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9 【欲星移中心】魚朝宮禁錄（62L更新13章。all欲主王相。海境野史）|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19 【欲星移中心】魚朝宮禁錄（62L更新13章。all欲主王相。海境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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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m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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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10樓發表於: 2021-05-10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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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喜闻乐见的宫禁戏~斯哈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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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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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11樓發表於: 2021-05-20 17: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次日。

欲星移素白著一張臉，踩著曦光回宮。守門的侍衛見得這新任太子少師眉目寒鎖，冷得像是要提劍去殺人，俱都噤若寒蟬，鵪鶉一樣縮著，連查驗他腰牌都不敢。欲星移腳步在宮門稍頓，“咚”地一下，腰牌摔到面前，寒聲道：“銷假。”

侍衛戰戰兢兢翻出花名冊來，抖著手將他名字勾去，欲星移抓了腰牌便走，轉身時衣擺翻飛，掀起一陣厲風。他眼睫垂落，掩住滿目冰寒殺意，齒關咬得緊緊，心裡翻騰著一股灼燙的火，傾吐不出。多諷刺啊。他想。雙性之身，雌雄共體，鮫人一族百年一遇的體質。

鮫人雖然幼時多是雌雄一體，卻大多有所偏向，年歲增長，另者特徵消退。母親說話時，微微側過眼睛，盯著室內的竹簾，海風卷過，竹簾沙拉拉地顫。而你……卻不同。每百年，或數百年，偶有鮫人哪怕成年，生殖腔猶然不消退，有宮胞，能產子，亦能與女子結合。然而世人多嫌之，因此往往鬱鬱寡歡。

那怎樣……算是成年？他問，指甲在手心狠狠壓下。

尋常鮫人，年歲到了便是成年。這類人嘛……她沉默片刻，微微搖了搖頭。本也能與尋常人一般生活，但聽聞每隔一段時日，如女子癸水一般，情潮難抑，屆時頭腦昏漲，常有悖禮之舉，我族為之不齒。也因此記載寥寥，我也……不知曉了。

她頓了頓，忽而傾過身來，攥住他的手。星移。她顫聲喚道。你智壓同輩，常在雨相身邊，如今又蒙受聖眷，升任少師，相途在握。娘親對不住你，沒將你生得完好無缺。我兒白璧微瑕，只這一處蒙塵——可偏就這一點，你要守一生的秘密，若被人發現，不但相位不保，闔家也要受辱。屆時，甚麼偏脈的蠢輩也要爬到你頭上揚威作福，你怎麼忍得？！星移，答應娘親，千萬，不要將此事洩露給他人……

欲星移快步穿過青石步道，繞過人流密集之處，腳步在礁石後微頓，垂下頭，狠狠一拳砸了上去。他氣息急促，眼眶卻有些脹得發酸。他母親的話同北冥無痕的話在心內兩相撕扯，將他骨髓都扯得生疼。怎會……如此……胸膛裡翻湧著一股無名的深恨，卻又一時找不到惱怒的目標。無意識地，欲星移伸手摁住小腹，手指無意識地顫抖。他甘願與北冥封宇交歡，與他開過那麼多沒輕沒重的玩笑，但從來沒有想過那種事可能成真。還有北冥無痕……

欲星移緩緩閉上眼睛，銀牙緊咬，壓住眸中冷然殺意。北冥無痕很早便通人事，換件花衫混出宮去逍遙也是常事，聽他言辭，對鮫人這種體質並非全無瞭解，若他有意揭發……欲星移深吸一口氣。北冥無痕是皇三子，亦是他的太子殿下的未來政敵，這樣的把柄握於他手。聖眷、相位、皇儲……宮內紛爭千種思慮轉過，睜眼時，欲星移心下已有定數。

如今最緊要之事卻非主動找上門去興師問罪，而是去迎勞師回朝的北冥封宇。北冥宣諸子之中，北冥無痕最肖他，生性多疑一點不差，他雖然窺得欲星移不慎洩露的秘密，欲星移又何嘗不是抓住了他的關竅？只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欲星移深深地吸氣，將砸得生疼的拳頭收回，整肅朝服，轉身便走。

