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4 [枫樱]無間（现代，警匪，开篇车，22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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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tzsw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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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7-10-23 15: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肉好好吃/////八年前有什么呢？看标题，无间道警匪，虐虐的又很带感><

頂端

ayin4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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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11樓發表於: 2018-02-19 16: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3
　　他沒有動那些早餐，但還是拿保鮮膜將那些吃的封好放到了冰箱裏，旁邊尚留余溫的豆漿也沒有喝，被包好放到冰箱裏。轉而從櫃子裏拿了包速溶咖啡用開水沖泡，拿起杯子的手卻不由自主地頓了下，在很多年前速溶咖啡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他的櫃子裏的。
　　“速溶咖啡是人類最丟臉的發明。”說這話的人在慢慢攪拌著剛剛煮好的現磨咖啡，在客廳收拾碗筷的拂櫻都能聞到從廚房裏飄出來的香味，那人走了出來遞給拂櫻壹個杯子，“沒有咖啡豆的香味也沒有方糖或牛奶的醇味，有的只是讓人反胃的香精味道。”
　　而現在這個杯子裏卻泡著這個最丟臉的發明。拂櫻回了神，他眼底出現了壹種很淡的挫敗和無奈，他不得不承認楓岫的出現打破了他這麽多年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情緒。
　　不過現下也沒時間理這種事，他仰頭將咖啡壹口氣喝完，快速換了衣服出了門。他穿的不是警服，楓岫給他請的這天假恰好給他了壹個回本部的機會。咒世主說的最好是今天，實際意思就是壹個小時之內。即使今天他在警局，也不得不想辦法在不引起素還真懷疑的情況下趕過去。
　　從拂櫻住的那個地方趕到那兒火宅本部便要將近壹個小時，他出門的時候正好是高峰期。眼皮壹跳，他預感到咒世主今天的心情必定是不好。手腕移動著轉動方向盤，將旁邊車道裏正常行駛的出租車逼得急剎了壹把，輪胎在路上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音。
　　即使是繞了路，但到達那兒的時候已經靠近十點。拂櫻下車，路過的人都對他恭恭敬敬地行禮。
　　玷芳姬站在咒世主辦公室的門口，這女人仍舊穿著低胸裝，外面披著個貂毛皮草，看到拂櫻走過來的時候，鮮艷的嘴唇張開呵氣般地說：“呀，我們的刑警隊隊長來了。”
　　拂櫻沒有理她，徑直開門走了進去，身後妝容精致的臉扭曲了壹瞬。
　　門內已經坐著咒世主與太息公，這當然不是本名，只是在這個世界裏的代號，正如拂櫻的“凱旋侯”壹樣。不過在這裏誰會去糾結妳身份證上到底寫的什麽？或者興許這些人連身份證都沒有，他們也不需要。
　　太息公仍然化著美艷詭譎的妝容，鮮紅的指甲仿佛不經意般劃過自己胸前的形狀，在看到凱旋侯以後妖冶壹笑：“我們的候終於想著回來了。”
　　拂櫻褪下往日溫和的樣子，面無表情的臉上顯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肅殺來。
　　已過花甲之年的咒世主閉眼斜倚在雕花椅上，枯枝般的手指在膝蓋上不疾不徐地敲著，聽到拂櫻進門後的動靜仍然無動於衷。
