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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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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时他们抵达了与徐霜相约等候的山谷，山谷中有经年流淌的浅溪，溪水附近到处是大小不一的石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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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再平常不过的景物却教人人面上笼着悲凉与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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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的石块上染着不知是谁的血，流入溪中，又被溪水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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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活着的人，也没有死去的人，只有刺眼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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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捻着指尖的血，视线在四周仔细地搜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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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温文沉稳的叶姑苏也不禁神色动摇，道：“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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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血已凝固，此处也无明显的打斗痕迹。可见事出突然，且是他们到达不久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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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惊诧道：“以策马掌门之意，这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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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叶盟主，现在非是讨论事由的时机，以徐掌门的能为与作风一定留有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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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掌门所言有理，是叶某乱了方寸。”叶姑苏歉然点头，随即命众人兵分三路于山谷中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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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与无踪弟子顺溪流而上，六里之外再见血迹，以及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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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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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颤着嗓子地喊了他一声，策马天下闭上了眼，再睁开，道：“你返回原地，等叶盟主他们回来后将此事告之。其他人继续向前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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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迟疑地点了点头，飞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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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具尸体，被血浸染的衣裳，模糊的面容，一眼望去，甚至是敌是友也难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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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_"\Q/=?Do
策马天下沉默地走进其中，眼中平静得仿佛不带任何的情绪。他弯下身，擦净一人脸上的血污，将那人从堆积的尸体中抱出，安放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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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走上前擦拭起另一人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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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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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溪水的两侧，左边躺着二十三人，右边躺着十八人。无论是敌是友，是正是邪，到了此刻，却不得不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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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的纷争对死人而言，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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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图霸业，功名，利誉对死人而言，又有什么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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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些却是只有死了的人明白，活着的人永远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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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站在师九如身边，看着他在一具尸首旁检视，策马天下道：“有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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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翻开尸首的衣领，领口内侧用蓝线绣着一轮弯月，“他们是蓝堂堂下分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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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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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摇了摇头，道：“教主之下有左右护法，左右护法之下设五堂堂主，各自管理五处分舵，这只是表面上的关系。其实无论分舵、五堂、护法都是直接听命教主，只有教主的天月令才可驱唤各地舵主。现在则是左护法令暂代天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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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那五堂与分舵的上下关系岂不犹如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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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尽然。”师九如看向他，道：“自上而下虽是教主集权，自下而上却需级级上报。所以分舵舵主每隔一年便要上昆仑请见五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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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既是如此，这些人出自哪个分舵，据点何处你应该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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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微微垂首，沉思片刻道：“知道，只怕也不能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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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望了眼对岸安静地躺着的人，道：“尸首中只有寒山弟子，你有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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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随他视线看去，蓝色的眼眸幽暗，“徐掌门为防万一带领部分弟子前来探路，遭遇埋伏。他们只进不退是要将敌人引开。血迹于前方不再出现，只有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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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他们以人质胁持，是要等我们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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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静静地看着他，策马天下抿了抿唇，稍稍别开了视线。师九如淡淡一笑，坦然从容中似有一分无奈，“你心中已有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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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怔了怔，苦笑道：“你就不为自己设想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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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笑容更深，道：“策马天下所想，正是师九如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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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是我思虑不周，让他们先离开原是为了安全稳妥不拖延撤离的速度。我们用前后夹攻的战术击退魔教先锋，魔教却更早一步于前路设下埋伏。他们输得起三千，我们却输不起三百。明知实力如此悬殊我仍是轻敌，因我个人的失误断送的却是别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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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上前轻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道：“自责无用，计划虽是你提出但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不该将责任全推在自己身上。你所做的努力与付出，师九如看得清楚，相信大家也是同样。退一步讲，即使策马天下犯下了失误，我也愿与你一起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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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舒展的眉目含着有如冬日晴空般的清朗与纯然的笑意。没有一丝的迟疑，一丝的阴郁，像洒满暖阳的泉水，清冽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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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唇角微微动了动，最终只是弯起个小小的弧度，与那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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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如两人意料。孙兰机在山谷西南处找到了徐霜留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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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的作风说好听了是特例独行，不好听就是目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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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昆仑林海中的毒火雷也是策马天下命无踪弟子埋下，徐霜进总坛前要门下留守待命，便无一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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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寒山弟子同样谨遵师命，任由江城如何恼怒急躁也绝不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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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将在原地汇合的众人领到了六里之外的溪水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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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偏首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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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在短短数丈的距离中绊倒了两次，第三次策马天下扶住了他，他脸色白得像纸，却笑着向策马天下道了谢。他站直了身体向那一排排平躺着的寒山弟子走去，一个一个仔细地看过去，然后又向四周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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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 q:z=A
他望着谷口，怔怔地发着呆。他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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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扯住了江城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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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疑惑地转过头，“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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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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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想了想，又看了眼那些死去的人，道：“徐霜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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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没有人说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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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神情越发不解，蹙起眉头，转身又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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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意气用事容易，如果你能救他，我不阻止。不自量力也容易，只要你不怕他反被连累丢掉性命，我同样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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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停下脚步，站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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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伸出手，从后掩住了他的双眼，手心里湿湿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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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在他耳边轻声道：“徐霜没有死，你等了他这么多年，也不多在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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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手中的人轻轻点了点头，只是那泪却再难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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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里还有未干的眼泪，策马天下回望向师九如时，那蓝色的瞳孔像是被针刺下，一瞬间的收缩，只是太快太快，快得人不及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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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缓缓眨动眼睫，策马天下忽然攥紧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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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道：“为何魔教会事先在我等汇合之地设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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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这件事确实蹊跷，蹊跷到让人怀疑魔教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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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卜先知不见得，奸细倒是现成就有一个！我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替这叛徒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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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刀，刀起血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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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溅起的血洒落在了白衣之上，白衣人纹丝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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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不及阻止，微怒道：“宋掌门何必如此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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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宋图南咬牙狠道：“我是不够冲动才教这叛徒通风报信，教魔教有机可乘！！叶盟主你再多维护可对得起眼前牺牲的寒山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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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怔然，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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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还一个人清白可能需要十句、百句，可要将一个人抹黑，只需一词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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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蹊跷”，一句“未卜先知”，便能让一人背下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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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微微向后退出半步，脚下瞬间便积起一洼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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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不躲是因为心虚？！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蒙骗众人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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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刀再起，眼看就要挥上师九如颈间，忽然剑锋闪现，无踪剑轻挑九龙刀，剑刃代替刀刃直刺师九如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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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图南厉声道：“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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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若真如宋掌门所言，无踪剑愿意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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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子连成一线，从剑尖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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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半阖双目，淡淡道：“你们还是不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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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踪剑再送寸许，策马天下道：“事实摆在眼前，实在教人难以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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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单手握上无踪剑，神情淡漠，蓝色眼眸似燃幽冥之火，这样的师九如不是正道所熟悉之人，而是十年中身处魔教的天月蓝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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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们逼我至此，师九如与正道恩断义绝，从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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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N) Ycf8
QSl: =Q'
潺潺的流水声，风声，剑刃没入血肉之声，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汗从后颈滑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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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G$
