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6.08 耀日映蓮(全)+番外6【解囊】，1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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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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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0樓發表於: 2005-09-08 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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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素素感情的微妙變化　，只是少了個人而已，以此來告訴自己的素素分明是死鴨子嘴硬，讓人感到心疼。

與青陽子的對話真是可愛，讓人感覺到好笑又幸福，只是後面看到青陽子提到獸人化素還真的表情時，素素的心情悵然了，那不是因自己而是另一個絕不會重來的虛幻的素還真而快樂的表情。這裏其實已經可以看出素素對青陽的感情並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只是少了個人而已，他只能以此來安慰自己。

與不知名的對話，父子情深不輸給青素的情感所帶給我的感動，上篇是蓮葉這篇是蓮緣，給因爲不安定的感情而在人後悲傷的素素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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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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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11樓發表於: 2005-09-08 23: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哇哇
非羽的感想真是讓我感動
果然,遇到和自己有共鳴的讀友
那種心情真是好啊^+++^

只是少了個人而已...
這算是我覺得素還真最大的悲哀吧
曾看過一個投票議題(不是在這裡)
是問說,誰死了素素最難過
裡面有人自填選項:都不難過,只是一聲輕嘆而已
說來這是諷刺意味極重的陳述
但從另一個角度想,
是啊,何嘗不是一聲輕嘆而已?
他沒有太多時間悲傷,不管是戰友還是親人
逝去了...他都只能一聲輕嘆帶過
但此中壓抑了多少痛楚?
扭曲,這是我對素素的感情的評斷,就是一種扭曲
一種不得不的捨棄,不得不的看淡
當然,將這應用到對青陽子的感情上
不單只是愛情,對任何情誼,素素都是這樣的
所以,儘管他身邊總是很多人,但我卻總覺得他很孤單哪

的確,素素對青陽的喜愛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
但他很會自我催眠啊(苦笑)
我也可以想像,若真有一天青陽離開他
他一定就是逼自己這樣想:不過少了個人而已
否則前路迢迢,如何走下去?

呵呵,我很喜歡不知名
很喜歡,小小的,既可愛又體貼
剛出來很頑皮,卻又足夠成熟到洞察世情
素素父子的互動,一直都是我很熱衷的題材
總覺得可以變化出很多種不同的寫法
可以蘊化出很多種不同的情感刻劃
非羽喜歡,讓我倍感榮幸^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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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12樓發表於: 2005-09-22 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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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釀

北域‧旱霖高地

旱風長吹，泥層水分枯竭龜裂，形成一塊一塊乾硬的拼盤，像巨龜堅殼上的醒眼斑紋。不分季節時令，位於北域內陸的旱霖高地終年高溫，雨量稀少直比沙漠，卻盛產岩鹽。生活其中的居民以納允族為大宗，泰半以掘鹽為業，再利用駝獸運載至鄰近族落交換米糧。

日傍西嶽，霞嵐繚繞，高地內惟一一座小綠洲裡，納允族族民正堆柴生火，宰羊摘果，鋪蓆擺宴，替即將舉行的晚宴作準備。

無心摻和一氣，青陽子徐踱離開鬧哄哄的現場，擇一幽僻綠洲入河口，在綿密交織的翠網下乘涼，篩進葉隙的煦日抽去毒辣，溫和暖身。

初夏那日回茅舍，朝晨醒來，輕盈蓮軀已自胸懷悄然溜離，鼻間猶蓮香迴繞，致使他未能即時警覺白蓮的消散，睜眼時，僅餘一抹幽香。

他走得好快，毫無徵兆。日理萬機的他，能挪出一天空閑上茅屋找他已屬難能可貴，他的來去匆匆青陽子自有體悟，卻仍是覺得那天清晨他猝然的離去別具深意，至少他該同他說一聲。

像是無聲的宣告，自己是否無意中，疏忽了什麼？

不管素還真有任何埋怨或疑慮，青陽子很肯定，他不會主動開口；即使自己親自問他，他也不見得會如實傾吐。

蓮心的難測，來自他慣性的壓抑與隱藏自我。

尤其感情事他一向要自己看淡，不強求不挽留，相對地，和他相戀的一方，總要付出多常人一倍的心力經營，不至於如履薄冰，但隔三差五的不安免不了。

這點，青陽子在決心豁盡情感時就有所覺悟，他相信素還真是值得他投注的對象，一如當初素還真對自己以命相賭的信賴。他們的情，稱不上驚險萬分、艱困重重，但彼此雙方，都背負相當壓力與風險。因而，不安歸不安，青陽子絕不輕言捨棄與素還真的緣分。

再度踏上旅途，是在清醒後不久，連行裝都未卸換，就又揹起它天涯浪跡。不急著追問素還真心底癥結為何，他想給自己一點時間，靠自己挖掘出來。

正想得神魂俱飄之際，一道清脆嗓音煞風景地拉回他的心緒。

「恩公，原來您在這裡，月奴找得辛苦。」一縷銀白玲瓏的嬌影打林蔭間探出頭，素淨臉上浮鑲兩抹活潑紅彩，水嫩嫩的肌膚白裡透紅，像新鮮的蜜桃果肉，一雙靈活眉眼含情脈脈地直睇斜倚幹枝乘涼的青陽子。

