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9 (襲蓮吞鳩螣赦清水無配對) [舊作補遺] 師徒|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9 (襲蓮吞鳩螣赦清水無配對) [舊作補遺] 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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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野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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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20-03-29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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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襲與吞之段

他從不說：「歡迎回來。」鳩槃也是。
因為這是他們這些從孤兒院出身的孤子最不能碰觸的痛。他們沒有親人，所以沒有訴說這句話的對像。對於順利被領養出去的孩子來說，這句話，更是最殘忍的詛咒。
　　他記得自己曾有機會說這句話，在他和鳩槃的秘基地、在他和師父共住的古厝，但他都沒說過。
也許，他不是怕心痛，而是想將這句話留給最特別的人。

襲滅天來完成製刀後，獨自一人待在打刀屋側房雕琢刀身紋飾，一連十數日幾乎未曾離開。若不是吞佛察覺不對勁衝進來阻止，怕是近十日未曾闔眼的襲滅將累極暴斃。
「將刀，交給蓮華…」語停，人就昏過去了。
吞佛趕忙扶抱，發現師父的呼吸心跳十分不穩，一心急連忙喚赦生幫忙。
兩人將襲滅抱至大屋裡，吞佛看顧著襲滅，赦生打電話給異度本家，問師父的情況。

這種時候，看著撥盤電話慢慢回轉至底才能撥轉下一個號碼，實在讓人氣結。

赦生向電話那端的侍從說明來意，未料對方大叫著「赦生少爺！快！是赦生少爺打的電話。」匆忙拉來螣邪。

「師父出狀況了。」赦生顧不得自己心情，「請魔醫來。」
「好。」螣邪頓了一下，「等會魔醫講完，我會要他去尊者那裡看看情況。」
「………謝謝。」赦生抹掉眼淚。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好好跟兄長說話。

「可能因為過度疲勞，」魔醫聽完赦生的陳述，在電話中解釋，「引發心律不整，血流不穩，導致腦一時缺氧而昏迷。」
　　「能治好嗎？」赦生問。
　　「不一定。目前，先讓尊者休息。若長時間沒醒，要幫他拍背去痰。」魔醫匆匆補上一句，「我們會儘快趕到。」
　　「嗯。咦？」赦生想再問，電話已經掛了。

□

堂前紅槭，豔得醉人，秋風拂落，幾許蕭索。

他坐在榻旁，用沾上溫水的毛巾擦拭襲滅手腳。待完事，魔醫端走水盆毛巾，留他和師父獨處。
魔醫來的那天，螣邪和黥武也趕來了。螣邪還在屋裡幫忙打掃，黥武則受他委託，送刀給一步蓮華。
赦生一個人在廚房煮飯，對於兄長突然前來，頗不適應。

但他什麼都不想了。魔醫說，師父可能不會醒，也可能醒來卻有後遺症。
無所謂，他想，能醒來，其他都無所謂。

　　師父會這麼逼自己，他知道，是為了來日無多的一步蓮華。也許，蓮華也知道，所以就算瞎了、就算只剩一口氣，也會等襲滅的刀。
師父的刀，向來只讓蓮華磨刃。

　　很久以前，他問過原因：「既然不想見面，為何如此執著？」
　　襲滅看著他，要他猜。
　　「我猜不出你的心思。」他說，「這種情緒，我看不出來。」
　　襲滅笑開，伸手摸摸他的頭，「我也看不出來。」
　　「嗯？你不恨他？」
　　「恨嗎？」襲滅斂起面容，默默喝著他泡的茶。
　　他看向師父的表情，想起鳩槃當時為保他活命而狠下心的痛苦模樣，似乎了解了什麼，卻又摸不著。
　　「想什麼？」
　　「想，以前的事。」他從沒責怪，但…鳩槃始終放不下。
　　「鳩槃嗎？」
　　「嗯。」他坦白，「鳩槃不讓院主親自動手，因為若是這樣，我必死無疑…所以他…我不怪鳩槃，但，他不放過自己。」說不下去。
　　「你肯跟我說，我很高興。」襲滅很難得地將他抱入懷裡，「當作我酒喝多了，只說這一次。我，不是因為恨蓮華所以不相見；是因為想通了，無顏可見。」
　　「嗯？」他輕輕轉頭，看著襲滅的側顏，「一步蓮華沒有怪你。」
　　「是。」襲滅點頭，「所以，心更痛了。」