熟料——甫一轉身，匝道上便喧囂著行來一串花紅柳綠的人馬，打頭者……北冥驕雄！

欲星移目斂寒光，面上神情整肅，甩袖便走。那廂卻已經覷得他身影，北冥流君轉過臉來，高聲叫道：“欲星移？！”這一聲下來，眾人齊齊住步，投過目光來。

欲星移腳步微頓，回身時已是一派冰雪神色，只一雙眼餘怒未消，以眼睫遮掩著，微微行了個禮，皮笑肉不笑道：“見過三位殿下。”

“你這是什麼表情？！”北冥流君立刻憤恨道，“欲星移，你不滿嗎？”

欲星移瞟了一眼搖著扇子悠然跟在後面的北冥無痕，銀牙緊咬，強壓怒氣，寒聲道：“臣不敢。”他識得這方向是去少傅那裡上課，草草一揖，道，“幾位殿下慢走，莫誤了夫子上課的時辰——臣要去迎太子回皇城了。”

他轉身欲走，北冥驕雄卻幾大步趕上來，冷笑道：“本王看你還是別去了！蜃虹蜺與大皇兄俱不在，欲星移，看你這回還要躲在誰的身後！給我抓住他——”他暴喝一聲，那一群公子哥轟然回應，當即就包抄上來，堵住他去路！欲星移緩緩垂目，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二殿下，這是何意？”

北冥無痕慢悠悠走上來，歎道：“啊呀，別這麼劍拔弩張的，二皇兄只是請你去吃個酒——”他親親熱熱地勾著北冥驕雄，眼神卻露骨地在欲星移身上打轉，舌尖淺淺地一抿，眼中一派狂熱神色。欲星移指節捏得哢哢作響，氣得渾身發抖，冷冽目光毫不畏懼地回視。

卻見北冥驕雄並不理會這遞來的臺階。他一把搡開北冥無痕，暴怒道：“吃什麼酒？！我看他很不爽了，小白臉成天作威作福，今天本王就讓你知道，紫金殿姓北冥！——來啊，給我打！我看他能囂張到幾時？！”

欲星移暗退半步，腳下紮了個把式，怒道：“二殿下自重，臣是太子少師！陛下聖旨……”然而北冥驕雄冷笑一聲，竟而一馬當先，徑直一拳砸過來！

欲星移身上不快還未消解，大清早被他平白無故截路圍攻，登時怒氣翻湧，周身內力海潮般掀起，袖袍鼓動，劍訣已掐在手中，立時一下狠勁回過去。頃刻之間，二人已交鋒數下。這時再無退路，幾個伴讀侍從面面相覷，也大喝一聲，沖將上來。

欲星移常練武藝，與北冥封宇對打亦不落下風，對這群花拳繡腿是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奈何北冥驕雄天生神力，兼之人多勢眾，漸漸落了下風，一個不慎，被他一拳砸在眉尾上，當時鮮血淌流。

欲星移只感覺溫熱液體順著眉骨流下，右眼前立時一片血色，心裡忿怨終於壓抑不住，咬牙怒喝，真氣澎湃爆開！在場眾人，修為低者則登時被掀翻出去，修為高者腳步亦為之一阻。包圍露出縫隙，欲星移卻不閃不避，徑直衝破罅隙暴沖上去，於迅雷不及掩耳之間高高躍起，合身撲向北冥驕雄，便是一陣不容分說的亂拳。北冥驕雄猝不及防，被他掐著脖子摁到地上，氣血翻湧，竟而吐出一口鮮血來。

這一下見了紅，眾人大亂，那幾個看熱鬧的也一起搶上來。有人發了狠勁將欲星移拽開來，欲星移側眼轉過，自鮮血淋漓的視野裡看過去——竟是北冥無痕！這下新仇舊恨一併湧上，他低喝一聲，手上真元流轉，正是一道“祿存散真華”，浩然內力攪動洋流，借轉身之勢，一掌推在北冥無痕胸腹之上。

北冥無痕踉蹌退了一步半，手上還緊緊扯著欲星移，血色一點點從唇角滲出來，卻咬著牙沒吭聲，硬接了這一招，反手去制他，低聲喝道：“出手傷皇子，你不要命了嗎？！”

