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0 【掌懸命X策夢侯】雪深沉章八~终章，12~1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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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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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2-09-09 2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KiraraMiao
只有别人吃巨巨的醋，哪有巨巨吃别人的呀❤

章七

这夜天朗气清，辽阔夜空星子闪烁。
掌悬命就在枫树下点起了那根返魂香，那返魂香未燃时，同寻常香是无二的，等到燃起后，随着袅袅烟气而起的是醉人的香气，只嗅了一口香，掌悬命就觉得头晕目眩，他一时站不住就扶着枫树的树干缓缓坐下，等到背靠在枫树上时，已经是抵抗不了药性，昏昏沉沉不醒人事。
再睁眼时，却是到了一处异境。
这境地看不见天，抬头所望，只能看到七彩的霞色流转，他脚下则是一条小径，仅供一人而行，小径两旁生着花草，那花艳丽标致，在绿叶间格外娇羞可人。仿佛是莫名吸引，掌悬命便随了这小径到了尽头，在那尽头中，花烟氤氲，隐约有一亭一榻陈设其中，掌悬命见了，忙加快了脚步。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袭绯色的衣裳，那衣裳富丽奢华，在他记忆中是蝶娘不曾有过的盛装，倒像是蝶娘所说过往初一、十五“现银”时的装扮。
他进入亭中，那榻上的人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榻上之人并没说话，只一双美目脉脉含情。掌悬命一时情难自禁，就顺着榻上人的牵引坐上了榻边，他伸手抚着“蝶娘”的眉目，喃喃道：“蝶娘我总算见着你了。”
他其实看不分明“蝶娘”的眉目，分明是见着人了，连头发丝都是在他眼前，可是仿佛无形中便是有什么阻止他看清一般。
可蝶娘的气息他却还是认得出来的，他和“蝶娘”十指交握，她托腮枕在他的边上，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蝶娘，你怪我吗？在你临盆之时，我竟然不在你的身边，你该是疼的吧，你为了我们的孩儿，留了那么多血……那么多血……”掌悬命说着，那场景在他脑海里清晰的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
他的蝶娘一只手在半空中垂着，那手苍白中透着一点紫，整个房间里作着浓郁的血腥气，蝶娘的脸已经被白布盖上，他犹豫了好久，终究没有掀开那层白布，他的精神已经被腥气给磨成了细丝，假若真的掀开那层布，看到蝶娘最后的容颜，他也许会当时崩溃。
可即使这样，他也是倒在了地上，眼泪禁不住的掉着，他跪在地上，握着蝶娘那只冰冷的手，冰冷的手不能给他带来一点的安慰。
“蝶娘，你该怪我……”掌悬命终是忍不住在这时掉了眼泪，他眼窝深邃，那泪顺着他轮廓停在他脸颊上，“蝶娘”见他落泪，伸手拭去，却还是没出声。
掌悬命没在意，握着她的手，继续说着他一直积在胸膛里的话语。
院前的枫树开了，深秋时节有片片枫落，好看是好看，可是打扫起来便不那么容易，那落红东一片西一片，还有个不时在枫叶堆里玩闹的家伙把好不容易扫起的枫叶给重新弄地到处都是；他今年遇见了一个少年，央求他给自己的母亲治病，那少年的眼睛生得奇妙，是金灿的瞳仁，说起来骇人，却十分好看，那少年也十分乖巧，若是他们的孩儿活着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这时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枫树红了一年又一年，他却仿佛还活在那个格外寒冷的季节。
最后掌悬命只能喃喃道：“蝶娘，我真想下去陪……”他话还没说完，就给“蝶娘”掩住了唇，没让他说下去。
掌悬命知道自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他于是叹了口气，将蝶娘揽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发，在沉默中渐渐平复自己的情绪。
如此，时间便飞快地逝去。