「青陽見過公主。」聞聲，青陽子撢撢道袖上的泥塵，起身行禮，態度謙恭又不喪尊貴。

「恩公勿多禮，您是家父和蒙沙的救命恩人，該是月奴向你鞠躬致謝才是。」說著，香腰微彎，粉紅小臉在觸及青陽子陽剛成熟的俊容時，紅霧大起，月牙色純雅的羅綾繡裙隨風翻飄，似朵朵銀燦浪花，襯得月奴如秀水仙子般，美麗不染埃。「恩公請直喚月奴名諱。」

此幅天上美景入得青陽子眼，卻不入他心。絲毫不為眼前活色生香所動，青陽子淡然應道：「青陽只是路過，見蒙沙有難才施以援手，舉手之便換作他人也會有同等反應，公主實高估青陽，恩公兩字不敢當。再者，妳吾身分懸殊，男女分際有別，青陽不願逾矩。」

見青陽子對自己這副人人稱羨的容貌無動於衷，月奴公主微咬下唇，心中滿是委屈與失落，還是堅持道：「恩公恪謙了，岩狼獸不是一般孔武有力的莽夫可以制服，牠生性狡詐，沒有上乘的內力搭配智慧斷難取勝。蒙沙堪稱族裡第一勇士，對上岩狼獸尚如龍困淺灘，恩公技冠群雄，族內第一勇士之頭銜……」說到後面，月奴公主愈說愈偏離主旨，將話題導向另一個軌道上。

納允族族長曾公開宣示，誰能奪取岩狼獸體內第三根短肋骨，醫治好族長受加克族偷襲而患的蠱毒，就賜他第一勇者的殊榮並將公主許配給他。

父親的宣示並未排拒族外人，況且，恩公如獲納允族加冕，勉強也算半個族民，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取代蒙沙的地位並……擁有她。

冷冷打斷月奴公主未完的話，青陽子沉聲道：「青陽性喜漂流，四海為家，今晚過後就要告別啟程，納允族的勇士頭銜不敢妄據。」抬頭仰望穹頂橘紅霞雲，續道：「筵席即展，青陽受族長隆重之邀不可遲到怠慢，先行一步，公主請記得宴席時間，莫要耽擱。」心知自己此番冷言，必讓她不好過，任性脾氣一上，苦的是溺愛她的族長。

「恩公留步，月奴同您一道……」提起裙襬碎步追趕疾步如風的青陽子，無奈火紅身形閃幻無測，彈指光景就不見蹤影，惹得月奴公主頻跺腳。哼，要她別遲到，她偏要。

施展輕功虛空凌點油綠葉頂，縱橫洲林。月奴的美確實人間罕有，可惜，他不是貪戀美色之徒，即便是，那朵清冷白蓮也夠他瞧上一生也不嫌倦了。就算不與素還真評比，月奴也缺乏千層雪堅毅、聰慧種種令他心旌神動的特質。

既然自己是無情流水，徹底斷絕對方的想望是最好的方法，欲拒還迎不是他的作風。

此刻，他正打算這麼做。

※　　　　　※　　　　　　　※

日落月升，夜晚的旱霖高地溫度較白晝低上許多，土層吸收白晝熱氣，夜晚蒸散而出，在周圍懸浮一層半透明的霧障，替高地披上神秘面紗。

營火竄舞，橙黃紅漸層的色調妝點熱鬧氛圍，劈啪作響的裂柴聲好似迎賓樂曲。納允族族長答汗位居火推正前方突起的高台，青陽子列席依其側，下方納允族勇士們赤裸上身，持戰戟長矛圍著營火獻舞，呼呼喝聲震耳嗡嗡，響徹九霄，振奮精神。

傳統戰舞方告一段落，緊接著是七位妸娜多姿，身著薄絲綢製的羽衣之納允族少女獻上迎客舞，豔若桃李的絕顏、妖嬈曼妙的身段、少女誘人的胴體香、靈活如蛇的巧腰，在在延伸無盡遐想空間。

「如何？恩公對這場筵席還滿意嗎？」族長答汗自豪問道。這還只是開場，晚宴過後另有盛大活動安排，足見納允族族長對青陽子的看重。「等月奴來了，就可以進行加冕儀式。」是說，那小妮子上哪去了？明明告訴她要準時赴場的，不會又發生啥讓她不快的事在耍性子吧？

「族長太客套了，青陽受之有愧。」納允族的封銜於曾是合修會霸主的他如浮雲，生於中原長於中原，縱然漂泊成習，最終，中土還是他最後的歸屬，何況，那裡有他念念不忘的人。納允族只是一處如驛站的地方，除卻片刻的停歇，它供不起他想要的事物。

「受之有愧這句話等娶了月奴再說也不遲。」答汗老臉閃著銳光，口吻藏不住驕傲，他的掌上明珠人見人愛，青陽子娶到她可說是緣分福分齊備。

心裡早明白族長以加冕為由堅留自己的目的，青陽子直言道：「青陽恐怕無福消受。」端起盛裝現擠羊乳的木碗，仰頭飲盡，濃郁乳香在舌尖化開。

「若恩公已有家室也無妨，」像青陽子這般沉穩又出類拔萃的俊挺男子，女人緣必不在話下，娶妻成家是意料中事。「只要別讓月奴受委屈，名分吾不計較。來，嚐嚐我們的烤羊腿。」說著撕了塊羊腿肚置於青陽子盤內。