欲星移冷笑道：“打的就是你！”一手反插，將他攥著小臂的手格開去，登時搶攻而上。然而北冥無痕體術了得，雖然步步後退，卻招招滴水不漏。欲星移被他纏住，只一頓步，一根木棍已經直直擊上腰眼！他痛得眼前一黑，動作微頓，已被北冥無痕鎖住腕子，狠狠壓在地上。

“好大的膽子！！”北冥驕雄終於從地上爬起，暴怒道。他不顧自己滿身狼狽，挽起袖子搶過身邊人手上的木棍，徑直向欲星移當頭敲下！北冥無痕瞳孔微縮，叫道：“不可！”手上動作更快，一把將欲星移扯開，急急道，“二皇兄，不可鬧出人命——”

“真的殺了又如何？！”北冥驕雄被當著諸多隨從的面揍了個滿臉花，面子丟大了，此時已是怒火中燒，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氣勢洶洶沖將上來。北冥無痕心裡暗歎一聲，腳步輕轉，將欲星移不動聲色攬到身後，與他虛虛對了一掌，又踉蹌數步跌後。誰料欲星移感到腕上力道稍松，當場掙動，北冥無痕不及轉臉，在他命門發狠一掐，北冥流君竟自北冥驕雄身後斜掠而出，覷著這一點空隙，蓄力已久的一招正正拍在欲星移胸膛之上！

場內霎然間一靜，萬物聲息仿佛齊齊而肅，時間被拉成細細一絲長線，驟然爆發——鯤帝雄渾內勁如狼似虎撲入經脈，兇悍海潮之氣撕扯氣海，欲星移恍惚聽見骨骼錯位脆響，內臟翻攪移位。下一瞬，天地歸位，胸口如受重錘，翻騰氣血沖入喉口，欲星移眼前一黑，殷紅鮮血噴湧而出。

北冥驕雄大喝一聲“好！”，乘勝追擊。他殺紅了眼，北冥無痕竟攔他不住。眼見三王氣勢洶洶，眾人圍攻而上，當此性命攸關時刻，欲星移渾噩之中，驟聞一聲暴喝——

“你們在做什麼？！”

下一秒，一柄長劍飛掠而來，挾著破空之音，悍然刺入欲星移面前地面，劍穗如血，氣勁四溢，入地兀自震顫不已。眾人步伐為之一阻，旋即，一個身影踏空踩著肩、首飛掠而入，幾下鷹踏，北冥流君駭然變色，踉蹌跌倒，下一秒，秋水名鋒劍圍一展，蕩開清冽劍意，北冥無痕、北冥驕雄鬆手急退，欲星移終於失去鉗制的桎梏，頹然跪落，捂著喉嚨嗆咳不止。

——來人，李真岩。

lofter：竹见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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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1-05-21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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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更新了

突然有点想看三劈是怎么回事……
话说，中间是不是有一个「北冥无痕」打成了「北冥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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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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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13樓發表於: 2021-05-21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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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2樓mammal于2021-05-21 20:46發表的 : 1Aw/-FxJ
太太更新了突然有点想看三劈是怎么回事…… }RN&w]<
话说，中间是不是有一个「北冥无痕」打成了「北冥封宇」？ iz5WWn^

诶应该没有？你说的是哪个呀

lofter：竹见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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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1-05-27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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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香！！

太太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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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m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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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21-05-30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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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3樓imous于2021-05-21 22:32發表的 : xQK;3b
D<:J6W7]
d9kN@W
TEYn^/n~
诶应该没有？你说的是哪个呀 UoSzxL

又看了一遍……果然是我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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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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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16樓發表於: 2021-08-20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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０７

白甲銀劍的將軍鴉發高束，風塵僕僕，披風之上尤存血跡，逕自直入場中，橫劍當關，力護欲星移。北冥驕雄被他震退，自覺顏面大失，怒火中燒，喝問道：“你是何人？！紫金殿內帶劍行走，要謀反嗎？衛兵，衛兵在何處！”

“臣，螺武纓元帥麾下先鋒，李真岩。”李真岩冷然抬眼，不卑不亢答道，“稟幾位殿下，臣公職在身，攜刃入宮，乃陛下特許。只是敢問幾位，皇城之內私鬥害命之事，莫非也是陛下允許的嗎？”