掌悬命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那狐狸大摇大摆的踩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来回踱步还不满足，于是爪子就印上了他的脸。
掌悬命被它踩醒，要不是犹沉溺在返魂香的功效中，自然是没有它的好果子吃。它只是因为霍然而起的掌悬命直接掀了起来，掌悬命起来时还晕了下，他站定便冲进了房里，狐狸被掀翻在地，又没得他安慰，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才哼哼唧唧的爬起来，然后慢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的掌悬命正看着盒子里剩下的两支返魂香，他仿佛犹被昨夜的幻梦所吸引，手掩着半张脸很是黯然。
掌悬命坐了好一会，便去换了衣裳，急匆匆而去，正是要去找清都无我。
昨日他离开时，清都无我有说他这两日都会停留在那私苑的主人那，掌悬命心知返魂香此物稀少，却仍希望能有一线希望。
在那私苑，开门的仍是老妪，她引着掌悬命行过漫漫长廊，开了间屋子。
清都无我正坐在榻上吞云吐雾，水蓝色的烟具里飘散着让掌悬命依稀有点熟悉的花香，在他身边还依靠着容颜清丽的女子，不时就与他一吻，也跟着吞云吐雾。
清都无我正得趣，看到掌悬命却也不以为意，他让那女子下去备茶，接着道：“今日再见兄，兄可是已用了支返魂香？”
掌悬命点了点头，他神色黯然，清都无我便知道传言无误。
他道：“此香我也仅得三支，若兄有意，我可代为搜罗，然能否再寻到实须机缘。”
掌悬命叹了口气，道：“有劳了。”

掌悬命在家中等了月余，却仍没听到清都无我的消息，他压抑不下心中思念，终究还是点了第二支的香。
这次，他再睁眼，看到的是辉煌的殿堂，他站在空空荡荡的广场，眼前是琉璃顶在太阳下的流光溢彩，他向四周望去，四周该是有什么，可是他却看不见。
仍旧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指引着他，他经过幽深的长廊，途中所见都是今生不曾看过的富贵，最后他来到了一处庭院，那庭院的地标是一株需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大树拔地而起，横枝编织起几乎蔽日的树冠，在树下就坐着一人。
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他有些珍惜的摩挲着她的手，触手的肌肤细滑，比记忆中的触感更加惑人。
掌悬命忆起蝶娘还没有身孕时同他的闺乐，他替她染凤仙花汁，看那双如玉的手因为一点颜色而艳丽。
如今是连这个记忆都让他觉得珍惜。
掌悬命低头吻了“蝶娘”的指甲，那指甲修理得比她从前还好看些，圆润光洁，指甲下的肉透着俏丽的粉，掌悬命挨个吻了过去。
“蝶娘”让他吻得怪想抽回手的，掌悬命让她抽回了手，却搂住了她。
“蝶娘，我想你……”他将脸埋在她颈间说着。
她在他的哀声中软化，那身艳丽的衣裳让他一点点褪去，露出了赤裸的双肩，而肩头以下都掩在凌乱衣衫下，仅能以手触及。
缠绵中，她修长的腿盘在他腰间，极尽魅惑之能事，一夕欢好如梦如幻。只记得绫罗间隐现肉色，那一双手于动情时将他紧抱，声声呻吟只在她喉间隐作，若隐若现分外撩人。
在欢好间，又见那株大树落叶纷纷，点缀着她被吮得发红的肩头。
这一夜过得分外短暂，短得他不能在尽欢后拭去她额间的汗，在那里落下一吻。

to be continue

拉灯什么的……

青阳老婆=3=

頂端

KiraraM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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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2-09-09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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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09 【掌懸命X策夢侯】雪深沉章六，8F

这……狐狸报恩真是有质有量，令人感动啊

喵~~喵~~

頂端

killer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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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2-09-10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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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KiraraMiao 中国人民的传统美德，一命之恩，以身相许