　　凱旋侯走上前沈聲道了壹句：“老大。”
　　咒世主應了壹聲，凱旋侯才回到屬於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太息公說：“候是多久沒回來了呀，瞧這椅子上都落三寸灰了，莫不是在條子那兒待著樂不思蜀了？”
　　凱旋侯擡眼看她，嘴角忽然壹勾：“聽說上個月東口被繳了壹批貨，也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敢攔太息公的人。”
　　火宅佛獄走貨向來謹慎，半路被抄還是第壹次。丟貨倒不是大問題，可這大張旗鼓地被截走不得不說這是當著整個苦境黑白兩道的面扇了咒世主壹巴掌。更詭異的是，所有人——包括太息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誰這麽熊心豹子膽得這麽做了。
　　有傳言是警局瞅著機會敲佛獄的警鐘，也有人說是最近新冒出的勢力妖世浮屠想立威，更有甚者傳是集境市的勢力蠢蠢欲動企圖將手伸向苦境。
　　然而真相依舊撲朔迷離。
　　太息公大怒：“妳！”
　　凱旋侯譏諷壹笑。
　　咒世主道：“都閉嘴。”
　　公候兩人襟聲。
　　佛獄之主坐直了身子，黑色唐裝的布料空蕩蕩地掛下來裹住底下枯瘦的軀體。他的頭發已經掉光了，面上溝壑滿布，眉毛稀疏更是顯得整張臉陰沈無比，下唇中間壹道裂口徑直伸向下頜，仿佛把小半張臉都割開壹般。沒有人知道咒世主早年經歷了什麽，但光看他的面容便能體會到當初的幾分刀光血影。
　　咒世主道：“他回來了。”
　　凱旋侯與太息公壹驚，後者更是失色地道了壹句：“頭兒？！”
　　咒世主道：“是我讓他回來的，赤睛會繼續看著他。”
　　太息公紅唇壹張：“可如今條子那邊還有妖世那群不長眼的更是伸手伸到我們地面上來，他若是過來會把這壹切都搞亂的！”
　　咒世主看了太息公壹眼，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但太息公後頸壹陣刺痛，緊接著錐骨的寒意躥上天靈，她立即靠在椅背上不再開口。凱旋侯也沒有接話，他知道咒世主說出這件事只是通知，而並非商討。
　　咒世主沈默著，太息公與凱旋侯也跟著等了半晌，辦公室裏唯有指頭擊在膝關的鈍響。過了許久他緩緩開口：“妖世浮屠那裏，凱旋侯去警告壹下，不要弄太大的動靜，警察那邊不要引起註意。太息公……”他頓了壹下，被言者呼吸壹窒，胸腔內泛起熟悉的惶恐感，面上卻嬌柔地笑著，以示恭順。
　　“拿回東口那批貨，不管妳用什麽方式。”他動了動身子，語氣分明平淡，但公候二人依然能從中聽出森冷之意，“壹兩也不能少。”
　　會議結束之時，咒世主手中滾著核桃對凱旋侯說：“他下周便回，妳既然在警局，也關照著點。”
　　凱旋侯點頭應了，對面太息公的神色晦暗不定，卻也沒有開口說話。他朝那看了壹眼，視線相對後太息公轉過臉冷哼了壹聲。
　　那天會議結束後他直接開車到學校將小免接回家，在車上小姑娘還有點不高興，原因有二。她壹邊說“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啊！我又不是不認識路的！”壹邊又都著嘴說“楓岫阿叔早上接了個電話，說今天不能和我們壹起吃晚飯了。”
　　拂櫻嗤笑壹聲：“誰同意跟他壹起吃飯了？”
　　小免也學他嗤笑，甚至還用古怪的眼神瞥他：“明明心裏頭想人家的要死還故作矜持，笨拂櫻哦，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傲嬌。”
　　“……”拂櫻被八歲的小丫頭硬得說不出話來，“我什麽時候……？”
　　小免撐著腦袋故作成熟得嘆氣：“唉，其實我也不想直接說出來的。但是拂櫻哦，妳睡覺睡熟了夢話裏叫得都是‘楓岫~’‘楓岫！’‘楓岫……’啊，這還不是想人家？”三種語氣不但切換自如還模仿得惟妙惟肖。
　　拂櫻：“……！”
　　他啟了啟唇企圖為自己辯護，但甫壹張嘴便被口水嗆到咳得停不下來，所幸如今正堵在馬路上沒有妨礙到駕駛。拂櫻壹整天緊繃的心弦被人扯了下來在嬌小的手心裏揉來揉去，而後用恰到好處的力量纏在小拇指上。他沈默了幾分鐘，整理自己的情緒又開口問：“楓岫這幾年都會去學校找妳？”
　　小姑娘滿不在意：“是啦。”
　　拂櫻皺眉：“為什麽不告訴我？”
　　小免奇怪得看著他：“為什麽要說啊，阿叔是來找我呀！如果他想讓妳知道為什麽不直接找妳呢？”她拿起旁邊拂櫻的手機熟練地解鎖，屏幕上是她呆萌的睡臉，“妳們大人不是都有手機嗎，想找妳直接微信電話不就行了呀？厚，妳這個拂櫻又偷拍人家！”