策马天下的神色冷静，严肃，只是手中的剑缺少了往日的果断，凌厉。他的心跳得并不快，可一下一下地像是坚实的木桩撞进胸膛，这鼓动从他的手顺着他的剑传上了紧握另一端的师九如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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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运起内力，将无踪剑生生地从胸口拔了出来。剑尖离开的一瞬间，血自蝉翼般细小的伤口溅出，犹如一场血雨，点点打湿了剑身。师九如松开手，视线牢牢地琐住白衣人的双眼，然后他慢慢地阖起眼帘，转过身，迈开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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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过你可以活着离开！”宋图南说话同时就要追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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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起，似有无形绳索将九龙刀捆缚，宋图南行动立时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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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之人脚步略有不稳，身形却稳而不乱，此刻已行至数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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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渐渐走远，箫声停，叶姑苏开口道：“他毕竟是严列星前辈唯一的徒弟，如今又身受重伤，看在前辈面上留他一命，放他离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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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图南眼见追之不及，手转刀锋指向叶姑苏道：“纵虎为患，妇人之仁！叶姑苏你不配盟主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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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兰机轻哼一声，目露鄙意，道：“叶盟主不配，难道宋掌门配？一介莽夫，只会举刀大呼小叫，何来掌门威仪，九龙的脸都要给你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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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玉斋蹙眉看向孙兰机，孙兰机自知言辞欠妥，眼中虽有不服仍是微微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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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图南怒极反笑，道：“一开始就不该九大派结盟，只有你们音器三派一定可同心同德，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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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阳与吴青庵虽不言语，却是不置可否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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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摇头正待开口，身后寒山弟子忽然集结而上，其中为首一人道：“师父所交代的任务我等已经完成，虽说盟约在前，可对寒山弟子而言，掌门安危才是首要。魔教追兵在后，寒山不能拖累各派，更不能丢下掌门，我与师兄弟商议决定暂别众人。还望叶盟主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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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把在场的人一一望去，最终长叹了声，道：“今日种种叶某难辞其咎，只等众人平安撤回江南，盟主之位待有令众人心服口服之能者，叶某自愿让贤，绝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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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叶姑苏又对寒山弟子道：“同盟誓言，九大派同进退共生死，叶某不会不顾寒山掌门。我理解你们的焦急与担忧，只是目前线索甚微，更不适宜分散战力。你们单独行动太过危险，我想徐掌门也不愿见门下弟子无谓的牺牲。还请听叶某劝告，待商议出稳妥的计策再做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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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弟子彼此相视，眼神交换后，为首那人向叶姑苏抱拳，随即领师兄弟退至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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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为一举消除魔教，昆仑山下九大派雄心满怀，气势昂扬。哪知不过一日竟损半数人马，狼狈不堪，仓皇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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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其不备却被魔教引君入瓮。暗度陈仓，在东三十里设下伏兵，同时调离伤者却仍逃不过魔教声东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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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得意满时的和颜善色在一次，两次的挫败中渐渐掀动了平静下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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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愤怒，总要有一个能够发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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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猜忌，总要有一个可以怀疑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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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一而再的中了魔教的圈套？答案只有一个，每个人心中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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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开山谷，入夜时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暂歇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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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与叶姑苏在人群不远处背向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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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秀雅的面容上凭添了些许沧桑，他道：“你相信师九如是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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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平静的叙述的口吻，策马天下道：“他不是，可他不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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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缓缓点头，道：“如果他不是，那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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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一个，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却没有人愿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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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进攻魔教的具体时间与方案是十人拟订，且于数日前才详细地授命弟子。山谷的位置同样是十人间的秘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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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才是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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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十年间互通有无，往来走动的正道掌门之一？还是十年间爬至魔教堂主之位的师九如？
E1 gTr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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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单纯的，宋图南的激烈，叶姑苏的犹豫，其余人的沉默。只因一旦彼此怀疑，紧接着就是信任的崩溃，羁绊的瓦解，同盟誓言将成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魔教兵不血刃隔岸观火，只需坐等他们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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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M/3VD
所以师九如不得不是。
5 Yibv6: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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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谁是都不重要，只要叶盟主不是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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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叶某问的多余了。”叶姑苏苦笑一声，道：“你要对我说的是与徐霜有关，还是与师九如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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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1V~6
策马天下缓缓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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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听他言罢，惊异之余又是怔忪，沉思了片刻，道：“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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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虎口夺食，险中求胜。人要救，可若为一人而牺牲眼前百人，不如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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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故苏看了看他，笑道：“若你早生十年，今日盟主之位上的人就非是叶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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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哂笑道：“连我无踪最小的徒弟都敢跟掌门呛声，就是我再早生二十年也不适合坐这个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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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眼中一分欣赏，淡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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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走回众人中，挨坐在了江城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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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手握枯枝在地上随意地画着，每次落笔都是两撇一竖，然后就会停一停，再将画好的涂抹掉。策马天下看在眼中，依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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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他就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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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从旁也拾起了一根树枝，学着江城在地上画了起来，边画边开口道：“你上次说从第一次见他，你就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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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手中顿了顿，笑出了声，那弯起的眼角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孤寂，“他那时候长的像个小姑娘，穿着耳洞，我真把他当成了姑娘，后来我师姐骂我烧糊涂了，说寒山从不收女弟子，徐霜是以前身体不好，家里人才给穿了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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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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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道：“我说我师姐嫁给他师兄，等他满十六了就得嫁给我，他将我踢进寒池，我不习水性，他又救了我。我烧了三天三夜，再醒来时他已回了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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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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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一年后两派喜宴上能再见到他，哪知我师姐却无踪的浪荡子弟骗走，从此冉云和寒山再无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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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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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他是他继任掌门之时，我说这是个化解两派恩怨的好时机，也不顾大师兄阻拦就去了寒山找他。你知道他见我第一句话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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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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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其实挺好猜的，他不记得我了，只知道我是让他厌恶的冉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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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不见的变化，他一时陌生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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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怎么能一眼就认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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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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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初不记得也算了，我天天晃去找他，后来渐渐好些他也不总是冷冰冰的。还记得么，两年前虚谷掌门继任盟主我们一起前去道贺，我还把你介绍给他，也不知道他又闹什么脾气，再也不肯理我。不出半年就与天蟾的女弟子定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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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怔了怔，想笑到底没有笑出声，只勾了唇角道：“他那亲最后不是也没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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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更厌烦我。我把他骗去樱山，下了药困了他三日，他没赶上定亲宴，天蟾以为他悔婚便让婚事告吹了。”
)$g /PQ
4(ZV\}j1
给寒山掌门下药，岂不是班门弄斧。徐霜‘装模作样’了三日，想必同样辛苦。策马天下不禁心中失笑，道：“这些事我听你说了不下百遍，虽然每次的内容都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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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抿起了唇，一笔一画地写下两个字，“以后我不会再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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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轻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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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朝他望来，忽然神色怪异道：“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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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策马天下回望向他，似乎了然道：“哈，徐霜要听见我说担心他，只怕脸色更难看。至于你，他是真心不想你担心。”
YT8`Vz$ +
z<*]h^ !3
江城微微蹙眉道：“我哪说的是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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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w LYf7
说罢，江城用树枝点了点策马天下的脚边。
t]XJ q
cxdM!L;`
策马天下低头看去，借着月光，满地用树枝写下的字，满地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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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月教燕州分舵的大厅，一人手撑额角斜倚竹榻，微眯的细长双眼中带着玩味，“怎可对堂主如此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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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下左右两名教徒单膝跪地，道：“属下知错，请舵主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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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低声一笑，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间犹隐一丝阴鸷，“过是小过，功却是大功，我还要好好奖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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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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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摆了摆手腕，慢悠悠道：“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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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了左右，那人缓步上前，走出五六步后道：“燕州分舵方砚持参见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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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态度闲适随意，既不行礼，也无恭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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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人面无血色，原本颜色就浅的唇如今淡得有些透明，“师九如已非是天月教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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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方砚持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绕着他周围轻移脚步，道：“堂主何时卸任，我如何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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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眼眸无波地望着方砚持，师九如淡然道：“不必虚与委蛇，若无总坛密令，你岂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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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笑道：“堂主莫怪，属下一年也只得瞻仰堂主风采一次，小卒们自是更难识您尊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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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这才不紧不慢地解开了捆绑住师九如的绳子。绳子一圈圈松落地面，方砚持握住了师九如，他的五指修长有力，像一把新的枷锁重新缚住师九如的手腕，“他们手下粗鲁，可有伤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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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看着他，声音淡漠，“与正道馈送的刻骨铭心相比，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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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瞧着他被血染红了半边的衣裳，道：“这就是你前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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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这样的理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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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加重了手掌的力量，笑道：“你背叛天月教，现在又背叛正道，你知道你这种人被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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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弯起眉眼，轻笑道：“师九如只记血仇，谁给予我，我便加倍奉还。天月教亦或九大派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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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挑起眉梢，道：“既非天月教，亦非九大派，那你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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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淡淡道：“复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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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复仇者。”方砚持好笑地瞧着他，道：“你可以做一个只讲私情不讲立场的人，可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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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互惠互利，各取所需。我比你了解他们，能使你的计划更加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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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半眯起细长的眼，看了他一会，道：“我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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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轻声道：“若在主力赶到前一举消灭九大派，方舵主不日便能入驻总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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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终于放开了师九如，转过身负手身后，道：“左护法的密令中只有围截山谷，并无消灭九大派，你是要我触犯教规自做主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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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过是小过，功却是大功。