章八

了了一夜春情，掌悬命醒来时，脸颊上犹挂着眼泪。
他本是个孑然一身的大夫，惯看了生死，如今却看不透蝶娘的死。他父母死的早，给他留下一点薄财，三两亩田地和一栋遮蔽的屋子，是镇上的老大夫好心收留他，那老大夫早年犯了事，被流放在他们这个地方，收留他也有为自己找个送终人的意思。他伺候了老人家最后的几年，也将本事学的七七八八，然而自此以后，他在这天地间也没什么值得念念不舍的人。常人能娶妻生子，而他生得这模样，又无余财，也不会有人家将女儿下嫁给他。
蝶娘是他一生之幸，虽只有短短一年恩爱却也值得他永铭于心。
掌悬命自那天后大病了一场，掌悬命猜想是自己伤心过渡，加上一年也不曾病过，他在树下过了一夜，想来是积在一起一股脑爆发了，他自己常备了药材，就拖着病躯给自己煎了剂药，也幸好那天狐狸不在，不然倒是可能越帮越忙。
过了两日，清都无我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就将他接到了家里。病去如抽丝，掌悬命也就不推却这份情谊。
他在床榻的时候，还有些记挂那只狐狸，怕它到家里找不着吃的，又再掉进米缸里，就托清都无我去寻家里看看，若是它怕生不出来，也让人每两日投食一次。
清都无我摇着扇子说，兄对此狐用心颇深，吾自会派人寻来。
清都无我才应下，第二天就抱来狐狸。
狐狸躺在他怀里，乖巧得很，任由他抚摸着油光水滑的皮毛，等它看见了掌悬命，忽就开始撒起了欢，蹦到床上就要闹掌悬命。
掌悬命虽然病了，可是对付一只狐狸还是绰绰有余，可惜他正要动作时，给清都无我拦住了。
清都无我把狐狸抱在怀里，连自己的宝贝扇子也只放在一边。
“悬命兄，切勿动怒、切勿动怒。”他边说边给狐狸梳理着毛发，“它不过是闹着玩。”有他护航，狐狸逢凶化吉，他劝了掌悬命几句，就放它去花园里玩。
掌悬命经这么一闹，没多久就乏了，等用过药就沉沉睡去。

在清都无我的宅子里，掌悬命一住就是半个月，等到他身体复原了，清都无我又留了他几日玩乐，最后放他回去。
掌悬命仍是问了他，是否有寻到返魂香。
清都无我对此只说是有负所望。
掌悬命就此死了心，正如清都无我所说，这等事物寻到了那是机缘，得了三支已经足够。

他辞别清都无我的那日晚上，点起了最后一支的返魂香。
他看着袅袅上升的烟，心头格外平静，而他这次睁眼时，看到的仍是那棵枫树，他急切的转身看着四周，四周如今正弥漫着雾气，稍远点的住家就被笼在雾中，掌悬命的目光转到自己家，却发现卧房的灯已经被点亮。
他忙冲进屋里，掀开卧室的布帘，看到的是坐在床上的伊人。
她坐在床上，听见动静，便回首看他。
掌悬命跑到床前将她抱住，因是最后一夜，他心中分外珍惜。他怀抱着她，将她紧紧地搂着，这样好一会，他才放开她。
他说：“如此，今生便缘尽了。”
掌悬命心中对眼前人有万分的不舍，他抚摸着她的发，她的眉眼，她的面颊。他终了，只是叹了口气，吻住了她的唇。
掌悬命在村里的鸡鸣声中醒来，他望着房内的残烛、抚摸着还残留着余温的被褥愣愣出神，这般呆愣好久他才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掌悬命备了纸钱、冥烛，给自己过世的父母、师父烧了次纸。
他跪在碑前，烧了许久，黄纸的灰烬被风一吹，便飞到半空之中，那灰白的余烬有些落在掌悬命的发间，有些沾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跪了好一会，又磕了三个头。
他又去看了蝶娘与自己那连人世都不曾见过的孩儿一面，摸着那墓碑出神许久。
掌悬命是要去死的，对于往后的事物，他再也没有了期待，或许追随着蝶娘而去才是他得到快乐的途径。
掌悬命用这几日的时间安排了自己的身后事，他本没有什么在意的人，唯一有些私交的朋友便是清都无我，而狐狸，他确实是舍不下狐狸，可这又能如何，活在这世上对他已经是种折磨。
人总是会为了自己而自私一会的。