「吾想族長可能沒有意會過來，青陽對公主未存一絲歪念，更沒有所謂男女之情。吾因緣際會過訪納允族，對族長的竭誠歡迎深深感沛，也會永遠記住這段回憶。」輕啖一小口羊腿肉，嫩滑可口，咬勁十足。

「聽你之意，是不願接受吾的好意了？」驀地扳起面孔，答汗英眉捲糾，頗有老臉掛不住、惱羞成怒的跡象。

台下納允族男女老幼各自酣暢快活，完全沒注意到兩人之間倏變的緊張氣氛，而饗宴進行一半，月奴公主猶未見芳蹤。

「一廂情願可否稱為好意實待商榷。」青陽子不卑不亢，氣定神閒地應道，無懼答汗賁紅的虎目。

「你……」山羊鬚教氣煙噴得一聳一聳，瞠目漲臉，好半會兒，陡然宏笑出聲。「哈……好膽識，吾欣賞，難道你就不擔心不識好歹的拒絕會讓你步不出納允族？」

「呵呵，族長道青陽是初生之犢嗎？別的不說，青陽自恃識人目光不差。」雖然答汗心高氣傲，族長的崇貴地位也讓他言行間不免流於頤指氣使，自以為尊，卻不失一族之長的風範，以武威迫這類不磊落的行徑，他不屑為之。「再者，即使青陽是莽犢，納允族全族也不必然是猛虎。」

「哈……」一句話又惹動答汗生龍活虎的朗笑，青陽子所言不虛，之所以欲挽住他，一來是為月奴著想，二來也多少覬覦他驚人的武學底子，希望他能替納允族強兵壯武，好抵禦外侮。

「哎…月奴真有這麼差嗎？恩公竟毫不動心。」喃語，仍是想不透。

「公主很好，族長莫要唏噓，只是青陽已心有所屬。」

「那也沒關係…」

抬手制止答汗急切的表態，青陽子道：「弱水三千，但取一瓢。」

「是嗎？」答汗面露惑色，妻妾成群的他無法體會『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執著。「有機會，真想見見恩公屬意的人，想必是才色兼備的傾城美人。」

「呵…」但笑不語，腦中幻想著素還真聽到如是的評價會有哪種反應。「他是個…很豐富的人。」

「豐富？」皺眉，頭一回聽聞有人這般形容自己的戀人。

「嗯，既可愛、率直、純淨，卻又……深沉難測、堅韌不摧。」談及不同面向的白蓮，青陽子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起變化，一會兒溫柔似水，一會兒複雜邈遠。

「這…恩公是在開玩笑嗎？一個人怎能具有如此矛盾的性格？」

「矛盾嗎？」低笑，以往他也覺得矛盾，但相處久了瞭解深了，慢慢地他反而認為如此看似衝突的性格放在素還真這樣壓抑的人身上，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了。「也許。」然而，他不預備解釋太多。

青陽子那副表情分明有話未盡，答汗續問：「若恩公也認同吾的話，那愛上她的你不也同樣矛盾？」他非要設法套出他真實的想法。「恩公談論她時，前後神情截然不同，像在談論兩個獨立個體，究竟，恩公心繫的是哪一面？」若是單純可愛的那面，月奴也不遑多讓呀，若是後者……可看恩公的表情又不似深戀。

答汗為愛女打破沙鍋探究到底的問話撩挑青陽子心中蟄寂已久的醒覺之弦，霎時，他如遭雷擊，恍悟過來素還真疾離的主因及陳擱的死結。

「原來……原來是這樣。」暗咒自己的粗心，同時再度心折於那朵愛鑽牛角尖又故作灑脫的白蓮。這是否意味著，他對自己的情意已超過自己預想的深？歷經了半個悶夏和整個瑟秋的腸枯思竭，終於找到答案的青陽子難抑狂喜。

「這樣是怎樣？」恩公怎牛頭不對馬嘴？

「族長，多虧你及時提醒，青陽萬分感激。」握住答汗粗糙剛硬的厚掌，青陽子續道：「為答謝你的妙語之恩，臨行前，青陽送你一個忠告：小心蒙沙，他大有問題。吾曾駐足加克族一段時日，對他們所用的毒物有粗淺認識，族長身上的蠱毒非出自加克族，且加克族族長為人光明，應不會使暗襲手段，所以……」

「提出解救方法的人才是主謀。」為了月奴，還是為了篡位？

「嗯。」不愧為一族之長，一點就通。「青陽忽然想起有急事未辦，不克久留，恕吾就此草率辭別。」語畢，迅雷般消失。

「恩公等等，還有加冕儀式啊……」答汗對空呼喊，喚來的只有台下族民因他失態而驚愕的注視。

族長的喚喊盤桓耳際，青陽子置若罔聞。他已盡責提點答汗，至於後續動作如何或加冕儀式、月奴公主等等都和他無關，現在他只想快馬加鞭趕回那個人身邊。

「這回，該怎麼向月奴說明？」搔髮苦笑。

4.轉

琉璃仙境

隆冬，霜雪紛飛，蓮池裡的荷蓮結霜纍纍，在微稀的曦光照射下，瑩亮耀眼。仙境內，除卻四季俱有的蓮華，還栽有各類符合節令的應景植卉，春有桃杏，夏蓮獨秀，秋桂獼芬，冬梅傲骨。淡粉紅的梅花藏在覆蓋皓雪中，探出倨傲頑強的紅豔，在一片死寂的白皚世界裡，赭紅顯得格外怵目，似生機暗藏，也似殺機潛伏。

