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27 AI or not (雁俏可能) 5 ：14F

«
1
2
»
Pages: 2/2 Go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風浪

級別: 俠客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19024
精華: 0
發帖: 13
威望: 1 點
銀兩: 156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08-17
最後登錄: 2023-12-18

鮮花(0)

10樓發表於: 2020-09-13 08: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尽管坑了，但是这片的设定意境可真好，太太棒！

頂端

shoulder94

我此土安穩，天人常充滿。

級別: 論壇版主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7633
精華: 2
發帖: 4575
威望: 173 點
銀兩: 117367 兩
蓮花: 187 朵
本命: 蜀道行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八風不動
注冊時間: 2005-12-06
最後登錄: 2024-09-13

鮮花(7966)

11樓發表於: 2020-09-15 18: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樓上。

第4章翻來覆去寫了很久，終於覺悟砍掉重練才是正途。

雖然仍然覺得總有一天坑掉的機率很高，但現在還是滿想繼續寫下去的，看能累積多少。

都是對角色的思念。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solitarily writing...

乾坤乙定不休功，卦卜將來絕對空。蹙額連思兼嘆息，徒然命運不亨通。

頂端

shoulder94

我此土安穩，天人常充滿。

級別: 論壇版主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7633
精華: 2
發帖: 4575
威望: 173 點
銀兩: 117367 兩
蓮花: 187 朵
本命: 蜀道行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八風不動
注冊時間: 2005-12-06
最後登錄: 2024-09-13

鮮花(7966)

12樓發表於: 2020-09-15 18: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AI or not

4

上官鴻信住的地方是棟智慧管理大樓，沒有管理員。

離上班地點很近，但跟宿舍是不同方向，所以他走過來比平常去辦公大樓還多費了一點時間。

他按照門鈴呼叫系統的指示操作之後，大門就解鎖了，連出聲確認的機會都沒有。上官鴻信等著他來，似乎是這樣。在大廳在經過一道住戶確認訪客的關卡，然後拿到一張訪客卡片，有這張卡片才能搭電梯到指定的樓層。

上官鴻信給的地址是最高樓層，他搭電梯時，心想當初上官鴻信選擇住這裡，其中一個原因是否是這棟大樓採無人化自動管理。

也許是他多想了，但他總覺得，上官鴻信不喜歡「人」。

上官鴻信為什麼讓他過來？他怎麼想都揣摩不到對方的想法。但不管怎樣，他心懷感激。

這棟樓一層只有兩戶，也是豪宅等級的了，他一直下意識認為上官鴻信是一個人住，即使執行師的薪水高，但位在這區域這樣等級的住宅不像是領薪階級住得起的。

他對上官鴻信真的一點都不了解。

他按了對應地址的那戶門鈴，一會兒，門從裡面打開，上官鴻信穿了一件像是浴衣樣式的黑色袍子，襟口有黑紅金三色繁複花紋飾條，以一般家居服來說有點太過華貴，但穿在上官鴻信身上又不能說不合適，烘托出像是古代皇族的氣派。

「……學長。」

上官鴻信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轉身走開，讓他自己進去屋裡。

客廳很大，整體陳設很不像一般家中的起居室，壁櫃裝滿了書，沒有沙發，角落有一部好像還沒有正式量產的先進家事機器人。唯一跟一般客廳比較相同的是牆上有大尺寸的電視螢幕。一角有一張很大的工作檯，旁邊有一座造型洗鍊的立燈，後面有張非常高級的電腦椅。

工作檯上有一台筆電、幾張紙、一枝鉛筆、一個有點像實驗用具但比較漂亮的水瓶、一個還剩下小半杯水的玻璃水杯。最引人注目也是最有裝飾性的是一盤西洋棋，棋子分別是黑白水晶雕刻成的，造型有點抽象前衛，看樣子像是下了一半的棋局。眼前彷彿能浮現在立燈的燈光下，上官鴻信一個人坐在電腦椅挪動不同顏色棋子的情景。