掌悬命为自己准备了一枚药，他行医多年自然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死得迅速而没有什么痛苦。
人面对死亡最终还是有些惧怕的，于是他买了些酒，喝进了肚里。酒精让他无比的明确他要的是什么，也让他明白，死亡也没什么可恐惧的，于是他拿出了那枚药。
那是枚褐色的药丸，掌悬命正要服下，忽然手里一痛。
狐狸眨眼的功夫窜上了桌子，咬住了他的虎口。
他手一痛，力一松，那药丸就掉在桌上，在桌面上打着滚。狐狸尾巴一扫，那药丸就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这事情发生在眨眼间，掌悬命只觉得几息的功夫，自己的手就受了伤。
狐狸咬了掌悬命的手还不足够，再一跳就扒着掌悬命肩头，低头朝掌悬命的肩膀死命咬着。
掌悬命错愕过，只觉得啼笑皆非，狐狸咬人是真的疼的，他的虎口现在已经在滴血，而肩膀也在疼着。
想要不疼，就要哄狐狸松口。
于是他只能强忍着痛，顺着狐狸炸起的毛，然后好声好气地说：“松口吧……”
结果是狐狸咬的更进到了肉里，要不是衣服阻隔，兴许也已经破皮流血了。
掌悬命只能继续道：“没有下次了……我活下来陪着你可好？”
他殷勤的顺着它的毛发，好一会才感觉到力道渐渐松了，可是还没放过他的意思。
他只能叹了口气，说：“你死了我再死可好？”
它这才放口，但还是特别不客气用爪子在掌悬命脸上踩了两下。
掌悬命抱着它，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想离开这人世，却还是因为一只狐狸留了下来。
只能苦笑，大概是上辈子做了不少好事才遇见这狐狸吧。

章九

掌悬命辞了死念，只能安心下来和只不时会咬人的狐狸作伴。

他白日做事时，这狐狸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许是跑进山里玩，等到饭点的时候，它就会老老实实回来，准时的蹲在掌悬命的饭桌上等掌悬命献上大鱼大肉。
掌悬命家里倒是不缺肉食，他有恩于村里的人，治病或免费或只收微薄的钱财。村里民风淳朴，屠户和村夫不时会提着鱼肉来赠他。
掌悬命早发现狐狸爱吃鱼胜过吃肉，碍于鱼肉有刺，只能憾然止步，老老实实吃他的山鸡，可自从那日之后，它就吃定了掌悬命，把鱼拱到掌悬命面前，让他把刺剔出。
掌悬命虽然很想给他两个板栗尝尝，最终还是剔了鱼刺出来，看它吃得开心。

吃完饭，它就又跑了不见，不知道去哪去撒欢。
等到夜里饭点时，它又乖乖地回家。掌悬命身为大夫，难免好结，每到夜里他就要哄着狐狸进水桶，不去水桶里走一遭是不许上他床铺的。
于是一人一兽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对峙，大部分时候以掌悬命擒拿住它，把它往热水里一丢。它到了水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抖着自己的毛，不把水甩掌悬命一身是决不罢休的，掌悬命已经随了它一天，这时会稍露强硬，揉按得它动弹不得，只能趴在水里吹着泡泡。
等到将它洗净，毛发也擦干，掌悬命便随便它了。
那会，他一般还是要去书房里看看医术，狐狸要是被他折腾了，大抵就是躺在床上休息，若还有力气，就趴在他身上，陪他一起翻书。
有时它看烦了，就开始闹别扭，用爪子摁着书不让掌悬命看，这招若没有用，便把自己糊到掌悬命脸上，不去睡觉不妥协。
由它身上可鲜明的得到一个结论，觉得不能宠，一宠就蹬鼻子上脸了。