素還真端坐涼亭與一線生商討宇宙神知的錦囊指示，欲使計逼迫非凡公子在觀風嶺上承認三教之子的身分。討論至中途，素還真突然靜默下來。

「嗯？怎不說了？有問題嗎？」會嗎？截至目前，他覺得一切安排尚稱妥當呀，一線生眸瞳眨著疑問。

「沒有。」搖頭淺笑。「是貴客臨門了，有勞好友。」

「貴客？」抬眼望向遙遠彼端的仙境入口，果然，一小點金影正緩慢移近。「好吧好吧。」認命地入內苑泡茶。

「素還真。」來者有副好嗓子，如深壑清泉，低迴潤暢。

「慈郎請坐。」起身擺袖，邀其入座。「無事不登三寶殿，請說。」

「耶～這句話就傷感情了。」苦笑，確實，除非有事，否則他幾希踏足琉璃仙境。倒不是他厭惡此地，而是淡泊紅塵的他並不想沾染是非地，素還真若想敘舊，多半親會黑暗道，只不過，江湖打滾的他，上黑暗道純為敘懷的機會也少。

「哈哈，慈郎當真了？素某當明白你的顧忌。」

「唉，涉世若是注定，逃避無濟於事。」多少年來努力讓自己置身江湖事外，總又礙於人情世理未能順遂，在塵海裡載浮載沉，時而隱遁，時而入世，真謂『藕斷絲連』，到底仍不忍無辜蒼生。

「正因有慈郎的不忍之愛，黎民才有安渡一生的福氣。」

「哈，你是在挖苦吾還是吹捧自己？」他們……很久沒有像現在天南地北地瞎扯無聊話了，時光彷彿倒流回亙遠前的歲月，當時的他們和現在，都有不算小的落差。

「呵呵，久見了，沒想到吾還挺懷念唇舌犀利的照世明燈。」

「哪裡，吾也很懷念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清香白蓮。」

「哦？當真？素某還以為，那時的慈郎並不信任素還真，對素某防範甚嚴哪。」不客氣地揶揄道。

胸有成竹地應接下，照世明燈反向調侃道：「要辨清一個視人生如戲的專業演員，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需要不短的光陰來映證。吾以為，吾是正當防備。」

「唉呀，繼續翻舊帳可沒完沒了，談正事吧。」

「這是你給自己的台階嗎？」溫笑，不再抬槓，照世明燈轉口道：「吾來是要交你一樣物品。」從隨身囊袋取出一條項鍊，墜飾中鑲著一顆黑晶寶石。

「這是…」

「撼天秘鑑，千層雪生前贈與青陽子，青陽子再轉交給吾保管，但吾認為，東西還是放你身上妥切。」

明暸照世明燈盡可能不染俗務的習癖，素還真接過項鍊道：「吾懂，勞煩慈郎跑一趟了。」

「不用和吾客氣，只是……除了道謝，你沒有別的想說了？」試探的語氣。

聞言微愣，隨即無奈搖首輕笑。

「真是…」他和青陽子明明行事低調，怎麼好似有人敲鑼打鼓沿街大肆宣嚷，弄得人盡皆知？「慈郎何時也聽信小道消息來了？」

「是謠言？」

「呼…」稍頓了頓。「不是。」擰眉，真流傳開了？

「放心，吾是在和青陽子交談間發現的。」見素還真神色稍緩，照世明道復道：「老實說，吾很訝異。」

「訝異是正常。」他自己何嚐不是始料未及。

「不，你誤會了，吾訝異是因為吾的預感成真。」

「喔？慈郎的話才真教素某訝異。」

「吾曾試圖勸消他化名藍道生上菩堤學院的念頭。」

「慈郎愛護後輩，素某能理解。」

「吾確實擔憂他飛蛾撲火，」不論是玉石俱焚還是青陽子單方受素還真吸引，都足以使他意志頹靡，甚至一蹶不振。「吾無法確定你對情感的態度……但現下看來，是吾多慮了。」

「的確是，不過，也許慈郎的預感並不十分精準。」

「怎講？」察覺素還真恬適的俊顏轉瞬蒙灰，照世明燈關心道。

面對照世明燈溢於言表的殷憂與真誠，素還真心底感動，緩吁長氣，攸攸訴出深埋的隱慮，未有隱瞞。

聽完後，慈郎忍俊不住，吟吟笑嘆：「素還真，你真是……笨啊。」精明世故的一代神人，遇上感情，掌握半邊天的智慧竟如一團爛泥無用武之處，拙得令人咋舌。

笨？萬萬沒料到這個字眼也有用在他身上的時候，素還真雪眉纏得更緊了。

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通，當局者迷嗎？「好吧，吾問你，天下第一和不知名哪個是你兒子？你愛哪一個？」