你心中已有认定，何需他人为你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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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如何。”方砚持坐回竹榻，撑起额角闭目养神道：“我手中有饵，还怕其他人不来咬钩么？再说九大派迟早被我天月教所灭，只要你有些耐心就能得见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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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沉声道：“所谓武林正道，其实道貌岸然，吝啬狭隘。你的饵，分量再重也重不过他们的私心。坐等狡兔的结果只怕是竹篮打水。师九如竭心尽力却换来刀剑相向，血肉之痛不及心中愤恨之万一，他们逼我成魔，我便要他们体尝真正背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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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勾起了唇角，慢悠悠道：“天月教待你不薄，不也只换来你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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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轻笑一声，淡淡道：“宁可我负人，不教人负我。选择权在你，也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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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半睁开眼，从浓密的眼睫下斜睨着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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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向前走了两步，道：“你可以选择将我交给总坛，立小功一件，或让我助你一灭九大派，成丰功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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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笑着摇了摇头，道：“前者你可放心，属下从未收到格杀令，虽然你身负叛教重罪，然总坛的作法不容下面之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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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师九如沉默，方砚持静静看他许久，幽幽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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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沉思片刻，道：“四年前于昆仑总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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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真忘了。”方砚持低笑两声，懒懒地眨着眼睫道：“其实我还有第三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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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方砚持翻身而起，屈指为爪，修长五指如钉耙上锋利的尖钉，转眼便扼住了师九如的脖子。方砚持挑眉笑道：“为何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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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神情如常，平静道：“好奇我不曾预想到的第三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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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道：“好奇心之后伴随的通常是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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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那将是师九如难得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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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笑出了声，扼住师九如的五指瞬间收拢，俊朗的眉宇间沉淀着阴暗的颜色，“我既不会将你交给总坛，也不需要你助我消灭九大派。我只要废了你的武功，将你留在我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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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双眸转瞬变暗，犹如荒野流云正酝酿着风暴，一如往日温和的声音中带着细如针的冰屑，“你的卑劣兴趣，我无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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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道：“你有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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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握住他手腕，方砚持微微蹙眉，五指略松劲力被师九如拉开了些距离。师九如道：“我之前选择与你合作，现在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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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嘴角挂上笑意，另一只手屈指便抠进了师九如受伤的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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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脸色骤变，不再迟疑，一掌挥上方砚持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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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侧身闪过，同时将师九如右肩大片的衣裳撕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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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迅速向后退去，视线在师九如暴露的肌肤上扫过，低笑一声，道：“果然是九龙刀与无踪剑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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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顿时收手，静静望他一眼，转身冷然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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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将被血染成褐色的碎布揉进了掌心，慢悠悠走向师九如，道：“这只是合作稳妥的必要试探，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对你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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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贴近师九如，在他耳旁低声道：“你不会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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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转身，方砚持的面容近在眼前，师九如看了看他，淡然道：“生气是因为将对方放在心中，对于你，我不认为有这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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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微微眯起双眼，将情绪藏入眼睫下。他勾起唇角，侧身让出前路，道：“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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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摸不清分舵实力，所以首先要“大张旗鼓”，命两百教徒于南北侧举天月大旗摇旗助威，以势夺人。正道一路奔波，神憔心悴，此时只可佯攻不可强逼，逼则反兵，走则减势。将剩余三百名教众留于东侧出口，安守待命，引正道从此路逃离，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待散而一举擒之，兵不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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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道：“此计过于保守，恐怕拖延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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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计策可行与否只在更加稳妥的实现预期的结果，你是愿意面对逃败之兵还是死斗之兵？你要的赢，不该是鱼死网破的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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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瞧着他幽幽一笑，道：“你如此为我着想，我若成了事该如何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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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你我之间的情分还不够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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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方砚持大笑，点了点头道：“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食言而肥，将你这个阴谋者变成床笫之间的禁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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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静静看着他，开口道：“方砚持怎会教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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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象比我还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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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的不过是天下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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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微眯双眼，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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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在南下所经之地泗什沟，九大派再次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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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分舵五百余众，兵力上并无优势，且九大派仍有独幽、虚谷、天蟾、无踪四位掌门坐镇，天月教堂主都需抱十分警惕，只凭方砚持还不足以慑其威。但师九如的情报参与让方砚持占尽先机与有利地形，正道保护伤者同时与敌周旋，顿陷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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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领属下返回据点时，师九如正坐在前厅打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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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斜卧竹榻，撑着额角睨向师九如，半晌后微微蹙眉道：“你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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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放下一颗黑子，视线又回到了棋谱上，“听你语气，似乎并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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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朝外高声道：“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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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不过便有一人被押解进了大厅，师九如指间的白子同时缓缓落上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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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了棋谱，师九如视线送往一旁，看了会，温和一笑道：“几日未见，无踪掌门竟落得如此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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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跟你那日比，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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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上的伤也不知深浅，不知多少，只那白衣衫血污斑驳，师九如渐渐收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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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道：“原本一切按计划进行，谁知出了泗什沟无踪派突然折回，一柱香后我们再往前追赶却不见其他人踪迹，犹如凭空消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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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擒了无踪之人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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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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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带着身中锁愁的拖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会凭空消失。”师九如抬步走向白衣人，道：“这其中的把戏就要请教无踪掌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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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上挑的眼角一丝戏弄，策马天下道：“你想欲擒故纵，别人亦可瞒天过海。要怪只能怪你信誉欠佳，天月教不敢冒险带你前往，只能坐看良机错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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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道凌厉爪风袭向策马天下，师九如背对方砚持，只来得及横臂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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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换不久的蓝衫又多五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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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像是瞧好戏般，面露轻蔑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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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双眸闪着幽暗，方砚持缓缓走来，盯着师九如，道：“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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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你又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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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哼笑一声，看了眼策马天下，道：“虽说不能拿死人邀功，可这小子实在惹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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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受他三两语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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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好忍耐，他伤你在前，戏弄你在后，你不气恼还替他挡下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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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方砚持目光，师九如淡然笑道：“你伤他无用，只会中他之计。能在危险中选择断后，这种人，你觉得他最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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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忽然神色阴狠，沉声道：“当初真不该让你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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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轻挑眉梢，道：“你能嘴硬也只有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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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一声令下，又一人被押解进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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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你们这帮邪教妖人，心狠手辣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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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一路骂咧咧，等见了师九如时却止住了声，眼中满是怒意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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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不以为意，看他一眼便转向策马天下道：“无踪掌门考虑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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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冷眼望着他，道：“有区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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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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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的死或是受尽折磨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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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走回棋盘旁，将白子一枚枚提进棋笥，“无踪掌门果然机敏，一点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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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要受他威胁！”小二月同样双手被捆身后，他朝策马天下挪去，却又被押解的人按住了肩膀，小二月冲师九如喊道：“别人说你是叛徒我不信，只怪我有眼无珠错把佞人当侠士！小二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无踪弟子也不畏你魔教淫威，更不会出卖战友，要杀要剐随意！休想我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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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你不需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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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从指间飞出，打上了小二月颈窝，小二月大张着口，合不拢也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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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拿着棋笥走到小二月面前，捏出枚白子看了看，推进了小二月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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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眼神示意，押解着小二月的人立刻便掐住了他的喉咙，让棋子落入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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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送入七枚，师九如才停了手中动作，看一眼策马天下道：“想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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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狠狠瞪视着他，牙关紧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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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收回视线，继续将棋子送入小二月口中，第十五枚时，小二月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脸色苍白如纸，额上也满是豆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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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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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棋笥放回，师九如负手身后，背对着策马天下道：“你可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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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拧紧了眉头，恨声道：“是幻音六合虚灵阵的障眼法，排阵需一柱香的时间，你们追出去时他们并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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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转身，静静看向他，道：“这并非我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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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偏首道：“其他的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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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走上前，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掰过他脸庞，声音温和如昔，道：“不着急，等你记起来了再慢慢说。