掌悬命极少数的情况会有媒婆上门。
这村子里有了媳妇的大妈们有了闲工夫就会替还单身的人寻找着姻缘，若是结缘了，为了感谢这些热心肠的人，缔亲的人总会用红纸包上些碎银，若是无闲钱，用东西抵也是无妨的。
掌悬命这些年因为清都无我的帮助，多少也攒下了一些家当，他家的狐狸日日吃好也是有人看在眼里的，于是乎，自然就有这些热心肠的大妈上门。
掌悬命虽是有余财，但是面相不佳，他的眉目总是让人觉得愁苦，女孩子家大抵是不愿于这样的人过日子的。那些媒婆带来的女人家自然没有十六七的黄花闺女，多是或守寡或和前夫和离的女子，再不行，也有二十多岁仍云英未嫁的。
横竖看过去是没有称心如意的。
对于这样的登门拜访，掌悬命不胜其扰，可是又碍着情面不好推拒着媒婆的推销。
每到这时，狐狸窜出来的比谁都及时，它会掀了椅子，踹了茶具，闹起来就是地上一片狼藉，它闹过三四次之后，媒婆们就对掌悬命退避三舍了，村里也有了掌悬命家养的宠脾气太差的说法。
掌悬命会任它胡闹，胡闹完之后，他自己就开始打扫着，破了的茶具就索性扔了，过两日上镇上重新买新的就是，椅子倒了就扶起来，若是也坏了，就去找木匠重新打一套。

这样的日子想让人不觉得又有趣又无奈都难。
掌悬命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了一件烦恼，许是伙食太好了，狐狸肚子已经凸出了些，抱着好像也沉了。
因为胖了，狐狸也不爱乱走了，时常懒洋洋的趴在掌悬命的床上。
掌悬命看它这幅恹恹的样子，就开始在饭后带着它去散步，虽然结果总是以它在地上打滚撒赖，最后被他抱了回来。
数月时间就在掌悬命和狐狸的相处中匆匆而过。

掌悬命是被天际的刺眼光芒给闹醒的，醒来时，他摸着床榻边，身边空空如也。
他此时正跳着的太阳穴和额头上因睡眠不足而产生的晕眩感告诉他，虽然外面已是刺眼白日，可其实此刻该是深夜时分。
这个时候，狐狸又该上哪去了？
掌悬命起身趿着鞋，到窗口向外望着，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住。
今夜本该是月圆之夜，于是眼前的一切就显得怪异。不知何时，庭院中的树正发出刺眼的豪光，掌悬命呆站在窗口，一会儿之后，光芒猛地一收，最后变成了一颗巴掌大的光球从枫树顶上飘下，落入树下人的掌中。
树下的人不是清都无我又是谁，他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华光，一手执扇绕着华光虚点数次。更让掌悬命吃惊的还在后面，清都无我身上发出微光，他脚边原本空无一物，最后那些微光聚合，成了最让他眼熟的事物，狐狸。
狐狸懒洋洋的在清都无我脚边坐着，它抬首，清都无我手中的华光便让它服了下去。
等到这一切事了，清都无我的俊逸身姿便消失在空气中，化作片片红叶，随风消失在云梦山的方向。
目送着红叶，掌悬命还在震惊清都无我与狐狸的关系，眼看着狐狸在夜下梳理着自己的毛发，梳理了会它便站起，朝屋子走来。
掌悬命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结果却是脚下一空的感觉。
坠落。他在坠落。

掌悬命猛地惊醒。
下一刻就听到了狐狸的叫唤声，他回神才发现狐狸又趴在他胸口睡，他猛地起身，它登时被掀翻在褥子里，它笨手笨脚的在被子里扒拉着，但是因为身材臃肿了而形容狼狈。
掌悬命有些看不过去，就把它从被褥里解救出来。
他双手托起它，和它对视。
说来也奇怪，它的确是不曾变过，已经五年多过去，它还是当初那番模样，皮毛油光水滑，那双眼睛也是一如当初那样水汪汪的。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做之前那样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匪夷所思，但是却让他不禁怀疑，眼前的狐狸，是不是清都无我化出的。
狐狸被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显然不明所以，扭了下身体也不见掌悬命有反应，就闹起了别扭，它用两只前爪遮住自己的脸，看样子好像害羞似的。
掌悬命很吃它这套，就把它放了下来，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顺着它的毛，不时捏着他的后颈的那块柔软，看它舒服地趴在床上。