「這…這是什麼問題？」不管哪一個都是續緣，都是他的心頭肉……不管哪一個……

「是呀，這算什麼問題。」似笑非笑，照世明燈答得玄妙。

「……但願如此。」意會照世明燈的開導，素還真心情些微好轉，雖仍徬徨，卻已決定不再作徒勞自擾，青陽子的想法，他無權干涉或扭轉，一切依舊順勢而行。

看穿素還真的心思，照世明燈打趣道：「難道青陽子在你眼中如此愚昧，如此虛擲真心？」

「不，不是這樣…」急切地搖頭否認。

「那你眼中的他又是如何？你鍾情他哪裡？」

「唉，慈郎，你明知吾…」

「說不出口嗎？呵…」緩笑，話鋒瞬轉。「青陽自幼就很好強不服輸，很有主見也很恪守禮分，對自己認定的道理堅信不移。有一次，傳授他道業的夫子與他對道教經典所持的闡釋觀點不同，為此，他寧可犯上也不願口頭認同那位夫子，後來那位夫子一怒之下罰他跪坐悔過室，並說只要他認錯就可以免除懲罰。結果，他連跪了七日七夜，直到昏厥都不曾吭聲。之後，在道內例年舉行的典籍辯論會上，他成功駁倒那位夫子的理論。」

「不難想像。他專一堅定，且目光過人，眼界遼廣。」

「這點和你很像，所以你們才會彼此吸引。你該知道的是，一味的天真純淨並非他所追求的。」

「你還真是用心良苦。」七彎八拐的，就為點醒自己。

「能否…再多說一點關於他的事？」

聽得此言，照世明燈會心一笑。「他的琴藝很好……」

侃侃而談中，一線生恰好端著茶盤踱向涼亭，三人便浸淫在冬日罕有的暖陽下，品茗盡興。

※　　　　　　　　　※　　　　　　　　※

儒園

撥掉墓碑上堆得厚重的積雪，素還真靜靜凝視碑上清晰的名字。選在忌日的前一天來此祭祀，主要是不想和青陽子碰面，不論身在何方，距離長短，重情份的青陽子一定會在千層雪忌日那天趕回儒園。雖然慈郎的開解讓他多少有些釋懷，但不知何故，他總害怕見到他。

或許弔祭完千層雪，青陽子會回茅舍看看自己在不在那邊，或者，他會繼續他的旅程，一段不知歸期的旅程。素還真也知道，只要自己開口，青陽子絕對會留下來，但……他無意拘日。

燃香拜祭後，素還真斟滿水酒，舉杯對塚。許多未能說出口的話，此刻盈竄心間。前年的那場悼祭，他並未多放心思在千層雪身上，而去年，他又因青陽子在場而無法表露。

可能是隱藏成性，他不習慣在人前現露真正的殤慟，即便是獨處的現下，也沒法順利吐出心聲。儘管沒有深沉的痛楚，千層雪的消逝仍教他遺憾不已；儘管結義之情七分作戲，付出的三分真意也足夠讓她在自己心底，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敬妳，三妹。」千言萬語湧至喉頭，只化為一句簡單的問候。

「將話憋在心頭不難受嗎？」熟悉的輕佻男音。

蓮軀不禁顫動了下，回眸，對上似海的珀瞳，幽邃得令素還真險些迷失沉淪。

「忌日是明天。」

「吾知曉，但吾想見你。」

他知道自己刻意閃躲他。「有事？」教人猜透的滋味讓素還真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他往後退一步。

比素還真快一拍的青陽子，剛勇健臂一伸，攫住素還真稍細的雙肩，輕答：「有事。」

不容置疑的堅定讓素還真心跳失序，口乾舌燥，嚥了口唾沫，鎮定道：「那…說吧。」手掌抵住青陽子厚胸，堅持隔開兩人距離。

「你確定要大聲說？不怕三妹聽見？」語氣隱約含著捉弄。

「那就別說。」不知心中那股莫名的慌從何而來，素還真近乎狼狽地轉過身子欲逃離箝制。

青陽子鐵臂一攬，從後緊緊縮覆蓮軀，燙熱的唇於小巧蓮耳邊低喃，好半晌，就見素還真原本蒼白的臉色轉趨紅潤，唇角因極力抑制上揚而呈現詭異的弧度。

「吾知道了。」四平八穩的語調，像在處理公事般的僵硬。

見狀，青陽子憐愛溺笑。不直接點名怕他胡思亂想，直截了當闡明他又矜持得放不開，但…好可愛，這樣的他。

「知道什麼？」明知故問。

「知道你剛才說的事還有你的……解釋。」耳根不爭氣地通紅一片。

「那你沒有任何感言嗎？」薄唇邪氣彎成促狹的笑。

「吾知道了。」

「就這樣？」

「就這樣。」笑容可掬。「既然來了，順便替三妹捻個香吧。」顧左右而言他。

「素還真～」他是真惱了。「枉費吾婉拒納允族族長的好意……」

陡地，罕見的絮叨消失，因為素還真出其不意的一個親吻。

「謝謝。」簡短的兩個字，蘊含無限懷緒，他真的感謝他，只因，自己在感情這面，永遠是被動的一方，也無法付出太多心力於其上，愛上自己的人……很辛苦。

舔舔唇上殘留的蓮香，青陽子綻出暖笑，他自然曉得素還真道謝的涵義。「可惜，不是吾剛說的那三個字。」

「有些話放在心裡比說出來有韻味。」眨眨皓眸，擺明得了便宜還賣乖。

「哈…」雖是吃虧的一方，但他甘心讓他占便宜，這代表他視他為最親密的人。「那吾要求補償。」

語竟，霸氣勾住素還真頭顱，火熱四瓣相疊，唇舌交纏吸捲，將連月來各自獨受的寂寞和思念，全數揉納進難分難解、看似永不結束的密吻裡。

暮冬，稀日轉烈，雪方融，情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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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寫完心情轉折，覺得似乎少了什麼
於是，應該會有第五篇番外吧^^b
比較長比較有劇情的，描述素素和青陽一起去旅行碰到的奇遇
……沒錯，青陽順利將素素拐去旅遊了^+++^

