若是让鸿儿知道他当时面对的是何人，不知还会如何羞惭。

不过，他们虽然做不成夫妻，幸而还可以做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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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jen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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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205樓發表於: 2017-07-15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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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擦也太蘇太蘇了, 看完心滿意足通體舒暢
難得雁默可以發糖啊
尤其是 "沒關係,他會讓鴻兒愛上他"感覺有默雁的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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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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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206樓發表於: 2017-07-17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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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兒真是擦擦的心頭肉可惜擦擦情商不足鴻兒又挺多疑不然這倆安安心心一塊兒過日子也不錯阿... 現在小鴻兒已經黑化成這麼黑的大雁了...
雖說在鴻兒他爸那種教育方式下正常小孩長大後黑化毫不奇怪就是了被誣賴偷竊人家詩賦那段連我都想抱一抱鴻信安慰他這種經歷太讓人難過了
雁王懷疑擦擦拿瑤光刻當最終手段其實完全猜錯方向了? 瑤光刻最後沒被使用是因為擦擦本來就沒打算用吧把通往墨家禁地的橋破壞了大概也是為了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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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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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07樓發表於: 2017-09-03 0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节五.

雁王即位的第四年，王上拜沈翌为相，行削侯之策，一年后，丞相因勾结诸侯，谋私受贿，论罪下狱，被当街腰斩而死。同年，以天清途为首的民间叛党，以昏庸无道为名高举反旗，屡禁不止。次年，由先王之兄长，今上之皇叔，削侯中幸存的芈承侯迎回先王四子，四殿下身带龙骨，“神赐良君于羽国，以代恶政”，于羽国南境的殷都拥立为主，号为鸪王，余下诸侯尽皆归附。

于是国民们都疑惑了，两个凤血龙骨？两位凤神之配？那到底该拜哪边才好……

当然是拜雁王，此乃凤灼帝都，一脉相传——可都说他昏庸无道，要不是他用了沈翌，羽国何至于此？

当然是拜鸪王，此乃神赐良君，不破不立——可他是起兵谋反，公然篡位，要不是他狼子野心，羽国又何至于此？

但百姓么，安家立命是最重要的。叛军占了南境，南境诸侯城主无一不拜，百姓们自然也跟着跪拜。南境之外，百姓们多还是鄙夷那里乱臣贼子，妄图犯上谋逆。

当然，还有另一些人，是绝不会如他们这般随意了了的。

此时凤灼城内，满城扶桑簇拥，犹是一片繁华祥乐之景。羽王宫内，更是一如既往香雾缭绕、巍峨仙境。

南境水乡之国，其地丰饶，是主要的物产之源，离帝都又远，倒真是很会选地方。

雁王翻着奏折，烦乱地想。

他总以为自己一双眼睛早已看够世态炎凉人心清浊，但人间的奇妙就奇妙在它是永远看不透的，有时你以为自己懂了，但下一步，拨开云雾，又将前景轰然推翻，又是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他才发现其实这个国家还有太多他了解不到的暗潮，比如那些本已归顺却突然死灰复燃的诸侯，比如那些总是喊着“凤神万年王上万年”的国民为何突然雨后春笋般向他横剑相向；又比如竟有人忠他至此，被叛军攻破城门的当晚，满城军民在守城军官的率领下，向北叩拜祈颂，带上已入城酒肉声色的敌军一起，全体焚城自刎。

他成日呆在长归殿，不必去向师尊问安，因为默苍离不在宫内。

此事说来不免话长。蛮夷之患，历来是羽国的一块癣症，虽不致命，但却痛痒难忍，羽国历代君王皆有与各族蛮夷握手言和又你死我活的经历，包括今上亦然。四殿下建国于南境，恰临西南边境一方山林南蛮，国名迟夏。族人骁勇好战，善骑善猎，素来与羽国龃龉不断，多年来致力于在西南边境烧杀抢掠，每次旋风般来，抢完就跑，十分无耻，使当地官民苦不堪言。

雁王时而忿忿，不免腹诽期待过这两国鹬蚌相争，然而那四殿下却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物，许久以来端的是相安无事。可就在月前，两国忽起刀兵，兵刃相接便相持不下，最后终是南蛮不比南境物资取之不尽，落入下风，败下阵来。

且说这迟夏王兵败而归，正暴躁沮丧，却收到一封来自千里之外的书信，信中邀他前往帝都凤灼一叙，署名乃是羽国雁王。迟夏王浓眉一挑感到十分意外，信中措辞很是友好客气，不像是他印象中的羽国画风。

怀疑其中有诈，迟夏王并不敢轻易应承，联络臣子开了个会，有人洞若观火道，如今羽国自顾不暇，断不会来加害我们，而他们自相鱼肉，僵持不下，雁王此时来信，怕是要借兵。

真可谓一语道破天玑，迟夏王茅塞顿开，疑虑尽消，当下回了帝都来使，本王择日便到。

循例，外宾将至，王上理应派遣使节前往城外迎候。迟夏王送来信函，久闻凤灼城内有一位策先生，当日凤灼城下凭三寸之舌退乱兵贼党，举国传诵，令本王心向往之。

彼时策先生与王上师徒相称一事早已不是秘密，迟夏王欲让策天凤为他迎宾使节，也不外乎是一种傲慢自恃的示威。正所谓此时不狂、更待何时。何况人被羽国打压一辈子了，好不容易有一次翻身的机会，还不让出一口气，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但王上显然没有这样博爱的情怀，当场撕了那封信函——让他自个儿滚着来！