白子没了还有黑子，若觉得吃进肚中太凉，亦可用炉火煨热了再吃，天月教不会少这些东西招待你的爱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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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一怔，方砚持的视线同时冷冷地送了过来，他立刻别过头自师九如指尖挣脱，沉默了许久，道：“毛洱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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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击掌，道：“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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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徒领命，两两押解着策马天下与小二月离开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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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低笑一声，一步步靠近师九如，道：“真不该小看了你折磨人的手段，毕竟曾是天月教执掌刑法的蓝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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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已知余孽下落就该即刻派人前往，不留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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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然，只是……”方砚持忽然捉起师九如手腕，在他指尖落下轻吻，道：“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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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神色骤变，立掌挥上方砚持肩头，方砚持虽有警觉向后退去，却仍是承受了五分的掌威，一声轻咳后唇边挂上了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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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师九如的忍耐有限，珍惜你我愉快的合作以及大好前程，就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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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拭掉血渍，半眯起细长的眼，慢悠悠笑道：“你怎么那么肯定我觊觎的是堂主之位而不是你身上的蓝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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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静静望他一眼，蓝色的眼眸沉得像墨，“你也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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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态度依然闲适，“原本只敢想，你却自己送上门来，教我不只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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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师九如弯着唇角，眼中却无笑意，淡淡道：“那我就坐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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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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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什沟时，策马天下带领五十五名弟子在中途折回与燕州分舵正面交锋，人数虽十分悬殊，但无踪的意图只在拖延，一柱香后即弃剑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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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自总坛所得密令并无追击余党，天月教最忌目无教法，方砚持一心争功，却也隐忧忌惮三分，因此对九大派的态度可伤不可杀。既然是给总坛看的成绩，便要做得干净漂亮，若交出去一堆辨不清模样的腐尸，只怕功不抵过，坐实了违教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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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j<HthC.k
一者战术为拖，一者战术为擒，虽各有伤损却也无甚戕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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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舵的地牢中，无踪弟子被分别关进了三间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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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间，在相临的墙壁上便镶有一盏油灯，灯如豆，明明灭灭的光线照进阴暗的牢中，照在被囚禁的人的脸庞上，更显得惨淡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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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被夺取，身中逍遥散，没有武器，又暂失真气。想自寸许粗的铁柱牢门逃脱，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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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朝黑洞洞的梁顶望去，三面石墙，没有一丝的缝隙。他的脚边是一排整齐的草杆，一根挨着一根，计算着进来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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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无踪弟子皆是满面倦容，闭目休憩。在外时奔波劳碌，如今到了这里反而有了时间暂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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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揉了揉睡眼，先机警地凑到铁栅栏处向外望了望，这才缩回暗处挪到了策马天下身边，小声道：“师父，什么时候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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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瞧着黑暗中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不禁失笑，低声道：“吃了十五枚棋子还这么精神，撑不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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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忽然就拧起了眉，撇撇嘴角，捂着肚子道：“撑倒不撑，就是腻得慌，我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多糖，你也够狠心的，看着师大侠喂了十颗才喊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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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有糖吃你还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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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白他一眼，嘀咕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能把点心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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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笑了笑，背靠上阴冷的墙面，那唇角的笑意便一丝丝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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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眨了眨大眼，也挨靠在了师父身边，轻声道：“师父你别担心，师大侠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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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欣慰地看了小二月一眼，像是疲惫极了般，缓缓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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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事皆如预料，自然一切顺利，如果不幸万一，谁又真能掌控如棋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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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下第十二根草杆后，策马天下明白事情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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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会将大部分的兵力带往毛洱埠，而正道则是从与毛洱埠完全相反的方向赶来，只待师九如放出信号，叶姑苏便会突袭分舵据点，师九如趁乱潜入地牢与策马天下汇合，救出徐霜众人后再与叶故苏里应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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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已过，按时间推算正道应已到附近，却不见丝毫动静，唯一的解释就是师九如不在分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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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师九如的立场，方砚持就算与之合作也不该将其带在身边，毕竟师九如叛教已是上下皆知，不下格杀令不代表天月教能容忍叛将同军。方砚持的举动上不能悦主，下不能服众，所以策马天下并未料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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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师九如内应，计成与否，是否是方砚持将计就计，在分舵外待守的叶姑苏自然不晓，更不敢贸然行动。而被困地牢中的无踪弟子，却是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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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这次，一场血战难免，结果绝不会是比之前手握更多筹码的方砚持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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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一旦发觉中计，第一个保不住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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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暗吁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他心知不能再对叶姑苏的决断抱以期望，更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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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震天的呼痛声引来了守卫，一碗水从铁栅栏递进的瞬间，策马天下将他猛得拖近，夺了他腰间的剑，一旁的无踪弟子抽空用腰带勒住了守卫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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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在被勒晕的守卫身上摸出了一截火折子和一把短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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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内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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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拿了短匕首两三下将几根小枯枝削得尖利，猫在铁锁前就是一阵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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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想起三年前那日，他被无踪剑圣半夜指使着去打酒，在深巷中逮到的一个正撬门锁的少年。后来这个无父无母的现行犯被无踪剑圣收入门下，时值梅花枝上雪，取名梅二月，又因排名最末，众人只叫他小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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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做的“老本行”，手倒也没生，策马天下一时不知是嗔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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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全神贯注，连砸向手背的颗颗汗珠都未发觉。其余人心里也都捏着汗，只怕一时半会的拖延，就会惊动了别的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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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锁打开的咔嚓声令众人松下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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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和师兄们将守卫拖到远处，又重新将牢门琐好。策马天下点了火折子往牢房中一扔，铺地的干草枯枝瞬间便被点燃，不一会腾起浓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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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火啦！快救火，要出人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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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二月大喊声中，守卫头领带领属下急奔而来，烟雾中几乎辨不清前路。头领命手下取水救火，自己则慌忙拿出锁匙，舵主吩咐下若死了人，他可是几条命也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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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瞅准时机，从后一脚踢上那人腰心，迅速关上牢门拔走了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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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越来越浓，呛得人眼泪直流。策马天下把手中的剑递给了小二月，道：“你没学功夫前，我用了轻功也要追你追上三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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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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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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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朝推开他的策马天下望去一眼，狠狠咬牙，提剑转身飞奔离去，无踪其余弟子一齐上前掩护，与返回的守卫赤手缠斗。策马天下打开另两间牢房，领了数名弟子往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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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押寒山弟子的牢房在最后，但与无踪不同，逍遥散对他们并无效用，真正挟制住寒山弟子的是正对面关着的，被锁了琵琶骨的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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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渐渐弥漫而来，不容半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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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仿佛鹰爪般的铁爪从锁骨处拔出时，徐霜发出了微弱的呓声，但双眼仍旧紧闭着，面色灰败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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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将刑具扔在地上的同时，寒山弟子背起了徐霜，不敢稍适停留，众人加紧脚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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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牢中走出，不远处与分舵留守人马交锋的正是叶姑苏所领三大音器派。小二月从旁冲来，后肩上新的伤口还潸潸地滴着血珠，他怀里抱着数十把剑，都是佯降时被魔教收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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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剑交还给无踪众人，小二月又从怀里摸出个瓷瓶，道：“从魔教妖人屋里找出来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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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解药，无踪弟子同前方叶姑苏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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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舵所留兵力原本就不多，四大派齐心协力，不过半个时辰便将魔教人马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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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平息，众人准备撤离之际，策马天下自分舵后的马厩中牵出匹马，翻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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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故苏知他用意，阻拦道：“先将徐掌门带回安全之处，我们再做详细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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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无踪弟子就拜托给叶盟主了，我会带他与你们在密所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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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勒紧缰绳，调转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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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故苏微微蹙眉，道：“你向来谨慎小心，没有万全之策绝不冲动，你现在只身前往实在卤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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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顿了顿，偏首沉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有时间想办法，师九如却没有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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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扬，尘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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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策马奔驰，犹如那一日的山野林间，不肯停留，不肯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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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带领手下即将赶到毛洱埠时接到了来自分舵的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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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报信的教徒从马身利落翻下，单膝跪地，抱拳道：“分舵受袭，来袭者乃以叶姑苏为首的独幽、虚谷、天蟾三大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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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手握成拳，面上骤然冰冷，道：“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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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徒继续道：“属下来时三大派已攻入据点，分舵地牢莫名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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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看向师九如，眼神锐利如刀，道：“我等你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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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中计了。”师九如神色如常，淡淡道：“毛洱埠是正道为了引开你设下的诱饵，他们借机攻打分舵是要营救被俘的无踪与寒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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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似笑非笑，道：“不是我们，是方砚持中了师九如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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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负手身后，面露不满，道：“胜负如棋无定局，你的迁怒又有何意义？既然你从未信任于我，你我之间的合作也无继续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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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冷静与从容有几分的真实又有几分的虚张声势，我很好奇。”方砚持半眯眼眸，眼中是危险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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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静静看着他，道：“你好奇的依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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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我一直占得先机，泗什沟、毛洱埠，我不仅握有寒山这颗棋子，在你的协助下无踪也落入我掌心，明明稳操胜算的一局棋，转眼却功亏一篑，一无所得。”线条冷酷的眉峰微挑，方砚持道：“我好奇这场戏你能演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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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缓缓阖上眼，道：“好奇心之后伴随的通常是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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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肯承认了！”方砚持眉宇间浓浓的阴鸷之气，声音缓慢又低沉，道：“好一出苦肉计，好一出调虎离山，好一出双簧！