幾乎所有家具器物都走現代冷硬風，只有放在客廳中央一把古色古香的陳舊木製座椅顯得很突兀，跟整體的風格完全不同。

他看著上官鴻信走過去，在那張木頭椅子直接坐了下來，疊起了腿。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原本在心裡預演過的場景，是向上官鴻信借沙發度過這幾個小時，但顯然不可能實現，這客廳看上去沒有任何地方適合給人躺著休息，連地板都是堅硬的石材，他穿著襪子踩在上面也覺得冰涼。站在有些空曠的客廳裡望著坐在木椅上的上官鴻信，讓他有種像是接受評審的壓迫感。

也許不應該撥出那通電話的，他想著。

「下意識的直覺做法不一定最好，但有時候差別也沒那麼大。」上官鴻信這麼說。

他覺得上官鴻信看透了他，無論是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他，或者是沒有多久之前身處玻璃屋的他。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打擾你，抱歉。」

「不，你知道的。」上官鴻信站了起來。

他有些訝異，不是因為上官鴻信說錯了，也不是因為上官鴻信其實說對了，而是上官鴻信這樣平舖直述地說出來，還居然沒有什麼尖銳譏諷的味道。

不管怎樣，對方沒有意思要繼續這個話題。

「熱咖啡？」上官鴻信問。

「呃……」

「反正你也睡不著了吧！」

「也是，好，謝謝。」

突然有點好奇對於咖啡很挑剔的上官鴻信，在自己家裡是怎麼做出一杯咖啡？總覺得拎著細嘴壺慢慢淋澆咖啡這樣的悠閒形象跟上官鴻信並不是很合拍。又或者在家裡反而不那麼講究，所以使用一般的咖啡機對付？

這股思緒自帶一點生活情趣的明亮感，微妙改變了他的心情。

上官鴻信往裡面走去，他遲疑了半秒鐘之後隨之跟上。似乎是下意識體會到，與上官鴻信相處，顧慮太多並不是好事。

比之一般的住家，上官鴻信的廚房更像是實驗室，有一些一般家庭不太見得到的設備，乍看他對於其功能用途只能猜測。

他默默站在一旁，看上官鴻信從中央流理台下面的櫃子拿出一個燒瓶樣的玻璃水壺──有可能真的就是實驗器材，架上玻璃濾杯，放上濾紙，從自動磨豆機按下按鈕取得定量的咖啡磨粉，然後放在一台看起來很像放大版顯微鏡的機器正下方。

條件應該都是設定好的，在觸控螢幕上輕輕一點，機器發出低微的運作聲響，金屬管狀出水嘴在濾紙中的咖啡粉中央滴出熱水，停了一小段時間，然後出水嘴開始一面穩定細細流出熱水一面劃出完美的螺旋形，劃到濾紙內緣邊時精準停下，慢慢回到中心點，停一下，再度以稍微大些的流量繞著螺旋形出水，咖啡的氣味冉冉飄散在整個空間，聞起來甚至比之前上官鴻信特地去買的那種更香。