　　拂櫻嘖了壹聲，被養女無意識地在心口戳了壹箭。也是，這個年代想要聯系壹個人有什麽困難？當年楓岫的突然消失當真是毫不留情、不講情面，甚至連“分手”兩字都不曾給他留下。

04
　　自從那天起，他又有很長壹段時間沒有見過楓岫，甚至連小免說得那樣微信電話上的聯系都沒有。似乎那壹天的重逢只是他的臆想，他們仍然闊別了八年不曾再相見，又或者不能說闊別，而是他楓岫單方面失蹤了整整八年。但是放在床頭抽屜裏的那張被揉皺了的便簽，又提示他那壹晚十分真實的性事。
　　赤睛在回國的前幾天將航班號告訴他，拂櫻本人不適合與他們親自見面，只能暗地裏通知無執相帶人去接應他們。魔王子十五歲那年被咒世主送到美國，之後他主動退了那所常春藤名校，帶著赤睛搬去了芝加哥，並在那裏生活了十幾年。這十幾年裏他去了不少地方，也在各個國家捅下不少的簍子，但每次都匪夷所思地化險為夷，直到上周才是第壹次回國。
　　凝淵不適合待在苦境，這裏條框太多、法律嚴謹，容不下任何反叛的罪人。咒世主曾說他這名兒子是“火宅佛獄的異數”，但畢竟他年事已高，佛獄必須有人繼承，剩下的那名孩子又是女兒……拂櫻看著桌子上的警帽，這也許就是咒世主讓他念警校來警局工作的原因。
　　楓岫給他留下的有關妖世浮屠的消息都是真的，但是他卻不明白楓岫此舉究竟何意。若說他壹心為妖世辦事又為何向身為警察的他泄露情報？但……拂櫻皺眉，忽然想到了壹個人。
　　他在紙上寫下“無衣師尹”，又在旁邊寫下慈光集團。
　　壹頁書在女戎方面的調查並不順利，後者完全是壹只狡猾的女狐貍，即使在眾位征服高層面前也絲毫不懼，甚至出言挑逗面貌最為清秀的玉織翔，言辭舉措都十分露骨，讓壹眾老爺兒們不忍直視。
　　拂櫻這幾日的任務是去徹查酒街最新開業的壹家名叫“萬土隨吾”的娛樂場所，素還真話裏的意思似乎這家店裏有藥物交易。苦境裏最常走的還是白面或者冷貨，佛獄這方面涉及得不多，就算有也只是小批量暗地裏的交易。
　　白塵子前壹段時間被派往集境，今天他只帶了底下幾個人換了便衣開車來到了歌舞廳。
　　現在是晚上九點，正是這裏開始熱鬧的時候，又正逢周五所以門口停車場幾乎停滿了標牌唬人的私家車。隊裏底下的人充當了司機與保鏢，開著問壹頁書借來的攬勝在裏面倒是顯得有些過於低調。門童的素質倒是挺高，過來開車門慰問的語氣沒有絲毫不妥的地方。
　　開了間中包又點了酒菜，拂櫻讓他們先墊下肚子，自己出門佯裝找洗手間的樣子。
　　素還真給來的消息是今天女戎會和壹個重要的人物會面，有沒有交易不清楚，但是他需要揪出對面那個人是誰，什麽組織，查清妖世浮屠到底還與本市裏的其他勢力有什麽關聯？當然，這與火宅佛獄的計劃不謀而合。
　　拂櫻特意在這壹層兜了整整壹圈，確定最裏面那間888V房間裏的女聲應是愛禍女戎。在門口裝作走錯的樣子後又重新繞回了洗手間，他並不打算先通知局子裏的人，反而發了消息給無執相，讓他想辦法去打探房間裏的來路。
　　男人在廁所撥弄手機並不多見，不過歌舞廳裏醉酒之人甚多，再怪異的舉動也不會引來旁人的註意。拂櫻站在洗手池前發了消息，裏面隔間的門打開，有人走過來站在他旁邊洗手。他下意識擡頭看鏡子裏，就見楓岫睜著眼同樣微訝得看著鏡子裏的他。
　　拂櫻頓時眉毛緊蹙：“妳為什麽在這？”
　　楓岫指了指身上的西裝，無辜道：“工作啊！”
　　拂櫻上下打量他，這人今天反常得穿了三件套，雪青的西裝外套穿在這人身上既不顯娘炮又不顯輕浮，倒是多出幾分英倫紳士的感覺。即使在消毒水和熏香味道濃重的廁所裏，這人身上依然傳來騷氣的女性香水味。
　　拂櫻冷聲道：“工作就是過來歌舞廳叫公主？”
　　楓岫壹怔：“妳在吃醋？”
　　拂櫻簡直被他氣得笑出來，將手機放回口袋裏後丟下壹句“妳請便”，踩著步子就與他擦肩而過。但就在擦肩的過程中，楓岫扯住他的手臂用力將人壹推，二人便擠在了隔間裏，此時恰巧有人走進廁所，隔間的門鎖咯噠壹聲被楓岫鎖上。
　　拂櫻伸手去撥那個搭鎖，手指卻被楓岫捏在了掌心裏。拂櫻看過去後者微微壹笑搖頭輕聲道：“妳想讓人發現男廁所隔間裏有兩個人嗎？”門外放水的聲音適時得傳來。
　　掌心握住手指的力道並不重，拂櫻卻也沒有甩開任由他拉著。楓岫捏捏他的指腹，用指甲搔刮他的掌心說：“這個場景有沒有讓妳想起些什麽？”
　　“妳要是想說大四畢業晚會那天被妳的書迷堵到廁所裏的那次，我選擇永遠忘記。”
　　“妳看妳記得很清楚，”楓岫好像聽了情話壹樣既愉悅又溫柔得笑出是來，“那妳還記得後來發生什麽事嗎？”