　　聽到這裡，他突然覺得逼問師父心事的自己非常可鄙。師父的心底，挖了多深多痛，才能回答他的這些問題？
　　「哈。明天酒醒，」襲滅輕輕放開他，「我不會記得，你也別提醒我。」起身擺了擺手，離開。

　　夕日沿著窗櫺而落，在地上映出一道道柔色光影。風鈴早已取下，換上竹製掛飾。少了風鈴聲響，古厝裡外人影走動低低傳來，襯著庭外氣若遊絲的蟲鳴，讓人心情低落。

　　他半抱著師父，撥平那頭灰白長髮，再取來木梳，輕輕梳理。第一次幫師父梳頭是什麼時候？他不記得了，只能從模糊的記憶隱約知道是午後時分，空氣中有著淡淡的青草香，師父正忙、空不出手整理長髮纏上的細葉。

　　「鳩槃昨天打電話來，」對著師父叨絮，「黥武送來的刀，他們收到了。善法原本不讓，但看到刀身，最後還是點頭了。」他笑道，「善法說一定會來找你算帳！」
　　善法是蓮華的手足。
蓮華遠赴他鄉求醫之後，襲滅終放下心，決定徹底離開異度，接受地獄般的折磨酷刑，最終拖著一口氣通過考驗，讓善法帶去給蒼醫治。那個時候，善法變成襲滅天來口中的「萬能惡魔看護」。

　　「刀身的畸爪獄龍，是你吧？」吞佛心中早有答案，「刀尾刻上的妙法蓮華經，是蓮華。」
　　襲滅用刀語，說出對蓮華的思念。

　　「螣邪的成年禮，鳩槃會去。」他說，「我留在這裡，陪你。」

　　如果師父可以醒來，他想著，自己一定要好好對襲滅說聲『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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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自古勝剛強，積善之門大吉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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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0-03-29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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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七

　　秋末，月娘遮去半邊黑紗裙帶，院裡風打樹枝的細細聲響，輕淺得幾乎聽不到。

　　襲滅睜開眼，有些可惜自己怎麼沒裝睡半瞇著眼欣賞吞佛臉上難有的神情。

　　「睡這麼多天，」吞佛哼道，「要不要起來？」
　　襲滅靜靜看著大徒弟現在的表情，捕捉那張臉上閃過的擔憂。
　　「師父？」吞佛出聲探詢，心想該不會真的中風了吧？
　　實在太好玩了！襲滅心裡偷笑。
　　「要起不來，」吞佛冷臉道，「我只好請善法來照顧你。」
　　「………不用。」
　　靜了一會，「善法打電話來說一步蓮華…」
　　「我已經知道了。」襲滅閉上眼睛，不讓徒弟看出自己的不捨，「蓮華，有跟我道別。」

　　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吞佛靜靜坐在一旁，看著窗櫺篩落的月光，覆在師父的長髮上，就像鍍上一層薄薄的純銀。
　　「我想說，」吞佛打破沉默，「歡迎回來，父親。」
　　襲滅睜眼，隨即從吞佛迴避的目光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淡淡一笑，點頭接受這個不曾從養子口中喊出的稱謂。

　　夜深，赦生抱著換洗衣物、拉開浴室的門，看到螣邪在裡面登時傻住。
　　螣邪身旁圍繞水氣，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想起要說什麼裝作厭惡的時候，赦生透亮的眸子已經對上他的眼睛，太過清澈的眼神讓他說不出口。
　　「你洗吧。」避開小弟的視線，取水沖淨身體。

　　本想點頭，但兄長難得平和的語氣讓赦生有點不知所措。這是他的兄長嗎？和自己心裡那位欠揍的形象差太多了。

　　隨著清水沖落，酒色長髮散下。
　　像血一樣。
　　血？為什麼我會覺得那是血？赦生皺著眉頭，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你流血了。」