這種咖啡機他第一次看見，私心覺得與上官鴻信相當契合，精準高品質沒有人味。

上官鴻信拿出兩個雙層玻璃杯，把濾杯從燒瓶上拿開放到水槽裡，然後把咖啡倒在兩個杯子裡，遞了一杯給他。

「謝謝。」他把冒著熱騰騰香氣的雙層玻璃杯捧在手裡，一時間有點恍惚。

上官鴻信拿著杯子離開廚房，他隨後跟上。

沒有特別意外的，上官鴻信在客廳大工作檯後面的電腦椅坐下，順手把咖啡放在一旁。

他望著上官鴻信一顆顆挪動棋子回歸原位，未竟的棋局一點點消失在他眼前。

「來一盤？」

「我只是初學者的程度，怕學長覺得無趣。」

上官鴻信沒對這句話做出任何評論，只是繼續把每顆棋子移回原位。

他看了看那張木頭椅子，放眼望去那是客廳中唯一還能坐的，不然就是要到廚房去搬凳子過來，他在心底稍微考慮了一下，下了決定。

他把杯子放在工作檯上，轉身去廚房裡搬凳子過來。

他剛坐下，上官鴻信抬眼看他，眼神很值得玩味。

「下意識的直覺做法不一定最好，但有時候差別不容易評估。」他借用上官鴻信不久前對他說的話，稍稍修改了幾個字。

上官鴻信移開目光，在他看來，至少不是否定的意思。

上官鴻信把棋盤移到他面前，白色水晶棋子在他這一側。

「你先吧！」

※

他精神萎靡地瀏覽墨算對於隧道事件的簡要彙總，沒有比當時上官鴻信口頭告訴他更多的訊息，所以他的情緒也就沒有激起太多波瀾。

如果不是因為辦公室是玻璃屋，也許他就趴下去了。

他具備不能在其他單位視線下表現出惹人非議舉止的自覺，但並沒有意圖在上官鴻信面前逞強的想法。

上官鴻信倒看不出跟平常有什麼不同，明明跟他一樣一夜沒睡的說。

他在進玻璃屋之前找了總務部告知情況，用身分證件借到集中管理的備用鑰匙。今天下班回去找找鑰匙是不是忘在宿舍，找不到的話就得換鎖了。

他拿到備用鑰匙的時候想過，備用鑰匙的管理似乎也算森嚴，但這樣的方式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落入旁人的手中？很多措施是防不了真正有心的人。宿舍到底不是可以全然安心的居所，雖然說他也沒把什麼特別要緊的東西放在宿舍裡。上官鴻信應該一開始就沒考慮過住宿舍這個選項吧！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但根據統計，大事件接連發生的機率並不高。如果他不是運氣特別差，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應該都會是相對來說風平浪靜的尋常歲月。

何況，天塌下來有上官鴻信在。

萬一發生事情，就算上官鴻信把決策權交給他，他也可以拒絕不會遭到刁難，這點判斷他有把握。

他的目光不經意地瞥向上官鴻信，一如最初見到的時候那樣，平穩淡漠疏冷宛如機器人。

昨晚下棋他好像沒贏過，最好的成績是與上官鴻信平手，還是在對方放了水的情況下，水晶棋子美得讓人目眩，拿在手裡的感覺很好，他常常凝視手裡的棋子，不只一次耽誤了落子的時間，上官鴻信沒有催促過他。

對於他的敗勢，上官鴻信沒怎麼吐槽他，只淡淡說下次換別種棋吧！當時他的想法是，乾脆玩撲克牌賭運氣，也許他的贏面會大些。不管怎樣，類似的情境以後要發生應該也很難。

他總會往前踏進的，他不會一直是現在這樣的菜鳥，對於選擇與決定惶惶不安到亂了自我的腳步。他會習慣，對於人命的取捨與權衡。

而，那樣有比較好嗎？他不知道。

很多很多事，走過了無法再回頭，即使是刻意也辦不到。

他抓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想起昨晚的咖啡溫了冷了仍然很好喝，喝光之後用原本的杯子裝冷開水也變得美味。

不過是幾小時之前的事，卻有種是發生在久遠之前回憶的錯覺。

莫名的懷念。

太累了。

他稍稍閉了閉眼，思緒無法遏抑地牽繫圍繞著上官鴻信太耗費精神。

那個人明明就在咫尺。

他再次不經意或者該說是半不經意望向上官鴻信，這一次，對方的視線對上他的。每一次上官鴻信都是知道的，察覺他投去的目光，只是反應與否的問題而已。

也許是他太累，累到連感覺尷尬都沒有精力，所以他還是望著對方。如果上官鴻信的眼神有任何資訊能夠解讀，他願意一直凝望下去，然而沒有這麼容易。

上官鴻信移開了視線，開口說：「去洗把臉吧！」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順從地站起身來，離開玻璃屋。