　　拂櫻當然記得，那時年紀尚輕的大家還十分俗氣得流傳“衣服上面第二顆扣子最靠近心口”這樣的論調。畢業前楓岫出了本書，壹時之間名聲大噪，本校連同隔壁幾個院校的女生紛紛過來求他簽名和衣服上的扣子，二人被圍追堵截到頂樓男廁所才躲過壹劫。那時拂櫻喘著氣還未來得及嘲諷，右手就像現在這樣被握著，手心裏被塞進來壹顆紐扣，擡頭時正逢楓岫湊近，兩個人在狹小無人的空間裏接了個吻。
　　拂櫻從記憶中回神，就見楓岫以熟悉的目光看著自己，他內心警鈴驟響，硬邦邦丟下壹句：“不記得。”
　　楓岫嘆氣好似實在沒有辦法地說：“那只好我幫妳想起來了。”
　　“？？？”
　　拂櫻難以置信得望著他越靠越近，用自由的那只手抵住他幹燥的嘴唇，掙動間背部撞在了隔間的門上，在還算安靜的衛生間裏發出沈悶的鈍響。
　　“操，要搞去外面開房搞，嚇得人尿鞋了！”
　　門外有人啐了聲，又踹壹腳隔間的門才罵罵咧咧得走出去，待彈簧門吱呀壹聲洗手間裏又恢復了平靜。
　　楓岫將他圈在懷裏，靠在他耳邊蠕動雙唇似在呢喃著情話。拂櫻惱怒的神情忽而變得嚴肅，側頭與楓岫平靜的雙眼對視。
　　五分鐘之後，二人從廁所走出，壹同前往888V房間。

　　888V與普通的包廂不同，門前有兩個保鏢把守，房間內部也與其他的包廂不同，光線更加暗，也沒有頻繁切換的MV和吵人頭疼的嘶吼，有的只是酒杯相碰的脆聲，和男女調笑說話的聲音。
　　楓岫拂櫻二人在靠近門口的沙發上坐下，對面的女人嬌媚地笑了壹聲：“先生出去怎麽還帶回來壹個新面孔呢？”
　　拂櫻朝對面看去，就見壹個紅發女人無骨地攀附在身旁男人的身上，縱使燈光暗淡卻依然能看出她身上手上戴滿的鉆石配飾和裸露在外白得發光的胸肉皮膚。
　　——妖世浮屠的首領之壹，愛禍女戎。
　　楓岫還未作答，就見躺在旁邊上醉醺醺假寐的人轉醒，他面目兇煞，藍發豎在腦門上，從沙發上坐起時壹口氣喝光了杯子裏剩余的酒，壹邊砸舌壹邊說：“我聞到了條子的臭味。”
　　拂櫻：“……”
　　楓岫笑說：“我這位朋友的確是警察，今日碰巧在這裏遇見，便自說自話地把他拉來了，幾位不介意吧？”
　　天蚩豎著眉正欲發作，小腿被女戎的尖頭高跟鞋踢了壹下，痛的臉色扭曲壹時不再開口。女戎朝前探過身子端詳，壓低的胸口處露出幽深的胸線，又偏過頭沖著楓岫笑說：“怎麽會呢？先生的朋友自然也是人家的朋友，我還不認識警察呢，今兒也算是頭壹回了。”
　　她說著索性站起來坐到兩人中間，拎了瓶酒給兩人壹人倒了壹杯，又給自己倒了壹杯：“這位怎麽稱呼？”
“拂櫻。”
女戎拿了壹杯遞給他，又拿了另壹杯放到楓岫手中，在後者接過時手指勾住不讓他松開，身體也朝他身上的紫色西裝貼去：“在哪個部門呀？”分明在詢問拂櫻，但視線卻黏黏地放在楓岫臉上。
拂櫻看都未看他們壹眼，只是低頭喝了壹口，威士忌濃烈的味道在舌尖炸開，聞言淡然回答：“掃黃打非部。”
女戎：“……”
楓岫：“……”
到底是精明過人的組織首領，女戎很快從怔楞中回過神來，笑說：“先生這位朋友真會開玩笑。”
楓岫忍笑忍得辛苦，他動了動身子避開女戎越貼越近的動作，還未開口說些什麽，拂櫻卻轉過頭看向他們，唇角勾著說：“開玩笑我倒是不會。不過在這裏轉了壹圈，想必下壹次來我依然還是過來放松喝酒。”
有人在角落裏鼓起掌來。
眾人回頭看去，那人才停下手中的動作，重新拿起扶手上的紅酒杯輕輕搖晃：“無趣，無趣。為妳們的無趣鼓掌。”
拂櫻瞇眼，那人原先隱於房內壹角，此時燈光昏暗看不清他的長相，只是聲音聽上去頗為耳熟。他看到旁邊站立壹人，白色長發、白色襯衣，在黑暗的室內倒顯得格外亮眼，也不知方才為何沒有註意到他。拂櫻看向他的面孔，和這人在半空中對視。
熟悉的眼神，熟識的五官。
“赤睛。”拿著紅酒杯的人低聲說，“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赤睛移開目光面無表情地說：“等妳喝完杯子裏的西瓜汁。這杯很貴，喝完才能走。”
凝淵像嗅紅酒那般去聞那杯西瓜汁，又小口小口地把它喝完：“這下可以走了嗎？”
赤睛說：“妳事情還沒有談完。”
凝淵苦惱地撐著額頭：“人總是認為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這麽辛苦，這麽忙碌，卻不知道未來仍然黑暗，結局依舊是潰敗。”
天蚩極業怒火乍起，他忍耐了壹晚上滿嘴妖言魔語的凝淵，也受夠了楓岫斯文敗類的做派，於是他將手中的杯子砸到地上，罵道：“媽的不合作那就滾！婊子養的東西！”
魔王子吹了聲口哨：“Bravo!”