　　「什麼？」

　　「你…流血了。」想起什麼，赦生突然捂著嘴，衣物散落一地，「全身都是……」
　　螣邪心頭一驚，「不要說…」

　　赦生蹲在地上緊緊捂著嘴，雙手止不住想說的話，「還有……」
　　「不要想起來！」螣邪衝去抱住赦生，「快忘掉！」

　　還有，媽媽……
　　再也止不住，赦生抱著頭用力尖叫著吐出胸口所有的空氣，反覆斷續細聲嘶喊。
　　螣邪緊緊抱著，「不要說！」不能讓赦生再崩潰一次！

　　「還有…」艱難地吐出，「媽媽…也…」啊啊啊啊啊啊！我在那裡，什麼都做不到！血，血流了好多、好多……媽媽的身上、哥哥的身上……

「赦生！」捂住小弟的眼睛，「閉上眼睛…」跟那時一樣的動作。
　　懷裡的人想嘔出心臟般拼命嘶吼，怎麼也無法冷靜！

　　我忘了…居然忘了！
　　赦生恨恨痛哭，不能原諒自己忘了母親最後的面容。
　　怎麼可以…
　　忘了…最重要的回憶！

　　「赦生！」螣邪反覆喚著他的名字，「赦生…聽我說…」
　　吞佛趕來，還沒出聲問，就從螣邪驚駭的眼神猜到了。
　　懷裡傳來過於短促的吐吶，螣邪連忙鬆開臂膀，一手輕撫赦生的背，「赦生，冷靜一點。」
　　「螣邪，把他交給我，」吞佛伸手要接，「我帶他去給魔醫看看。」
　　「好！」正抱過去。
　　我不要！赦生使盡全力掙扎，「放、放開！」
　　「赦生！」
　　「我不要走！媽媽在哪裡！？我要看媽媽！」哭喊，「我不要走…」幾乎換不過氣。

　　「吾徒，」魅惑內斂聲音響起，「沒有人要帶走你。」
　　赦生這才冷靜下來，「師父……」淚水使他看不清面容，但師父的聲音讓他覺得安心。
　　魔醫站在一旁，等尊者吩咐。
　　初醒的身體有些無力，襲滅輕聲道，「都去茶室。」轉頭對魔醫道，「你不用跟來。」
　　「尊者，」恭敬地低著頭，「您的身體…」
　　「不用跟來！」撇下這句話，大步離開。

　　吞佛取來油燈，跟在襲滅身後。螣邪套好衣服，又帶赦生回房披上袢纏，才跟上他們。
通往茶室的長廊木柱隨著燈火行進，偏移黑影散延的角度。
　　推開紙門，門軌交磨發出沙沙聲響。燈光滲入，茶室傢俱昇起黑影，往牆上蔓延。
　　吞佛點亮桌上燭燈，滅去油燈的火。
　　襲滅坐在靠窗口的位置，看著他們坐定。

　　從一開始，襲滅就不贊同螣邪的做法，因為赦生總有一天會想起來，到時候情況可能更糟；但看著螣邪苦苦哀求，實在狠不下心。而且，螣邪說的沒錯，只要待在黑道，赦生就有生命危險。

　　「尊者，」異度皇子低下頭，「我不能讓他回去。」
　　赦生轉頭看向兄長，「什麼？」
　　「螣邪郎，」襲滅說，「你欠赦生一個解釋。」

　　螣邪閉上眼睛，掙扎著說或不說。
　　「哥？」
　　過去回憶敲入腦海，螣邪仰頭長嘆，吐息間藏著細小泣聲，轉身面向赦生，伏下身子道歉：「對不起。」
　　「你…」赦生伸手想扶。
　　「那個時候，你崩潰了。」螣邪不肯起身，「我只能抱著你、捂住你的眼睛，一遍又一遍跟你說：這是夢，不要記起來！」
　　赦生停住動作。
　　「你哭到昏厥，我讓吞佛抱你回去。」螣邪說著，「你醒來的時候，完全不記得槍擊的事…」
　　「然後，你就逼我走？！」
　　螣邪郎默認了。
　　「你怎麼能這樣！！」
　　「赦生，」吞佛插話，「你知道螣邪留在現場的原因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赦生，現場太危險。」吞佛解釋，「他留下來，為了吸引槍手的目光。」
　　「什麼？」
　　「螣邪郎左手上臂有一道槍痕。」
　　「師父…」
　　「他來求我收下你。」火光明滅之間，看不清襲滅的表情，「那時候，他還包著傷口。」
　　「那…為什麼要逼…」赦生想明白什麼，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要讓你平安退出，所以螣邪找來朱武合演了一場無法結束的戲。」吞佛再道，「身在黑道，殺人人殺。」
　　赦生抬頭看向師父，又看向師兄，最後，才看著螣邪，「這是你騙我逼我的理由？」
　　「是。」
　　「………」赦生很想發脾氣，又不知從何氣起。站在自己角度，的確受了委曲；但站在兄長的角度，何嘗不是同樣心情呢？