众臣在殿下瑟瑟发抖，也无人敢劝。

遣散了朝臣，王上坐在侧殿里生闷气，闷了一会儿才觉得这么闷着也不是办法，起身收拾收拾，便出了晨宫。

且说，自打先生拜了客卿，入了庙堂，便搬出小院，进了当初设宴的那座鹤泉宫。不必说，自也是王上半逼着的，他对那座简陋小院的怨念何止一天两天，现下终于逮着机会乞肯轻放，义正言辞地称如今师尊有了身份，自然不可再住在那种辱没身份的地方。默苍离驳他，要真论起身份，那连这内廷也不该住。这句王上倒是选择性失聪了。

他与默苍离说过，虽然师尊不愿挪窝，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指挥少府翻修宫殿庭苑，足足忙活了近一个月，才算落成。

这日默苍离方从前朝下来，行至小院门前便见到此处异乎往常地热闹，许多宫人侍女进进出出，且搬且抬，忙得热火朝天。他自然猜到缘由，可这般肆意妄为，也不免惹得他陡升了些火气。还未作反应，远远地就见王上疾行而来，还不到他跟前，忙扯出个大大的笑脸，拉他胳膊揽他的腰，口中说着讨巧的话，又说师尊不必费神，到我那儿去吃个茶，歇一歇，他们便就弄好了，到时候我带你过去，你一定喜欢的，我可费心了，师尊。

一来二去，默苍离发不出脾气，任他拉扯，末了只得叹一口气，问他，镜子呢。

王上往怀里一掏，洋洋得意地晃了晃，我仔细收着呢，师尊放心好了，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回头该在哪里还在哪里。

两人回到晨宫承情殿，王上吩咐端上今春新制的糕点，服侍师尊吃了一些，说过几段不着边际的话，便来人回报说鹤泉宫那边已妥当了。

王上兴奋地搁下茶点，拉着师尊前往。

目之所见，果然与当初设宴之时大不相同，宫殿陈设，庭苑格局，大都变了样子。王上领着他自小门而入，踏上曲径，周遭两旁林木森森，遮天蔽日，路十分窄，又是石子铺就，故意造得五色缤纷凹凸错落，王上小心搂着他，生怕他踩空摔了。走了约莫一会儿，拨云见日，便入了一方开阔的黄竹曲水，清幽雅致。走过竹林，只见一片姹紫嫣红迷眼，扑面芬香馥郁，细看之下，才辨出各色芍药牡丹、荼蘼木槿，又衬芭蕉锦藤，山上绿萝，水中菖蒲，牵藤引蔓，垂绕盘曲。

之后，游了紫藤苑、花灯庭，在水竹岸前喝茶，在木草坞中将息。又看了几处，默苍离方才说倦了，王上便不再领他游园，入了正殿，行至居室，落座歇息了。

王上问他可还满意，默苍离顿了一顿，仍然有些不豫，道，此处离你晨宫反而远了。

王上闻言失笑，师尊还担心这个，以后我还像在晨宫那般日日来看你，也不用你走这条路的。我早晚都来，有空就来，好不好。默苍离捧着茶杯，也不看他，点点头。王上担心他犹然不快，便将他抱住，亲了揉了，说了好些好话。

在鹤泉宫将迟夏王的要求转述师尊，雁王仍然气愤不消，道，老贼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小人得势的嘴脸，师尊你不必理他。

默苍离问他，信函呢。他把头一撇，扔掉了。默苍离便说，取来我瞧瞧。他这才垂下头，低声道，坏掉了。

默苍离已大致猜出，不免怪他轻率，雁王不敢则声，默默应承。默苍离平日里见他委屈，便总不落忍，此时也没有太过为难，正欲说不看也罢，鸿儿支支吾吾道，那我念给你听吧。说着将信函内容一字不落地复述。

他念完，抬眼对上默苍离的视线，尽管师尊神情浅淡，仍然叫他莫名一个咯噔，接着他听见默苍离问他，你真的认为我该对他的要求置之不理？雁王嗫嚅几次，没有说话。默苍离低头喝茶，雁王看他，不甘心说，可是这样太辱没师尊了。默苍离道，又不是贴金镶玉的菩萨，有什么好辱没不辱没的。

他不说话，因为师尊说的对。谁都不是生来贴金镶玉不落窠臼，都会害人，都会被害，会在无意中践踏了谁，又被谁践踏，会受伤，会吃苦。不会因为他是我挚爱之人而免受苦难，而我又能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看着母亲死，看着父亲死，看着沈翌死，保护不了师尊，也保护不了小妹。那些要保护他不受伤害的誓言，只敢在心中自欺欺人，从不敢宣之于口，会遭受怎样的嘲笑啊。

这么一想，便突然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这座富丽精巧的鹤泉宫没有意思，与师尊嬉笑怒骂没有意思，同迟夏王的周旋委蛇更没有意思。他木然起身，淡声道，哦，那我去为师尊稍作打点，迟夏王的队伍已经快到龄关，师尊该出发了。

默苍离搁下茶盏，抬头去瞧他，他却已经转身向外走去了。

/

凤灼城南去有一处关隘名唤龄关，路上费了一日，默苍离被舍人内侍们服侍着在驿馆下榻，入夜后，守关将领亲自前来拜见，献上诸多金银珠玉，又唤来两位貌美女子，向先生盈盈一拜。