“你？！”北冥驕雄一時張口結舌，滯在當場。

李真岩卻不理他，側臉回望，溫聲道：“欲侍讀，你無事否？”

“咳，小殿下好狠絕的一掌啊——怎有可能無事？！”欲星移搖搖晃晃站起來，啞聲道，擦去唇邊血跡，聲音冰冷，“吾傷重吐血，怕是非要回宗裡借‘寒煙潭’療傷不可，幾位，請了。”

他素白一張臉，甩袖欲走。北冥流君熱血退去，後知後覺嚇出一身白毛汗。欲星移是鮫人嫡脈，自小當做儲相養大，同他們身邊這些蠢類絕不相同——如今若帶著鯤帝所傷痕跡回宗族裡去，鮫人一脈今晚就能將紫金殿鬧個天翻地覆。更何況他母妃是寶軀一脈，鮫人根本不可能手下留情。

他嚇得腿軟，眼覷得兩位皇兄都一副訥訥神情，一下子六神無主，顫聲道：“別、別去告狀——”

欲星移拿一塊帕子按住額上傷口，頓步回身，一雙星子一樣的眼睛淩厲地掃過來。

北冥宣寵愛長子北冥封宇，對其他諸子則頗多嚴厲。北冥流君那一刹那，已連自己離開皇城去找皇兄的時候，要收拾哪件行李、帶哪個慣用的侍女都想好了。欲星移這一眼嚇得他口不擇言，忙不迭哀求道：“賢兄……少師、少師大人，我一時衝動，你別，別去告訴父王……”

“流君！”話音未落，北冥無痕已經一語喝斷，然而為時晚矣，北冥流君膽小怕事，卻不知這句話已讓他們氣勢矮人一截。北冥無痕頓了頓聲音，心下焦慮一旋，轉臉卻沖欲星移綻出一個春風化雨般的笑來，柔聲道：“賢兄，今日之事……是我等莽撞，向你陪不是了。”

此言一出，北冥驕雄眼睛又瞪起來了，一步上前，卻被北冥無痕輕輕巧巧攔住，卻聽他話鋒一轉：“不過……賢兄啊，你既要算這帳，你下手不留情，皇兄也被你打得吐血，此帳又該如何算呢？”

欲星移斂目不語，北冥無痕於是輕輕巧巧笑了一聲，上前想要攬他。李真岩長眉一束，劍鞘“唰”地已擋在前頭。北冥無痕深邃眸子微微一轉，臉上全無冒犯神色，遺憾地又笑一聲，歎道：“賢兄啊，兩方既然各有傷勢，此事充其量只能算互毆，是嗎？哈，依小王來看，不如這樣，你我兩方各退一步，權當未曾發生，如何？”眼神柔波一樣轉去，又生出幾點隱約的寒芒，狀若無意地眺了李真言一眼。

欲星移赫然睜眼，眼底寒光四射，死死盯住北冥無痕。李真岩冷聲罵道：“殿下，多打一要說作互毆，如此仗勢壓人，真是豈有此理——”

北冥無痕眼睛在他面上一轉，含笑道：“那請問將軍覺得，該怎樣了結此事呢？”說著，他微微側身，自袖內掏出一張手巾來，溫溫柔柔地遞向欲星移。

“血都潤濕了，用我這塊吧。”他柔聲說，向欲星移手裡拿著的按壓傷口的手巾示意。

欲星移看著那條鮫綃的手巾，銀牙緊咬。北冥無痕挑起眼睛來，不閃不避與他對視，微微一笑，無意似的，舌尖探出來，在嘴角輕輕舔了一下。

半晌，欲星移冷哼一聲，一把奪過，背過身去。北冥無痕於是笑開，轉身去勸北冥驕雄，過不片刻，那群貴胄子熱熱鬧鬧地回北冥驕雄的行宮去了，看起來今日的課也不準備去上。欲星移緊緊攥住那條鮫綃手巾，胸中情緒激蕩，久久難以平靜。許久，他深呼吸幾次，終於掩住面上情緒。

李真岩目送他們離去，收劍回鞘，轉身來看欲星移，關心道：“你沒事吧？”

“沒事。”欲星移道。他捂著胸口喘了很久，這一口氣總算順過來。李真岩看到他額上血跡，微微蹙眉，摸出金瘡藥給他。

“你用點藥。”他說，“這是我師門帶來的秘方，比尋常藥物好用很多，你試試。”