　　「你可以恨我，這是我應得的。」螣邪說，「但是，我希望你留在尊者這裡。」
　　「螣邪郎！」赦生氣極，脫口叫出兄長的名字。

　　「好了。」襲滅出言，「赦生，你既然知道了，就要想明白。」
　　赦生轉頭看著師父，「我可以選嗎？」
　　「可以，本來就該由你自己決定留或不留。」
　　「尊者！」起身，想反駁，「赦生不能回去…」
　　「我說，」襲滅尊者嚴肅道，「讓赦生自己做決定。」

　　螣邪見此，再無話可說，只好轉而看向赦生，輕輕搖頭。
　　赦生撇頭，抿著唇。想回家是一定的，但…兄長擔心的眼神，讓他狠不下心。回去異度，代表揹起銀鍠家的責任，說白點：做黑道。雖然他不用親自動手，但意思不會改變。
　　他蜷起身體抱著自己。如果不回去，兄長…怎麼辦？

　　「我…會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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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0-03-29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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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之段

　　秋季最後一簍秋刀魚在炭架上滋滋作響，香氣四溢。吞佛顧著爐火，同時跟襲滅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鳩槃有打來，」襲滅手環著手，倚著簷柱而坐，「說進行得很順利。」
　　「棄天帝沒動作？」將魚翻面再烤，「會場上來了誰？」
　　「蒼、善法、簫中劍，聽說還有跟來的。」
　　「善法陪鳩槃參加螣邪的成年禮？」吞佛笑，「沒在現場，真可惜！」
　　「怎麼？不高興陪我？」
　　「你覺得呢？」不高興還會幫你出遠門買魚？
　　襲滅挑眉，「魚在這，酒在哪？」
　　「你想喝酒？」抬頭看去。
　　「嗯。」看著無月的星空，「很久沒喝了。」

　　簷下放著一個陶豬蚊香罈，夏天的時候小豬肚裡會放著點燃的蚊香盤，讓煙從豬鼻子冒出來；其他時候，就擺著當家寵。這麼古樸童趣的東西，是吞佛剛來的時候買的，襲滅沒說為什麼買。
吞佛第一次看到木造古屋配上古樸童趣的陶燒小豬，幾乎忍不住笑意。
　　原來，他的養父兼師父，也有逗人發笑的才能！

