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0 雅少受向中短篇合集，all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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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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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20-03-10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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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许是在夜里被折腾得狠了，或是伏在桌子上睡的时间长了。
第二日，银戎便觉得昏昏沉沉的，连手指都不想动。
这种情况也算常见，照顾他的人自然有应对的方法。
不过，在意识到药是赤麟端过来后，银戎便拒绝咽下这药。
银戎潜意识里觉得这药会有毒。

在赤麟亲自喂他的时候，他便偏过头去，咬紧牙关。
不过，在隐隐约约清醒点的时候，银戎想起来自己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赤麟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于是，他便艰难地将药咽下。

银戎不知道这随便一场小病，能耗他多久。
他并不是很想喝药。
自幼他被娇惯，对这苦涩的药汁一直都带着排斥的态度。

若是星痕在，估计会谴责地看着银戎，直到银戎良心不安，很不情愿地将这药汁喝完。
而若是白帝，白帝动作应该会干脆。
见银戎不肯喝药，他便会夺过碗，说既然如此，那我替你喝吧。
但这怎么是能乱喝的——白帝这么做也算有效。

而赤麟，
如果放在年少，银戎什么都不怕的年龄，他倒是不在意这药汁是否有毒。
或者说，在赤麟喂他的时候，少年巴不得盼着这药有毒
——这样，赤麟的状态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那时，银戎总是想要把赤麟扯下水来。

实际上，这种想法在这时出现应该才是最合适的。
毕竟，银戎自己这半条命，怕是比不上赤麟这完整的命。
这样的买卖，却是最划算。

但银戎已经没有那个意气劲了。
曾经他想保这个，想保那个。
他想要将所有顾全。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做到了。
但这些经历，他不想再遭受一遍。

毕竟，太过心烦。

此时，银戎便想着先将自己保全。
他将药咽了下去。

二十

服完药，银戎又睡了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很多。
此时，他意识到自己脚腕被锁链锁了起来。
这应该是之前的话得罪到了赤麟。
银戎想。
但具体是哪一句，他又想不起来。
毕竟，在曾经，他习惯了将每句话都带上了嘲讽。
这个习惯，或许被带到了现在。

银戎试着动了下腿，酸软的疼痛随着锁链的声音一起传来。
他看着坐在床边无聊地看书的赤麟，赤麟应该也留意到了他的目光，便挑了挑眉，看了过来。

“不喜欢二哥的礼物？”
赤麟轻笑，
“这是二哥特意托人给你带来的，应该还算合适。”

赤麟看向了那被银链紧紧缠绕的脚腕。
银戎的肌肤被磨得发红。

“毕竟，你的身体遭不住你再跑出去了。”
想着等会将链子调得松一些，赤麟淡淡地说，
“小银戎，你从来都没有让我放心过。”

此话做不得假。
只要是嘲讽相关，便带着几分真情实感。
无论是银戎的出现，还是此刻，无论哪一个阶段，都让赤麟觉得闹心。
虽然，在曾经，银戎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管原因为何，心烦意乱。

将目光从脚腕上挪开，银戎抬眼看着他。
那金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戏谑的神色。
仿佛是真的一样。

于是，银戎也笑了起来。

银戎也没有惊怒——他很少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或许是在病后便一直被惯着，性子也被养得恶劣，见不得别人明面上忤逆他，拒绝他。

所以，随意地从床头上取出来刀，银戎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脚腕。
在赤麟扭住他的手腕时，银戎还在笑着。
他说，“那银戎就让二哥放心一次。”

轻易地将刀从他手中夺过来，赤麟哂笑道，
“我应该将你的手腕也锁住的。”

知道银戎要是真出了什么好歹，自己肯定少不了责罚。
于是，赤麟把这链子解下，但他觉得扔了也可惜，便说，
下次试一下？

银戎也没有拒绝。
曾经年少时玩过的花样，此时也不觉得新奇。
“好啊。”
他仅是抬了抬眼，淡淡地说，
“改天。”

二十一

边疆那里没什么大事。
赤麟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
在哪次和银戎讨论完朝政——因为没有利益冲突，他们也没有争执起来。
自从银戎交了兵符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了。
在彼此专管的领域里，大多数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
反正也不打算听。

在他们讨论完后的那个时间，便成了银戎口中所说的“改天”。

这个时候，那场小病已经好了。
好得不算慢
——看来平日里，银戎一病能病那么久，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不想喝药。

在解了衣衫落下床帐时，那锁链便起了作用。
叮叮当当的，在昏暗里合着水声作响。

银戎的肌肤比常人的偏凉。
他觉得赤麟的手指很烫，但在锁链的作用下却也避不开。
在被情////欲吞没时，他意识到赤麟在摩挲着自己的小腹。
动作是最苛刻却荒诞的温柔。
看不到那双金红色眼眸里的晦涩，银戎也不明白原因。
他只觉得，在锁链下，这层温柔莫名其妙。

银戎想，认识这么多年，他应该算是理解赤麟的。
不择手段啊，狠戾果断啊，什么见不得人的处理方式啊。
这些他都见过。
在他作为旁观者的时候，他或许还评判过指责过。
但这用在自己身上后，他却懒得去指责。
他也没那个心力了。
因为事情已经没办法挽回，兵符从他的手上脱落，他的军旗被换上其他的颜色，他的兵马听从别人的调令。

他再说什么，又有什么用
——换来那敷衍的不存在的道歉，
讲一个笑话，你说，他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而又有部分，确实是银戎自己求来的。
他就该担得起后果。

更何况，
他曾经把能说的话全都说过劝过，到头来也是无济于事。
他说赤麟会被反噬，但自己最先被轻狂吞噬。

所以，银戎又觉得，自己未必认识过赤麟。
虽然看赤麟之前的神色，银戎想，
赤麟未必也想认识他，未必也认识过他。

他不明白赤麟这动作怪异温柔的含义。
他觉得烦，但觉得说出来未免太没有形式上的情面。

银戎仅仅是想，这事情总结起来，不过是，
他和赤麟，本质并不熟。

在将箭尾折断的时候，银戎便知道，

他们从不是一路的人。
他们未曾相认。

二十二

银戎伏在赤麟的肩上，断断续续地喘息着。
赤麟轻抚着他的背，仿佛是在安慰。
但向下摩挲的手指却带着情欲的意味。

前面应该提过，银戎自从落下了病根后，身体便一直不好。
在脱下盔甲，放下他的兵马，告别他的边疆后，他便瘦了很多。
骨头硌得人手疼。

所以，赤麟就想着，下次应该再让人挑补品送过来。
目前，以他的地位，弄这些东西轻而易举。
——这次倒没有毒。

银戎应该不会单独将这些东西扔出去。
原因便是在前面提过很多遍的。
银戎懒得去这么做。

在发现那把胡琴有毒时，银戎也只是随意地挥手，让人将那把琴砸了，烧了。
他已经惫于亲自动手。

早知道，这人会这么草率地处理，当时的花纹就不该让人准备得那么精细。

在收到这孩子的玉佩后，赤麟便亲自准备了这个胡琴作为回礼。
对银戎一向不耐，但那时他却用诡异的耐心，将琴弦涂上他特意准备好的毒药。
他想到这胡琴将来的主人。
好看的聪慧的骄傲的，天真的可笑的愚昧的，自以为是的，三殿下啊。

看着胡琴，赤麟等着上面的毒药变干。
他也等着这毒药发作的那一天——谁都不会发现这毒药的存在。
银戎的身体会逐渐衰弱下去。
谁都不会发现原因。

心里没有什么留恋，赤麟淡淡地想，
这是你亲自送过来的。

既然送过来，那就没必要浪费。
过来试探的，就该有被利用的觉悟。

道理摆在这里。
赤麟相信，银戎总会明白。

二十三

银戎果然明白这一点。

在这事情终于被告发时，在知道银戎的选择后，赤麟讥嘲地笑了起来。
他说，这是你自找的。

银戎没有反驳。
他淡淡地说，是。

他们擦肩而过。
而他们的所有，归结起来，却也仅是，这一个擦肩。

在中箭后，昏迷醒来，在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后，银戎发现赤麟来看他。
这个时候，银戎已经将那箭尾毁去——这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打算保下星痕，然后余下的全都作罢。

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后，银戎的态度很平淡。
他平静地说，那等到明日，我便把兵符交上去。
他说，这兵符确实在我这里，呆得太久了。

没有回避的心思，银戎看着窗外。
他眼中是翠色的沉静。
沉静到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外面的积雪还没化开。
爆竹的碎屑在上面显得格外刺眼。
他轻描淡写地说，二哥，你知道我跪在那里，是在想什么吗。

银戎第一次谈到了那个时刻。
那个时候，雪确实很凉。
但银戎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只是想，

这雪这么厚，来年一定有个，很好很好的春天。

银戎说着这件事。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
他说，就这样吧。

但有些东西，不会单方面地开始，也不会单方面地结束。
前面说过，银戎的态度从来都不算什么。

在银戎接手处理粮草后，赤麟守一方疆土，没少和银戎打交道。
不论恩怨，银戎没有短过对他那里的供给。
用以往的威名镇着后方，银戎将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
意气风发已经不在，但沉稳从来都没有失去。
他还是会游刃有余。
他总是能很快地适应现状。

在曾经，赤麟还是欣赏过这一点的。
他有时候过来，还是会和银戎做。
被压在床上，银戎也没拒绝。

不过，在哪次，他突然咳了血。
将他唇角的血迹擦去，赤麟探了探他的鼻息。
赤麟说，
你身体不舒服，可以拒绝的。
他说，
小银戎，别总弄得，好像是我强迫你一样。

银戎神色苍白，但他还是笑了起来。
他淡淡地说，二哥，我还以为，你喜欢这样呢。

二十四

那次算是，第二次。
赤麟第二次在床榻上看见了不算少的鲜血。

至于第一次。
赤麟的目光晦涩。
前面或许有过提及。

这场情事结束的时候，银戎恹恹地垂着眼睫，手指都不想动。
将锁链解下，赤麟便将他抱在怀里，听着他的呼吸。

银戎确实是瘦得硌得慌——应该找人监督他吃饭了。
那些补品珍贵，银戎不该浪费的。

虽然银戎并不是很把他的好心当回事。

赤麟摩挲着曾经那道箭伤存在的地方。

他当时并没有预料到，银戎会毫不犹豫地将箭尾折断
——所以，哪怕是被送回来，也很难救治。
毒素扩散，牵发到了之前积攒的那些慢性毒素。

他没有想过会这么严重——或者，早知道会这么严重，他就该将毒药准备得再烈些。
烈到，中箭时便是无可挽救的死亡。

但银戎确实还是在艰难地活着。

和曾经开始那个神使鬼差的亲吻一样，莫名其妙的，赤麟将解药喂给了他。
纵然银戎还是不肯松开手，松开那紧紧攥着的箭的尾翼。

赤麟获得了一半的兵权——虽然在那之前，赤麟并没有预料到会得到这么多。
他想自己应该高兴的。
他确实也很高兴。

不过，赤麟想，如果自己能找到是谁告的密，那自己会更高兴的。
那段关系，他们二人都没急着当真，但旁边所有的人却对此相信。
但赤麟没找到是谁告的密——实际上，就算是他被处罚了，他也有千万种手段让告密者不好过。
毕竟，当时的哪几个大家族里的人，和他有交情，或者是有政事上的来往。
他若是不在了。
少了自己这么好用的合作伙伴，那些家族难免会将不择手段地找到那个告密者，将损失与怒火放在那个告密者身上。