赤睛皺眉，但看不出神情究竟是反對還是贊許。
楓岫和女戎沒有出聲。
拂櫻敏銳地抓住了“合作”壹詞。
合作？誰與誰合作？佛獄和妖世？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咒世主在會議上從未提過，或者這是魔王子的自作主張？
女戎朝旁邊的手下使了個顏色，很快就有人將玻璃碎片撿走。她從楓岫的身上爬起，指尖圈著頰邊卷發，眼珠閃了閃，笑道：“今日不談公事，又有新朋友加入，大家聚到壹塊兒喝壹杯就是。”
凝淵搖頭：“朋友是最虛偽的關系，看到彼此的缺點而享受自身的優越感，看到對方的不幸才覺生活幸福。”他頓了頓，站起身往門口走，視線滑過在沙發上擠成壹團的三人，笑容裏有些意味深長，“土匪與警察，新歡與舊愛，這要如何成為朋友，可真是讓人拭目以待。”
他像是喪失了壹切興趣，帶著赤睛走了出去。
天蚩踹了腳身前的茶幾，雙眼裏盡是怒火：“這兔崽子就是個瘋子。”
拂櫻在心裏點頭認同，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對眾人道：“那我也先走了，同事還在等我。”
他未等楓岫開口便起身準備離開，女戎從身前緊肋的胸衣處抽出壹張名片輕飄飄放到拂櫻的手裏，嬌媚道：“警官同誌，下次來喝酒啊，打折呢。”
拂櫻扯出笑容應了壹聲“好”，頂著房間裏所有人的目光拉開門走出去，房門重新掩上的瞬間，他看到女戎用胸脯壓著楓岫的胸膛將塗滿口紅的雙唇貼上去。
他在門口站立片刻直到口袋裏的震動將他喚醒，無執相陰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魔王子把我甩了，他現在應該在壹家叫‘萬土隨吾’的歌廳裏。
“知道了。”
拂櫻掐了電話走到二樓窗邊，凝淵與赤睛適時走出大門，前者腳步壹停似有所覺得擡起頭朝二樓窗口處看來，再看到拂櫻的聲音後擡手在嘴邊吻了吻又朝拂櫻站立的方向壹送。輕佻的飛吻，在他英俊五官的映襯下顯得俏皮又曖昧。赤睛也擡頭朝他看來，點點頭以做示意，二人坐上壹輛黑色的車，很快消失在街道轉角。
888V房間裏，楓岫攬住女戎的肩膀將她往後面拉，紅唇擦過他的下巴留下曖昧的印記。女戎直到如今終於不悅了，她揮開肩膀上輕輕搭著的手，拿了茶幾上的酒杯飲了幾口，不滿道：“先生這欲擒故縱是不是玩得過火了？”
楓岫斜倚在沙發上，掌心撐著下巴溫和道：“不敢不敢。只是我區區壹個小律師，並沒有信心能得到女戎的青睞，更何況您是我的老板，我更不敢僭越了。”
女戎輕哼壹聲，到底饒過了他，柔軟的身軀不再攀附在他身上，
天蚩罵道：“妳小子今兒個喝酒帶條子來做什麽？”
楓岫搖頭，眼裏幽光滑過像是深藏不露的操盤手，他說：“妖世在苦境的出現會引起黑白兩道的註意，這兩者缺壹不行，而此人則是連接這兩者的橋梁。”
天蚩女戎壹同驚於這個消息：“火宅佛獄竟打入警局了？”
楓岫笑了笑：“苦境的勢力糾葛，遠比二位想象得還要復雜得多。”
拂櫻給隊裏開的包廂幾乎是整座歌廳裏最清新最不做作的壹間。隊員們深怕引起懷疑，點了壹堆酒和果盤，也不敢多點都只挑最便宜的啤酒，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喝，只是打開放在旁邊。後來不知誰提起十幾瓶酒壹口未動又會讓服務員起疑，便拎到包間裏的廁所給倒到了馬桶裏。
“隊長，弟兄們真的沒辦法啊。”其中壹個邊倒邊心疼，神情好像道的不是酒是他的血壹般，“就這十幾瓶酒還要幾百塊呢。”
拂櫻：“……”他無力地按了按太陽穴，“調查已經結束了，明天休息，弟兄們放松下吧，我報銷。眾人倒酒的動作皆是壹停，而後哀嚎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妳為什麽不早說！！！”
他倒在角落的沙發上，沒有理會隊友的抗議,只覺頭疼欲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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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8-02-21 18: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噻看我刷出了什麼！之前完美錯過了本宣只好給大大比心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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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in4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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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8-02-21 20: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2樓(763161) 的帖子