泗什沟的小小胜利不过是你给我的一点甜头，你威逼无踪掌门招供的信息是你们早就谋划好的另一个陷阱，九大派其余人如何得知分舵据点？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人！你果然好用心，好忍耐。只可惜你算不到我会带你一起来毛洱埠，对魔教而言师九如的价值不如寒山掌门，可对方砚持来说，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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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凝神静待，掌中暗暗汇聚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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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自腰间取出盅鹰铁爪戴上双手，那铁爪锋锐无比，暗青中透出紫光令人不寒而栗，方砚持冷冷道：“你带着一身的伤来向我要求合作，可笑我还心生怜惜，忘记了能在狼群中生存十年的羊，只怕是比狼还要狠毒狡猾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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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不再迟疑，先发制人，立掌直击方砚持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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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今日，从一开始我就该选择第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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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闪躲之间铁爪反击，狠唳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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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沉默无声，神情同样冷绝，只攻不守，似是不求己生只为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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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对决，数百手下只能于周围护持，方砚持与师九如四六之势，可师九如想全身而退也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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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至激烈，方砚持渐露下风，其余人马则瞅准时机蠢蠢欲动，试图给予师九如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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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片混乱中冲入一人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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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上是俊朗洒脱的白衣少年，风吹得披风展扬，发如墨，衣胜雪。剑气横扫四方，来势汹涌，盛气凌宵，无人能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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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以迅雷之势直冲人群中央，视线牢牢锁在一人身上，仿佛百刃千刀于他也不过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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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眼眸在看到少年时如初晴的碧空，清澈透亮得仿佛能倒影山川湖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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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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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步之遥时策马天下伸出手臂，师九如同时举臂，两双手握在一起的瞬间，一股强大而坚定的力量将师九如拉上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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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眨眼之间，方砚持挥出盅鹰铁爪却只钩扯下师九如一片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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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蹄下疾腾，无踪剑挥洒如风，剑风过处白衣溅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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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一声怒吼，“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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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跨上报信使者的马，紧追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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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飞扬间，两者距离越来越近。策马天下眼中寒光一现，忽然调转马头向东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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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中，策马天下忽然笑道：“还记得我说以后想做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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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一怔，道：“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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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策马天下猛力一踢马镫，伏下上身，白马突然加快了脚程，“我现在就带你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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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一跃，仿佛腾空而起，师九如只觉心跳慢下半拍，垂首间才惊觉脚底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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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险险落到对面，方砚持同时抵达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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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我要让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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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持撂出狠话，策马天下轻啧一声，头也不回地驭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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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忽然紧紧搂住了他的腰，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策马天下以为他是方才被吓着了，只悄悄勾起唇角，并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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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在林间继续疾弛，半晌后身后又渐渐响起了另一道马蹄声，策马天下心知方砚持不会轻易罢休，不禁眉头深锁，急于摆脱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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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的手臂松开时策马天下大惊，师九如几乎是被甩出马背，摔落上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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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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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勒缰绳，马蹄未停，他已翻身而下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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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脸庞红得异常，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微微皱紧的眉头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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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想将他扶起，掌心所触却是一片粘湿。他举手一瞧，竟是满目紫黑色的血。策马天下转过师九如的背，五道血痕深及骨肉，涌出的诡异血色像一面警钟在他脑袋猛得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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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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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只是又一次摇了摇头，想要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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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远远传来的马蹄声教他不容片刻迟疑，策马天下拔出配剑轻划向前方马匹，那马惊痛之下长嘶一声扬蹄奔走。策马天下收剑入鞘，拉过师九如手臂将他背起，一路朝不同方向的密林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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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你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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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错的是你！若不是你逞强，它也不会受我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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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笑了笑，微弱的声音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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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耳边是冰冷的风和师九如灼热的呼吸，那人贴着他脖子的脸颊烫得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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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不再说话，无论策马天下如何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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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运起轻功一路疾奔，直到夜色渐浓，确定暂时不会有危险，才在处溪边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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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的月光将眼下的景色照的清晰可见，血已经染透了师九如的背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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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手下利落地撕开破损的衣裳，师九如背部除了五道深深的血痕外还有一样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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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孔雀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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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屏开半扇，空出的半面刺着一轮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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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雀屏，高傲的孔雀，冰冷的天月。这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邪恶的罪证。即使那孔雀已被伤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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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贴近，将毒血一口口吸出再唾出，直到紫黑色变成了鲜红色才停下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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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浸湿的碎布擦拭师九如背上的血渍时，师九如有过短暂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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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的是堂主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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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这种图样也非独一无二，不少江湖游侠身上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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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微微弯起眉眼，道：“你身上也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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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倒没有。”策马天下细致地擦着伤口，哂笑道：“不过我小时太皮，背上被撞翻的油灯烧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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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轻声道：“一定很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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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太小记不得了，我是好了伤疤就忘痛，没两日照样上树掏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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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低笑一声，道：“真想见见那时候的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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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就怕你每日听我道歉得听到耳朵长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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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错。”师九如弯着唇角，又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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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师九如突然发起了热症，全身滚烫得犹如一团火，策马天下心知那些渗入体内的毒正在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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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又硬又冷，师九如背上还有伤，策马天下只能靠坐树身，让师九如趴在他怀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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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中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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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凑近了些才听清楚，师九如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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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恶寒发热。策马天下解下披风盖在了师九如身上，想护他紧一些又怕碰到了伤口，只能绕过手臂轻轻地扶在他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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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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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垂首看向怀中的人，师九如的眼仍是阖着的，唇角微微颤动着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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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又是一声含糊的低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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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知道他已有些神智不清，便开口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师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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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九如让您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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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蹙起的眉头，轻颤的眼睫让这张往日里总是平淡的面容上显出些痛苦和悲伤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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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抬起手，抚过了他稍长的额发，这轻柔的动作似乎让师九如感到些许安心，策马天下轻声道：“师九如，你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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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持续了片刻，呢喃声又断断续续响起，“徐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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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低语道：“放心，徐霜已经被叶姑苏救回，众人都平安无事，等你好些我们就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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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静默后，师九如呓语道：“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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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弯起唇角，道：“我在这里，师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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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轻轻眨动间，师九如似乎清醒了些，缓缓撑开了眼帘，他勉力地伸出手臂摸索着，策马天下会意地将他的手握进了掌心，他的手也是滚烫，仿佛要将策马天下的掌心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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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轻微得几乎难辨，“你有羡慕过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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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策马天下有些担忧地望着师九如，却仍是认真地想了想，道：“以前羡慕过老爷子，以为当了别人师父就能对徒弟呼来吓去，后来发现同人不同命也就不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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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忘记告诉你……我比你年长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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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怔了怔，想师九如是热糊涂了，说出的话把他也搅糊涂了，“你想让我叫你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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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反手握住了策马天下的手，“我以后不会再对别的人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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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隐隐焦急，只怕这毒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你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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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它能陪你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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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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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年纪轻，以后还会遇到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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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师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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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羡慕你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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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再度阖上眼沉沉睡去，策马天下想探探他额头，手却被牢牢地握着抽不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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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无奈地吁出口气，脑袋抵向树身，微微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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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断断续续地说了不少，其实只有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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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上有一轮明月，明月前是一只安静盘旋的飞鹰，飞鹰羽翼丰满，充满力量的翅膀展开时几乎可以遮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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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收回了视线，怀中的人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安静，犹如这静谧的夜一般让人安心。