欲星移謝了一聲，接過來，李真岩含怒道：“這幾位殿下愈來愈跋扈了，這一回還好是我撞見，下手這樣重——好端端的，打你做什麼？！”

欲星移轉頭看他，微微笑起來：“將軍，慎言啊，皇子畢竟是皇子。”他淡淡地道，輕描淡寫轉開話題，“他幾位元看我不爽很久了，這回太子不在宮內，恰好趕上了而已——將軍緣何獨自回宮？殿下呢？”說著，欲星移抬頭張望了一下。

“殿下在後面，同元帥並轡回朝。”李真岩笑道，“我押送人犯回朝，先走一步，剛面聖回來。”

“人犯？”欲星移心下微動，抬眼覷他。

李真岩微微一笑，並不直言，只是手上做個魚兒游水動作，口型露出“紅箭”二字，便轉言道：“說起來，此次還要多謝欲侍讀你獻策，不然先鋒危矣——啊，我方才聽到小殿下喚你‘少師’，我是否也該改口了？”

欲星移微笑道：“恰逢其會，僥倖而已，不及沙場之功。倒是將軍此回得了聖眷，此後仕途怕是要高升了。欲星移先祝喜了。”

李真岩亦笑，欲星移卻敏銳地從他眉間察覺出一縷憂愁，輕聲道：“將軍有事，直說無妨。”

李真岩歎道：“什麼都瞞不過你。”遲疑許久，終於開口試探道：“欲少師，你……對海境歷史熟識，知不知曉……海境有否三脈與外人聯姻的先例？”

螺武纓班師回朝，甫曆殺伐的大軍軍容壯闊，謝軍宴罷，更是顯出英武之氣，緩緩收部回城。皇城之外大道沿路，擠滿圍觀的波臣。四杆彩螺翠藻旗後，顯露出兩道滾了金邊的瀚海帝紫鯤鵬旗幟來。太子北冥封宇與元帥螺武纓並轡而行，甲胄金光燦爛，圍觀波臣無不震撼失聲。

欲星移斂袖正容立于宮城正門，迎著大軍恭恭敬敬一揖到地。北冥封宇挽轡駐馬，不及為他搬腳石的侍從上前，已經穩穩跳落在地上，含著一點笑意將欲星移牽起來。“何必行此大禮？”他說。

“為王朝與生民，元帥值此大禮。”欲星移道。

螺武纓亦下馬來，向副官示意道：“帶部眾回營。”取下頭盔走過來，笑道，“老夫也只是奉王之命，賢侄客氣了。”眼睛微微挑起，又看向欲星移身後的李真岩。李真岩微微頷首，螺武纓於是拱手一禮，笑起來：“太子殿下，欲少師，老夫先行面聖，請了。”

話雖這樣說，他臉偏向北冥封宇，腳步卻不動作。欲星移眼見北冥封宇站在原地，“慢走不送”已在嘴邊，板著臉在他腰眼上狠狠一捅。北冥封宇吃痛，臉上卻不敢露出失態神色，只好怨念地瞟他一眼，改口道：“啊……本太子也要面見父王通報才是，元帥，不妨同行？”

螺武纓這才點了頭，慢悠悠伸手示意：“那——殿下，請了。”

幾人於是一同步入宮城之中。李真岩欲言又止，頓步宮門卻不敢進，眼見大門將合，欲星移轉頭向他眨眼示意，螺武纓卻仿佛背後長了眼睛，慢吞吞道：“真言，你也來吧。老頭子年紀大了，騎了這麼多日的馬，我這風濕像是又發了——”

李真岩連忙“哎”了一聲，快步追入，去扶這久曆沙場的百勝元帥。螺武纓長眉顫動，老將軍和藹的眉目裡掃出一道淩厲的精光，在他面上微微一頓。李真岩立刻垂下頭去，不敢看他。

宮城大門緩緩關閉，街角卻傳來匆忙腳步聲。“父親——”蜃虹蜺大喊，徑直擠進來。侍衛本想攔他，被他豎目一瞪，竟然不敢上前，見是螺武纓獨子、太子的武侍，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螺武纓腳步不停，沉聲道：“宮城裡打鬧奔跑，你的禮儀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蜃虹蜺委屈道：“爹，你怎麼不回家？我在家等你一上午——”