先生身为王上使节，当地守官前来会见也在情理之中，但论及品级，此将领犹在客卿先生之上，如此重礼，也无非是受益于王上的格外容宠。默苍离与将领寒暄几句，收下珠宝美女，着人送客。

龄关可算帝都门户之一，竟由个攀龙附凤的势利之徒把守。默苍离遣散闲人，留下一个熟用的舍人，嘱他查查这个将领档案。

次日，是迟夏王仪队临关的日子，一早，默苍离领人立在关口等候，城关上旌旗烈烈铁甲森森，关前黄沙漫漫，周遭只见黑石黄沙，鲜少望得见绿色。上午天色尚好，阴云重叠，时而吹起凉风，到了下午，浓云消散，日头渐露出来，站在关口向前眺望，沙石与天际的交际线被炙烤得迷幻跳动。

如此顶着烈日，空候了一整天，前去查探的斥候屡屡回报不见迟夏王车队踪影，眼见着天色已晚，默苍离只得道，今日不会来了，先行回转吧。

谁知第二日仍是空等。

众人不由开始猜测是否出了什么差池，是车队半途遇上什么阻碍，还是迟夏王改了主意不来。默苍离没有对哪一种猜测做出回应，众人猜便猜了，倒也不敢肆意张扬。

下午日头较之前日更为燥烈，舍人频频来给默苍离擦汗端水，不过几次便被默苍离斥责退下，他受王上嘱托要千万照看先生，此时进退为难，左右不成。先生不让近身，又不能罔顾王上旨意，只得时时刻刻注意先生状况，让他分外揪心的是，随着午后日光渐烈，他看先生似乎有些脸色苍白了。但无奈又只能退至身后随着仪队继续迎立。

连着在太阳下站了两日，有些宫里来的和当地文官便撑不住了，仪队里不时耳语窃窃，皆是抱怨和疑窦的内容。

舍人目光片刻不离先生背影，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但先生始终站得端立挺拔，叫他不由地想，都说先生身体不好，原来尽是胡说。

日头西斜，已过了迎礼时辰，舍人松了一口气，忙上前欲搀扶先生，口中说道，先生，看来今日是不会来了，回去吧。他伸出口，还未碰着先生，便见眼前之人身影晃动，直直向后倒下。

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舍人大惊失色，寂静的仪队登时骚动不已，众人手忙脚乱地小心移动，将先生扶上车架，急回驿馆。

足足歇了两个多时辰，默苍离才堪堪醒转，但觉身子乏重，头痛难忍。索性昏昏沉沉地继续躺着，但几次睡了又醒，反反复复，便更是难受。到了夜半子时，意识朦胧间听到外头熟悉的声音，还没有清晰地辨识出来，就见冥医一身风尘仆仆推门而入。

他脸色很不好，二话不说，看过默苍离面相，便开出方子，宫人仓惶领了方子出去熬药。冥医这才坐在床边，黑着脸说，他不来，你就在那里痴痴地等？你就不知道找个地方歇着，明知道自己身子差，还当和旁人一样么。默苍离气弱地轻声说，他也不知何时会来，若是来了却见我未曾立迎，会记恨我们怠慢了他。冥医冷笑说，你也就这种时候这般谨慎，我不禁要为这为国王默哀。默苍离勉强笑道，什么话。

冥医叹一口气，说，再怎么说，你也不该不顾自个儿。

默苍离说，他拖延时日，也不过是想向我们示威，挣个颜面。愈是胸无大志之人，愈是爱在小节上斤斤计较。这个迟夏国王，要论军事朝政的得失他不一定知道，但这样的细枝末节，如有怠慢，反倒是要触怒于他。这样也好，只要给他挣足颜面，叫他高兴了，再谈判时，比什么威逼利诱都好使。

冥医仍然沉着脸，道，我在跟你说这个吗，那迟夏王是个什么人我不管，你要怎么威逼利诱我也不管，我只管你不当自己的皮肉是皮肉，不当我的调养是调养。这事儿鸿儿已经知道了，别跟我说，回头慢慢跟他说道去吧。

默苍离一倒下，那舍人就魂不守舍地叫人赶快回宫报告王上，王上一听可还得了，当即就要打马驰来了，好不容易被劝下，让冥医跟着报信人一道骑马快鞭赶来。

鸿儿最是个小题大做、无中生有的，默苍离一听他这么说，果然露出苦恼的神色。见他知道烦恼，才叫冥医一肚子憋的闷气多少泄出，末了反而气笑，拿手指戳了戳他额头，道，这会儿知道头疼了，早叫你顾着身子你就不听。

又道，都这样了，明日就好好将息一日，反正那迟夏王迟一天是迟，迟两天也是迟。

却不料默苍离摇了摇头，道，事不过三，明日他正该到了。

冥医骂道，刚才白让你反省了么？

果然第三日，默苍离如前两日一般立在城关下等候，身后一众臣子礼服整肃面色庄严，遥遥地听闻风中传来铜铃脆响，天际线上，一幅浩大仪队的剪影逐渐清楚。

/

自与师尊重逢以来，师徒二人几乎朝夕相伴，鲜有分别。这次一去，来回路上两日，中途三日，整整五日，雁王自觉度日如年，茶饭难下，又想到那老贼故意耽搁，害师尊白等两日，更害得师尊病倒。还未见面，已先对这国王存了滔天怨念。