他經過其他辦公區時聽到片片斷斷的耳語，隧道事件引起了一些討論。他沒有看新聞，但應該已經有很多報導。

也許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辦公大樓裡的輿論多是在非議他的作為，或者該說是非議他們執行師的作為，畢竟除了他與上官鴻信，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操作。

會不會是有受傷的人死了？他忍不住有這樣的擔憂。但他還沒接到死亡人數增加的消息，照理說他們的消息會比一般媒體快。

他回頭望向坐在玻璃屋裡的上官鴻信，一貫的沉靜、穩定、冷淡、強大，他突然覺得心安定了下來。

他快步去洗手間用冷水抹了把臉，然後去茶水間弄了杯熱咖啡。

哥倫比亞咖啡，這次他留意了咖啡的標籤，心想這大概仍然是上官鴻信不屑屈就的等級。

他站在那裡，慢慢喝掉半杯很淡的咖啡，把剩下的半杯倒掉，返回玻璃屋。

※

他回到座位，發現有新郵件。

墨算與執行師的溝通不走郵件管道，收到郵件的頻率與數量並不高。

他打開一看，是市府發來的審議會通知，就在今天下午四點，要他們派人到場說明隧道事件。

他望向上官鴻信：「學長……」

決策是他做的，理論上應該由他出席說明，但要如何應付這種審議會，他完全沒有經驗。

「你是菜鳥，你以為我讓你做決定，我沒有責任嗎？」上官鴻信沒有看他，平淡地這麼說，簡直像在與他沒有說出來的語句對話。這意思應該是，上官鴻信會跟他一道出席會議。

「我們都不在這樣好嗎？」他自己又補了一句：「不過每天下班時間我們也都不在。」

上官鴻信瞥了他一眼，算是無言的回應。

「學長之前去過這種會吧？次數可能還不少？」

「用思考代替發問。」

「唔。」

他在墨算裡找到以往的審議會記錄，記錄只有過去三年的，這表示上官鴻信從三年前開始擔任執行師？墨算開始運作的時間是同時或者更早？

一開始似乎是每次發生事情都召開一次審議會，無論上官鴻信有沒有否決墨算的決策，但後來就很少了，近一年的次數是零，他有些訝異。

是上官鴻信取得了市府的信任？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這些歷史記錄不是逐字記錄而只是備忘性質的簡述，無法還原當時的情境。

無論如何，他最好還是做好準備。

想到傷亡的人，他的心情沉重起來。

為何否決墨算的決策、最後的結果又是不是他預期中的，這些問題，連對自己回答都很難。

[ 此帖被shoulder94在2020-09-15 23:16重新編輯 ]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solitarily writing...

乾坤乙定不休功，卦卜將來絕對空。蹙額連思兼嘆息，徒然命運不亨通。

頂端

shoulder94

我此土安穩，天人常充滿。

級別: 論壇版主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7633
精華: 2
發帖: 4575
威望: 173 點
銀兩: 117367 兩
蓮花: 187 朵
本命: 蜀道行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八風不動
注冊時間: 2005-12-06
最後登錄: 2024-09-13

鮮花(7966)

13樓發表於: 2020-09-27 21: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現在的想法已經完全不是意圖撒糖什麼的。

有種模模糊糊的東西想要將之明確化。

不確定會成為怎樣的故事。

也許這樣才好。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solitarily writing...

乾坤乙定不休功，卦卜將來絕對空。蹙額連思兼嘆息，徒然命運不亨通。

頂端

shoulder94

我此土安穩，天人常充滿。

級別: 論壇版主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7633
精華: 2
發帖: 4575
威望: 173 點
銀兩: 117367 兩
蓮花: 187 朵
本命: 蜀道行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八風不動
注冊時間: 2005-12-06
最後登錄: 2024-09-13

鮮花(7966)

14樓發表於: 2020-09-27 21: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AI or not

5

審議會的地點就在同一棟大樓裡，提前幾分鐘出發綽綽有餘。

上官鴻信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即使沒有特別的表情，他總覺得相較於平常，上官鴻信似乎特別冷酷與銳利。他毫不懷疑上官鴻信可能對審議會抱持敵意，合乎邏輯，合乎情理。