他被师九如握住的手热得发烫，他扶在这人腰间的手，却在这冰冷的空气中早已冻得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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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被林中鸟儿的叫声吵醒睁开双眼时，师九如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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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开盖着的披风，重新披在了身后，向着林间的溪水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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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披风上清晰可见的五道划痕，划痕的周围是干涸的黑色血渍。蓝衣人正静静地立在溪边，脸庞上额发上滴下的水珠将前襟打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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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无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明明是想开口唤他，却有些难舍此刻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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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射下来，一缕缕的光柱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清澈见底的溪水，水光潋滟。间或有鸟儿清脆的啾啾声，流水潺潺声，树叶沙沙声，让人不觉身至其中，神思飘渺。只是冬日清风冷冽，策马天下忍不住一个喷嚏声便将这平静打破，惊动了溪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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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转身望向了他，眉眼间便盈了笑意，走到他身边时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道：“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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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抽回手，揉着鼻尖笑了笑，道：“你别为我操心，我身体结实着呢，你的伤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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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空落落留下的手缓缓收在了身侧，师九如摇了摇头，道：“已无大碍，要多谢你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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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脸色不好只怕余毒未尽，身上还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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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轻眨眼睫，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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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那幽幽蓝眸，策马天下心中叹气，抬起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比起冰凉的掌心是要热上许多，但也不似昨夜那般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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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覆上了探在额间的手背，轻声道：“你的手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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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捉下他的手，在策马天下动作前便悄悄松开，“此地不宜久留，也不该让等候的众人更多担忧，我们尽早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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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但你不可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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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日的教训，也为那只被我连累的无辜马儿，师九如已再三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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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苦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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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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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头，勾起唇角，“昨晚你身上毒发，烧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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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静静看着他，半晌后半闭了眼，声音温和道：“是的，烧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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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5>8I(_wX
从隐秘的小路行走，三日后，两人抵达了与叶姑苏汇合的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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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师九如离开九大派，策马天下只将计划告之了叶姑苏与无踪弟子，之后的行动由叶姑苏安排布局，众人听命行事却是直到突袭分舵据点时才得知了全盘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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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hV+| Bo
如此行事的目的，是为防部分人对师九如的怀疑，以及可能仍然存在内部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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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的成功首先让寒山派对师九如抱了感激之情，独幽、虚谷、天蟾以叶姑苏为首原本就对他信任更多，经此一事也便表明了态度，而北武林虽说不上全然的心服，倒也不再恶眼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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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同盟似乎又恢复了曾经的平静与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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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和师九如一起去看望了徐霜，皮肉伤虽不严重，可伤的却是封锁内力的琵琶骨，是以迟迟不见好转。寒山所修又是至阴至毒，除了内力浑厚的本派之人，旁人想要渡真气给他也是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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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霜的精神说不上好，可脸色更差。让他脸色这么难看的罪魁祸首，策马天下猜想应该就是站在不远处的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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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那炽热的视线几乎要在策马天下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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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轻咳一声，正待开口就听徐霜道：“我听盟主说了，这次徐霜与寒山弟子能活着回来多亏你与师九如的计策，徐霜向二位说一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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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霜原本坐着，如今站起身朝策马天下抱拳称谢，却因身体虚弱脚下不稳而向前踉跄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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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扶住他的同时，在他耳边似乎说了句什么。徐霜苍白冰冷的面容忽然有了异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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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霜怔愣片刻，随后略显惊诧地看了眼师九如，很快又疑惑地望向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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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笑了笑，放开徐霜往后退了半步，道：“徐掌门太客气，我们只是略尽薄力，你能平安回来是九派同盟的幸事。还请好好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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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霜面上阴晴不定，又远远瞧了眼江城，半晌后才小声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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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寒暄了几句，策马天下和师九如便要回无踪弟子驻守的地方。临走前策马天下朝江城使了个眼色，江城难掩欢喜，抬步朝徐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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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密所仍是一片荒郊野外，过了今夜，明日又将是马不停蹄的奔波。好在源江已离此处不远，只要渡得江南，便能暂阻魔教追击。南武林比之北武林，同盟根基要牢固许多，不仅是大派，各地的游散门派皆是盟友，眼线遍布，也让魔教难有可乘之机。自十年前正邪一战后，魔教便将南武林分舵撤回了北武林，只留数支黑堂暗部从事寻找教主陆庭州的秘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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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月在附近做下的陷阱中落进了只兔子，他人也机灵，知道僧多粥少，偷偷在外烤熟了才带了回来，孝敬给了自己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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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扯了条兔腿给他，又将剩下的分了一半让小二月送去给了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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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半虽是少了兔腿，却也肥美得让人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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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将兔肉切了切，塞了块进师九如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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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口中嚼着，心思却不在这美味上，沉默了半晌，道：“你今日与徐掌门说了什么？他似乎有话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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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将切得更小的兔肉一口吞下，边嚼边道：“我说那话是为了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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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与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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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想了想，道：“有关，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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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微笑道：“既然无中生有，那师九如是否该有知道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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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轻笑一声，看着他道：“我说我喜欢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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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眼睫轻颤，静静地望向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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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徐霜一直对我和江城存有误会，包括这次计划，他以为我是看在江城面上才去救他。他们之间不由外人掺和，我既然是外人就该有相应的立场，与其澄清不如把事实摆在眼前，更能让他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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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轻声道：“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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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让他觉得是事实即可。”策马天下用短刃叉起一小块兔肉，递到师九如面前，笑道：“我这也是为了朋友，你不会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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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微微阖上眼，声音温和而低沉，“你为何认为我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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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唇边依旧挂着笑意，“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能够了解我想为朋友解忧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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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缓缓抬起眼帘，平静的蓝眸染着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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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将兔肉送到他嘴旁，道：“再不吃就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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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偏过头站起了身，背过身道：“你为朋友的一片心意我能体会，你为此说的谎言也是善意的，我不会生你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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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在生谁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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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顿了顿，道：“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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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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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望着那背影渐渐消失，和他脸上的笑意一起。他咬了口那兔肉，微微蹙了眉，“果然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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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时师九如才从外走回，策马天下听见停在身边的脚步声，佯装着熟睡中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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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悉索声，师九如从后靠了过来，绕过他的身体，将手中的东西留在了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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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的动作很轻，生怕会吵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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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令人有些贪恋的温度离开后，策马天下悄悄撑开了眼皮。两颗孩童拳头般大小的果子，青绿中带些紫色，是还未熟透的无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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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看了会，小声道：“无花果，究竟是有花还是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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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了片刻，温和的声音淡淡响起，“看似无花却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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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笑道：“你想说它明明有花，却将花藏起来不许别人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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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这只有它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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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一骨碌坐起，拿起颗无花果轻轻一掰，道：“那我们来问问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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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微微弯起眉眼，接过了递来的半颗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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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一口咬下大半，甘甜的汁水将他的唇沾得润湿，他细细嚼了两口，感慨道：“它说它生我的气，不愿与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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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吞下果肉，道：“它说你手里的那半颗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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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瞧着师九如，眼中皆是笑意，又拿了颗正要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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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就这么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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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往声音方向望去，来者手执折扇，面若桃花，尤其是那双眼，顾盼间尽是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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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一眼便瞅见了策马天下手中的果子，不客气地夺了过来，笑道：“你这里好东西可真多，昨日是兔肉，今日是无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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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怔了怔，想想真要抢回来也显得太小气，瞥了眼江城，道：“你不守着他，跑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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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多生分。”江城把玩着果子，笑看了眼师九如，又朝策马天下道：“我是抽空来跟你说谢的，以前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以后就是亲上加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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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峰一扬，策马天下道：“什么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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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长叹一声，摇了摇扇道：“对着外人自然是不好说，对着我还需隐瞒嘛？