谢谢，会陆续把接下来的都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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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in4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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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18-02-21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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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白塵子失蹤了。
拂櫻只知他去了集境，但已經接連幾天都聯系不上他。拂櫻知道局裏給白塵子布置了任務，卻不清楚任務的具體內容究竟是什麽，素還真和壹頁書也並未對這個情況作出解釋，這讓他心裏有壹種隱隱的不安感。妖世最近沒有任何動作，他連日埋伏附近，每天淩晨才回，家裏的小姑娘暫時被送到寒煙翠那兒，這讓他在連軸轉的工作得以喘息。沒良心的小丫頭臨走之前牽著最喜歡的翠姨姨的手，說晚點接自己回去。
楓岫間接向他傳遞了魔王子與妖世浮屠私下裏有來往的消息，拂櫻不知道他此舉到底有何目的。這讓他不解，更讓他憤怒。
他懷著對壹切的疑問準備驅車回家，還未啟動就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忽然出現在後座的無執相。後者穿了壹席黑衣幾乎要隱在黑暗裏，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余壹雙狹長的眼眸。
“白塵子最後出現在破軍府門口，進去便再也未出來過。”
拂櫻點頭，這樣壹來，白塵子想必是會永遠留在那兒了。
“太息公已經派人查出來，東口那批貨是妖世底下的人所搶，貨應該早被倒出去了。”
“魔王子最近沒什麽動靜，偶爾白天出來和赤睛逛商場，也沒再去過‘萬土隨吾’。”
“太息公有什麽動作？”
“讓玷芳姬指派點人去砸妖世的場子。”
無執相匯報完便開門下了車，離去的腳步迅捷，身影貼在墻壁上避過探頭的死角上了他自己的車。拂櫻先於他發動車子，駛了出去。這裏是萬土隨吾對面酒樓的地下停車場，此時將近零點，安保松散，沒有人註意到兩個人的秘密接頭。這條街被當地人士稱為‘不夜區’，即使已過淩晨，燈光依然璀璨，三兩結伴的人們流連在各式各樣的酒吧門口，路上車流也比別的道路要多。
拂櫻還未開出這條街，就察覺到有人在跟著他。
那輛黑色三廂車離得不近，距離他隔著兩個車的位置，甚至都不在同壹條車道上，可拂櫻知道車裏的人從他駛出停車場的那壹刻就不遠不近的跟上來。道路兩旁燈光明亮，但即使如此拂櫻已然看不清裏面開車的究竟是誰。他腳下松了松油門降下速度，後面的車不耐煩地按喇叭，見他不理睬紛紛變道超車，那輛車為了不引起他的註意不得不將兩車之間的空余距離拉近。拂櫻手中方向盤往旁壹打，反方向車輛猛踩剎車，燈光閃過壹瞬照亮了後面反向車輛的駕駛座，拂櫻在後視鏡裏的眼光壹沈。
——失路英雄。
拂櫻本以為是妖世的人在跟著他，或者是太息公底下的人，卻完全沒有想到是素還真派了人來監視他。這說明白塵子的身份已經暴露。他心下思考幾個來回，不去理會反向司機的咒罵，將車子彎回道上繼續行駛。
白塵子與他壹同進入警局，按具體算，甚至比他還要早上半年，是佛獄第壹個打入白道上的人，素還真的那句話應該就是句警告。現在白塵子已死在破軍府，而自己也被失路英雄盯上，他現在要做的是保持不動，靜等素還真的下壹步動作。
拂櫻將車停在小區的地下停車場裏，失路英雄雖然是個新人，但他知道跟蹤方面的專業知識，只是將車停在了小區裏壹個不起眼的位置，沒有繼續跟進來。拂櫻在自家門前深呼出壹口氣，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才有了壹絲到家了的放松感。
鑰匙還未完全插入匙孔，防盜門便從裏側推開，楓岫拿著壹只還在冒著的瓷杯，披著睡衣打量他，埋怨道：“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拂櫻：“……”

他覺得人生已失去了任何期望，只想脫掉身上所有累贅的衣服，裸著身體躺在被窩裏睡壹覺，再不去管任何事。無論是火宅佛獄、妖世浮屠，亦或是警署。若是對面那個壹臉憂郁似是新婚妻子埋怨丈夫晚歸的楓岫知道他的這個想法，定會撫掌大笑說“極好極好，那我也壹並脫了，大家趕快睡覺吧。”
拂櫻已經氣不動了，他木著張臉將手裏的鑰匙扔到玄關櫃子上的小籃子裏：“妳怎麽進來的？”
楓岫從口袋裏掏出壹串令人眼熟的鑰匙，上面還有花掉拂櫻幾百塊大洋買的正版裝死兔和家裏丫頭帶鎖日記本上的迷妳小鑰匙。
拂櫻瞥了鑰匙壹眼，沒有上去搶的打算，只是扒了自己的外套掛好，壹邊脫自己的襯衫壹邊說：“謝謝妳送鑰匙，現在請妳出去，不然我就報警了。”