“班師回朝，自然要先面聖。”欲星移飛快地低聲說，把他一把拽回來，“好了，你別說了！”

“哼！”螺武纓道，“這麼思念為父，想必武藝進展不錯。老夫面聖回來就來考校你。”

蜃虹蜺站在原地，瞠目結舌。欲星移長歎一聲，拉著他在紫金殿前止步，淡淡道：“叫你多話。”

“我這兩日皇城裡幾個來回都躥了，我爹倒是教我空等。”蜃虹蜺萬般委屈，氣道，“喂，欲星移，我突然想起來，那日你說謊話支我回家的賬還沒找你算——”

“我哪裡說謊話？”欲星移氣定神閑，“我難道說錯了？是你自己聽到半句話便匆匆跑走。”

蜃虹蜺側眼覷他，卻不吱聲，長眉微微蹙起，眼神犀利起來。欲星移眨眨眼睛，狀若無意地別過臉去，下一秒，一瓶金瘡藥已經扔過來。

“你臉上，誰打的？”蜃虹蜺寒聲道，比劃一下額頭。欲星移低頭捂了一下，傷口果真又迸了血，他頓了頓，淡淡道：“自己磕的。”

“哼。”蜃虹蜺道，“欲星移，你當我傻的？北冥驕雄，北冥無痕，北冥流君，還是那群夭壽的鮫人？或者全都有份？”

“宮廷之內人多耳雜，你這樣直呼皇子名諱，也不怕被參。”欲星移道，“好了，我若是用你擔心，海境早就毀滅了——他幾個只會比我更慘。”

“你不打算告訴陛下？”蜃虹蜺兀自憤憤不平，“貴為太子少師也被打，縱是皇子也不能這樣囂張！喂，要不要我偷偷去教訓一下？”

“你消停點。”欲星移道。只是話雖這樣說，同蜃虹蜺同仇敵愾一回，心裡怨憤也終於平息一點。他深呼吸一口，將思緒拉回正軌上來，當下拉一下蜃虹蜺的袖擺，聲音壓低下來，“倒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說——下個月的盛狩，你同我去獵海龍。”

“盛狩又要開了？”蜃虹蜺訝異，旋即被欲星移掐了一下腕子，痛得齜牙咧嘴，終於記得壓下聲音，重問一聲：“盛狩又要開了？不是還沒盈月嗎？潮還未漲，處處是渦旋，做什麼開狩場？”

“有小盈月，便夠了。”欲星移低聲道，“本就不是為了狩獵。”他話語半吞半吐，蜃虹蜺急道：“是什麼？你說呀。喂，你把話說清楚，小盈月做什麼要獵海龍，潮沒漲上去，海龍最凶的時候！況且咱倆賭約還未盡，欲星移，你是不是要逃債？”

欲星移抿了抿唇，白他一眼，反問他：“殿下幾多年歲了？”

“呃……”蜃虹蜺愣了會兒，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喃喃盤算道，“殿下是……年節生的，那應當較我小一歲多……十五？”

欲星移長歎一口氣，覷著殿前清淨無人，恨鐵不成鋼地揪著他耳朵，用氣聲說：“殿下到選妃的年紀了。”

蜃虹蜺頓了頓，恍然大悟地驚歎一聲。

“所以……”他說。

“所以，雖然是小盈月，”欲星移道，“不僅是宮裡這幾位都憋著股勁兒，南邊那幾位，也會來……聽懂了嗎？你別亂跑，跟我去獵海龍，生剝下的額心鱗，才堪作殿下的獵獲。”

蜃虹蜺心念一轉，忽而道：“所以他們打你，就是為了……”

話音未落，紫金殿殿門打開，蜃虹蜺悚然收聲。抬眼看去，卻是李真岩垂著頭，頗為落魄地走出來，北冥封宇伴在左側，若有所思的模樣。

“殿下，李將軍。”“我爹親呢？”欲星移、蜃虹蜺二人同時道。

李真岩微微一愣，笑了一下。“陛下與元帥還有其他要事相商，便讓我先出來了。”他溫聲道，拱了拱手，“恭賀少將軍，啊，不是，武師。元帥大勝而歸，陛下今日心情甚佳，想來又要重賞了。”