感謝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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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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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13樓發表於: 2005-12-28 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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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此篇只有節錄，其他書裡見，所以若不願看文看一半，請就此打住。另外，鹿族想法來自小時候看的一本繪本---九色鹿，深深著迷這種美麗的動物，從此非常相信有九色鹿的存在，亦將此援用到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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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相思》節錄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雲澤山地勢高聳，終年雲霧繚繞，紫霞生煙。晨曉之際，金烏耀芒穿雲破霧，金澤被地；正午時分，金線轉熾，橘烘的天然色調映暖山巔、幽泉、壑谷；傍晚，則金絲冥冥，一抹厚重紫靛逐次吞噬天幕，眨眼，闇寂降臨，魑魅夜行。

雲澤山的盛名，來自它轉瞬萬變的錦繡良景，無論是碧濤藍天，蓊鬱翠林，稀植奇卉、名瀑珍獸，皆列奇觀。然而，中原奇景何其多，光那西湖就有『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林林總總等十景，哪方不似人間仙境、天上宮闕的？雲澤山要在中原百大景內頭角崢嶸，憑恃的還是那一樁樁穿鑿附會、引人入勝的傳說，或言，怪談。

中原人不是想當神仙想瘋了，就是好奇心茂盛到明知山有鬼，偏向鬼山行，彷彿一睹鬼怪風采，此生願足，闔眼可矣。只是這類豪腸通常皆在遇鬼的頃刻，陣亡，求生意志無一例外地，在最後一刻揮灑淋漓。

起初，有一則傳聞是這麼說的，雲澤山東之濱住著蓬萊仙人，仙人一身白袍，耳目慈祥，會為迷路者指點迷津；不久，亦有另一則傳聞這麼說道，雲澤山西之角藏妖納魅，魔物生毛帶角，眼凸嘴闊，專食擅闖禁地的迷路者。

傳聞從何而生，沒人知曉，人們鮮少質疑傳說的起源，卻津津樂道於散佈傳言，加油添醋個幾筆，雲澤山神秘離奇更添幾分：山裡的仙人與魔物也不知在何時，對峙沙場，自此奠定各據一方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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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澤山‧東之濱

一漥湖泊，清澈見底，湖畔漂蓄著幾株水蓮，如鏡般光華的湖面，映照一張老臉，歲月在其面孔上刻出的道道溝痕，斑斑可見，暎一道溝痕均代表一分睿智。老者碧綠瞳仁裡閃爍精光，嘴角隱隱勾揚，笑眉飄飄，應和一身白亮長袍颯颯翻飛。

「稟長老，今兒一早已將兩位賢者送往西之角。」另一名素白勁裝打扮的青年單膝跪地，態度恭敬上稟道。

「很好，辛苦了，想必折騰一番吧？」老者宏嗓不怒自威，氣蘊十足。

「回長老，兩位賢者聰明活潑……」

「智芽，長老豈不明瞭賢者的性子？」說話者乍然自蒼闊翠林中翩翩現身，身穿一襲貼身米白絲綢長裟，削肩的剪裁，使得一截吹彈可破、欺霜賽雪的藕臂曝露暖陽下，纖纖猶若搖曳清風裡的淡雅白梅。

「智芽參見聖女。」

「免禮，你奔波半日，甚是辛勞，先下去歇息吧。」雪袖慢揮。

「領令，智芽告退。」

款步移近老者，聖女嫣唇輕啟：「長老，您看來心情不錯，凌華以為長老此刻該是憂心著兩位賢者的『聖化』考驗才是。」

「千年了，凌華，賢者之脈斷絕已屆千年。我們一族千萬載來，默默守護這片山林，這是我們的使命。歷代賢者往往在通過聖化後，便回歸擔負領導重任，承繼一族使命。無奈前任賢者竟莫名於聖化完成後走火入魔、爆體而亡，無論我們怎麼查探，始終查不出原因。」

「長老的憂慮凌華明白，山林缺乏賢者帶領的千年，亂象頻生，西之角那方因聖化失敗而墮入魔道的惡靈乘勢崛起，為求鎮壓這些惡靈，我們幾乎耗盡所有人力，已近油枯燈滅之危。」

聖化是歷代被選出的賢者必然經歷的階段，其餘族人可免除此行。然而，若欲修煉成人形，提升自身功體，聖化是必經途徑。因之，仍有許多族人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一試聖化，成功者地位晉級功力大增，失敗者則遁入妖道永遠困禁西之角，迴盪濁世再難超脫。

「這次上蒼史無前例地挑選出兩名賢者，是福是禍無可推估，但無疑是個契機。」

「只是，兩位賢者一柔一剛，釋影對桂方又心存梗芥，聖化之行變數不可謂不多。」素手輕撫眉心，微嘆道。

「何嘗不失為互補之利。上天的安排自有其理，況且……妳看，湖面上顯示什麼？」

聞言趨前一探，凌華聖女貌露困惑：「這兩人是……」

「漩眉睿瞳，仙氣盈盈，眉心一點硃砂，胸育凌霄鴻志，賢人也；另一位劍眉洩狂，虎眸蘊機，眉間雙痕挾威，霸者也。此二人命相富貴，皆非凡俗，正向雲澤山西之角而行，或是巧合或是天意。」