但赤麟并没有找到。
仿佛也知道得罪赤麟的结果，那人的所有痕迹都没有找到。
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还真是，可惜。

所以，赤麟也没给银戎解释，说不是自己告的密
——没必要。
他是最大得利者。

银戎未必会信他，他也懒得让银戎信他。

因为在这个秘密被传开后，赤麟见无法挽回，便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这件事。
将这消息和银戎那个藏着的秘密一起传出。
然后，便是满城风雨。

人生来就会利己。

是银戎先过来招惹。
是银戎自己选的跪下。
是银戎说的无关。

那么，他这个无关的当事人，便借这件事，谋取利益。

于是，在最后，这高高在上的三殿下失去了他可以依赖的权势。
而自己在这孩子手上，得到了那半块兵符。
自己得到了曾经不属于自己的权势。

自己是最大获利者。
确实有资格高兴。

哈。

银戎的呼吸微弱却绵长。
赤麟含住他的耳垂，声音是带着情欲的沙哑。
“等会我让人将茶煮上，将屋子弄得暖一些。”
“醒来后，下上一两局？”

银戎倦乏地说好。
他说，
这次，二哥就别把棋盘给毁了。

拂开那散到银戎脸上的金发，赤麟笑了起来。
他说，好。

见银戎睡着后，赤麟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看着银戎，金红眼眸里有太多他自己未必会信的情绪。

晦涩难懂。

带茧子的指腹，正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银戎的小腹。
等到赤麟意识过来后，银戎的肌肤已经被擦红。
但赤麟并没有收手。

他淡淡地想，明天的天气应该不错。
他想，银戎确实需要，好好地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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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0-03-10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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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白帝也用过这锁链。
银戎忘了将它扔了或是放起来。
然后，让白帝在床头上翻到了。

在意识到这锁链的用途，白帝的神色瞬间变了。
银戎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跟受了很大刺激，变脸变得很快。
在手腕被缠住锁起来的时候，银戎还没办法将这，与之前还与自己软软地撒娇的少年联系起来。
在锁链的作用下，白帝很轻易地分开他的腿。

在进入的时候，白帝紧紧地抱着银戎。
曾经金发的孩子，在此刻的声音却带了藏不住的戾气。

白帝凑在他耳边，反复地问，
他就是这样上你的吗。
他们就是这样上你的吗。

银戎没有回答。
银戎想要安抚他。

但奈何手腕被锁着，动弹不得。
而银戎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还没溢出，便成了破碎的喘息。
白帝的动作暴躁，带着不知原因是什么的阴郁。

银戎平日里经不起这种折腾，此时自然觉得难受。
他心中可能会有些想指责的意思。
但在这情欲灭顶的窒息中，银戎看见白帝的脸。
白帝的眼睛红透了。
白帝的神色像是受伤的小兽，躁郁不安地呜咽着。

银戎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湿润，知道这孩子应该是哭了。
愤怒的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得不到回答，便以眼泪的形式落下。

银戎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想说什么，却被白帝以为是辩解或敷衍，便粗暴地堵住。
最后，银戎只能放弃这个做法。
在这疼痛里，他无奈地想，自己仅是想要安慰下这个不安的孩子。

他想，白帝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莫名其妙地落泪。

二十六

在很小的时候，白帝被人弄丢了。
这一丢，是两年。
在找到他的时候，银戎记忆里那个走路走不稳，伸手耍赖要他抱的金发小孩，已经长高了很多。

白帝是被哪位疯掉的宫妃带出去的。
后来那宫妃在外面没活很久。
懵懵懂懂的白帝便混杂在流浪的孩子里面，一起去讨生活。
身份再尊贵不过的皇子，却为了活命，乞讨，偷窃。

但白帝就在这京城里。
银戎可能碰见过他，但因为匆忙或是其他，或是没想到自己兄弟会被这么对待，银戎没有认出来。
等到银戎找到他，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外面的雪很厚，是银戎眼里的，将要迎来的很好的，春天。
但这突然的一场大雪，对这没有固定住所的白帝而言，却是一场灾难。

那一日，什么都还没有清楚地明白，最先明白痛的孩子，赤着脚走在冰凉的雪地上。
白帝在路上想着该怎么熬过这个夜晚的时候，他看见了这锦衣华服的金发少年。
白帝认识这名少年。
他看向了银戎腰间的玉佩——他想着，如果自己将它偷了，那自己就可以买一双鞋。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白帝没有动手。
他呆呆地看着这金发的少年，他想这人真好看——只要这人多对自己笑一下，自己记住这人笑的模样，夜晚或许就没有那么冷了。
但这往日里会对他微笑的，漂亮的大哥哥，在这个时候却步履匆匆，没有看白帝一眼。

白帝觉得失望。
他又冷了起来。

他懊恼地想，早知道就将那块玉佩偷过来了
——但这位哥哥平日里又好看又温柔，让他下不去手。

不过，这不属于自己的好看与温柔，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帝心里很难受。
他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白帝不敢太难过。
因为他还要度过这个冬天。

二十七

生活还是要继续。
白帝便又开始选其他的目标。

但在这快要过年的时候，人都将自己的东西看得紧紧的，让他难以下手。
看着他们脸上的喜悦，白帝心情难过。

他酸溜溜地想，
为什么要过年呢——这冬天对他从来都没有意义可言。
所以，就不该存在。

雪地里的爆竹碎屑，红色的，灼得人很烦躁。

白帝沮丧地回到了可以避风的桥洞。

饥肠辘辘，瑟瑟发抖。
金发的孩子又冷又饿。
他实际上很怕黑，但这是他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可以避风的地方。

白帝努力地打起精神，想着在这里度过夜晚，明天一早再去找目标。
但明天若是还找不到呢。

白帝并不敢细想。

但回到他居住的地方，他发现，他的住处被其他孩子所霸占。
若是抢起来，白帝毫无优势可言。
——曾经白帝试过，吃过亏，最后却也练出来一个被人抓不住的身手。

白帝没有去夺回自己住的那个地方——实际上，那个位置也是他从别人那里抢回来的。
白帝知道这也算正常，但他难以控制心中的更深的失望。

出了桥洞，白帝想着，该去哪里打发这个冬天的夜晚。

就在这个时候，白帝看见那个漂亮的哥哥向自己这里走来。
他走得依旧很快。
步履匆匆，像是在找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事物一样。

白帝想，这人应该还是不会对自己微笑。

于是，在这个情景里，白帝并不打算错过那块玉佩。
——他觉得这就是机会。
上天不忍心让他流浪街头，在冬夜里被寒冷毁去。
上天要将他所失去的东西全都还给他。

所以，白帝准备等到和这大哥哥擦肩的时候，将玉扯下来。

但他们并没有擦肩。

因为，在白帝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伸手的时候，少年却弯下来腰。
他一直有洁癖，但此时却什么都不介意。
白帝哆嗦着以为这漂亮的大哥哥发现自己想摘他的玉佩，想动手，便下意识地护住头。
这少年却慢慢地擦去白帝脸上用来伪装的污泥。
这的手指很软，很香。
白帝想。

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白帝惶惶不安地看着少年。
在看清白帝的脸后，银戎直接紧紧地抱住了这衣衫褴褛的金发孩子。

他们的金发混在一起。
在灯火下也很难分清是谁。

“白帝，”
银戎的声音发颤。
他说，
“是三哥的错，三哥不该没认出来你。”
他说，
“三哥来晚了。”

银戎没想到，自己一直寻找的兄弟，就在京城。
因为白帝怕被人抓住，便作了伪装。
银戎没有认出来，自己常常看见的这个流浪的孩子，居然会是在曾在他膝盖上撒娇的孩子。
曾经他觉得这孩子莫名眼熟，便在看见这孩子的时候，多给了些碎银。

但这是他的兄弟。
他最亲密的同父同母的兄弟。

就在京城。
就在他身边。
整整两年。

他今天才调查到白帝的下落。

白帝听着银戎解释。
在开始，他怕自己的衣服将这人的华服沾脏，但在被这漂亮的大哥哥抱怀里的时候，他便没了这个顾虑。
他想大哥哥身上可真香啊。
他想，这大哥哥的怀里可真暖和
——他害怕这大哥哥松手，不然，他会觉得更冷。

留意到白帝的神色，银戎没有松手。
他说，白帝，三哥带你回去。

可能是这人的声音太温柔，白帝突然心中生了莫名的，在他不记事前就被宠坏的委屈。
想起这人今天见自己的时候走得那么匆忙，都没看自己一眼，
金发孩子便说，不。
但这话他一说就后悔了，他怕这大哥哥发现自己脾气不好，就不肯抱着自己了。
但他显然多虑了。

“那白帝，你要怎么，才肯和我回去。”

白帝便眨了眨眼睛。
他试探着开口。
他说，
“那你对我笑一下呢。”

忍住心里为自己兄弟的难过，银戎看着白帝，便笑了起来。
这和平日里他看见那个流浪孩子的微笑从不一样。
这个笑纯粹得，没人怀疑他的温柔。

“白帝，跟我回去。”
银戎柔声说，
“你想要什么，我全都会给你。”

白帝抱住了他的脖颈。
之前忍着的眼泪，在此刻，便全落了下来，
将银戎的衣服都打湿了。

金发的孩子说，
“好。”

白帝想，这可真好啊。

二十八

白帝在回宫后，依旧喜欢落泪。
这也不奇怪，之前积攒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但很多时候，他的眼泪都很突然。

比如，躺在银戎膝上，玩着银戎的手指的时候，金发的孩子的眼睛便湿漉漉的。
很是可怜。

银戎不知道原因，见白帝没有说的意思，他便轻拍着白帝的肩，温声安抚着他。

白帝怕黑，怕冷，怕一个人。
白帝最害怕被抛弃。
这让银戎又心疼又自责——他想，他应该早些将他的兄弟找回来的。

因为之前的事情，白帝经常做噩梦。
银戎做事一向温柔周到，在发现这件事后，干脆搬到了白帝的殿里，照顾这个走丢的兄弟。
用温水打湿帕子，银戎将白帝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然后将白帝抱怀里，银戎哄着他睡觉。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很温柔。
在这片刻里，仿佛便是永远。

银戎的怀抱很温暖。
攥着银戎的手指，白帝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白帝见他对自己笑着，对自己说，我什么都会给你。

白帝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白帝想，这可真好啊。
他想，他不需要再流离失所。
他能抓住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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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0-03-10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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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白帝还有很多落泪的时候。
无论原因，银戎只需要轻拍着这孩子的背，告诉他，

自己会陪着他，自己不会抛弃他，自己永远会爱他。

这就够了。
白帝一直没有安全感。
在极度焦躁的时候，他会以伤害自己或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证明什么的存在。

但银戎曾经以为，自己能给白帝安全感
——但后来，他才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却也是刺激白帝的一个重要因素。

但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在过往里的当事人，从不知情。

而在哪个春日里，阳光正好。
看了看金发孩子期待的目光，银戎便辞了踏青的邀请。
他陪着白帝在院子里荡秋千。
在孩童的笑声里，少年的想法还带着点天真。

前面应该交代过，他对白帝一直抱有歉意。
毕竟，是他主动接下找到白帝的任务。
但在街上，他们多次擦肩，却不相识。

从而让懵懂的，该被所有人都宠着的孩子，流浪了两年。

那个时候，银戎想，
不管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在这孩子伤害自己后，他也要将这孩子拥入怀中。