情理。

這個詞突然堵住了他的思緒，他不明白為何這在他心底造成了點衝擊，難道他潛意識認為，情理無涉，這才是上官鴻信？

墨算的對策不是源自於情理，而是數據。如果上官鴻信讓自己與之同化，那麼……

說起來上官鴻信對他算很不錯的了，但不知為何，他心底對上官鴻信仍有一點莫名的恐懼。不是怕對方對自己怎樣，而是似乎總擔心發生什麼。

上官鴻信是一個控制得很好的人，自我控制，不是被外力控制。這是他對上官鴻信的判斷。所以如果發生任何事，都不會是意外，但不見得不在他意料之外。

他們離開玻璃屋時，引來很多目光，上官鴻信視若無睹，應該說，上官鴻信從來都對其他辦公區的人視若無睹。

一起搭電梯時，上官鴻信的側臉顯得特別像精密的機器人，面無表情，但內核正在進行大量運算。

忽然，上官鴻信瞥來一眼，如同雕像活過來一般。

「焦慮？」

「有點。」他承認，一方面心底對於上官鴻信回歸人類鬆了口氣。

上官鴻信不予置評，移開了目光。

到了。

他與上官鴻信維持著差不多並列的行進步伐來到會議室前，門前有兩名安全人員，默默替他們開門。

會議室很大，三張長桌一字排開放在中央稍稍偏後的位置，一共四位審議委員坐在桌後，最左最右沒有坐人。

桌子前面是空的，看來不打算讓他與上官鴻信坐下，而是要站著接受審訊。

上官鴻信比他超前一步走到桌子前面幾步的距離，以稍稍俯視的角度望著坐在正前方的審議委員。

他察覺，那位審議委員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上官鴻信的視線慢慢掃過全部審議員，那種難以描述的氣場模仿不來，彷彿站在一個形而上意義更高的立場。他也隨著一一觀察在座四位委員，都是男性，看上去年齡介於五十到六十之間。

「咳，審議會正式開始。」

坐在他正前方的委員開口：「今天的會議，是針對今天凌晨發生的油罐車爆炸事件進行檢討。」

是化學車，他在心底暗自糾正。

委員們沒打算自我介紹，感覺很不正規，簡短地回顧了事件經過，就直接把焦點投向他。

「史精忠，是你否決了『墨算』的對策並做出了自己的決策？是這樣嗎？」坐在最靠左邊的委員語調僵硬地發問。

「是。」

「你的判斷依據是什麼？」

直覺，他能這樣回答嗎？他忍不住望了上官鴻信一眼，但上官鴻信只是望著詢問的委員，沒有半點要開口的意思。

「根據入職以來從『墨算』讀取的各種資料。」

「什麼意思？你是說，你入職以來讀了幾天墨算裡的資料，就能做出比墨算更正確的決定？」坐在最靠右邊的委員抬起下巴這麼說。

「當然不是這樣。」

「哦？你可得好好解釋解釋。」

「墨算根據蒐集傳遞的資訊以及過去的鉅量數據進行運算做出對策，然而，無論是怎樣的資訊轉化成數位資訊送到墨算，也不能保證沒有失真與誤差，所以執行師必須依照本身所取得的實時資訊做出判斷。」

委員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不要拿一大堆技術術語來塘塞，說人話！」

「根據當時的情況，監視系統傳送給墨算的資料並不完全精確，決策估計的傷亡，我認為還是需要盡最大的努力減少。」

「什麼鬼話？這套系統不就是設計來依據監控系統的各種情報來做出決策的？不然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委員大聲說：「你是要說，因為拍攝到的監視影像解析度差什麼什麼的，所以墨算就做不出正確的決定？所以你更厲害、你要推翻墨算的對策，自己下決定？」