到了帝都，外宾先入驿馆，次日才面见王上。因此默苍离送过迟夏国王，便回宫来。

彼时雁王方在长归殿与几位大臣议事完毕，脚不沾地地就往鹤泉宫奔来。一路卷入居室，也不让通报，直闯而入。掀过帷幔，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青绿身影，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高兴地冲上去就将师尊离地抱起。

默苍离正翻着书简，吃了一惊，那古籍竹简掉在地上啪地一声。他回头见鸿儿，便没好气道，放我下来。

鸿儿抱着他转身，说，不放。又埋头亲了亲他脸颊，到了床上就放你下来。

默苍离无奈说，我还有事。

鸿儿说，不急这会儿。

默苍离又说，我还没沐浴呢。

鸿儿笑说，那好，我抱师尊去沐浴。到了浴池边儿上，他方才肯放手，又凑上来咬咬师尊耳朵，柔声说道，今日我要把你做到下不了床。

默苍离知道到了这个境地是阻不了他了，只得放手任他去，一边驳他，你哪次不是把我做到下不了床。

默苍离体弱，床笫间自是比不得鸿儿生龙活虎精力旺盛，但他总不愿拂了鸿儿的意，无论何时皆尽力配合，方才不致落得乏善可陈。结果就是，往往事后醒来，全身酸痛，头晕脑胀，用冥医的形容就是半死不活。也因着这个缘由，鸿儿怜惜，其实是不常同他做的。

是以默苍离总自觉有所亏欠，每逢鸿儿想要，他便鲜少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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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好勤快啊(ﾟﾛﾟﾉ)ﾉ怕不是把今后的闲暇都透支了吧……怕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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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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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08樓發表於: 2017-09-05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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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六.

次日醒，一片幽静。转身并不见鸿儿，又叫了两声杏花，也无人应答。默苍离半昏半醒，身上各处无一不痛，只得叫了一声符黎，苦着脸愈发将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来。

窗格轻响，符黎翻窗而入，钻入帷屏后拉开被子，露出被子下赤裸的躯体。他给默苍离酸痛的地方按摩推拿，默苍离趴着，不时轻哼，半晌过后才算舒缓，便问他，鸿儿呢。答曰朝上。又问杏花呢，又答出诊。

默苍离稍感意外，出诊？

左将军女儿患疟疾，卯时去了。

死了？

诊治。

默苍离冷笑道，他倒是热心。

符黎平静道，出价高。

又推拿片刻，默苍离说，行了。翻了个身，又说，抱我去沐浴。符黎给他身上盖了一条薄毯，俯身将他抱起，来到浴室，小心下到池中。鹤泉宫翻修后，浴池引室外温泉水，自池畔四座黄铜兽头口中吐出，可终年泉水不断。

默苍离靠着池岸昏昏欲睡，符黎在一旁玩水。堪堪一刻钟过去，符黎准确地估计了时间，把默苍离摇醒。出浴，梳洗毕，默苍离坐在镜子前自行绾了发髻，仅以一支青玉簪插在发间，不可嫌弃简单，这已是他能梳成的最复杂的发髻。

早膳仍然是冥医临走前吩咐熬煮的药粥，正吃时，冥医回来，见到默苍离，打过招呼，就匆匆向自己药房中赶，冷不防被默苍离突然问起，左将军的千金怎样了。冥医略感意外，毕竟这些事默苍离很少关心，但既然问起，他便答道，不太好，但有我在呢，费些时日罢了。默苍离端着粥碗，略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今日朝上该是王上接见迟夏国王的日子，客卿身份低微，若无特令可不必上朝，虽然不曾亲临，默苍离也相信鸿儿不会出什么差错，这点信任，他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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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雁王，一早起床上了朝，完了被一叠加急奏折拌在长归殿，将尽时，又逢内侍匆匆跑进来说后宫几个妃子起了绊子，那某某娘娘脸都划破了，将他一顿唬，着急忙慌赶过去，几个女人扯着他就开始不依不饶这个要死那个要活，忙得他一阵好劝好哄。平息后已近午时，该是笑鸾台摆宴迎接迟夏君臣的时辰，只得就着在王后处换了衣裳，赶往笑鸾台去。

昨日雁王缠着默苍离在池子里胡乱做了一回，但因着师尊太累，勉强配合了一回便昏沉睡去，雁王摇了摇他也没有摇醒，只得作罢，害他十分欲求不满，但又不忍心到了如此境地还折腾师尊，也只能抱着他满心抑郁地睡去。

不知师尊怎么样了，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他。他悬在心中想。每次事后次日，若是闲暇他会躺在床上等师尊睡醒，师尊在他怀里醒来，会满脸委屈地说自己将他弄疼了。他道歉，抱着师尊给他揉揉，直到师尊说好些了。明知师尊体弱，他每次本意也不是想太折腾，但鬼使神差地，每次将师尊压在身下，见他眼饧骨软之态，满腔怜惜就情不自禁地转变成千百欺凌玩弄的欲望。

他略带愧疚地想着，却没有改正的诚意。一会儿的筵席，循礼师尊曾为使节也该来，不知他到了没有。这样想着，脚下步调不由加快，惹得后头给他举伞的宫人一愣，忙跟着加快脚步，于是前前后后提宫灯的、提香炉的、捧剑捧盒的，都走得快了。