而现在，那个小小的孩子，现在已经比他还高了。

银戎费力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

锁链勒得他呼吸急促，连视线都模糊。

白帝红着眼，说了一堆混乱的像是梦呓一般的喃喃。
他说，三哥。
他说，哥哥。
他说，银戎啊，银戎。

他还说了很多，比如喜欢啊，爱啊，这些很缥缈很不合实际的事情。

银戎听不出来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白帝在焦躁不安的时候，动作总是不知轻重。

听着锁链发出的声响，银戎断断续续地呼吸着。
在感觉到喉嗓间传来的腥甜，银戎便抿住了唇，毫不犹豫地咽下了血沫。

应该是白帝自小就依赖他，银戎就习惯地保护这个孩子。

哪怕是在此刻。
银戎怕吓住他。

自己和白帝是怎么到了这一步，在这被情欲和痛苦中，银戎也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哪个时候，白帝含含糊糊地说想要。

那就要吧。

银戎也不在乎这回事了。
他想，自己又不是给不起。

更何况，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三十

银戎再醒来的时候，闻到了药汁的苦涩。

这浑噩的负面情绪退下的时候，白帝便清醒过来。
看着昏睡的银戎，他记起了之前的事情。

匆忙解开那还缠得紧紧的锁链，他整个人都打着哆嗦。

喘着气，白帝颤着手去探银戎的呼吸
指腹擦去银戎唇角的血迹，他乞求地说，三哥——银戎？

在感受到银戎的呼吸时，之前随时要崩溃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

亲了亲那秀美却苍白的脸，白帝去给他煎药。

如同当时银戎给他求药一样，在银戎病后，白帝便找了一堆药方过来，小心翼翼地给银戎试。
白帝想，银戎的身体总是会养好的——就像自己的身体那样。

这个念头，已经快成了白帝的执念。

这药需要的时间不短。
每次过来，白帝总是要坚持自己煎药。

比起曾经，他的性格在岁月的打磨里，已经变得沉稳了很多。

但有些地方，还是碰不得。

等到将药端回来的时候，白帝看见那双翠色的眼睛。

银戎的神色苍白且疲倦。
看起来是可以被轻易毁去的脆弱。

在见到银戎醒来后，白帝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想开口说些什么，道歉。
但这话语却被情绪梗在了声嗓。

“三哥，”

将药在桌边放下，白帝握住那还冰凉的手。
将他的手放在脸上，贴着他的手心，白帝喃喃地说，
“下次不这样了。”
他语气里像是带着抱怨的撒娇。
“你不许怕我。”

白帝说，
“你要是真不高兴了——你可以打我。”
仿佛还是那个无赖的孩子那样，他说，
“你不许不喜欢我。”

银戎抬眼看着白帝。
“白帝，你知道，在被锁链困住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他的语气平静。

银戎的手腕上还留着鲜艳的红痕。
他抬起了手。

白帝的神色让银戎觉得有些熟悉。
就像在找到白帝的那个时候，年幼的孩子不安地捂着头，小心地看着他。
期待自己的亲近，却又害怕自己的伤害。

“我只是想，”
银戎叹了口气。
“抱抱你。”

和那次一样，银戎抱住了白帝。
白帝将头放在他的颈窝处，是想要撒娇的模样，但泪却又落了下来。

“好孩子。”
抚着白帝那金色的头发，银戎慢慢地说。
“我没事。”

银戎听见白帝的声音。
白帝说，哥哥。

三十一

白帝喜欢喊银戎哥哥。

虽然银戎确实是白帝的兄长，但白帝的兄长却不止他一个。
所以，在开始，银戎觉得有些奇怪，但后来见纠正不过来，便由着他称呼。
白帝便咬着银戎给他的蜜饯，心满意足地接着玩银戎的手指。

这或许是白帝曾经一个小小的执念。

白帝在流浪的时候，看见这个温柔漂亮的少年很多次。
少年注意到自己看他，便温柔地会驻足对自己笑，会给自己银钱。

这个少年也是一位兄长。
白帝知道这一点。

在哪次灯会上，隔着老远，他就看见，
这少年，牵着他的兄弟，在这长街上闲逛。
这位漂亮温柔的大哥哥，一边给他的兄弟挑选花灯，一边笑着和他的兄弟说话。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幕让白帝心中发酸。
白帝想，我要是也有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他会牵着自己，会带自己出去玩，会在自己不想走路的时候，背起自己。

所以，吞下蜜饯，白帝抱着银戎的腰。
他黏糊糊地说，哥哥。

银戎说过会保护他，会爱他。

但如今。
如今啊。

那温柔漂亮的大哥哥，最终还是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无所不能。

三十二

银戎交了兵符的那一天，白帝在场。

银戎的病还没有好，披着厚厚的衣氅，苍白着脸。
他的眼睫垂下了抹不去的影。
在他走入殿内的时候，之前议论的窃窃私语，在此刻全都安静了下来。

银戎平淡地将兵符交了上去。
他的神情没有什么波动。
好像在过一段时间，他仍然是那个意气潇洒，运筹帷幄的统帅。
可惜，所有人都知道，这三殿下的状况。

但他依旧，不卑不亢。

他带兵的时间从不算短。
如今也是时候结束了。

这兵符上或许还曾沾染过他的体温。
但在此刻，银戎的手指冰凉，压根就留不下任何的念想。

白帝死死地看着他。
白帝突然想起，银戎曾说，等到父皇准许自己带兵后，他将自己亲自带到沙场。

“我看着你，这样也放心。”
当时银戎正在擦刀，听到自己兄弟的抱怨，便这么笑道。
“毕竟，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我也不放心。”

可现在。

等到白帝去找银戎的时候，银戎正在擦他的甲胄。
这在沙场上浴血多年的甲胄，仅在银戎昏迷的这几天，便落上了灰。
银戎觉得可惜，更何况在此时他也没什么事，便慢慢地擦着。

白帝看到这一幕。
和往日不一样，银戎并没有意识到白帝的到来。
银戎的神情专注温柔，让白帝鼻头发酸。

白帝发现，之前在自己面前无所不能，会保护自己的兄长，比自己还低一些。
自己可以轻易地拥他入怀。

银戎的脸上是病态的苍白。
是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美。

看着银戎，白帝想要抱住他。
紧紧的牢牢的，一刻都不由分离的。
这个念头并不突然，它存在于此刻，未来，还有，很久以前。

他也照做了。

银戎也没有这么拒绝，他仅是说，让我将甲胄放起来。
事已至此，总有些东西要束之高阁。

银戎的手指没有那么温热，但依旧柔软。
和他的肌肤一样。

没关系。
听着银戎的喘息，
白帝想，自己可以将这个人暖得热起来。
他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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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0-03-10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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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白帝带兵后，常和银戎讨论战况。
银戎早知道白帝不是孩子了，但话里还总是带了点习惯。
这样正常，多少年的习惯了，哪有这么容易改。
这一点让白帝有些不满，将银戎压在床上时，啃着他的锁骨，含糊不清地说这事。
银戎被他压得疼，想推开他，却被他不满地黏上来。
揉着他那软软的金发，银戎听着白帝黏糊糊的撒娇，小声地喊哥哥。
银戎哭笑不得，想着在这个时候，你不也把自己当作孩子撒娇吗。
但白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不过，白帝确实是长大了。
他也不会一直听银戎的话
——虽然这话说得，好像白帝的性格很乖巧一样。

白帝带兵，方法吊诡，或者说，天马行空。
银戎纵然是用惯了奇兵，却也摸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早有安排，还是有一出算一出的，突发奇想的安排。
他自己掌兵时从容不迫，却常为白帝担忧。
他想说白帝几句，但白帝躺在他膝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这到让银戎没什么脾气。
毕竟，银戎也确实不好说白帝
——白帝赢得漂亮，让他无从指责。

有些在旁人眼里简直是在胡闹的行为，却在阴差阳错下，成为最好的安排。
不愧是圣将，运气真好。

对这种行为，银戎也不打算说什么了。
他想着无论白帝在前面做什么，只要自己能稳住对他那里的粮草供应，与朝堂周旋，保证后方稳定。
白帝就算做错什么，也总能拖到援军过来。

银戎相信，白帝做错什么，他总能处理过来。

但这安慰，并没有起到银戎想要的安抚效果。
白帝正在给银戎的手腕涂药，听到他这么说话，动作慢了下来。

白帝抓住银戎的手，死死地握住。
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浮木那样。

“三哥。”
没对这句话发表意见，白帝只是直直地看着银戎。
他嘶声问，
“你爱我吗。”

三十三

“爱。”
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银戎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很温柔，却也平淡。
“好孩子，你不用怀疑这一点的。”

“我不是说这种爱！”
将银戎的手攥得更紧些，白帝大声问，
他的情绪炽热得能将所有东西都燃烧殆尽。
灼得人眼疼。

但银戎依旧温柔地看着他。
银戎从来都不在意来自这孩子的伤害。

实际上，在现在，那种爱啊，恨啊，纠缠到不死不休啊，
这种波折太大的情绪对银戎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太过缥缈。

银戎从来都没有信过，也没有在意过这种情绪的存在。

有那个时间，他倒不如避开侍女，去喝些最清浅的桂花酒，随便在哪里自在。

银戎淡淡地将这些说了。
他知道白帝一直怕失去，一旦抓住什么就不想放开。
但这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会一直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抬眼看着白帝，银戎温声说，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抛弃你。”

白帝的神色不算好看。
从刚才问这个问题前，他就是这个脸色。
阴郁的压抑着将要疯狂的情绪。

他冷笑一声，说，
“无论我做什么，哥哥，你都会爱我吗。”

“是的。”
银戎温柔地看着他。
“好孩子，我保证”

白帝的笑意更大了。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欢喜可言。

这一次，他并不打算信银戎的话。
因为，

白帝突然想起银戎在雪地里跪下的那一天。
银戎推开他的手，淡淡地说，这与你无关。

但这怎么与他无关？
和银戎有关的所有的事情，在最后，一定都要与自己相关！

在情绪的刺激下，白帝嘶声笑道，
“那么，如果，我就是那个，”

我就是那个告密者，哥哥，你还会爱我吗？

三十四

是白帝告的密。
他撞见了那一幕。

那个时候，龙皇终于同意白帝带兵。
白帝正满心欢喜地打算给银戎一个欣喜。

但他却看见了两个人亲吻的画面。
在自己面前温柔矜贵的兄长，说不会抛弃自己的漂亮的哥哥，却笑着搂住了别人的脖颈。

心中的欢喜与期待，随着鲜血在此刻全部冻结。

白帝回不过神来。
他死死地看着曾把他抱怀里的兄长，他疯了一样在心里念着这人的名字。
银戎。

白帝想冲过去，将银戎拉过来
——白帝想，这是他的。
这只能是他的

白帝的眼睛发红。
他的手指掐到肉里，血将他的手打湿。
湿漉漉的，像是眼泪一样。
不过，这是甜的。
像是银戎曾经给他的蜜饯，酸酸甜甜。

但白帝并没有。
白帝死死地看着，然后在他们可能发现自己前，离开。

疯到了极致，便是最荒诞的冷静。

白帝并不想让银戎疏远自己。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让银戎离开自己的视线。

所以，他便想了一个，自以为很完美的计划。

白帝知道，银戎受宠。
他想，这事若是被传出去——龙皇肯定会处罚赤麟。
赤麟被发配到边境，银戎就不会和他有牵扯。

白帝这么想着，他将这事告了上去。

但他没有想到，银戎居然，
居然！

看见跪在雪地里的银戎，
白帝气得要疯。

或者说，他早就疯了。

他想，赤麟算什么人，居然能让银戎替他跪下？
他想，三哥，你居然会跪下，因为一个压根就不该重要的人？
他想，银戎，你居然跪下，你怎么能跪下！

白帝要拉银戎起来。
但银戎却不领他的好意。
银戎说，回去吧。

回去——你不跟我回去吗？

白帝想陪银戎一起跪着。

看，那个人不陪你，我陪着你。
我最爱你，哥哥，你早该知道这一点。

我爱你。
我最爱你啊！

但银戎却垂着眼，淡淡地说，
“白帝，回去吧。”
他的语气第一次带着能将人伤透的疏离。
他说，
“这与你无关。”