「……不是這樣。」

「溫度。」一直沒開口的上官鴻信低低吐出了這兩個字。

「你說什麼？」委員拉高了嗓門。

「隧道裡溫度偵測器的測量範圍偏低，測不出當時隧道的正確溫度，早就破表了。」上官鴻信冷冷地說：「沒有正確的溫度數據，墨算的計算理論上就有誤差，還是你們覺得可以說服所有人不用考慮這點？這不是技術上的限制，這是金錢造成的限制。當初溫度偵測器這些器材採購是怎麼一回事，要不要在這裡一併檢討？」

他清楚地看到，四位委員裡至少有兩位臉色變了。

「對於這次事件，墨算的估算是死亡三人，但結果是兩人，就結果而論，否決墨算的對策並沒有錯誤。」上官鴻信的語調像極了不考量親和人類的機器人。

「人命不是單用數字衡量的！」

「至少溫度是，採購的金額也是。」上官鴻信說：「我講的沒有任何技術含量應該不難懂，不要想拿陳腔濫調來塘塞。」上官鴻信帶著氣音的聲音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我們是在問史精忠。」委員故作強硬的聲音顯得很虛。

「你們認為我不在場還是在睡覺？要不要調閱監視畫面？」上官鴻信的眼神與口氣讓人有種立場顛倒的錯覺，彷彿是他在審訊這些委員，而不是被審訊。

「我們沒這意思。」

「問題已經點出，你們還有什麼想了解的？」

「……暫時沒有。」

「暫時？」

「不，沒有了。」

他看到最右邊的委員想開口被旁邊的人制止。看來這個人沒跟上官鴻信交過手也沒什麼概念，而其他人有過經驗或聽說過。

上官鴻信的視線慢慢掃過四個委員，然後轉頭對他說：「走了。」

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何除了最初期，上官鴻信單獨擔任執行師時，審議會次數銳減到零是怎麼回事。被上官鴻信修理絕不會是愉快的事，何況上官鴻信過去搞不好真的做了什麼實質的行動。

他們來到電梯前，他忍不住說：「學長，你這樣直接削他們，不會有麻煩嗎？」

「我不會，你就很難說了。」

「因為我只不過是個菜鳥，而你比他們更能找麻煩是嗎？溫度偵測器的誤差，我沒有想到往這方面準備。」

上官鴻信沒有立刻回應，過了一會兒才說：「墨算裡有的，比你以為的更多。」

他突然領悟，上官鴻信指的是即使當時隧道的溫度數據沒被正確量測，但這種狀況下隧道溫度會達到怎樣的高溫，墨算其實是有資料的。

墨算的對策並沒有「誤差導致的錯誤」，墨算決定犧牲的人是系統認定該犧牲的。

上官鴻信比誰都清楚這點。

即使讓別人無從質疑，但上官鴻信心底完全明白。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情一下子從剛才「勝利」的一點輕盈感跌入灰色的沉重中，他又被拉回無從解脫的矛盾與質疑漩渦。

這時電梯門打開，車廂空無一人，上官鴻信踏了進去，他隨後跟上。

「……學長，謝謝。」他說。

不管背後原因是什麼，上官鴻信剛剛救援了他是事實。

上官鴻信沒有開口，不過他本就沒期望上官鴻信會有什麼回應。

電梯門關上，上官鴻信望向電梯裡的監視器，然後移開視線。

※

他下班之後吃過晚餐回到宿舍，找到了鑰匙卡，果然太匆忙沒帶出門。明天去把備用鑰匙卡還給總務部，這件事就算結束。

其他的事，卻沒這麼容易完結。就算結束也只是表面上落幕。

重傷的消防人員還在與死神搏鬥，即使成功存活，往後要回歸正常生活也是一條艱辛的長路。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想這麼多，如果每次發生事件他都這樣一直陷在其中，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崩潰了。