章十

约莫一旬后，掌悬命约了清都无我上自己家中来作客。
他还备了些少见的药材给清都无我，此时已经是时值隆冬，不少上年纪的人都熬不过这时候，清都无我家中长辈还是用得着他给配的药方。
掌悬命在自家中备了好酒好菜打算款待客人，这要花不少时间，索性他就让清都无我晚膳时来，清都无我虽金贵，可在他这陋室挤上一晚上还是可以。
清都无我踏着暮色而来，他依旧是一袭盛装，因为天冷，他还披着一件大麾，衣裳领处、袖口都点缀着火红的皮毛，这装扮奢侈华美，正巧有路人经过，看着清都无我的眼神仿佛是看着一处金矿。
“能得吾兄相邀，甚幸。”他进了烧了炭火的室内，便脱了那间大麾，在这个时节终于不用见到他拿着扇子，掌悬命也觉得甚幸。
清都无我来了没多久，掌悬命就听到房间里有了动静，狐狸慢悠悠的跑到了前堂来，它一进来，就直奔了清都无我的脚边，后者弯腰把他抱起，刚上手就跟掌悬命道：“悬命兄，你是如何养着灵狐的？”他兴许是嫌沉，于是转手掌悬命。
掌悬命把狐狸接过手，顺着它的毛：“我也是奇怪来着。”
那狐狸被顺地舒服，就在掌悬命怀里安心趴着，掌悬命摸了摸他，一抬头，就看到清都无我也眯起了眼，那张脸带着笑意，怎么看都有些像刚吸多了水烟。
清都无我回过神，在掌悬命家中那张椅子上坐下，托腮道：“我很是期待悬命兄的手艺。”
掌悬命同他笑了笑，就放下狐狸，去厨房将菜上上来。

酒是掌悬命后来自酿的药酒，加了不少药材浸泡，这坛酒是才从地里起出来的，酒坛上还带着泥。
清都无我喝酒比掌悬命还随意些，想来是被美人敬酒敬多了的缘故，他也没想这酒可能后劲绵长，只觉得虽是药材浸泡，却是甘甜醇厚。
吃饭间，狐狸也嘴馋，扒着桌子冲掌悬命眨巴着眼。
清都无我人很好说话，就要喂它些，却是掌悬命给拦住了。
“我来喂它吧。”掌悬命说着，只是拿筷子另一头沾了酒，让狐狸伸舌头舔。狐狸舔了几口，不大满足于那一点甜头，于是窜到掌悬命那头，埋着头就是喝了一大口。
掌悬命拦都拦它不住，它喝高兴了就跳下了饭桌，蹭到清都无我的脚边，用尾巴扫着清都无我的下摆。
掌悬命不大明白它的意思，清都无我却好像很明白。
他看着自己脚边说了句：“喝就喝……”
于是当着掌悬命的面，把杯中的酒干尽了，他犹嫌不及，于是又拿着坛子仰头喝着，等到喝了大半，他就跟脚边的狐狸说：“果然要高兴得多。”
他和狐狸都喝醉了，一人一狐凑在一起像荒诞的话本，掌悬命且看他们碎碎说着话，随后一同醉倒了。
最神妙不过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狐狸蹭着清都无我的脚边，却又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脚边，他本是想等清都无我喝醉后同他说说那个奇妙的梦，却没想到喝多了之后，直接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
这个矜贵的公子被掌悬命扶起送到床上，对于他那张破床显出十分的适应，甚至自发的将他的棉被盖在身上，因为脑上的发簪，他很快又变了睡姿，趴在枕头上惬意得很。
掌悬命只有叹气的份，狐狸和清都无我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时间已经有了近六年之久，他也早就该发现，这位俊美风流的公子在这六年之间，容貌长久的维持在一个男子生命最鼎盛的时期，这种已经不是保养得当能掩饰的。
此刻最牵挂他心神的就是关于返魂香的一切，返魂香是清都无我给他的，那么他所见的究竟是蝶娘的亡魂还是……
后者如果确定，那么掌悬命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清都无我醒来时，掌悬命还在坐着，窗外隐约透着鱼肚白，显示着即将到天明，掌悬命该是做了一夜。
清都无我醒来也没有宿醉的不适，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伸手，一眨眼的功夫手里就多了水烟的烟嘴，既然掌悬命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他自然不惮展现自己非人的一面。
掌悬命看着清都无我惬意的吐了个烟圈，沉默了好一会，终于他还是说了话。
“若你休息好了，就请起来吧。”
清都无我托腮说：“我以为，你开口总该说些别的什么，便是道何方妖孽也要来的应景。”
掌悬命于是神色平淡地接道：“何方妖孽……”他掐了掐自己两眼之间的穴位，“若是休息好了，就将在下的床让来吧。。”
清都无我顿觉没趣，而掌悬命如此说了，他只能起身，掌悬命将他睡过的那地方拍了拍、掸了掸，又重新换过了一床被子方才躺下。
清都无我看他动作，掌悬命已经睡下，还是背对着他的姿势，立生了被嫌弃之感，他看了看掌悬命的陋室，索性扇子一挥，将这里布置成更贴合自己身份的居所，而掌悬命的那张床自然也被加宽了三尺，清都无我这才躺了上去，同掌悬命背对背着，可他最后又按捺不住，转过身看着掌悬命的脑后。
他神人交战了一会，终于还是凑了过去，头贴着掌悬命的背，身体也依偎过去。