“啊？還賞什麼？又賞蟒袍玉帶嗎？”蜃虹蜺嘟嘟囔囔，“我爹是武將，要那勞什子作甚，陛下不能再賞把刀麼？”這話一出，北冥封宇一時失笑，玩笑道：“父王這回賞的是酒，管叫你醉得半死——”

“刀什麼刀，‘河山命’不好嘛？”欲星移撞了他一肘子，氣道，“陛下賞的是你，恭喜你了少將軍。”

“小將失言，失言。”李真岩笑道，“二位且當不知道罷了，不然陛下恐要不快。”

他臉上笑著，眉頭卻緊縮，欲星移心下微動，試探道：“李將軍所問之事……”

李真岩苦笑著搖了搖頭，歎氣道：“欲少師，還是多謝你了。”欲星移心思電轉，果斷回身追他出宮，微笑道：“我送將軍一程。”言辭卻很犀利，句句打探他的去處。

李真岩被他纏得無奈，只好說自己又被支回邊關去，頗為苦澀的模樣。蜃虹蜺當下驚道：“戰事都清了，回邊關做什麼？打流寇嗎？啊，這幾族都是大族，小部落不敢妄動，現下怕是又要亂了！可關外部族何止幾十，潮去便散，潮起便聚，這哪裡是剿得完的！”——他心思簡單，唯獨涉及戰事時尤其敏銳。李真岩於是低低歎一口氣。海境三脈當權，他一個無根浮萍一樣誤入的人族，說是步步桎梏那都是輕的。蜃虹蜺長眉倒束，都替他打抱不平起來。

欲星移心下隱約覺得不對。戰敗的滿枝鯖、霞鯉、紅箭三族，押送回的俘虜，支派回邊關的功臣，李真岩的訴求……三步之間，所有線索牽成一條線，他眉目微展，拊掌笑了一聲，歎道：“恭賀將軍了。”

李真岩訝異失語，欲星移拍拍他的肩膀，輕描淡寫道：“過幾日你就知道了。”當下再不拖延，拉著蜃虹蜺便走。北冥封宇微微挑眉，向他一頷首，負手跟上，走出好遠才覷著前頭疾行的鮫人少師玩笑：“星移，你倒是比我更像主君。”

欲星移心知他調侃自己把他扔下，哼了一聲。“殿下又調侃我。”他低聲說。

北冥封宇低笑一聲，又問：“李將軍的事，你給的主意？”

“看來是我做人失敗，殿下這樣冤枉我。”欲星移歎道，“天可憐見，我只是給了點建議，這是他自己的主意。”

“我想也是，你的主意不至於這樣生硬。”北冥封宇道。

“喂，喂，你們倆又打什麼啞謎？”蜃虹蜺怒道，“你們這些聰明人，不會好好說話——”

三人走進東宮，欲星移將宮人摒退，往他手裡塞了杯隔夜的冷茶堵嘴，飛快地道：“沒有大事，只不過李真岩想求娶你們寶軀的千金。另一件事也簡單，就是他捉了個俘虜回來。”一語終了，他轉頭望向北冥封宇，確認道，“是嗎？”

“紅箭族大當家的么子。”北冥封宇微微頷首，說得委婉“雖然才十七八歲，勇猛已然過人，擒得不容易。本來這一遭該賞的，李將軍這個求的……大約在父王看來，重了點。”

欲星移盤膝坐下，若有所思：“陛下有沒有說怎樣處置俘虜？”

“父王召雨相同來商議了，不叫我聽。倒是有件事……”北冥封宇道，提起水壺，默然為自己倒了杯茶，低聲道，“你們都知道要開盛狩了嗎？”

“他今天剛同我說。”蜃虹蜺大大咧咧道，“他還讓我跟他去……”

“雨相告訴我的。”欲星移打斷他的話，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殿下——室內膠著著湧起一種令他心慌的氛圍，仿佛即將要爆發開來，而那搖搖欲墜的點，卻在……北冥封宇的眸子裡。

北冥封宇坐下來，慢慢喝完一杯茶，才輕聲開口。

“星移。”他說，只叫了他一個人的名字，“我不想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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