徐霜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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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策马天下当机立断，截了江城的话，道：“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件事，我正要找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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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向师九如一笑示意，拉着江城便走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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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仍旧面带笑容，望了眼师九如，师九如收到他的视线，微微垂首又走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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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啧啧轻叹，戏笑道：“真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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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看着他，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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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展了扇子掩在唇边，凑到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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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目是病，天生的白目更是无药可医。与江城相识多年，策马天下原以为自己习惯了，到底是有忍不住的时候，“现在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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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而已。”江城轻摇折扇，一双多情目在远处师九如身上打着转，道：“什么是温润而泽，什么是温柔乡英雄冢？你怀抱暖玉哪能明白我搂着冰块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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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视线往另一个方向送去，“徐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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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来告之你半个时辰后出发，你倒拉着我说个没完，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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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忙收起折扇，一脸无奈地朝前望去，前方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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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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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勾起唇角，道：“这些话你当着我说可以，在师九如面前不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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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苦闷的人又复嬉态，“他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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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斜睨了他一眼，江城忙摇扇道：“好好，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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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了江城离开，策马天下回转师九如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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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是来替叶盟主传话，我们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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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只是点了点头，两人间又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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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难得一丝尴尬，无意地向远处整装待发的弟子们看了眼，小声道：“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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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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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一句话又让策马天下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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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静静看着他，直到策马天下移开了目光，师九如微微垂首，也看不清是何表情，声音仍旧是如春风般的温和，“无花果是否有花并不重要，喜爱它的人不会因此而不再喜爱，或许有一天，它也愿与人分享花朵绽放的美丽，在此之前听从自己的心情，平静的等待与守侯，是师九如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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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小声道：“如果一生也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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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淡然道：“花开有谢时，却无人因为花终会凋谢而否认它盛开的风景。用一生等待一次，即便等不到，在这个过程中所怀的期待与憧憬依旧美好，如此的美好并不逊于花开的瞬间，仍是可以留在心底的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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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轻笑一声，道：“如果我是师九如，我会觉得策马天下是个无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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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你不是师九如。”师九如缓缓摇头，温和道：“所以策马天下永远不是个无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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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看向他，唇角划过小小的弧度，道：“这是你一个晚思考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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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眸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一点点沉入了眨动的长长的眼睫之下，“思考给予的只有结论，而心给予的将会是一段旅程，旅程的终点不到最后仍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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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道：“一人的旅程不觉孤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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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曾遇见某个人，一人的旅程中师九如会忘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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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不代表它不存在你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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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师九如注视着策马天下，缓缓道：“在解开未知前，若我邀你与我结伴同行，你愿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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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揉了揉鼻尖，哂笑道：“我怕我忍不住又会伤了你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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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弯起眉眼道：“这一次，我会尽量避免激起策马天下的好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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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挑起眉梢，道：“好象我一定会输？有时间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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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不置可否的沉默教策马天下有些下不了台，正待要开口再为自己辩解两句，远处小二月的喊声打断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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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回了他一个手势，转身对师九如道：“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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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锁愁的解药，并非完全没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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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一怔，低声道：“你是说陆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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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轻声道：“我曾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所以一直不能对你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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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关系重大，你如今为何又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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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静静望着他，道：“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该放弃。这条路上有策马天下的相伴，何所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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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九大派抵达了江北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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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江水起格拉丹冬大冰峰，自西部群山山脉流入东海，六百里宽的江面如一条巨龙，横卧中原南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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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江水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刺骨冷冽的寒风刮过时，带着水的腥气，将人的面颊蜇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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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接一声，尖利刺耳的鹰啸，仿佛预示着这平静的江面下，暗藏的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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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艘前来接应的大船，是淮南清江船场特意为正道同盟所造。十年前正邪大战，为渡源江，魔教杀鸡儆猴，屠戮金陵龙江船场，胁迫齐鲁北清河船场为其造千里船，且在船只造成当日将北清河船场一把火烧为灰烬。南北三家船场，百年世交，互为姻亲，为报金陵、齐鲁之仇，淮南清江早已与南武林暗中结盟，助其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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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丈的摇撸风帆大船可容纳百余人，九大派弟子行动迅速，进入船中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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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身中锁愁的北武林掌门与重伤在身的徐霜外，叶故苏、孙兰机、邱玉斋、策马天下、师九如皆未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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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身边还站着一人，一身红色劲装，发髻高挽，素妆清绝，正是淮南清江少夫人，柳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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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便是金陵龙江柳士居的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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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她自金陵嫁入淮南，两年不到，柳家竟逢横祸。她唯一小弟成魔教刀下冤魂，父母年事已高不忍受辱，又因丧子之痛双双驾鹤西去。柳银河为报亲仇，不顾夫婿阻拦，请缨一助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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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虽是女子，但自小便随父亲学习技艺与行行色色之人打交道，倒像是出身江湖的女儿，她抱拳道：“各位大侠不必犹豫，还请快快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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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故苏神色担忧，道：“柳夫人，叶某不能赞同你的做法。淮南姜家送来六艘救急大船，我等已是满怀感激，无以为报，若夫人因此身涉危险，教叶某如何向姜老先生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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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一笑，如芳兰清幽，道：“叶大侠不用介怀，我领船队前来正是公公首肯，他知我柳家血仇，也体谅柳银河此仇非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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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仍旧摇了摇头，道：“夫人并非我武林中人，也不会武功，如此危险之事怎能让夫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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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见他不肯退让，沉思了片刻，道：“叶大侠的用意柳银河明白，但我心意已决，还请你不要阻拦。再者，水上行船靠的并非武功，若叶大侠实在担忧，那便请你们其中一位与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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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稍稍展颜，道：“如此甚好，就让叶某随同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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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兰机不赞同道：“不可，一到江南各种安排与接应事宜都需叶盟主坐镇其中，怎可擅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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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故苏一怔，颇感为难地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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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师九如担下此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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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视线朝蓝衣人望去，策马天下眼中是断然否决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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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微微垂眸，道：“孙掌门所说有理，叶盟主重任在身，孙掌门、邱掌门亦有门下数百弟子需要照应，策马掌门又是江北之人。师九如自认没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选，还望叶盟主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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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迟疑片刻，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陪同柳夫人了，只是，万事需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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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道：“请诸位放心，师九如定保夫人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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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苏，孙兰机，邱玉斋分别上了三艘大船。策马天下刻意放慢脚步，待三人离开后又转回头走向师九如。师九如向身旁女子打过招呼，柳银河便先行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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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站定后，道：“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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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摇了摇头，道：“这次不行，原因你也清楚。放心吧，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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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似乎恼怒多过担忧，道：“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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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怔然，半晌后轻叹道：“你曾说，有些事必须有人做，谁做都一样。当时师九如心中颇多感慨与赞叹。我为何站出来，最能明白其中理由的人应该是策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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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蹙眉道：“你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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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渐渐聚在那双蓝眸中，师九如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和道：“记得我与你的约定，在解开未知前，师九如不会让自己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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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师九如不再赘言，道过暂别便登上了柳银河所在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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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遥望着消失的蓝色背影，看似平静的眼中却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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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帆扬，六艘大船行进如飞，踏上了三天三夜横跨源江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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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日的风平浪静在最后一日被彻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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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藏匿十年的千里船再度乘风破浪，千里船乃齐鲁船场不传外之辛秘，绕是实力相当的淮南清江也无有与之一日数百里的速度抗衡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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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日，原本相距百里的魔教船队已在五十里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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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六艘大船居中的一艘突然收起风帆，掉转船头，与其余五艘逆向而行，直冲魔教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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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亲自掌舵，美眸中尽是滔天恨火，船中所有船手不是金陵与齐鲁船场的幸存者便是其中亡者亲人，仇恨化为无声的力量，让这艘逆风行驶的船快如离弦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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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江面仿佛承受不住这股怨愤，刹时狂风大作，波涛汹涌，无情江水如洪拍打上甲板，如逝去亲人的冤魂要在今日与天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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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只有船手们粗重的喘息，距离越来越近，却无一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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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道：“够了！众兄弟出舱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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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无人言语，船手们只是更加卖力地摇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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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秀眉微蹙，转身看向众人，忽然大笑一声，道：“你们都是我船场大丈夫！柳银河在此谢过众兄弟！请兄弟们放心，仇，我一定为你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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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柳银河竟双膝跪地，没有半分女儿矜持，头重重磕上地面，起身后目光坚定地望向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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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停了手中的动作，那些七尺男儿泪洒前襟，一个个站起身向女子抱拳，然后垂首快步走出船舱，放下事先备好的小船，划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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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走最后一人，柳银河收起情绪，微微一笑，是女子特有的温柔似水，“师大侠，感谢你这两日的照应，也替我谢谢叶盟主。