无关？
这怎么与我无关！

但白帝没说出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
他甩开银戎的手。
他大笑着离开。

在激动的情绪里，白帝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想，哥哥，你就在雪地里跪着吧。
——这是你咎由自取。

这全是你自找的啊，银戎！

三十五

白帝从来都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他并没有打算伤害银戎。

哪怕是在他气疯的时候，也仅仅是想，银戎跪一会儿，就会冷静下来。
等到银戎冷静下来，就会知道谁不会背叛他，不会离开他。
银戎就会知道，谁才会真正爱他。

银戎出征的时候，白帝在身后看着他。

白帝想，如果自己也带了兵，银戎一定会带自己回来。
虽然心中对银戎还带有不甘的怨意，但他开始等着银戎回来
——他还是想要将自己可以带兵这件事，告诉银戎。

白帝开始等银戎回来。

然后，就是这故事发展的那样。

白帝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白帝不安地，绝望地问周围的所有人。
他拽着医官的衣角，哆嗦着说，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这不是真的。

他从来都没有想要害银戎
——他想要银戎活着啊！

很遗憾。
这件事没有人希望是真的。
但它偏偏就发生了。

白帝去了沙场。
他手下有部分的兵马，原属于银戎。

在没事的时候，白帝还是会去找银戎。
他和他的哥哥撒娇，讲很多很多事情。

可唯独这件事，他一直没说。

白帝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告密，那结果会是什么样。

银戎会带他去沙场，他们会单独呆上很长的时间。
在那个时候，管什么伦理道德——这些事情，白帝从来都不在意。

他只知道，属于他的，就要永远是他的。

但这个秘密，在这个时候，在各种情绪的刺激下，白帝几乎是要说出口。
他也不想瞒了，他受够了这个秘密的折磨了。

在梦里，他一遍遍地梦见，那个漂亮温柔的大哥哥，从他面前匆匆走过，没有任何停留。

在梦里，绝望地讥诮地疯狂地，
他想，你看，哥哥，你说的爱，也不过是这样。
你说的话，原来都是假的。

但他还是反复地侥幸地想，
银戎，你说过不抛弃我的。
无论如何，你都说过爱我的。

这在梦中撕心裂肺的情绪交织成此刻的网。
白帝喘着气，帝死死地看着银戎的神色。

白帝不打算瞒下去了。
他被这个秘密折磨了太久。
以至于，他已经不敢再面对，银戎对他的好。

但等他准备将这个秘密说出口时，银戎却抵住了他的唇。

银戎的目光依然温柔。
看着这惶惑不安的孩子，银戎笑着摇了摇头。

他慢慢地说，
“我知道。”

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轰的一声。
让白帝愣在原地。
白帝愕然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银戎在说什么——他说他知道？
银戎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他知道是自己告的密，为什么没用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还对自己这么好？

这问题太多，却让白帝一个都问不出来。
他看着银戎，他突然想起，银戎之前说的话。

银戎说，无论白帝做错什么，他总能处理过来。

而白帝当时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如今来看，却有太多的地方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白帝后来想起，只觉得是自己幸运——没人查到他。

但现在想想，应该是有人暗中替他清理了所有痕迹。

白帝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匪夷所思到，他浑身都发起抖来。

当时银戎跪那里，到底是为了赤麟，

还是因为，知道那是他告的密，想要护住他？

三十六

赤麟和京城里的大家族势力牵连。
银戎掌兵，为了避嫌，他自然不会在京城发展太多势力。
所以，一旦赤麟被流放，大家族会不会千方百计地查到他
——然后呢？

白帝看着银戎。
他紧紧地抱住了银戎。
他又哭又笑，但没再提起这件事半分。

将头放在银戎颈窝处，白帝的声音像是梦呓一样。

他喃喃道，
银戎，等你把身体养好后，我带你去我那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啊。

曾经，白帝的身体不好，需要在宫里调养。

看着沮丧的金发孩子，银戎对他说，
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外面。

而现在，
顺着白帝的金发，银戎叹了口气。
感受着被泪水打湿的衣衫，他想，白帝还是这么爱哭啊。

银戎清楚，
有些事情，和那些情爱一样，对他而言，都遥不可及。
但他还是说，好。

在哪个晚上，地面铺满了霜华。
白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将银戎抱得更紧了些。

摸着银戎的小腹，他说，哥哥，你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银戎被他弄得意识混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就随意地嗯了一声。
白帝就当他同意了，便亲了亲他的嘴角。

白帝喃喃道，哥哥，这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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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0-03-10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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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锁链被扔到了一边。
银戎见它没被扔远，便知道，星痕肯定在心里记上了它和自己一道，一定要在哪天一起讨回来。
对此，银戎觉得无奈又好笑。

“星痕，”
攀住星痕的脖颈，他断断续续地笑着问，
“你心里…是不是有个记账本啊。”

哪天哪日，他哪里欺负了这孩子，或是对其他人笑，像这种事情，估计着星痕全都记下来。
别看这孩子不吭声，但他是一定要还回来的。
而且一定要让你反悔当初——早知道这孩子早晚会记仇，还不如当初多逗他几下。

星痕想自己心里确实是有个记账本，将银戎的事情全列了下来。
——可就是不去记清。

他不去记银戎被自己坑的时候。
这显然不公平，算不清。
但这又算什么
——他巴不得，银戎一辈子都和自己，扯不清，理不清。
或者说，银戎永远都不能和他断了联系。

在情///欲的沾染里，银戎的脸微红。
像是绽开的桃花，迤逦着无边的色彩。

但那翠色的眼睛却又蒙了层水汽，像是沾了雨露。
招摇出无辜的暧昧。

星痕最喜欢他这个样子。
这样，看起来，银戎的身体就没那么糟糕。

不过，银戎的身体，到底还是有好转的迹象。

银戎笑着给星痕说，说等到哪天这里没什么事的时候，要去星痕那里看看。
相比之下，星痕那里是离银戎所在城池里最近的。
银戎的部下，在星痕那里的人数也最多。

星痕说好。
他补充道，但那要你身体好起来。
他说，你要快点把身体养好——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咳嗽。

星痕特意强调了下把身体养好。
想来是对于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

星痕性子里带着点多余的顾虑。
或者说，星痕总容易心软。

听到那里的动静时，银戎正在院子里准备悄悄地将药倒掉。
估摸着形式，银戎觉得自己曾经统帅——不，他现在也是统帅。
银戎觉得，自己统帅的威名可以过去震一震场子。
然后，披上了鹤氅，他干脆利索地带着他的令牌，让人调了批粮草，连夜赶到。

毕竟，不管手上有没有兵权，他是统帅。

暴乱的原因也挺简单的。

星痕容易心软，顾虑又多，
这军营里有其他家族安排的人没少找乱子。

星痕怕杀了会惹什么乱子，又觉得人命不至于这么轻贱，因为一点差错而处理。

所以，束手束脚的，难免会被针对这一点。

银戎想，他应该再教自己兄弟一点东西。

比如，当断即断。

星痕此时顾忌着那些家族，但银戎并不顾忌
——因为在最开始，他把能得罪的，已经全都得罪了。

那些家族安排下来的人，在他带兵后，已经全都被他斩杀
——不服军令者，论罪当斩。
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也一样。

全都以统帅的名义处罚。
银戎的部下对他依旧忠心——毕竟是生死里的情谊。

看着还没有干涸的鲜血，银戎觉得熟悉又无聊。
他又觉得困了起来。

看着星痕晦涩的目光，银戎没精力去猜星痕在想什么。
所以，他便直接问原因。

夜里的奔波他实在是遭不住，在处理后，连站都站不稳。
星痕便抱着他，低声问，
那这会不会，影响到你。

这倒是不会。
银戎由他抱着，在倦意淹没的时候，他说，
现在，没人敢动我。

银戎的语气带着些笑意。
他说，
就算有人要动我，星痕，你会保护我吧。

当然。
打横将这人抱起，星痕答道。
他说，永远都是这样。

然后，在那一日过后，银戎便连着病了几天。
在昏沉里察觉到星痕在床边看着自己，银戎便费力地抬眼看着他。
像把自己的大部分部下全都交给他那样，银戎给他说自己在塞外的那些经验。

“星痕，你是这里的主将。”
“该犹豫的从来都不该是你。”
“是他们。”

“这里的人都要迁就你，服从你，”
银戎抓住他的手，弯起眉眼，对他笑着。
银戎说，
“哪怕是我。”

那次应该是病的时间有些长，吓住星痕了。
银戎想。

他听着星痕在他耳边说些什么，声音低沉沙哑。

那个时候，你别在骑马了，路途劳苦，可别再着了凉。
星痕说，等到哪天暖和的时候，找个轿子，将里面弄得舒适些，我亲自带你过去。

银戎想说这样显得自己有多娇气，但转念一想，估计在星痕眼里，自己可能还会更娇气些。
星痕应该是被他的病给吓住了。
这孩子总是容易想很多事情——若是有可能，星痕怕是会随时盯着银戎，看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银戎并不怀疑这一点。
银戎听见星痕又说，那里的花很漂亮。
可能是为了表下忠心，星痕还补充道，
但没你好看。

银戎觉得这话好笑，但还没笑出来，便教这孩子羞恼地将唇给堵住。
除了交缠水声外，便是夹杂着呻/////吟的喘息。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折腾久了，银戎的视线有些模糊。

银戎想自己或许听见了雪花落下的声音。
他想，今年的雪应该也会很厚。

这意味着，明年的春天，将会很好，很好。

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或许也能变得好些。
喝点甜酒什么的，应该就没那么多人拦着他。

隐隐约约，银戎又听见了外面的爆竹声。
攥紧了床单，银戎感受着情////欲的燥热。

“星痕，”
看着星痕眼中自己的倒影，突然的，银戎说了些什么。
虽然，银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但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说了。

银戎喃喃道，
“抱紧我。”

星痕照做了。
紧紧地抱着银戎，星痕让他听着自己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吻着他那被细汗沾湿的金发，星痕低声说，

“我在。”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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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20-03-10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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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我怀

All雅，主猋雅

一

马蹄声停下的时候，金发孩子正在和其他孩童打架。
不知道该从哪里拉架，旁边的下人胆战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犯浑。

见此，来客也不恼。
下了马后，金发少年便倚着树，索性在旁边看了起来。

金发孩子打架毫无章法，全是凭着气恼后的那股蛮不讲理的劲儿。
但正是让人猜不着，却是占了上风。
不过，瞥见这来客时，堵在胸口处的恼火也消散了。

不顾得打架，金发孩子迅速地从地面上爬起来。
“哥哥！”
扑到来客的怀里，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来客是他的第三个兄长，是如今的三殿下，碧眼银戎。