　　「等我烤完魚。」
　　「算了，有酒興茶也醉。」
　　「烤魚配熱茶？」吞佛頗有挖苦之意。
　　「哈。」襲滅意思意思笑一聲。
　　「……幫我看著魚。」起身進屋找酒。

　　他拉開收納櫃，另個夏日風鈴正躺在裡頭，隨著他翻找的動作，發出細小聲響。

赦生剛來這裡住的時候，整日繃著臉。襲滅沒說什麼。有次鄰村辦祭典，襲滅帶著他們參加，街上兩旁滿是各式各樣的攤販，吃的用的他們不缺，一路走馬看花，直到某攤，赦生目不轉睛盯著上頭架掛的搖曳風鈴。
　　「呼呼，」顧攤的人一頭白髮，抽著煙管，「想看風鈴嗎？」
　　赦生後退一小步，沒有出聲。
　　「這娃娃真可愛！」攤主笑道。
　　襲滅彎下身，向赦生道，「選一個？」
　　「選吧選吧，我這的風鈴不只好看，聲音也很美，保証你買回去聽得心情愉快。」
　　「………」
　　「什麼？說大聲點，我老人家聽不清楚啊。」
　　「招魂……」
　　攤主大笑，「我這裡確實有會招魂的風鈴！」
　　襲滅皺起眉頭，但赦生握著他的手突然緊了緊，「拿來看看。」
　　攤主轉頭喊：「羽仔！你的手作風鈴來一串！」又向他們解釋，「別擔心，我們的風鈴不會招來有的沒的。風鈴的…怎麼說呀？…靈力？總之很弱就是了，陰陽兩端的人必須有很強的思念，才引得過來。」
　　從貨車裡出來一位眉頭深鎖的青年，手捧著幾個盒子，「不要叫我羽仔。」
　　「拿這麼多。」攤主碎唸，將盒子一個一個打開呈給他們挑選，「顏色沒有特別的意思，看中哪個就是哪個。」
　　赦生看中一串染著特殊紫紅色花紋的風鈴，「可以買嗎？」
　　「可以。」襲滅問，「紫紅色這串，對吧？」
　　赦生點頭。
　　「這個，麻煩幫我包起來。」
　　「好的！」攤主笑瞇瞇裝進紙袋裡，「無風時候聽到風鈴聲，就是了。」

　　赦生一直很珍惜這串風鈴，捨不得掛太久磨損斷線，夏季一過就收下來。
　　為何只有夏季？吞佛問過。
　　「夏天很熱鬧，」赦生回，「她如果來看我，回去的路上比較不會苦悶。」

　　啊，「找到了。」吞佛抱起酒瓶，順手抄來兩個陶杯，慢慢踱回去。
　　襲滅接過手，打開瓶蓋慢慢倒酒入杯子，「鳩槃還說，會託赦生回來的時候把刀也帶過來。」
　　吞佛將烤好的魚移到盤上，按著魚尾用長筷在魚身劃開分撥魚肉，然後挾住魚頭，俐落地剝除魚骨。「我以為這次的刀裝會做很久。」
　　蓋緊瓶蓋，「年前跟半駝廢約好，我的刀優先製作刀身。」
　　「沒聽你說過。」遞去一雙筷、一盤魚和一罐雪鹽。
　　「你沒問。」接過手，「對了，螣邪郎在會場上拔刀。」
　　「不能一次說完嗎？」很不滿，「刀帶去會場了？拔完刀然後呢？」
　　「沒然後，名刀鑑賞而已。」
　　「鑑賞？聽起來像螣邪砍了幾個人。」
　　「『不小心沒拿穩』劈開一張整疊蓆和下面的木板而已。」襲滅笑開，「等刀回來，我想試試能一口氣砍破幾張。」
　　「你讓螣邪帶著你的刀，還請來蒼坐鎮，是想殺棄天帝威風吧。」
　　「不幫不行。」輕啜一口酒，「只憑朱武壓不住。」
　　「你不想回去嗎？」沒說後半句。
　　「你想說『既然蓮華不在了』，對吧？」襲滅道，「不想，異度已經不是我以前的樣子了。現在殺人只要動動手指，我不喜歡。」
　　「這是你的堅持？還是打刀師的尊嚴？」
　　「我的。」低聲緩緩地道，「刀或槍，其實不重要；殺人的意念和殺人的舉措兩者之間，需要有個關卡擋著，這才是重點。」
　　「而這個關卡，可以是良心，也可以是能力。」接過話。
　　「意念和舉措之間的關卡一旦消失，殺人者就容易輕看自己的罪孽。」嘆一口氣，「我不能接受這種態度。」
　　「這是你當初對上棄天帝的原因？」
　　「一部分。」
　　「你覺得，」吞佛想了一會，才問，「刀的時代，過去了嗎？」
　　襲滅淡淡笑著，久久沒有回應。拿起鹽罐，在金黃油亮的魚身薄薄撒一層晶亮鹽花，鹽晶一觸到油脂就像三月霜花遇上初陽，融化。

　　「如果，我的時代結束了。」突然抬頭問道，「你會回去異度吧？」
吞佛不自覺皺眉，「不會。」
　　「喔？」襲滅看著養子的表情，玩味再三。

　　「不要問這種問題。」
　　「嗯哼？」襲滅但笑不語，擺明等著他坦白。

　　吞佛飲下一大口酒，趁著酒意，「你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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