甲板之上有备好的小船，请你快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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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点了点头，抱拳微微垂首道：“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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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同时，指尖疾点柳银河穴道，柳银河怔楞瞬间便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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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身体软软倒下，师九如上前将她抱起，转身走出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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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竟还留着五人，师九如把女子送入其中一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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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壮汉道：“大侠对少夫人的恩情，我替老爷，少爷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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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虽无力挣扎，头脑却是清醒，她从怒转哀，眼中凝起泪花，道：“师大侠……这是我们的家仇，不该牵连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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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摇了摇头，道：“正邪之争原本是江湖纷争却波及无辜百姓，是我们连累了你们。夫人想手刃仇人的心情师九如能够体会，只是，师九如却不能眼看夫人为了仇恨而放弃生命。既然一切因江湖起，那就该由江湖中人了结，师九如担下此事，便会一担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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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银河眼角微红，最后缓缓阖了眼，似是忍着泪般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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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目送柳银河离开后又回到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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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六艘大船，只有一艘与其他不同，这艘船的船舱中堆满了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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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细节，叶姑苏等人并不十分清楚，只知此船装有能暂阻魔教追击的机关。柳银河不明说，也是不想众人担忧与阻止，她自上船一刻便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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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师九如也是进到船舱中后才晓得了女子的意图，于是有了与船手们暗中商议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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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静静地坐在填装炸药的木桶旁，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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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与魔教船队的距离才能让炸药的威力尽显，半个时辰后，坐小船离开的众人才能到安全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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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还足够他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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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圣华的师兄弟们，身中锁愁的战友，正道堪忧的前景，魔教的残忍，无辜受牵连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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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的时间就终止于此，他还应该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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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弯起了眉眼，许久许久后，自言自语地轻声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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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渐渐停息，甲板上伫立着一人，白色的披风翻飞了两下，顺服地贴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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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忽然低吟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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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紧眉头撑开了掌心，曾经被九龙刀所伤的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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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已经愈合的伤口竟然也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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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朝北方望去，明明风已停息，却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浓浓的硝烟味和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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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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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
發表於: 2011-03-23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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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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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九大派安全踏足江南地界，立刻便有南武林秘密组织前来接应，叶姑苏遂领众人前往藏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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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有眼线回报，魔教七艘千里船登陆，并在附近渔村大肆掠夺粮盐，除此之外并无进一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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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恍如时光倒流般与十年前重叠，正邪之间似乎注定要在南武林一决高下，重洗当年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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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江边行走的人压低了斗笠，江水一波波拍打上岸边，泛起层层污秽的泡沫，将原本沾满尘土的鞋浸得泥污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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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最初的三日，所有安排在附近的眼线都已不抱希望，包括柳银河。常年在江边生活的人都清楚，哪怕是熟悉水性的壮年，要在冬日的江水中游过百里的距离都是极限，更何况一个可能身受重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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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明说，不代表心中不接受，正是因为接受了这个事实，才不忍心将它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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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没有放弃的人，一个月里，几乎不曾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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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眺望向晦暗的天幕中悬着的苍白落日，水天一线，那惨淡的光让这江面也显得阴冷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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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无果的一日，他转身离开江边，向附近的小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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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小镇热闹更胜白日，不大的街市挤满了货摊，来来往往人群络绎不绝。看着那些挂卖的年画对联时，策马天下才意识到年关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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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江到岳阳，三千里奔波令他渐感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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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停步一家客栈正要进入，忽听得前方一阵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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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看热闹的人呼啦一声全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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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迟疑片刻，也抬起脚步走到了人群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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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人群正中站着一个锦衣玉带的高挑男子，男子身旁是两名凶神恶煞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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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男子神态嚣张，正坏笑地瞧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壮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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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一边用袖口擦着锦衣男子的靴面，一边不住地磕头道歉。壮汉身边还有一人，头带黑纱覆面的斗笠，蹲在一旁想要将壮汉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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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伸出粗壮的手臂用力地推开那人，又忙着讨好求饶，“大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这就给您把鞋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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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男子哼笑一声，一脚就踹上壮汉肩头，嫌恶道：“一身的臭鱼腥给爷擦鞋底都不配，爷这鞋是福记的青绒靴，二十两银子一只脚，陪得起你就拿现银，陪不起就让这踩坏了爷鞋子的人跟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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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赶紧从地上爬了过来，磕头道：“我弟弟身体不好，人也笨，冲撞了您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看管住，求大爷您饶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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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拉过了身旁的人，让他一齐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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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男子视线在那黑纱斗笠上转了转，道：“夜里还藏头遮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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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深深埋着头，道：“我弟弟长得丑怕吓着路人，平日里不常出门，这是快年关了才夜里带他出来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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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男子忽然起了兴致，朝奴仆一个眼神示意，那下人两步上前，一把扯起壮汉的弟弟拖到了男子面前，大手一挥便掀翻了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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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同时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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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男子瞧着那人，看了会，慢悠悠度步到一脸忧心忡忡的壮汉身前，抬起靴子踩上了壮汉的手背，冷笑道：“你当爷是三岁的娃？你这粗鄙渔夫能有这样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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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忍痛，嗫嚅道：“他……是我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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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奴仆牢牢钳着手臂的人开始挣扎，发出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嘶哑干裂，“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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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男子轻佻一笑，注意力又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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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挤入人群的最前方，静静注视着那人。他未料想过，有一日能看到如此慌乱无助又愤怒的眼神，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师九如，可这个人就是他没日没夜在找的师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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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白玉般的脸庞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从额角几乎延伸至下巴，或许是痂刚脱落的缘故，那条伤痕呈现出诡异的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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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男子正捏着师九如的下巴，一脸恶质的调笑，“你若肯乖乖随我回府，天天给我擦鞋，我就不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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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向盛行南风，尤其富家子弟间更是将此事当作互相攀比与玩乐的兴味。壮汉原本伏低哀讨，一听男子的话顿时眼冒怒火，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你们这些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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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虽力大结实，可男子所带的奴仆却是练家子，不用主人吩咐，其中一人上前三两下便将壮汉打趴，正要继续挥拳时却突然一声哀号，双膝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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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又是几声嚎叫，抓着师九如的奴仆和锦衣男子皆抱臂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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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拇指微曲，重新扣回了稍稍离鞘的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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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男子视线扫过周围，疼得龇牙咧嘴，怒声道：“爷是本镇首富张员外的公子！哪个不要命的敢动爷！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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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忽然全数向后退去，策马天下也顺着人群退到了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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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着鼻尖小声道：“如今的恶霸连男人都抢，以后谁家的俏公子还敢让出门，真是世风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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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大娘一听这话，也开始小声嘀咕，“谁说不是，要都这样的，我还真不敢让我那大孙子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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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安静的人群从角落开始，渐渐地犹如煮开的沸水般，质疑，不满甚至愤怒的情绪越渐扩大。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是一方恶霸若引起民愤也难免心中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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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公子先丢势后丢人，自己和两个奴仆都挂了彩，却连是谁动手都未看清，又被周围逼近的人群起攻之，哪还有胆有脸停留片刻，一行三人立刻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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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那仗财恶势的人狼狈离去，不禁大呼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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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如忙上前扶起壮汉，壮汉安抚似的对他低语着什么，随后两人又向周围人群连连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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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围观的人散去后，壮汉拾起斗笠，拍了拍灰尘，重新戴在了师九如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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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方才之事，壮汉似仍心有不安，便牵了师九如的手，让他紧紧跟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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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自西向东走去，对面是一个同样头戴斗笠遮住眉眼的白衣人自东向西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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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的瞬间，白衣人极轻的声音道：“师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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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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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两人走远了些，策马天下才转头跟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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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住得并不远，就在小镇东侧的一个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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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间略显简陋的瓦房，用树枝围起的院子中挂着鱼网和晾晒鱼干的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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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小渔村，虽不明亮却足够点燃一室温暖的油灯，远远传来的江水拍岸的声音。没有江湖的血腥，争斗，利欲，像是处世外桃源，只需每日听着这水声入眠，再于同样的声音中悠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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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里的灯火暗下时，月色更显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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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天下站在不远处，呼出的气在冬夜中带着白茫茫的雾色，站得太久让双腿有些麻木，他干脆靠坐在树下，也不嫌这地是比空气还要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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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三十个日夜，今夜他似乎终于能有一个短暂而安心的休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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