“妳不就是警察嗎？”楓岫滿臉無辜，“我犯什麽法了？”
“妳不是律師嗎？”拂櫻指了指還未關上的大門，“自己回家查，現在請妳離開。”
“我愛人的家也算我的家啊。”楓岫笑著走到玄關將門關上反鎖，又拿起門口本應放在櫃子最底下卻不知如何被他翻出來的相框，“照片不是顯示得很清楚？”
照片是很多年前的舊照，楓櫻兩人站在陽臺上，中間是還在繈褓中的小免，正值下午陽光最好的時刻，拂櫻笨拙得抱著懷中嬰兒，楓岫站在他旁邊看他，兩人似乎在交談，前者臉上有些羞惱，後者則是溫柔得笑著。這張照片還是由買了第壹只單反的尚風悅抓拍的，到如今底片仍然躺在後者的博客裏。照片洗出來後便壹直擺在兩人的床頭櫃上，直到分開後七年被拂櫻扔到了抽屜的最底層。
拂櫻默然片刻，開口說：“妳是不是忘了什麽？”
他壹字壹句地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楓岫將相框輕輕擱在桌上，輕嘆出來：“我從未想過與妳分手。”
拂櫻嘲諷道：“是誰渺無音訊八年？要是再加幾年，甚至可以判法定夫妻離婚。”
楓岫用手指觸及照片上粉發之人的面孔，他們從初進大學校園時的青蔥少年相識，相戀四年，闊別八年，在彼此不知道的情況下分別進入了中年。他自認自己沒有變，也覺得拂櫻沒有變，但兩人之間仍有東西會在這麽久的時間裏悄無聲息地改變，又有更多的事情隱而不發。
“拂櫻，妳知道我還愛妳。”
“……”拂櫻站在客廳中央，頂燈的暖光從睫毛縫隙處射到瞳孔裏，讓他有些眼暈。
他聽見楓岫低聲說：“讓我留下來吧，我明天早上就走。”
拂櫻洗澡躺在自己的床上，身體累到極致，但腦子清醒，睡意在他軀體四周纏繞，他卻絲毫睡不著。房門外的楓岫睡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蓋著小免短了壹截的被子。拂櫻沒有鎖門，楓岫也不會進來。
這註定是壹場不眠夜。

拂櫻壹點多才躺在床上，翻覆到三點才勉強睡著，又遵循生物鐘五點半準時醒來。從床上坐起時他頭疼欲裂，用冷水澆了數次才稍稍緩解。走到客廳的時候，沙發上只有被毯，楓岫站在打開的窗邊，手上還有壹支燃著的煙。窗臺上放著還剩壹口水的茶杯充當煙灰缸，裏面堆滿了煙頭。
楓岫聽見他的腳步聲，沒有回頭，只是吸完了手中的最後壹口煙，用煙頭點點角落裏的黑色車輛，對走到他旁邊的拂櫻說：“那位小朋友守了壹夜。”
拂櫻打開煙盒，裏面只剩下最後壹根，他抽出來點燃，看著失路英雄的車輛不說話。
楓岫按滅手中的煙頭：“我以為妳已經戒了。”
“很久不抽了。”拂櫻抽完第壹口胸腔就悶得厲害，頭腦暈暈的有點缺氧，緩過來後感受到楓岫正扶著自己，他揮開楓岫的手，第二口便適應了，“妳到底知道些什麽？”
“比妳想象中要多。”
“妳該知道，我和佛獄早沒有關系了。”拂櫻點了點煙灰，灰絮飄到窗外，散到空中很快就消失了。
楓岫笑了笑，在他嘴角親了壹下：“我知道，我該走了。”
拂櫻任他把吻落在臉上，沒有繼續問下去，他知道楓岫不會回答他，此時的彼此試探沒有任何意義。
楓岫先他出門，拂櫻沒有問他去哪兒，後者也沒有說。大門關上的那聲響就像遊戲裏通往另壹個地界的提示音。

早上局裏便在傳郊區昨天夜裏有槍戰發生，拂櫻重新出發去歌廳走得急沒來得及聽。無執相在老地方等著他，衣角處還有零星的血跡，因衣色暗沈看不太出。
“太息公底下的人搶了妖世那邊的貨，兩邊打起來了。”
“貨呢？”
“在玷芳姬手裏。”
“妳先去盯著碼頭處，我這幾天不方便回去。”
“發生什麽事了？”
“素還真他們開始懷疑我了，”拂櫻話到壹半忽然想起什麽，臉色壹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他們派人盯著我，妳出去的時候註意點。”
無執相點頭離去，拂櫻坐在車裏黑著臉沈默許久，突然重重敲了下方向盤。

06
太息公截貨不僅僅是前段時間丟貨的緣故，更是在咒世主的默許下，這件事拂櫻並不知情，但可以從中猜出幾分咒世主的謀算來。苦境的黑白勢力算不上水火不容，這麽些年來都是相安無事，妖世的出現忽然打破了這壹平衡。白道那些人不允許再出現第二個勢力，咒世主也不能容忍有人覬覦自己的地盤。
拔除妖世是兩方心照不宣的計劃。
但魔王子的出現是壹個變數，白塵子的突然死亡也昭示整件事情變得更加復雜。拂櫻站在妖世對面酒樓的窗邊抽煙，風從縫隙裏擠出來往腦門上撞，企圖敲出壹條裂縫。興許是很久沒抽煙的緣故，早上頭暈的感覺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在後腦上逐漸演變成鈍痛。
楓岫昨日的出現絕不是偶然，更不是他壹時的心血來潮。拂櫻知道他每做壹件事就定然是在計劃什麽。妖世昨天被奪貨壹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們兩人整晚都待在家裏，如此壹來楓岫昨日的出現便是為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
他的身份不止是顧問律師這麽簡單。
妖世被截的那批貨數量不小，他們雖說在數年前已經開始染指苦境，但忽然從身上剝掉這麽壹大塊肉，女戎不可能無動於衷。萬土隨吾今天仍然正常營業，但門口總有人行色匆匆地走進，幾個小時後又滿臉嚴肅地走出。拂櫻壹壹將這些人的面貌記下來，將信息發回了局裏，同時也給無執相發去了壹份。