尚隔得远，便可听闻笑鸾台那边传来青铜风铃的玲玲清响，不必用眼，便可看见风从芜湖面吹上临水的笑鸾台，将湖面拂起层层褶皱，将风铃撩得随风乱舞。

走近了，一帮臣子已经在席间谈笑风生，迟夏外臣也已到场，两方臣子也有一些能相谈甚欢，他目光逡巡，很快就找到一抹青绿身影隐匿在人群中间，他心中欢喜，但欢喜不过刹那，便见师尊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观其衣着装扮显然与周遭迟夏臣子不可同日而语，而他的师尊正对这个青年轻言浅笑地说话，平日里如沐春风的笑容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引人厌弃。

主持的礼官注意到他，众人须臾安静下来，各自回到座次，那华贵青年与师尊也相互分开，在各自的坐席前站立。这才心中好受一些，入了席，众臣向他拜候，王上应礼，问道，迟夏王还未到么。

话音甫落，一阵爽朗大笑由远及近，年近半百健硕高大的迟夏王“姗姗来迟”，拱手作礼笑道，失礼啊失礼，让贵邦久侯了吧。

王上不见任何不妥地微笑言答，未曾，孤王也刚到而已。

之后一应客套，不必一一记述。王上中途屡次不着痕迹地偷瞥师尊，师尊垂着眸子小口喝酒，或举著吃一两口牛腩蟹黄，或抬头看场中歌舞，始终神情浅淡，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但雁王仍不能放心，担心师尊只是强作无事，或许正忍受着百般难受。这么想着，又不满这劳什子宴席怎么这么久还不结束。

正嫌恶着，恰好那迟夏国王又来多事。

宴席进行到中途时，迟夏王豪饮一杯，搁下酒盏时清清喉咙道，素问羽朝礼仪之邦，就不知这文士满座白衣翩翩，是不是也挑得出一二勇壮键武之士，怕不是一群只知风月不识弯弓的孱弱小儿吧？说罢引得一众迟夏臣子哄堂大笑，那迟夏王兀自讪笑打趣道，雁王勿怪，我等草莽之众，说话粗鄙，粗鄙至极。

你自己方才吃了败仗，有什么脸在这儿耀武扬威。雁王心里讥讽，但面上仍然保持微笑，说道，迟夏王委实对我朝误会甚深，羽国自然也是尚武，未曾以此闻名于世，只是不愿被笑是那等徒耍大刀却胸无点墨的莽夫罢了。

迟夏王冷笑道，说的厉害，不如上场比试。

于是移席挪位，在笑鸾台搭起一方四角擂台来，武侍郎众搬来十八路兵器在擂台下一字排开，斧钺、矛戈、刀剑、枪戟，简厉的刀锋线条与冷峭的金属光泽，无一不让在座众白衣公卿心底隐隐生寒。

前一刻的风月笑场倏然变得肃然冷寂。在座稍有气性的武士良将一个个豺狼虎豹似的瞪着眼睛，迟夏王一番狂言说到他们心坎处，憋了一口气，皆盼着能冲上台去将蛮族夜郎打得跪地求饶。

迟夏王毫不客气大笑道，我们就先上啦。说着一位蜷发黝黑的壮汉跳上擂台，脚上左右一支黄金手环勒紧脚踝。下人在台边给他递上两柄板斧。他挺直身躯，大喝道，不屑尔等小儿玩具，我乃迟夏国将军，领教贵邦武术。

雁王心里呵呵，面上笑道，好个威武英雄。转向己方武将们，问，谁愿与上去这位英雄切磋切磋？武将们争相自荐，见众人如此踊跃场景，王上感到欣慰，随意点出一位，那人拜过王上，自兵器架上取下一杆银枪，纵身上台。

然而结果表示他们实在轻敌了。迟夏虽为南蛮，然其骁勇善战却非虚名。迟夏将军两把板斧大开大合，力逾千钧，即使这位武将用枪轻灵，仍不敌对方磅礴之势，一记重击，枪杆脱手，武将被震退数步，全身汗水淋漓。

迟夏王哈哈大笑道，原来这就是贵邦武术，不错，这种宴会场合排上一出演戏最是合适。他说完摆摆手，那迟夏将军退下擂台，递回板斧，又复坐回席前喝酒吃肉。

平白叫王上恨碎一口好牙。

迟夏将军下台，转而步上一位俊朗青年来，正是方才与默苍离相谈甚欢的那个。王上一见着他，登时心中怨念翻升几倍，只见他梳一头小辫，手执白箫，站在台上以羽国之礼向王上款款见礼。

迟夏王在台上笑道，吾儿，叫这群白衣书生瞧瞧什么叫能杀敌血战的武术，我迟夏国举国上下，下至走卒，上至王族，无一不是能征善战的勇将，与旁的花拳绣腿可不一样。

断听啪地一声巨响，席间黄老将军已然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就怒骂一声，听得王上当即就想拿榴莲砸他头上，没耐性的老匹夫，平白给我添什么乱，对方还当我露了怯。羽国公卿的处事画风历来皆是愈是焦头烂额愈是云淡风轻，就是泰山崩于前也要一派从容有度，就算正在友家喝酒时被通知家中着火，也要再闲聊一两句才幽幽起身告辞，友人问及何事匆忙，这才施施然答曰，无甚大事，无妄之火不知怎就在寒舍烧了起来，无奈啊叹息。