「長老意指……這兩人可能是賢者的貴人？」

「未必，歷代賢者所需經歷的聖化考驗因人而異，時間長短也不定，端視造化。」微頓了頓，長老似想起什麼地道：「對了，凌華，前任賢者的聖血妳備妥了嗎？」

「嗯，聖血一直密鎖於聖殿中，只待賢者完成聖化回歸。」鹿族修煉人形最大的特點在於『血』，只要修煉期間飲下一滴人血，其外形便會幻化成那滴血的擁有者，且承繼其血主優秀傑出的特質，聖化最終步驟便是喝下聖血。因此，鹿族歷代賢者都生得同一模樣，其能力亦經由聖血移植而留存下來。

「好，那就有勞聖女沐浴更衣，為賢者焚香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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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澤山‧西之角

幽暗密林內，樹影幢幢，巨大突出的樹幹交攀橫生，像一隻隻陰森、不懷好意的鬼手。仰望天際，日頭讓層層雲翳隔絕於外，綿密地透不進一絲曙亮，樹梢成群禿鷹嘎嘎怪叫，尖銳戾聲令人聞之心膽俱裂、頭皮發麻，牠們時快時緩盤旋飛繞，醜陋鷹面似笑似哭，彷彿在算計著什麼。

「釋影，釋影，你等等我，釋影~~~」滿林淒厲怪叫聲中，異軍突起一道軟軟甜嗓，頗似童音。朝發聲源頭瞧去，開口者意外地是一頭幼鹿。幼鹿全身毛皮斑斕，色彩層層疊疊，紅、黃、澄、紫、藍、橘、棕、粉、白恰有九色。

眨巴著溼漉漉的金眸，幼鹿生龍活虎對著前方體型稍大的另一頭幼鹿吼道，兩條細瘦的鹿腿卻不住發哆嗦。幼鹿名喚桂方，是鹿族預選賢者之一，生來膽小如鼠。儘管牠十分不願意前來西之角，但衝著釋影那睥睨的嘲蔑目光，怎麼說牠也嚥不下這口氣，今晨與智芽蘑菇了好些時，終於還是牙一咬，隨智芽等三名隨從來到西之角。

打從懂事以來，牠就明白自己的身分不同凡常，額上的梅型胎記象徵著牠賢者預選的地位，沉寂千年的賢者之脈復甦，鹿族族民與長老、聖女無一不對牠寄予厚望。然而，同一年內，繼牠之後又誕生一位賢者之選，那便是釋影。

牠倆打小一塊長大，釋影天生冷漠，不喜與他人親近，惟獨對自己例外，但自從某件事發生後，牠對牠的態度便產生遽變，若即若離，有時關懷，有時冷絕。釋影究竟對牠抱持何種想法，牠猶捉摸不定，縱使，牠們現今相處已是淡若陌路，牠心裡還是希冀能有重拾往舊情誼的一天。

這種感覺，在牠獨處時，尤其鮮明，如同被釋影遠遠拋諸腦後、落單的此刻。對於通過聖化、修煉人形，牠不是沒有憧憬，但親臨西之角的荒涼死寂，牠才深切體會到，從心之一隅一點一滴透散出來的恐懼，比想像中的更加駭人。

自進入西之角，一股濃厚的惡氣隨即由四面八方侵襲而來，震得他寸步難行，而釋影卻神態自若地漸行漸遠，絲毫無感於他的哀哀呼喚。

四周黑壓壓，一片黯寂中偶有點點亮光一閃一閃，銀白若星子，卻滿懷敵意，好似妖邪覬覦的魔眼。耳畔呼嘯而過的是獵獵寒風，間或摻雜悽慘陰惻的哭叫聲。

「釋影，你在哪兒？」捱受不住怪聲干擾，桂方精神衰靡，鹿腿一屈，頹然倒地，抖顫加劇。前方原本依稀可見的鹿身，已然杳然無蹤。

陡地，桂方左側樹叢掠過一道黑影，樹叢輕輕晃動，驚覺動靜的桂方，抬起鹿眸緊盯樹叢方位，怯生生問道：「釋影，是你嗎？」

前方未聞應答，就在桂方鬆懈警戒之際，數條爬滿青苔的妖藤倏忽竄出地面，纏捲向桂方。受驚之餘，桂方後腿蹬起一個旋身避過妖藤，卻教另一條冷不防打斜裡橫出的妖藤刺穿右腿腿脛，慘叫聲瀰天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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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漫步荒林，素還真不甚專心地問道。一路上，他和青陽子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敏銳如他，很快就察覺，青陽子心不在焉。倒不是因為青陽子敷衍性的說話方式所致，而是在自己凝望他的側頰已有半盞茶之久，他卻未曾感知到的緣故。

他喜歡這樣側看青陽子，除卻從這個角度看上去的他，格外迷人得讓他怦然心顫，還有另一個重要因素。那即是，當他發覺自己停駐的目光而偏首回視自己時的眼神，總蘊涵不可言喻的溫柔。他眷戀著這份溫柔，甚至可說，愛不釋手，即使這樣的柔情僅具短暫的撫慰作用，也足夠了。