抓住少年的手，他的声音轻快，不复之前的阴郁。

对着之前和他打架的孩子，金发孩子的神情又骄傲起来。
他炫耀地开口。
“我就说了，我哥哥会来接我！”

“白帝。”
有草屑留在孩童的金发上。
银戎便耐心地帮他摘下。

见这孩子的状态不复离开的时的那般虚弱，银戎的目光便更温柔了些。
“跟三哥回去。”
他说，
“这次，三哥定能护你周全。”

宫里出了些事情。
那个女人身体一向不好，没有挺过去。

晦涩在那翠眸里变为沉静。
银戎没给白帝说这一点。
帕子用温水打湿，俯下身，他耐心地将金发孩子的脸擦拭干净。

白帝长得可爱，眉眼精致，但一打架，脸上便沾了灰，再加上刚才看见银戎的到来，居然激动得落了泪。

“然后，堂堂的五殿下，就这样，便成了一只小花猫。”
银戎温声打趣。

若是这调侃放在他另外的兄弟身上，怕是会直接微恼，不跟银戎说话了。
好吧，那个兄弟一向寡言，也不算是喜欢说话的性子。

而白帝听了，觉得有道理。
他觉得银戎既然把自己比作是猫了，那自己不表现些什么就对不起这个比喻。
想着曾经银戎养的那只大狸猫是怎么扑到银戎怀里的，白帝亲了银戎一口。

刚吃了银戎给他的桂花糕，此时他唇角还带着点心屑。
这一亲，沾了不少糕点屑在银戎脸上。

银戎哭笑不得。

他刚想柔声给白帝说什么时，白帝又干脆地亲了一口过来。

白帝的声音含糊不清。
但谁都不能否认他声音里的轻快。
他说，哥哥。

而此时，白帝也是这么说，哥哥。

但银戎已经没办法听出那欢喜的情绪。

床帐放下，他看不见了阳光。

衣衫没有了遮蔽的作用，便被丢弃在床脚。

曾经那会在他怀里撒娇落泪的孩童，此时正抵着他的膝盖，
死死地看着他。

“银戎，我的好三哥。”
白帝喃喃道。
曾经带着朦胧稚气的眼睛，此刻却是压抑的火。
仿佛能将什么彻底吞噬毁灭干净。

“今天，我去统帅的墓前，放了一束鲜花。”
摩挲着银戎的唇，白帝轻声道，
“原来，已经过去了三年了。”
他说，
“你说，除了我，有谁还会记得你呢，哥哥。”

银戎喘息着半阖着眼睑。
攥住了床单，他没去回答白帝的话。
他也无法回答。

二

送白帝出宫时，宫中有变。

白帝身体不算好，当时莫名其妙地生了病。
银戎很轻易地便能猜出来，这是遭了什么算计。
当时风雨欲来，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致命的征兆。
所以，银戎便找了个理由，把白帝送了出去，让可信的人照顾着。

而星痕，也是他同母的另外一个兄弟，却坚决不肯离开。
他皱着那从开始就没有舒展的眉，，一本正经地驳回了自己兄长的意见。

星痕和银戎差的年龄不算大，银戎也不好贸然替他做决定，所以便无奈作罢。

这变乱来的突然，结束得也不算慢。
聊带走几人的命，不显得太过敷衍。

那名女人身体不算好，受了点惊吓，经了些波折，便成了这变动的某个结果。
但在最后，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她不肯闭眼。
直到最像她的银戎，曾被抱在继后膝下养着的三皇子，跪在她的床边，低声答应会将自己的兄弟带回来，会照顾好自己的兄弟。

那漂亮的眼睛才肯灭了下来。

如同答应的那样，银戎将白帝带了回来。

然后，他终是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无所不能。

因为他，有人受过伤。
他也伤害过什么人。

对此，有人笑过他的天真，有人说无论怎样，会站在他身边。
又有人带着哭腔，嘶声开口。
他说，
“你当时就不该接我回宫！”

但当时白帝看见自己，确实是开心的。
他确实也是愿意跟自己回来的
——但这回来后，却未必能比得上外面愉快。

白帝被宫中那些条例约束。
他本是最自由的性子，却被那么多人要求。
虽然性格依旧是桀骜不驯，但偶尔还会带着些不明的阴郁。

宫里面的尔虞我诈，想来这孩子也知道了很多。
最终便用在了他兄长身上。

深夜，营帐走水。
统帅失去了踪迹。
在喧闹里，悄无声息。

兵马渐乱，还好有他最小的兄弟接管。
随后，死亡的消息，便和那难分面目的尸体一起被送到皇城。

然后，在那埋下所有的墓碑前，便没有任何然后了。

有太多人觊觎着统帅手下的兵力，最上面的那位帝王又忌惮他这位孩子的权力与声誉。

无论过程与最后的真相，统帅不能活着。

而银戎，也就从醒来的那一日，被那喜欢撒娇的孩子，锁在了身边。

白帝的手指微凉。
可能是之前沾了血。

却不知是谁的血。

但白帝的手却又是干净的。
像曾经向他讨要糖果的那样。
摸着银戎的脸，白帝吻着那带着水雾的眼睛。

“哥哥，”
含着他的耳垂，白帝进去的时候，突然开口道，
“四哥他要去荒漠镇着。”
“他今天便已经离开。”

银戎以为自己适应被这样对待，他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放松。
毕竟，白帝的动作从来都没有规律可言。
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绷紧了身体，攥着床单的指关节泛白。

“哥哥。”
并不意外银戎的动作，白帝看着这和自己一样发色的兄长。
“你的兵符给了他。”
抚摸着那微颤的柔润肌肤，他的声音轻柔得是梦中昏沉的诡异。
“你从不欠他的。”

“那么，剩下的所有，你该还给我了吧。”
“三哥，毕竟，可以陪着你的，便只有我了。”

三

小时候，白帝曾在缸中看见了月亮。
皎洁得让他突然生了玩心。
他用石子击碎了水面，但很快的，水面又平静了下来。
没有了波澜后，月亮又静静地停留在水面。
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点发现让白帝觉得不满。
他发现他抓不住这月亮，也敲不碎这银辉。
于是，他便想让月亮沾上颜色，不再如同这样皎洁
——也算是给这月亮标上记号，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白帝的月亮。
他养着的小月亮。

于是，白帝便将墨水倒入缸中。
他让这水都着了色，但月亮依旧是安静且平淡的。

这让白帝觉得沮丧。
而后来，让白帝沮丧难过的，也从不止这一次。

他想起那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微笑。
他想起，那人对谁都没法挑剔却让人绝望的温柔。

因为这微笑，这温柔，有太多人提起议亲的事情。

白帝不允许自己失去。

白帝又想起，他在献花的时候，看见了他的另一位兄长。
注意到白帝的到来，星痕也不奇怪。

寡言的青年依旧定定地看着这墓碑。
收到消息，他什么都不顾地回来时，能看见的，便是这墓碑。

他看着曾经和他并肩出塞的，那喜欢调侃自己的兄长。
他看着这他小心翼翼爱了那么多年，心甘情愿跟随着效忠着，统帅。

“我想在临走前，再看看他。”
“毕竟，”
摸着那墓碑，星痕的声音嘶哑。
“我也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

会是什么样子——要是也在沙场上战亡，那就一定要回到这里，埋在这人的身边。

走过那长长的彼岸，他们还可以策马并肩。

那时，春花定然会很好。
好到，除了那人的微笑，他什么都看不见。

“你要到塞外？”
白帝问。
他的声音有些奇异。

但星痕没有留意这一点。
他说，是。

这路途久远，但他不介意。
毕竟，这兵符，是银戎唯一留给他的事物。
从星痕带兵那年起，银戎便为自己的位置，找好了下一个人选。

银戎早就做好了自己在沙场上折损的准备
——这样倒是方便了自己。

白帝也没说什么。
看着星痕的背影，白帝将花放在这墓碑前。
白帝突兀地吃吃地笑了起来。

白帝见这墓碑前还放着其他的东西。
见纹路，应该是来自二皇子赤麟府上。

原皇后难产而亡。
帝王便觉得赤麟晦气，不想亲近他。

于是，帝王便将赤麟的抚养交给了继后。

但可能是与赤麟起了冲突，或是对前皇后心存哪种忌惮，想要牵制一下，
所以，在名义上养了了几年赤麟后，
继后便将银戎记在了自己的名下。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赤麟和银戎有了除血缘的交际。

但暗中的针锋相对，却是到此为止了。

那些牵牵绊绊，白帝亲自为他斩断。

当时知道那件事时，赤麟不急着去看这精巧的墓碑，而是到了白帝府上。

他的神情是严肃不好接近的。
金红色眼眸里带着不定的浮光。
让人难以猜测。

虽然，白帝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猜到的性子
——毕竟，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笑着问，二哥来这里做什么。

赤麟淡淡地开口。
他说，让我见见他。

白帝知道这个“他”，指得是什么。
但白帝依旧是不知情的模样。
他咯咯地笑着，说着些胡言乱语。
纵使是旁观者，也当是荒唐。

但那双眼中，却是荒诞的疯了一样的绝望与压抑。

这痛苦太真实，让赤麟难以判断自己那个想法的真假。

赤麟听见这最小的兄弟疯了一样的又哭又笑的声音。

在离开时，赤麟低声笑了起来。
但他眼中没有任何笑意。

对于白帝的解释，赤麟没说信还是不信。

他说，
“真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他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毕竟，自己才是那个，真正意义上的，想要这三殿下死的那个人。

赤麟只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之前的那么多年相识，最后，

却是以这个结局收场。

他不过是，有那么点，不甘心。
仅此而已。

四

可能是这点不甘，或是说有未曾打消的怀疑，
赤麟暗中让人查这件事情。
当然，可能是心存哪种侥幸，星痕也在查。

但这个时候，白帝却不在意了。
这对他而言，这构不成约束。

他想起银戎曾摸着他的头发，说这规矩约束了他。
当时白帝蹭着他的手心，觉得他的手指又长又柔软。
便在银戎无奈的叹息里，安心地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但现在想想。
约束，
什么是约束？
他邪影白帝难道要受什么限制，不去做自己想要的事情吗？

而且，

若是我攀到最高处，
又有谁敢约束我？
哥哥，你的意愿也不会是约束。
你只能是我的。

自那次宫变后，帝王便对太子这一脉有些失望。
而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太子却辞了这个位置，离开。
对天尊皇胤，那个总是喜欢和蔼地笑着的大哥的离开，白帝是惋惜的。
但像是嗅到血腥味那样，白帝又兴奋了起来。

他想，他能找一个方法。
无所谓那些人查什么，都能永远地将银戎藏起来的方法。
在那个时候，那些人就算查到了，也无可奈何。

而这日子，也快到了。

想起来这一点，白帝眼中的阴鹜淡了下去。

将银戎抱得紧了些，他亲吻着银戎光裸的背脊，喃喃道，
哥哥。

白帝有诸多兄长，但他却喜欢唤银戎哥哥。

毕竟，白帝想让银戎显得特殊些。

白帝有那么多兄长，却只有银戎这个让他爱到快要疯魔的哥哥。

二来，他也想让自己显得不同起来。

旁人唤银戎的名字，唤他为三殿下，但白帝却偏要喊银戎哥哥，三哥。

这是骨子里谁都没办法否认的亲昵。
很早以前便是这样。

银戎养在继后膝下。
所以，在很小的时候，白帝对他还没有印象。
母妃抱着白帝，让他去认这个三哥。
见银戎发色和自己一样，白帝便抓住了那垂下来的金色长发，玩弄着。

银戎并没有因为这孩子的顽劣生气。
他从母妃那里接过自己的兄弟，抱着他，温声哄白帝放手。

但白帝偏不。
他看着银戎，应该是觉得他好看，便亲了银戎一口。
白帝正在咿咿呀呀学说话的阶段。
看着银戎温柔无奈的神色，白帝便咯咯地笑着，说哥哥。

然后，这个称呼便成为了习惯。

情事结束后，白帝将银戎抱在怀里。
银戎觉得倦乏，并不想开口。
长长的眼睫轻颤着，是静谧的弧度。

但银戎又感受到有什么水珠落下。
知道白帝又落了泪——白帝情绪激动，却总是喜欢落泪。
平日里，银戎拿他没办法，总是会哄他。
而现在，

银戎藏起了眼中的晦涩。
他想，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抱住白帝的脖颈，银戎抚着那柔软的金发。
纵然他自己的指尖，还在轻轻发颤。