但总有一群人要步调不一致。

腹诽归腹诽，这回王上倒没阻止他，虽然老将军看上去花甲之年白发横生，但论起拳脚功夫可谓不输当年，要真能教训了这群狂妄自大的井底蛮族，还要大大赏他。

谁知这位迟夏王子看了黄欣一眼，却摇摇头，道，老者如此年迈体弱，晚辈岂敢冒犯，就算胜了也要蒙羞。他环顾台下诸公，讥笑道，还是说威威羽国，只能叫个老弱出战？

有人骂道，笑话，就算乳齿小儿也能拜你。迟夏王子笑之不理。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他自然认得叫羽国周遭蛮夷戎狄闻之披靡的黄欣将军，但他年纪尚轻，比起父王所说那般能征善战的勇将还有差距，父王让他上台，无非是借他王族身份，想臊一臊这群羽国君臣罢了。他掂量自身实力，是万不敢与黄欣过手的。

他扫视在座，最终将目光落在末席正吃酒的默苍离身上，顿时露出一个笑来，拱手行一个礼道，素来听闻羽国王室有护国神功，想来当傲绝天下，无奈一直无缘瞻仰，又不敢卑请王上演示——他将视线一转，众人随他一道看向角落里的某人——然而听闻策先生乃是王上之师，想来更有神功傍身，不知可否教鄙人一睹为快？

他随父王前来，在路上岂不听说默苍离病倒之事，便知他身体孱弱是个白面书生，偏生此人又是羽国王上的师尊，如今他这么一说，默苍离若是不应，便是自己承认无能，还能连带王上一道羞辱，若是应了，他自然有赢过一个书生的把握。这么一想，满心得意妥帖，端看羽国君臣如何反应。

在场当然也有知晓内情之人，但当此之时，却什么都不能说，不禁暗骂此人无耻。

羽国君臣俱是一愣。

默苍离正举着筷子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嚼吧嚼吧着就见所有人都盯着他。

羽国臣子们是忧心忡忡的。虽然先生确有能为，但却从未听闻有何武学造诣，看着也不像是“神功傍身”的模样，但先生如此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大概，也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倒是王上一声忍俊不禁打破沉寂。

众臣扭头看他，不知王上所笑为何。

王上不解释，向师尊招招手，忍笑道，师尊，近前来。

在众人灼灼目光中，默苍离走到御驾前。

王上向身侧一位宫人低声吩咐，宫人会意回转捧来一方细长锦盒，打开来，一口剑静静躺在盒中，剑身暗沉，似有幽光流转。王上执起师尊的手，取出盒中之剑交到师尊手中。

默苍离看看剑又看看他。甫接过，一股沉厚力量自剑身流入体内，他便知道，这是断云石所化。明白过来，不由在心中好笑，要我在这众目睽睽下陪你做戏么。

王上犹自笑道，师尊可还记得你走前我演练给你看过的那套剑法？

默苍离点点头。

王上道，就它了，从第一式往后，师尊只管比划便可。

叶汲站在王上身后，见王上动作，不由不解又着急，难道王上不知先生的武学高低吗，这种玩笑还能在这里开么？但他只是个校尉，岂敢出声干涉。

王上哪里管他如何思想，只拉着师尊问道，师尊身体可还难受？

默苍离道，还好。

王上道，辛苦师尊了。

默苍离道，无事。

转眼默苍离已提着剑站到了擂台上，与迟夏王子相对而立。

王上轻笑道，我师尊体弱乏力，不堪久战，还望迟夏王子可点到为止，勿作拖延。

迟夏王子反唇相讥，冷笑道，雁王宽心，鄙人定然三招败敌。

王上但笑不语。

羽国众臣纷纷紧盯台上战况，万分揪心，先生这纤细如弱柳扶风之态，当真无虑么？这盘再输，且不说连输两场，帝王师都上场了还大败而归，这脸可往哪儿搁。

双方行过礼。

众人瞠目结舌。只见先生翩若惊鸿，出剑看似虚浮无力，竟暗含泰山之势，剑身与白箫相接，迟夏王子登时被震退数步，先生不予留情，趁胜追击，迟夏王子败退不止，两招已逼至擂台边缘，眼看着就要退无可退，迟夏王子眼中骤然泄露狠光，白箫尾端射出精小幽光，直指先生面门。竟是一枚淬毒暗器。先生反应奇快，举剑横档与身前，银针暗器堪堪射在剑身，丁玲一响，落在地上。先生收剑，又横剑一扫，并未伤及王子，但剑风竟杀意凛然，王子心中恐惧，向后一退，不及防跌下擂台。

羽国众臣呆愣片刻，旋即一片欢喜。

迟夏国众人手忙脚乱地围上前来将王子扶起退下。

王上竟也亲自下了席，上擂台扶过师尊，不顾众人惊疑视线将人扶到自己座旁坐下，取过剑来交还给一旁宫人。王上脸色很不好看，众臣眼睁睁看着，当着外邦君臣的面，没有人说一句不妥的话。

默苍离初时也用一种诧异神情看他，而后很快不着痕迹地收住。

迟夏王一边心疼，一边冷笑道，想不到贵邦真乃真人不露。

王上声音更冷，看也不看他，为师尊理发拭汗，道，比不得贵邦王子手段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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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209樓發表於: 2017-09-06 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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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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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折腾得很是彻底，雁王抱着师尊躺下的时候，默苍离已然浑身疲软得不想动弹。雁王从身后抱住他赤裸后光滑柔腻的躯体，在皮肤上轻柔抚摸，默苍离阖着双目蜷在他怀里，时而低吟两声。