命运是最神妙的事物，至少策梦侯清都无我在早先绝不知自己会同一个凡人结缘。
这一切还要从他闭关说起。
策梦侯为梦花之主世代受封的封号，天赋神格，司掌世间幻梦，这云梦山延绵的土地便是他梦花境的封地。轮回是任何神、人、精怪都避不过的坎，人有生老病死，神有天人五衰，当梦花之主寿数终了时，便如花谢般消散天地，策梦侯为了应付这命中劫数闭关自修，可终究被偷入梦花境的食梦貘所打断。
那食梦貘以梦为食，对他梦花境收纳人间之梦的瞬之华光虎视眈眈，这次他闭关，只留下兽型的化身看守瞬之华光。食梦貘群起犯他梦花境，因为谋划已久，甚至窃来了天雷伤他化身，他和化身福祸相依，自然在冲击下意识短暂散离。
与掌悬命，便是由此结缘。

不然，他是如何也不会将一介凡人看入眼。
策梦侯如此想着，嗅着掌悬命身上常年因同药草接触而有的药草气味，略微苦涩却也清爽，不知为何就又睡意临身了。
他的额头抵着掌悬命的肩，用那里的阴影遮去窗外照来的光，温暖的感觉笼罩着他。
他便这样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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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7)

13樓發表於: 2012-09-10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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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

“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腹中胎儿出世前，你都需负责。”

等到掌悬命养足了精神，新的一天重新开始之际，策梦侯直接将这个消息丢给了掌悬命消化。他则抽着水烟，卧在象牙榻上，他是如何也不肯委屈的人，那间陋室外表虽是一般的居所，内里却是和他策梦侯身份相称的陈设。
而掌悬命一时无法消化他所言，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策梦侯放了手里的烟管，托腮看着他展颜笑了：“这世间纵是有返魂香，也唤不回早就去投胎的鬼魂，你以为那三夜，陪你的人是谁？悬命兄……”
他的手在榻上平抚而过，现出那只懒洋洋的狐狸，掌悬命伸手抚着狐狸的皮毛，触手温热，分明是活物。他手掌抚过，策梦侯神色却好看了许多，似有所感。
策梦侯继续道：“它是我之化身，所见所闻所感，我皆能感应，还可代我受过。”
掌悬命也总算明了为何狐狸最近越来越沉，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事实虽是摆在他面前，可若要他消化却还是不能适应，就像此时他大变模样的卧室一般，他由心感觉到一种荒诞怪异，他最后只能问：“你既然如你所说，贵为司梦神祗，又怎么会……”
“欠你一命，自然以身相许，满意了？”策梦侯以扇掩面说道，那双眼微微眯着，让人窥不出神情，他又缓缓说，“若真要说，只能说命运捉弄，掌悬兄……策梦侯是哪里衬不上你了？”说话时，他已经是语带愠意。
掌悬命该说什么？说人神有别？说南风断袖被世人指摘？或者该说，他一直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个奇异的梦？
他最终只选择说：“我的责任，我不会推辞。”