「沒什麼，只是……懷疑有人會這麼好興致，挑選這種詭異的地方散心嗎？」沒好氣地反睞素還真，原意擺譜到底，卻在接觸那張絕俗蓮容瞬間，放柔了冷硬。

「這才顯得出素某匠心獨具啊，雲澤山藏奇萬千，而且……」輕笑，復道：「重要的是，我們確實在一起，不是？」

「呼！」懊惱地爬梳了下紅燦燦的焰髮，少了頭冠約束，亂中帶序的紅絲襯得青陽子一身狂傲更具侵略性。「吾不是不清楚，你選擇雲澤山別有目的。」

「哦？素某倒想請教閣下高見。」略低首，加快步伐。

鐵臂一伸將素還真重新攬回羽翼下，青陽子頗為不悅道：「願賭服輸，既已約定陪吾遊覽一旬，為何還要牽涉武林事？」

「有嗎？」故作沉思狀。

「傳言『稜心鏡』就藏在雲澤山西之角的密林深處，而稜心鏡則關乎智慧之星的秘密，沒有嗎？」

「不愧是龍腦青陽子，淡出江湖多時還能接軌武林動態。」斜抬清眸，笑意流轉。

像是洩怨般，青陽子無預警地攫奪住那時時散逸誘人蓮香的緋唇，甫沾上，便似蜂蝶採蜜，欲罷不能。唇舌交吮過後，是一陣一陣懲罰性的嚙咬，酥麻感立似電流竄遍兩人周身。

四瓣貼合直至呼吸窒礙，方流連不捨地放開，看著素還真微腫、色如血櫻的唇瓣，青陽子不禁露出得逞的壞笑。

「這樣……算扯平了吧？」平穩紊亂的氣息，素還真嘆笑道，戀愛不僅使人智力退化，連行為也幼稚化了。

「嗯……」青陽子沉吟半會兒，趁素還真一個失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輕點了下嫣唇。「吾考慮。」連番順利偷香，青陽子笑得如偷腥狡貓。

「那閣下慢慢考慮，素某不打擾了。」語畢，素還真逕自轉身往西之角走去，嘴角淡彎淺淺弧度。

心情大好的青陽子，信步悠閒地尾隨素還真，並不急著追上其腳程。

一路上，由西之角邊緣為起始點，愈靠近中心雲層愈厚重，兩人一前一後步行不到十里路，天幕已灰濛一片，陡然，一聲貫穿雲斗的哀叫直達耳膜，素還真、青陽子互覷一眼，有志一同地朝叫聲源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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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穿越重重密林，風急火燎掠至哀鴻源頭，赫然發現哀嚎聲不是發自正常人類，而是一頭有著絢麗毛色的幼鹿。幼鹿渾身抖顫，眼眶濕潤盛滿驚懼，右腿腿脛似遭銳物貫透而破了口碗大洞痕，鮮血潺潺流淌。牠狼狽地躲閃妖藤俐落又準確的攻擊，雖暎擊皆堪堪避開，卻已露體力透支的疲態。

素還真、青陽子且壓納悶，欲先解救幼鹿危境再行釐清謎團。兩人互視頜首，青陽子率先連發三道渾厚掌氣，逼退妖藤，素還真乘隙偎近幼鹿。豈料，妖藤猛烈攻勢稍歇，原本巡弋林海頂端的鬼面禿鷹群，遽然著魔似地自高空疾速下衝，圍攻向素還真與桂芳。

見此形勢，素還真祭出神兵，銀燦如水晶的流光線束刺破厚重雲翳，一縷金芒乍現，爾後雲翳復又聚攏。神兵靈活環繞著素還真與幼鹿，劍芒熠熠，鬼面禿鷹退避三舍，不敢妄動。把握住時機，素還真速速檢視幼鹿傷口。

桂芳因傷口惡化而意識混沌，口乾舌燥的牠不斷舔著素還真白皙蔥指，呢喃道：「渴…好渴，我想喝水…水……」

幼鹿處於脫水狀態，而現實情勢並不容許他汲水予牠，素還真當機立斷，健齒咬破蔥白指尖，餵血予幼鹿。

旋繞飛劍外，青陽子正奮力與妖藤搏鬥。妖藤不啻為純然魔物，普通掌氣能阻其攻勢，卻難傷其分毫，青陽子且戰且走，一邊不忘留心素還真的動向，正尋思如何滅絕妖藤之法時，一聲暴喝在密林炸響開來，撼落林葉。

「可惡，看招！」

另一頭幼鹿釋影循聲而至，第一幕入眼的是一名全身有若烈燄燃燒的狂者正與蓋天亂舞的妖藤鬥得不可開交，鹿眼隨即倉皇搜尋同伴身影，恰巧撞見桂方右腿受傷沉痾，一名飄逸素白的麗人手搭桂方鼻間，血流汨汨。

他們傷害桂方？

此一念頭甫著根，釋影憤紅了雙目，強健後腿一蹬，闖進戰圈，銀牙露芒，相準目標狠狠咬住青陽子手腕，鮮血登時不停自腕處泉湧。

「赫！」青陽子吃痛抽氣，一旁素還真教突來伏兵震得岔了神，飛劍掉落，禿鷹群見機不可失，呼朋引伴圍將上去。

「真──」顧不得腕上還嵌著一頭幼鹿的利齒，青陽子護人心切，連人帶鹿飛身欺近素還真。

就在兩人兩鹿接觸剎那，黑絲絨的天幕即如老舊畫布般層層剝落，時空扭曲異動，探出一巨大漩渦狀黑洞，兩人兩鹿彈指間被分批吞吸進黑洞內，接著，黑洞癒合，天幕完整一如初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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