燥热的气息逐渐随着熏香和微风冷却，默苍离神情不似先前那般迷离懵懂，半晌后他说，你成日宿在我这里，叫旁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

雁王不以为意道，你怎么又和沈翌说一样的话，再说我怎么就成日宿在你这里了，除了昨日，算算我上次睡在这里是多久前的事了，就算我真成日宿在你这里，那又怎么样，有人想说，就让他们说去吧，世俗眼光，在师尊你这儿，有什么可在意的。他兀自喋喋不休，全然没有注意到默苍离一瞬之间的异样。

心底涌起的不悦仅在刹那之间被压抑回去，默苍离吐息一回，翻身正面对他，说道，身为朝臣居于内廷本就逾礼，何况又在羽国。若是无关紧要之处，你爱怎么肆意妄为特立独行我都不会说你，虽说世俗虚名不足为道，但在这里，你我君臣皆有职务在身，若是陷入污名狼藉，不好做事。

雁王道，说到底你还是在乎这个。

默苍离毫不掩饰地坦诚，我就是在乎这个，你也要在乎。早同你说过了，凡事取舍，不要总以本心为凭，你做出行为的后果，不是仅仅只有你自己承担，你若对了，很多人跟着你一同受惠，你若错了，很多人也要跟着你一同受苦，甚至万劫不复。

雁王沉默了半晌没有应话，良久后苦着脸凑上来蹭他脸颊，软软道，师尊，我们现在在床上呢，你做什么要说这些。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听说杏花今早不在，是谁服侍你起床的？

好在默苍离没有同他强行说教，便告诉他是符黎，雁王听了倒是略有兴趣，这个一直隐藏在默苍离身边的武者，明明很多时候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但就是见不到人，实可谓既熟悉有陌生。自从默苍离在宫外遇袭，符黎在对手面前现了身，隐藏倒没有之前那么隐秘了，偶尔雁王来寻师尊，还能见到他坐在走廊下发呆。果然人不可貌相，不成想这人还上阵能杀敌下堂能带娃？

他服侍你洗漱？

嗯。

他服侍你吃饭？

嗯。

雁王表示难以置信。这不能怪他以貌取人，只因符黎面相上看来确是一个刚毅沧桑的中年硬汉……等等，王上皱了皱眉头，心头一丝异样划过。他狐疑地盯着师尊，默苍离见他神情陡变，不解地眨了眨眼。

师尊，我今早起床可没有给你穿衣……

嗯，符黎先抱我去洗了澡，我自己穿的。默苍离说道。

可他说完就见鸿儿腾地翻身坐起，以一种不可言喻的神情盯着他，不说话。默苍离被他盯得不明所以，也坐起来，问他，怎么了。

鸿儿张大了嘴，好似还很惊讶他还问怎么了，比划比划手臂，你就这样一丝不挂地给他看？

默苍离终于明白过来，你还在意这个？又笑，难道那些平日服侍你的宫人宦臣，没见过你一丝不挂么？

鸿儿大声分辩，这不一样。

默苍离道，没什么不一样。

鸿儿反驳，他又不是宫人宦臣。

默苍离说道，可他一直都这样跟在我身边，形影不离，早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鸿儿蓦地黑下脸，重复问，一直？

默苍离点点头。

仍然不死心般确认，任何时候？

默苍离还是点头。

终于万念俱灰般挤出，包括……现在？

师尊你千万不要点头啊——可默苍离还是点了点头。

默苍离只见他的徒弟倏然抓起被褥裹着身子缩到床角，抖着手指指着他，口齿不清，语不成句，师尊你你你……你什么人啊！

默苍离怔愣了好一会儿，片刻才反应过来，理清缘由不禁笑出了声，原来他的鸿儿外强中干，平日看起来挺放浪形骸，不成想还挺羞涩。

鸿儿见他失笑，脸色更难看了，恼羞成怒扑过来将他压倒，笑什么，不准笑！

默苍离勉强收住笑意，试图安抚炸毛的徒弟，说道，他不会看我们的。

那他也听得到。

默苍离反问，那你想怎么样？

鸿儿心如死灰说，不该看的都看了，不该听的都听了，我还能怎么样。

如此默苍离当真为难了，一时沉默着没有应答。倒是鸿儿，安静片刻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他郑重说道，不管，你得答应我，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准他在场，亡羊补牢就亡羊补牢，你也不许让他看。

符黎随时在侧护他周全，岂有抽身撤走的道理，既留出空隙可趁，护卫还有什么意义。默苍离笑他天真，不免嘲弄笑道，胡说什么。

哪儿知鸿儿竟分外认真，见他不肯，乞能罢休，一手攒住身下细腰，将人严丝合缝拉到身前贴紧，挨着耳畔小声说，师尊要是不答应，今晚就别想睡了。默苍离蛇儿般在他怀里扭动，略笑说，你这会儿却不怕他听到了。鸿儿亲吻着他，笑道，这就得委屈师尊，别出声了。