意识到银戎的安抚，白帝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哥哥。”
将头放在银戎颈窝处，白帝喃喃道，

“再过几日，若是事成，你将是我的皇后。”
“我必将用这天下娶你。”

“而若是不成，”
白帝的声音里是那种奇异的不知悲喜的兴奋。
他的声音轻柔，带着某种期待。

“若是失败，哥哥，”
“你以鲜血为嫁，我的命便是属于你的聘礼。”

“毕竟，我没有你多情，也不似你薄情。”
将银戎的手放在心口处，白帝继续自说自话。
“但这里，永远完全属于你。”

银戎并没有推开白帝。
深夜里，他的叹息微不可闻。

但他们的金发还是混在了一起。
很难分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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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20-03-10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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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我怀猋雅番外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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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20-03-10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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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漠雅+猋雅，睡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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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20-03-10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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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没有结局的约架

皇胤收到消息的时候，赤麟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胤问。

此时，加害人银戎正面无表情地在旁边削苹果，此时听到皇胤问话，银戎便抬眼看他，
“大哥要我解释吗。”

“好。”
皇胤说。
但可能是觉得这一个字显得态度敷衍，皇胤便诚恳地说，
“老三，但在这之前，你先放下刀。”

银戎神色有些失望。
但他还是乖巧地将刀放了下来。
他开始心平气和地讲述这件事的经过。

一
事情的起因是约架。
听起来很无聊。

但偏偏这无聊行为的参与人，却是御天家族里看起来最稳重的那两个。
炽焰赤麟和碧眼银戎。

炽焰赤麟曾离开家族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不承认自己的身份，然后就无所忌惮地从家族里为自己谋利。
而且，专挑银戎管辖的区域捞油水。
——这也没办法，皇胤管理的是整个家族体系，动不了，而银戎管辖的地方是御天家族最繁华的区域。
那段时间，又正好是银戎忙的时候。
实在是动手的好地方。

所以，在最后，刚头疼怎么写检讨的银戎推开门。
他一脸冷漠地看着，叛逆很久终于回家的兄长。

此刻，银戎深觉赤麟有病。
虽然在很久之前，赤麟就这么看他。

赤麟和银戎的关系，从小就不算好。
银戎还记得，在哪次，自己还没走几步，就被赤麟随手拽住了金发。

你为什么留这么长的头发。
赤麟嘲道，
是因为这样更方便混在女孩子堆里面吗。

银戎想挣开——大不了少几根头发，
但看了看自己的发量和赤麟的发量。
银戎站在了原地。

他一脸乖巧地想着，下次看见赤麟打架，该怎么继续举报。

小时候，赤麟和银戎，还是不属于能打起来的关系。
仅仅是单纯地有些不太对付。
基本上是赤麟负责打，银戎负责顺路旁观，等看到无聊的时候，再顺手告状。

赤麟曾拎起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质问他原因，
银戎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指了指挂在学校的牌子，
他抑扬顿挫地念道，小朋友是最好不要打架的。

赤麟：…
赤麟把他挂在了贴着标语的墙上。

这事情经历得多了，赤麟打算收拾这孩子一顿。
——赤麟不打算自己出面，若是皇胤知道了，估计又要说他很久。
所以，当时是附近孩子王的赤麟，打算找两三个孩子收拾下这个小混蛋。

但最后也没有收拾成。

因为银戎一瞧不对劲，便在放学后，坚持呆在教室里。
那几个孩子本来是可以将他拎出来的，但，

教室里面有太多漂亮的女孩子。
银戎正坐在她们中间，温柔礼貌地教她们翻花绳。

那这一堆姑娘面前，男孩子总是不好意思展现自己暴力的一面。
所以，他们便盼着银戎赶快出来。

于是，他们便等来了赤麟到来。
赤麟估摸着作案时间已经够了，所以才慢悠悠地过来看热闹。
可看到这幅场景，他也沉默了片刻。

赤麟正准备给那几个孩子说些什么的时候，之前一直在翻花绳，对外界情况无动于衷的银戎便很轻快地开口。

二哥，你来接我了。
拿起书包，银戎主动地牵住赤麟的手。
眨着眼睛，银戎仰头看比自己高半头的兄长。
那长长的眼睫翘起，看起来很漂亮很无辜。

这小混蛋…还挺好看的。
赤麟很不情愿地在心里承认这一点。
他想，他对银戎的要求也不高。

只要这孩子能老实地闭嘴就行了。

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期望，银戎都没有做到。
银戎无辜地笑着，指着那几个孩子。

金发孩子的语气像是在软软地撒娇.

二哥，他们想欺负我
——你能帮我打回去吗。

银戎拉长了声音，显得他接下来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二哥最厉害了。

之前被亲近的好感在此刻荡然无存。

靠。
赤麟在心里骂了一声。

他早知道，这孩子主动过来，目的肯定不纯。

于是，示意那几个孩子先离开，在外面，
赤麟开口。

“不行。”
指着墙上的标语，赤麟和颜悦色地对有些失望的孩子说，
“小银戎，小朋友是不能打架的。”

银戎乖乖地点了点头。
在外面，他们关系友好。
然后，一回家，一关门，瞬间就变了脸。

一算账，银戎就在心里惋惜自己的金发。

他向来不肯吃亏，就盘算着该怎么报复回去。

这种不合的关系，便维持到这次事情。

银戎被坑得严重，自然想要还回去。

赤麟也不介意这点小打小闹。
但他觉得麻烦。
于是，他给银戎说，先别再针对那么多了，等哪一天见面，干脆全都把话说明白。
银戎说好。

银戎想他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之人。
然后，银戎发现赤麟在自己准备收手时又坑了自己一波。

银戎：心情毫无波澜。

对这个情况，皇胤看得忧心。
于是，他告诉自己的兄弟，小打小闹可以，但要是闹大了
——把你们的卡都停了，医药费不给报销。
有很多人沉默了。

但银戎却若有所思。

看着银戎，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皇胤又补充道，
火葬费也不给报销。

很好，这一次，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这原因，皇胤也没怎么担心。
但他还是没想到，会是如今的样子。

“听我解释，天尊。”
银戎叹了口气。
他温柔却毫不留情地开口。
“医药费你可以从白帝那里去扣。”

谁都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最后的样子。

银戎答应的事情，没有违背的习惯。
“放心吧，我没事。”
对着看着他的寡言青年，银戎笑道。

“不，”
漠大警官冷酷无情地说，
“这事情你到时候别推我头上。”

这话说完，星痕就不意外地听见，这黑道上有名的三少爷的哀叹。

“星痕一点都不乖了。”
银戎问他，
“你真的一点都不愿意跟三哥分担？”

星痕摇了摇头。
银戎外表温柔优雅
——但他将他的温柔值全都加在外表上面了。

实际上，银戎的缺点有一堆，
懒得不行，还宅，又有洁癖，性子恶劣得不行。
在儿童节，银戎坚持给星痕和白帝送礼物。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才玩的礼物。
比如，上一次，他就给自己买了一个玩具熊，给白帝买了把泡泡枪。

包装还很精美。
以至于，让人在怀着期望拆开包装后，便是一脸冷漠。

但这些缺点，全都架不住这人的一个优点。

银戎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优点。
在曾经坦荡地坐自己兄弟的单车后座，听到他兄弟的担忧，
银戎便开口，
没关系。

他的神色还是那副招摇的模样。
他说，

我长得好看。
没人舍得打我。

得了。

星痕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他想我现在就想打你。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前面是下坡路，单车的速度有些快。

星痕意识到银戎抱住了自己的腰。
他耳根忍不住红了。
然后，他们两人一齐栽进了附近的花坛。

但就算经过这种事情，银戎还是坚持坐星痕的单车。
银戎学什么都学得都很快，但在单车这一方面，就如星痕在厨艺方面的能耐一样，
不好评价。

但他那会对自己的能耐还没有一点数。
他上路，他不担心
——担心的是他旁边的人。

所以，为了保证银戎的安全与无辜路人的安全，
银戎单车的车胎总是被放气。

银戎怀疑是赤麟的手笔，于是便熟练地将赤麟的车胎放了气。
为了减免自己作案的嫌疑，银戎便适当地将白帝的单车献祭了出去。
——为了弥补自己内心的歉意，银戎主动帮白帝写作业。

所以，在听到星痕答应的带自己回去的话后，银戎便让自己兄弟带自己回去。
极其理直气壮。

就这样，在星痕作为追梦少年被银戎无情打包送走之前，银戎便是蹭星痕的单车。
作为回报，等到漠大警官工作后，银戎自然不介意开车接送他。
这种相处应该还算不错。

而不是现在，
银戎看着自己车上的罚款单。
星痕开给他，作为送别的礼物。

还真别致的。
银戎心平气和地想。

虽然他不明白，漠大警官，为什么在今天，
跑到这个偏僻的但自己必须经过的地方，做交警的工作

但很快的，银戎便明白这孩子具体的目的。
真正意义上的送行。

星痕取出他做的便当。

星痕做的便当，是真正的便当。
各种意义上的。

银戎起初试着劝阻星痕不去厨房，后来他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是劝服自己屏蔽味觉比较实际。

“这个时候，你应该没有吃饭。”
比起银戎变得微妙的目光，星痕认真地开口。
他说，
“这是我做的。”

样子还挺不错。

但银戎被骗过一次，自然对这里的滋味抱有敬畏心
——多么具有欺骗性的生化武器。

不过，一是银戎不好拒绝星痕的好意，二来，银戎觉得这个生化武器说不定有用。
于是，他便表示了谢意，然后将这份名为便当也意为便当的便当收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直接离开。
因为，
“罚单。”

漠大警官平静地指了指银戎车上的单子。
示意三少爷先将罚款交上。

没从星痕那里收到任何安慰或支持，
银戎收到了一份便当和一份罚单。

银戎觉得自己很冷静。

银戎出门的时间很早。
因为他还要去白帝那里取他的枪。

他和赤麟并没有真得彻底翻脸的意思。
划不来。
谁都不是傻子。
这次与其说是约架，倒不如说是进行某些商讨。
比如，关于新空出来的那块地的划分。

但武器还是要带的。
毕竟在日常的嘲讽攻击后，还需要用枪支友好地表示下他们这感人的兄弟感情。

真让人热泪盈眶。
银戎心平气和地想。

他让白帝帮他改造一下他的枪支。

白帝从小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毕竟拆家的次数多了，总是能练出来什么技艺。
要么就是惊人的创造能力与恢复能力，要么就是迅速溜走推锅的演技。
在银戎的熏陶下，白帝前者后者兼备。