所以，或許像上官鴻信那樣才是正解？

屏除人的情緒感慨等等因素，讓自己趨近人工智慧。

上官鴻信也仍然像個人不是嗎？有自己習慣穿著的顏色，有自己的講究與挑剔。

儘管已經一夜沒睡，但他洗完澡躺到床上好一段時間了，還是睡不著。

腦子轉個不休，像是失速的引擎要衝破他的軀體，讓他頭殼裡隱隱作痛，昏沉沉的。

然後他突然想到，今天審議會的用意。比起是想探究事件本身，更有可能是試探上官鴻信對他的態度。

上官鴻信是對他抱有敵意？還是站在同一邊？

至少從今天上官鴻信的表現來看，應該是表態與他站在同一邊的。

他在心底這麼回答自己，卻總有那麼點不踏實。

※

接下來一段日子，他潛心研究庫藏在墨算中的龐大資料，就算無法全部讀完，至少應該知道有什麼。

有一些事件發生，規模都不大，有時上官鴻信自己處理，有時讓他處理，沒有遇到需要否決墨算首要對策的情況。

之前在隧道事件受重傷的消防人員脫離險境，至少命是保住了。

他壓下想去探望的念頭，知道自己不能每次都如此。

他從墨算給他的通知中讀到一則不太一樣的，是工務單位邀請執行師對於建設中的捷運系統進行實地勘查並提供相關設備安裝建議。

他先前不知道執行師的工作內容還包括這個，有點不同性質的任務當然是好的，他望向上官鴻信。

從來沒漏失過，上官鴻信眼睛沒離開電腦螢幕，如他預期地回應了他沒有問出口的問題：

「你還不算正式，不能你一個人去。」

他沒有誤認上官鴻信話中的含意，說：「算上去程的時間，到時是直接去不用先進來吧？我去學長你那兒樓下會合？還是巷口的便利商店？」他逕自刪掉了各自去到目的地的選項。

上官鴻信看了他一眼，說：「你在宿舍樓下等就好。」

「好。」

上官鴻信沒說時間，他也沒問，感覺上似乎不能從現有資訊推算出幾點要碰面，就是他的不足了。

本質上他並不是特別容易緊張的人，甚至說是屬於比較不會緊張的那一種。但要跟上官鴻信一起去出任務，他怎麼也很難放輕鬆。

當天早上他推算七點半碰面應該就可以，他喝了杯牛奶麥片，七點十五就到宿舍一樓等。他等上官鴻信總比上官鴻信先到他卻沒下來好。

七點二十五分，一輛計程車在宿舍樓前停下，後座車窗緩緩搖下，他看到戴了墨鏡的上官鴻信，微微意外，因為雖然不致認不出，卻也像變了個人似的，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早，學長。」

上官鴻信往他腿上遞了一份文件，是一張摺起來而展開有四開大小的局部捷運軌道路線圖。

「不用現在看。」

「哦。」他把圖紙重新摺好，繫上安全帶，突然明白為什麼感覺奇怪，上官鴻信似乎是適合坐在黑色的禮車裡，而不是這樣的計程車。

上官鴻信這個人就是感覺很不平民，他也說不上來具體的理由。

「你又在揣測我。」上官鴻信望著前方這麼說。

「抱歉。」他嘴裡說著，心裡則想，是不是應該藉墨算好好查詢一下上官鴻信的背景，也許他的直覺並不是毫無道理。不過這樣的話，上官鴻信馬上就會知道的吧！但，就算知道，上官鴻信在乎嗎？

「學長，你介意我查探關於你嗎？」

隔著墨鏡，上官鴻信瞥了他一眼。

「用思考代替發問，我想這總比直接問你來得好。」他說。

「你要查探我的事，還要經過我允許嗎？」

「也不是，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打算要查的。」他停了一會兒說：「我只是覺得學長不會在乎。」

他似乎瞄見上官鴻信的嘴角揚了揚，在晃動的車子裡，他不是那麼肯定。

[ 此帖被shoulder94在2020-09-27 21:54重新編輯 ]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solitarily writing...

乾坤乙定不休功，卦卜將來絕對空。蹙額連思兼嘆息，徒然命運不亨通。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