他略撤身，扶着腰杆轻巧地就将师尊翻了个身，默苍离毫无还手之力，被他摆弄成垂胸提臀的姿势，不及羞耻，鸿儿自身后轻缓地附上身来，唇舌从尾椎游移至后颈，瘙痒难耐的酥麻像是小虫般蔓延周身，在血液和皮肉里咬噬，默苍离抬高脖颈，还未发出声音，却一只手自后伸来捂住了嘴。

他怎堪忍受，鸿儿却不闻不顾，信手轻扫，一阵风暗含力劲拂落帷幔，极薄的轻纱四重五重次第垂落合拢，遮掩了靡靡风景，只在帷幔上映出依稀可辨的交缠身影，与间或泄露一二的极轻极细的呻吟。

终是默苍离带着哭腔的告饶打破氛围，颤声道，饶过我吧，都随你，随你……

帷幔后，一双人卧在榻上，四肢交缠，发丝凌乱。默苍离急喘不止，红潮不褪，较之前更不知迷茫了几倍，被鸿儿搂在怀里，却无力推他，既忿又怨，好容易磨成语句，说，你实在是……实在是……再不许如此了，由得你这等胡闹……

鸿儿却毫无悔过之心，愈发将他搂紧了，恬不知耻地笑道，可我怎么看师尊都是乐在其中。默苍离不闻不答，闭上眼睛不再搭理，鸿儿既将他抱紧了，他便也顺从偎在怀里，将息平缓。

一时无人说话，居室内静悄悄的，室外水厅传来隐约风声，好似正夜冷天寒。

忽而默苍离轻声说道，今日我与迟夏王子，是在说公主之事。

鸿儿本也在闭目养神酝酿睡意，听他如此说不由睁开眼睛，这倒奇了，他一个南蛮外邦，能跟你说起霓裳什么？

默苍离抬起头来，迎上他双眼，道，他有意迎娶公主。

他说完便等鸿儿反应，但鸿儿好一会儿没说话，良久后似笑了笑，放开他坐起身来。默苍离静静瞧着他背影，片刻他才转过身来，冲默苍离笑说，这些虫子我不佩服他们都不行。他捡过床角被卷成一团的外衣披在身上，越过默苍离，翻身下了床。

又说，不如我把这个羽国也送给他们算了，虽然现在比以前缺了一块，但好歹不算磕碜。

默苍离也坐起来，拿了件衣裳披上，说道，他说了要娶，你也不一定要嫁。

雁王怒极反笑，摊了摊手，道，哈哈，师尊你说笑吗，难道不是你千方百计、恩重礼贵地把他们邀请过来，要什么给什么，我羽国就从未给过一介区区蛮族如此礼遇，他们凭什么，还不都是你的意思吗？再说了，好端端的那群反贼和南蛮怎么就打了起来，不也是你的杰作吗？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现在来说不用理会他们，还哄谁？拂了他们的意，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默苍离歪了歪头，好似对王上说出这番话有点意外。

雁王不愿对上他的眼，负手扭过头去。

你乱什么？没出息的模样。默苍离冷冷瞧着他，说道，既然不想嫁霓裳，也不想惹怒他们，那就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冲我发脾气，事情就解决了？

他扶着床缘，说道，你动动脑子，如你所说，他蛮族外邦，要说对千里之外深宫之中的公主如何仰慕垂青不足取信，他们要的是什么？是霓裳吗？是羽国高高在上、王上万般珍爱、旁人难以企及的——东西罢了。连这点浅薄人心也看不到，只会自乱阵脚，还能期待你成什么大事。他自是十分恨铁不成钢，但看鸿儿一脸倔强地扭头不看他，却又难以再骂他一两句什么。

末了叹一声道，我同王子说，霓裳公主害病不详，早已不再恩宠，如今后宫得宠的是轩仪宫眉蝉公主，公主天仙姿容，尊贵无双，就连王上想要见她也须三延四请。迟夏王子果然很感兴趣，再没问起霓裳，就问了这个眉蝉。

当年父王后宫三千，子嗣兴旺，虽然早逝，但留下来的公主却是有好些的。雁王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眉蝉二字，却仿佛空无印象，便问，谁是眉蝉？

默苍离望着他道，谁都不是，我现诌的。

雁王不禁一愣，师尊你……诧异过后，转而又复愁眉，说道，那我哪儿去给他找个眉蝉来嫁？

默苍离不急不缓，又道，因此谁都可以是。

王上蓦地不言语了。他想起了子衿，那个美丽乖巧的女孩，自己与她形影不离了一个月，最后亲手将她送到淮侯帐下。是啊，公主是可以造出来的。撒谎，可是人的禀赋。

雁王冷笑一声，退后一步道，开什么玩笑！

我已见过少府令，着他在宫中遴选合适的女孩，你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也能做好。默苍离好似没有看见他的恼怒，兀自述说，如果你认为那个被选中的女孩很是可怜，也不妨将霓裳送出去，本也该是她去。

雁王猛然回头紧盯着他，咬牙切齿，克制良久，沉声道，难道我们就非要倚仗蛮族的力量？

默苍离神情浅淡，迎视他双眼，道，是，非要。

我不信！雁王怒吼，张开手臂，我就不信我泱泱大国要靠女人来做皮肉交易才能保家卫国！他掀开帷幔扬长而出，冷风自水厅灌入，将室内也渗出一股寒意。

那群作妖的南蛮虫子，滚回他们的山野老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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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儿你会气死你师尊的。。。我勤奋起来自己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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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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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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