白帝拼过很多枪支。
虽然在很久以后，白帝才知道，那不是玩具枪。
那个时候，白帝想给送他枪支的兄长撒娇抱怨，却意识到银戎正在给他写作业，便自觉闭嘴，凑过去看。

银戎的字体和白帝的字体不一样。
白帝写字算是门艺术。
有好看的龙飞凤舞，也有乱七八糟的一团。
总之都不清楚。

所以，银戎便用左手写。

笔走龙蛇，轻车熟路。

一气呵成。

在台灯下，他的神色是温柔的。

除了混在一起的呼吸声外，便是笔尖的沙沙声。

白帝便一会儿抬头看看他，一会儿接着拼自己手中的枪。
最后，一手交枪一手交作业。

合作愉快。

不过，白帝自然也不会一直要写作业。
他还是会乐于帮银戎一把的。

比如，这次改造的武器。

三哥，这次我给你个惊喜。
白帝笑道。
他说，
你先试一下。

速度快了些。
已经很难得了。

试了试样品，银戎有些欣赏。
要不是白帝性格桀骜，是自己的亲兄弟，他舍不得约束，
他就要招来，给自己进行武器的维修。

不过，也是因为白帝是亲兄弟，他自然也不会防备。
银戎没去看盒子里的自己的枪支。
他只是见时间还算宽裕，便和白帝谈了会儿事情。

白帝虽然很少参与家族的事情，表现得像是个疯子那样，但对于大事，却是令人难以形容的清醒。
但银戎却不是和他谈论家族。

白帝又染了头发。
银戎委婉地表示了下对他的审美的，那么点，小小的，意见。
白帝也不怒，他也不答，笑嘻嘻地看着银戎说话。

对他这个态度，银戎早就习惯。
曾经白帝更叛逆的时候，别说头发，那衣服都不能看。
那个时候，
银戎忍不住在白帝面前闭上了眼。
“三哥，你是在害羞吗。”
白帝笑着问。

“不是。”
对此，银戎很不客气地回答。
他痛苦地指出一件事实。
“我仅是觉得，你的衣服是在，折磨我的审美。”
白帝终于陷入了沉默。

然后，他便不再穿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了。
这是个好改变。

但有些事情还没有变的。
比如，

那乱七八糟的卧室。

叹了口气，银戎便顺手帮他收拾了
——倒不是为了白帝，而是银戎是个标准的洁癖，哪怕他和白帝的感情再好，他都没办法容忍。

白帝便看着他收拾东西。

白帝觉得，抛开银戎的身份与所做的事情不谈，
他这个样子，莫名就很显得，人妻。

但白帝不敢说出来。
因为目前，银戎的枪法比他的好。

所以，不去想这乱七八糟的念头，白帝去翻银戎的包。
白帝将给银戎维修改造的武器放在盒子里。
这盒子很精致。
上次银戎给他送礼物，抛开里面的内容不谈，这盒子他还是很喜欢，所以便准备了些。

但这盒子有些大。
放不下。

所以，白帝便理直气壮地拿出了银戎包里的便当，换了自己准备的较小些的便当盒。
——他还是不太喜欢银戎吃别人给他的东西的。

白帝动手的理由充分。
他也知道，银戎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给他生气。
更何况，等到银戎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这个便当，自己早就替他吃了。
饶银戎再有什么能耐，他也只能拿自己无可奈何。
他必须拿自己无可奈何。

于是，在银戎帮他收拾完卧室后，白帝将拿出来的便当扔到一堆盒子中，
然后将银戎的包递给他。

“三哥，”
白帝笑道，
“你会喜欢我给你的武器的。”

那把枪里面，白帝又单独设置了什么机关。

“里面会有惊喜。”

里面确实有惊喜。
银戎平静地说。

在他和赤麟和颜悦色地讨论事情，进行嘲讽顺便谈判时，到了该拿武器表示自己友好的时候。
在赤麟的枪口下，银戎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看起来眼熟的盒子，取出了白帝给他准备了那么久，让他很眼熟的枪支。

御天家族的三少爷，风流多情，优雅矜贵的青年，在这寂静的约好的时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拿起了手中的，

泡泡枪。

“所以呢。”
“所以，”
银戎深吸一口气，指着赤麟。

银戎试着让自己语气平淡，但话里多少带了点生无可恋。

“所以，他笑岔气了。”
“一口气没缓过来，最后还是我把他送过来的。”

（完）

后续：

…

皇胤留意到，赤麟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皇胤也发现，此时银戎正平静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刀。

皇胤：…

可能是觉得这种气氛不对，皇胤忙换了个话题。
“听说白帝也生病了？”

“是的。”
“在隔壁洗胃。”
“我刚安慰了他过来。”
银戎叹了口气。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没有了之前的生无可恋的冷漠，他看向皇胤。
“天尊，这是星痕在路上给我开的。”
取出星痕给他的还残存的那份礼物，银戎将它放在桌子上。
罚单就在刀旁边。
“我能报销吗。”
银戎心平气和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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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20-03-10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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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月，双性，已坑

一

银戎是个疯子。
赤麟这么说。
彼时外面天还没有亮，在窗帘上只留有暧昧游离的光影。

银戎正闭目休憩，听到这句话，便笑了起来。
刚经历过情事，那双翠色眼睛的水雾还没有彻底淡下去。

他眉梢间带着暧昧的红色。

“所以，二哥，”
银戎问，
“你为什么要和一个疯子上床。”

“这话有什么意义吗。”
赤麟嗤笑一声。
见银戎戏谑的目光，他便不耐烦地掐灭手中的烟。
帮银戎拢好之前被细汗沾湿的碎发，赤麟意味不明地开口。

“很简单。”

有太多事情的来源确实就是这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他说，
“因为好看。”

这话几分戏谑，几分讥嘲，还有那么一分不好琢磨的情绪。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
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判断出什么。

但最后，却是银戎不耐烦了起来。
轻笑一声，他开始漫不经心地向他的兄长讨要一支烟。

二

银戎是御天家的三少爷。
虽然他并非正室所出。
他是家主外室的孩子。

但这不算什么。
御天家族是道上有名的家族。
正是因为存在久了，他们对血脉与能力便是格外的重视。
至于舆论，这从来都无关紧要。

而道德
——哈，跟一个用鲜血滋养的家族谈什么道德伦理。

银戎很快地就适应了这里。
放旁人一句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诅咒的话，
他们说，银戎仿佛天生就是为这个位置而生。

每次听到这句话，银戎总是垂下眼睫，礼貌地对他们微笑。
这样，人们又会夸奖他的谦和。

“你身上就该沾上血。”
“彻底的，洗不干净的血。”

“我知道。”
懒得睁眼，并不想这是谁说的话。
银戎倦乏地答道。

在还是少年的时候，御天家的三少爷曾参加一个宴会。
当时他还没有正式插手家族的事务，只是作为哪个好看的装饰品，来表达家族的诚意。

中途出了些乱子。

并不知道这是寻仇还是报复，
银戎只是想，这总归摆在明面上不算好看。

于是，放下手中的酒盏，银戎温声请那人暂且离开。
不过，那人没理睬银戎的劝告。
他轻蔑地还拿银戎的外貌开了几句恶意的玩笑。

话不算好听。

在听见的时候，
银戎的眼睫垂下来，落了层极浅极淡的阴影。

示意旁边人暂且避开，御天家的少爷耐心地将这人的话听完。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
——几分钟，还是一刻钟，时间不算长。

金发少年垂目看着这个人。

他再此让这个人离开。
他说，请。

这人气焰算是灭了下去。
像是在看一个恶魔，他踉跄地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或者说，爬了出去。
带着刚跪下去的，最新的伤口。

鲜血蜿蜒成长长的痕迹。

银戎心平气和地招来侍者，让他们将这里收拾一下。
“我是不在意这些的。”
看着四周，无视旁边人的窃窃私语，
金发少年温声说，
“不过，这若是吓住了在场的夫人小姐，倒算银戎的不是了。”

被打断的喧嚷再次开始。
银戎回到他的座位上。

这位置挨着窗子。
灯光没有那么喧闹。

月光照下来，还能落在这少年的眉眼上。

银戎继续品着他杯中的酒水。
那双好看的眼睛中有光浮浮沉沉，不过，最终还是重归于平和。

察觉到旁人的目光，他又微微笑着，向那人看过去。
温柔得，仿佛之前全是假象。

自这件事以后，家族就有意让银戎接触家族更深的事情。
其他家族也将更多的目光放在这位三少爷身上。

有了重视，言论也多了起来。
有太多绯闻流言。

在某个夜晚，在酒水渲染下还没有清醒的时候，你或许会看见这位风流的三少爷。
他漫不经心地倚着墙。
他或许是在等你。

他身后的影子被拉长到夜里。
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你在看向他的时候，他会掐灭手中的烟，
对你微微笑了起来。

他温声说，
该回去了。

这些事情传了太多，倒是成就了银戎风流多情的名声。

这样也好。
将枪绑在腿上，银戎淡淡地地想。

他知道这些绯闻的存在。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一件是真。

原因很简单。

银戎的身体，和常人不太一样。
他很早就意识到，不能让人发现这件事。

不然。

三

不然，还能怎么样？

银戎曾陪着家主去交易。
他自然知道会有什么容易成为玩物。

若是手中没有筹码，再被发现了此事，
——在没有联姻的价值后，若在哪个时候被送出去讨人喜欢，这也算不上奇怪。

银戎一直藏着这件事。
哪怕和他那两个最亲近的兄弟，他也没透露半分。

他一直能将事情藏得跟情绪一样好。
可惜，
总是有什么会出差错——毕竟这个故事还要进行下去。

这事说起来也算简单。
无非是一时松懈，在给赤麟的庆功宴上，他中了算计。

这是第一个正式给赤麟的庆功宴。

赤麟天生六指，据说是不详的特征。
可能是这一点，自从赤麟出生后，家主就冷落了他的联姻对象。
赤麟的待遇自然不算好。

银戎还记得，当时自己和兄弟被带回来时，那双金红眼睛中的敌意。
虽然这敌意仅存在了那么一刹，然后就被赤麟换成不好亲近的漠然。

尽管银戎一向早慧，在初遇时却不至于想明白所有事情。
在准备再观察自己这位阴郁的兄长时，银戎却听见旁边的皇胤笑了起来。

皇胤抱起了最小的白帝，说，
“既然到了这里，你们就是我的兄弟。”

这是御天家族的继承人。

银戎想。

清楚这种注视不太礼貌，
银戎便牵着星痕，很快地垂下眼。
他说，
“大哥。”
然后他又转过身，对着旁边冷眼旁观的赤麟开口。

他说，
“二哥。”
赤麟嗤笑一声。
“这句二哥我可担不起。”
没人看着，有些事情他也懒得藏。

不过，银戎并不在意。
毕竟，他看的是皇胤的态度，而非赤麟。

无论是不是表演，他永远是最乖顺的那个孩子。

所以，在后来相处的时候，银戎便一直唤赤麟二哥。
从赤麟还是那个被厌弃的少年，到如今的，得到承认的庆功宴上。

“包括现在？”
察觉到自己也遭到算计，赤麟不以为然地嗤笑。
“敢算计你二哥，好胆子啊。”