他壹直蹲守到六點，夕陽褪去、華燈初上的景象在眼裏變得模糊，眼前陣陣發黑險些跌坐到地上。拂櫻知道自己病了，連日熬夜、焦慮失眠，身體在向他發出警告。他強撐著叫底下的人上來接著蹲守，自己則坐電梯到樓下打車回家，以他現在這個狀態開車極容易發生事故。
傍晚的風諷刺人般得凜冽，拂櫻頭腦昏漲著在路邊叫車，卻遲遲也等不來。他看到對面的妖世門口有熟悉的身影，但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他看著那人驚訝得望著他，神情又變得嚴肅，然後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嘴唇開合在說些什麽。
拂櫻聽不清楚，他只記得最後倒在了對方的懷裏昏睡過去。

他做了壹個夢。
夢見自己回到了七歲，被領進咒世主的老宅裏。那時的咒世主還是英俊的模樣，只不過眼裏的肅殺足以嚇哭孤兒院裏的孩童。夫人沒有病逝，抱著三歲的寒煙翠溫和得看著他。凝淵比他小壹歲，已經是壹個十分恐怖的惡魔。
那時他還未做過手術，凝淵總是拿著記號筆強迫他在另半邊臉上也畫上壹個胎記，然後哈哈大笑說他是被惡魔丟棄的孩子，因為連印記都不願給予完整。說完後又掐著他的臉肉，模仿母親溫柔的語氣說：“妳應該感謝我，是我家給予了妳溫暖的巢穴，是我將妳塑造完整，賦予了妳存在的意義。”
他又夢見自己十歲，鋒利的手術刀幾乎要戳到眼珠上。咒世主讓他簽壹份整容手術協議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猶豫就按了手印，這讓領養人十分滿意。滿意的結果便是等他康復完全，臉上再無那道胎記後，被送到了全封閉式的軍事化管理學校。說是學校，其實與訓練營也沒有差別。
他看到了大學的鐵門，新生前仆後繼地湧向報名點。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向他搭訕，開場白老套到滑稽，但對方的五官卻讓他心下漏了壹拍。
他感受到自己懷裏多了壹個繈褓，那是被丟棄在老宅門口的女嬰，下人在傳不知是老子還是小子在外面的風流債，兩個人都沒說話下人也不敢上去胡亂抱進來，最後還是由他將哭到失聲的嬰兒抱到懷裏。有人從身後擁著他，手指在女嬰的嫩膚上流連。
夢境定格在這壹畫面，而後逐漸變小遠去直到最後化作壹副相框，被他扔在了抽屜裏，眼前驟然變得黑暗。

拂櫻覺得口渴，反復的高燒帶走了他身體裏的水份，嘴唇上都是皸裂的口子，他模糊的意識裏都能感受到唇上的刺痛感。
有人覆上來細細舔過那些缺口，舌尖探入他開啟的唇縫，渡過來壹口水。額上被抽走壹樣東西，後腦被人輕輕扶起，那溫暖的唇瓣緊接著又貼了過來，這次卻是苦澀的液體，那人壓著他的舌肉強迫他將藥水咽了下去，冰涼的毛巾重新貼到了他的額上。
拂櫻渾渾噩噩間又睡了過去，這次卻是無夢。
再醒來時聽見楓岫在陽臺上與人低聲說著什麽，他還未完全清醒，所以聽不甚清。
“……我會去……妳們……”
“他們……時間……防……魔……”
“……我的要求……”
拂櫻疲倦得闔上眼，再睜開時眼裏已經變得清明。楓岫此時也掛掉電話向他走過來，見他醒了笑道：“妳要起來吃點東西？還是再睡會兒？”
拂櫻坐起身，開口說話卻嘶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楓岫適時得往他手裏放了壹杯水，喝完整整壹杯後從驅散了喉嚨裏仿若被烘烤過的幹澀之意。楓岫空杯從他手中抽走，掌心往他腦門上貼了貼：“退燒了。”
拂櫻擡眼看他，目光直直似是解剖屍體用的尖刀，往楓岫眼底看去。後者沒有退避，由他端視，於是刀刃戳進了壹汪平靜的湖水中，絲毫不著力得往下沈。
拂櫻說：“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楓岫說：“妳看不出來我在挽回妳嗎？”
“我看不出來，”拂櫻冷冷道，“我只看出來妳的每壹個字都是謊話，妳的心裏全是算計。”
楓岫默然，在拂櫻看來更像是默認，他捏了捏拂櫻的手起身走出臥室，拂櫻無力地靠在床頭，閉上眼仍覺暈眩。沒過片刻楓岫又走進來，手上卻多了壹只餐盤，上面放著壹碗米粥和醬菜。
拂櫻隨意嘗了幾口，熟悉的味道從味蕾上傳來，他驚愕地往旁看去，那人站在門口擦拭壹副眼鏡：“怎麽了？”
“妳做的？”
楓岫失笑：“外賣吃不出這個味道吧？”
拂櫻放下勺子，意識到這壹點的他著實吃不下去。讓他感到震驚又厭煩的不是忽然變得體貼入微的楓岫，而是粥裏那奇怪的甜味。小免偏甜口，吃粥也要央著人往裏放糖，之後拂櫻每次煮粥都習慣性往裏撒糖，外人若吃是受不了這種奇怪的味道。
“吃不下就不吃了吧，”楓岫見他半晌不動筷子便將眼鏡戴上，將餐盤撤走從旁邊抽出壹陣濕巾執過拂櫻的手輕輕擦拭，口中隨意地念刀，“年紀大了口味總是變不回去，外面的東西嫌棄不幹凈也就只好自己動手。壹開始總是把握不了放糖的量，直到近幾年才能拿捏大概。”
柔軟的濕巾碰過拂櫻每壹根手指，直到全部擦拭幹凈以後，楓岫捏捏他的無名指尖，沒有忍住捧到唇邊碰了碰。他將濕巾扔到餐盤上端起來：“我先走了，妳好好休息吧。”
整個過程中，拂櫻壹言不發。大門被人關上，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自己被清理幹凈的雙手，半晌擡起那只被楓岫吻他過的左手覆在雙眼處。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