这话他说得自然有他的道理。

按照目前局势的猜测，赤麟总觉得会是银戎动的手。

毕竟，代号为统帅的位置空了下来。
按照规定，也该选人了。

故事在开始的时候，总归是要有什么要交代的。

比如，这个位置，可以说是除了家主外最重要的位置。
拿着相关信物，可以制裁很多人。

在很久以前，家主默认这个位置是属于银戎的
——在他将这几个孩子带回来，在他选择银戎辅佐皇胤的时候。

很正常的，所有人都怀疑此事。
不过，好在银戎也算是有能力有手段，
于是，长老们也没再说什么。

但在这段时间里，家主好像改变了决定。
他开始将重视放在赤麟身上。

虽然这久违的重视，在目前的状态，却像是装在精致包装里的毒药。
赤麟想。

也正是这份毒药，逼得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银戎直接将算计摆在明面。
啧，可真是有趣。

这庆功宴是某个象征。
意味着赤麟将被重用的象征。

家主应该是想扶赤麟制衡银戎。
——不知道为什么，亲自培育这个孩子的他，
对这个孩子有了疑心。

家主给赤麟竞争这个位置的权力。
他也相信赤麟有这个能力。

可惜，
家主的目的未必能实现。

毕竟，在表明态度的第二天，作为制衡的棋子，和被制衡的对象滚在一张床上。

不知道那位该被他唤一句父亲的人，该怎么想这件事呢。
赤麟眯起眼，似笑非笑。
对银戎这个自称是受害者的孩子，那个男人，又会补偿他什么呢。

啧。
这就应该是银戎的算计了。

听起来还算不错。

尽管在赤麟眼里，太过拙劣。
仅仅是小打小闹。
赤麟见过的风浪多了，怎么会在意这种自乱阵脚的栽赃。

他自有处理的方法。

不过，
“小银戎？”

看着面前脸色莫名苍白的青年，赤麟毫不留情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这么大胆，我该怎么奖励你好呢。”

四

赤麟的话语轻柔，带着藏着情欲的暧昧。
是药的作用。
也正是因为这份药，昨日还游刃有余地跟他呛声的银戎，此时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色。
“不是我算计的。”

银戎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话里带着软弱的颤音。
“二哥，这件事我没有算计你的必要。”
摁住探进自己衣襟的手，银戎说。
“那个位置，你坐也没什么。”

这话说得还真是坦荡。
可惜，银戎从来都不是什么坦荡的性子。

那双翠色眼眸中的情愫，在昏暗的时刻，总会让人失了神，当了真。
温柔优雅的三少爷，喜欢将自己伪装得多无辜。

游刃有余，或者说，

笑里藏刀。

因为不愿承认的了解，所以，
对于银戎说的话，赤麟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他们不是没有拿着枪指过对方，这个时候谈信任，未免太过可笑。

抚触着烫得有些不自然的肌肤，
赤麟眸中颜色微沉。
“这个时候，你还喊我二哥？”

在庆功宴上，是银戎给他敬酒。
为了表示诚意，银戎先饮了一满盏，然后，赤麟才勉强尝了一口他给自己倒的酒水。

可能是这个原因，药效对银戎的影响要明显得多。
曾经的他，倒是不会被赤麟这么轻易地压在床上。

“我真的没有拿我自己设计你的必要。”
如今，挣不脱约束，银戎艰难地开口。
“是有人设计我们。”

“是吗。”
慢条斯理地帮这人解着衣衫，感受这人身体不受控地发颤。
赤麟嗤笑道，
“他们能算计什么——你我的兄弟感情吗。”

他们两个之间，可从来都没有这种事物。
顶多是一方出了什么事后，另外的人要么是冷嘲热讽，要么就是，落井下石。

自知这话实在是没有道理，在药物的作用下，银戎大脑一片混乱。
他听见赤麟的声音。
“老三，你与其说别人设计我们两个，”
“倒不如说，想二哥了——想要让二哥上你，”
“这样我或许还会肯信。”

银戎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燥热将呼吸都染上了不正常的情欲。
往日翘起来无辜偏生招摇的眼睫，此时被生理性的泪水濡湿。

“哭什么哭。”
“三少爷，别急，我这不是正准备满足你吗。”

恶意地揉弄着这人的乳//尖，听着他的吸气声，
赤麟的手顺着他光裸的背脊向下。

“你算计我，跑我床上”
“——你又在哭什么。”

平日里见惯这人故作无辜的赤麟，并没把银戎的态度当真。
想着银戎可真会装啊，赤麟讥嘲地扬起唇角。

“老三，谁不知道你风流多情，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将声音放慢，怕是惊扰到什么，
——虽然这种暧昧轻柔的语气，更衬得时间漫长。

“小银戎，”
“演戏演过头了，也是要有惩罚的。”

五

含住银戎的耳垂，赤麟似笑非笑。
“与其想着怎么骗取我的信任，倒不如想着怎么取悦我。”

“这样，二哥或许可以，不跟你计较这回事。”

偏过头，不去看那金红眸子里的倒影，
银戎想阻止赤麟的动作，手却被抓住。
赤麟意味深长地摩挲着他手腕上的肌肤。

像是在对待情人的暧昧，却也带着带着讥嘲的杀意。

银戎知道这里面的暗示。

他曾见赤麟慢条斯理地挑开别人的手腕。
就是以这种轻柔到讥嘲的态度。

见挣不开，银戎也不试着摆开赤麟的束缚。

“如果真是我算计，”
银戎试着将呼吸放平稳，但还是带着些许的颤音。
“二哥岂不是如了我的意。”

“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一次面子的。”
“毕竟，这些小伎俩对我没用。”
“我早该让你明白这一点的。”

柔润的肌理因为药物或是碰触的原因，微微泛红。
赤麟觉得，这个时候这孩子还在辩解实在是好笑。

算计就是算计，直接承认，没什么不好。
遮遮掩掩的，却会让人觉得不耐烦，更是凭空生了暴虐的心思。
反扭着银戎的手腕，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小银戎，你的状态真糟糕。”
“好像湿透了。”
赤麟轻笑道，
“要不要，二哥帮忙。”

赤麟没有给银戎任何出声的机会。

“真是难得。”
赤麟的声音带着情欲的沙哑，还有习惯的讥嘲。
“老三，这次你居然没有撒谎。”

“我没必要拿自己来算你。”
银戎这么说。
虽然这话在这个时候，早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不过是溢出的细碎的喘息。

多少绯闻里多情的风流的那个孩子，那个笑得温柔优雅的少爷，
此时并没有可以蔽体的衣物。
躺在床上，合不住的腿将他一直藏着的秘密，告知给他的兄长。
开始见面对他态度冷淡的兄长，正打开他的身体。
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笑意。

有软肉吮吸着指腹，带着黏腻的水迹。
是没办法藏住的邀请。

“我算是信那些绯闻不是真的了。”
赤麟从开始就没有饶了这人的打算
——这若是银戎算计的，那是咎由自取。
他就该作为被这么对待的准备。

若是旁人算计的，离开？
银戎哪里来的这种运气。

更何况，这炽烈的药效，足以成为太多的理由。

银戎身边总是不缺红颜知己。
明艳的温婉的优雅的。
若是谈起来，肯定能扯一堆似真似假的风闻。

几乎所有人都把这孩子的风流当真。
没人会想到会是这种可能。
他们只是会夸这人秀美的长相，雅致的气质，
还有，

此时显得格外细腻的，在触摸下轻颤的肌肤。

往日里，听见旁人的称赞，银戎会站住。
立于树荫下，光影参半。
他会看过来，弯起眉眼，温柔地笑着。

但不是现在。

往日带着温柔微笑的，那张漂亮的脸，此时布满了泪痕。
看起来很是可怜。
——真是好看。

银戎很少露出这种模样。
他被看重的时间久了，骨子里便带着点盖不住的骄矜傲慢。

旁人道银戎谦和，平易近人。
但赤麟却清楚，这孩子抬头看你的时候，却总是喜欢拿俯视的态度。
在看见银戎第一眼的时候，他便意识到，这是个很骄傲的人。

这种态度，
让赤麟想起摆在橱柜里的洋娃娃。
是隔着玻璃的傲慢。
虽然洋娃娃也只能在那层琉璃后，维持那么脆弱的尊严。
为了这种尊严，无论眼中是否带着泪，洋娃娃都必须对着他的主人露出笑来。

六

银戎知道赤麟对他的意见。
他也不是一再忍让的性子。
于是，
他们两个在表面上做着兄弟，虽然私底下，却不太好说。

银戎知道哪些绊子是赤麟给他下的。
在站稳后，他也开始不动声色地还回去。

这让赤麟觉得有趣。
他想在最开始，他可能将银戎视为玩具。
带着敌意的荒诞的轻视一切的色彩，
被人厌弃的少年，将夺走自己位置的骄矜的孩子视为自己的玩具。

这个孩子是拿了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他就该是自己的。

很简单。

而后来，这利刃却破开了温柔的表象。
不看周围的乱七八糟的残骸，银戎倚着墙，漫不经心地擦着手。
这种态度让赤麟有些欣赏。
——当时他们还没有直接对着干，多少还是会带着点可能是在相处里的滤镜。
于是，在手中的刀被抛过去后，赤麟也走了过去。
他看见了那双翠色眼眸。
像是沾了血的最凛冽的刀。
以温顺的形象出现，却不臣服于任何人的面前。
谁都不能用这把刀。
或者说，这刀出现，就是为了让人折断。

所以，将防御褪下，剩下的狼狈便让人喜欢。

作为被算计的一方，赤麟倒不介意做些什么，来成就他们想要的算计结果。

将银戎抱在膝上，让他看着镜中的模样。
“看，多漂亮啊。”
赤麟难得地称赞道。
拂开散开的金发，赤麟让银戎将交合的地方看得清晰。

“所以，”
恶意地顶着某一点，看着银戎失神的样子，
赤麟轻柔地开口。
“你的红颜知己，应该不知道，这风度翩翩的小少爷，和她们谈话的时候，”
“身上还可能含着其他人的精。”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们，”
“告诉所有人，我的小银戎，就是个适合在男人身下承欢的角色？”

“赤麟！”
银戎想要说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完，便成了让他感到厌恶的喘息。
维持风流的名声，自然要有风流的样子。
合着那脸上的笑，他的声音里像是夹杂着暧昧，却又谈不上越界。
但在如今眼中满是泪水的落魄中，这种声音，
倒像是引诱。

“我说错什么了，”
赤麟笑了起来。
不错，他知道银戎也是被算计的。
若真的是风流成性，估计银戎也不在意用这么一次情事来换取利益。

可惜，
无论是什么谋算，
送上门了，赤麟哪有拒绝的道理。

“你看，哪怕你声音都哑了，你的身体还在告诉我，你想要。”

“老三，你的身体表现得，比你坦诚多了。”
赤麟打算怜悯地施舍给他一个亲吻，却被银戎偏着头躲开。
被这个态度气得笑了起来，赤麟捏起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
“小银戎，”
他说，
“你知道吗，有不少人向我打听过你。”
“那么，你猜，有多少人向家族那些人打听过你——用什么语气？”
“家族自然不会将正常的血脉送出去，但奈何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啊，老三。”
“你说，若是他们知道你的状况，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把你送出去，”
“——在你没了什么用处后。”

“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呢，我的小银戎。”

银戎知道这一点。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选择藏着这件事。
但是，

赤麟没让他把话说下去。
摩挲着那柔软的唇，赤麟慢慢地说，
“老三啊，你我曾经也算是合作了一段时间。”
“虽然后来反咬了我一口，但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记仇。”

“所以，”
“听话，小银戎。”

看着那翠色的眼睛，赤麟笑了起来。
“表现得乖一些，二哥或许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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