依照策梦侯的说法，腹中胎儿是依仗他的力量生长的，越到后期，他力量越弱，到胎儿可能出世前的一个月，他便要回二十四梦花境。而在生长过程中，须双亲俱全，否则缺少一方气息会造成他痛苦不堪。
言下之意是，掌悬命只需不离他左右即可。
而现在，距离需要回二十四梦花境还有近半年的时间。

无论策梦侯生得如何俊美，对于掌悬命而言，他也是男子，初时伴在策梦侯身边说不别扭是假的，于是那会便寻着理由到书房去坐下，策梦侯如何不知道他的打算，却也没说什么，大抵也知道凡事都要适应，更何况是掌悬命这种木头脑子。
他和掌悬命仅隔着个墙壁，却各自寻着自己的乐趣，若不是有一日出了状况，兴许便一直这样了。

掌悬命那时正切着草药的根部，切了一片正要尝试试药性，却听到策梦侯那里有了动静。
那动静不小，像是什么被摔在了地上。
他于是放下了手里的刀子，急急忙忙的过去了，他掀开了帘子，看到策梦侯已经将水烟壶挥在了地上，那水烟壶摔在地毯上，里面的烟水已经流了出来，那股子甜香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
策梦侯的脸这时脸色发白，额际渗出了汗，他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用眼睛望着掌悬命。
掌悬命忙冲上去抱着他，策梦侯的手一下子攥住了他的衣袖，他用的力气极大，骨节都泛了白，他抖着嘴唇跟掌悬命说着话，可因为声音太过微弱，掌悬命只能同他贴的极近，这时他倒是不在意策梦侯是个男人了。
策梦侯同他说，吻我。
掌悬命一时错愕，却只能照做，他低头亲吻策梦侯的嘴唇，而刚触上，策梦侯就分开唇，舔吻着他，游戏花丛的策梦侯比掌悬命更娴熟于此，他和掌悬命唇舌勾缠，最后引着掌悬命同自己深吻着。
在亲吻中，让策梦侯肌肉紧绷的疼痛渐渐退散，等到策梦侯一下子松懈下来时，掌悬命这才发现他已经汗湿重衣。
“这是怎么一回事？”掌悬命边询问着，边拿帕子擦拭策梦侯额头的汗水。
“呵，脉息不稳……”策梦侯说完就闭上了眼，掌悬命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他，便一手托着策梦侯，一手理着靠垫。
策梦侯靠在软垫上，眉目间却见着不悦：“你若同我亲密些，便不会有这事。”
他说完这句便闭上了嘴，隐约觉得自己这样落了身份，他的手这时还拽着掌悬命的衣袖，却也没松开。
掌悬命忍不住看他，策梦侯还有些虚弱，本来发白的脸虽然仍气色不佳却还是透着股粉色，他的唇微肿，平时的意态风流总算褪去，有了另一番景致。
普通人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副出色的模样。
掌悬命回忆起许多事情，策梦侯于他早就偿尽了恩情，此时若因为他的关系受累，是他的过错。
他便开口说：“是我不对。在这里待了数日，于你也多有不便，之后你要去哪里将养，我必寸步不离。”
策梦侯面上总算透露出点笑意。

次日策梦侯就带掌悬命往到一处宅邸。
那里庭院深深，栽植着数不尽的白梅，掌悬命入眼便是满眼的雪色，还有夹道迎着策梦侯的两队雪衣侍女。
那一日策梦侯又是一日尽欢，掌悬命陪在他左右看他抽着水烟的逍遥姿态，倒是真的猜想所谓梦花之主，梦是醉生梦死的梦。
夜晚的时候，策梦侯倒是没有像他还是清都无我那时般拥着佳人入睡，他被掌悬命扶回房间，拉扯着掌悬命倒入了柔软的床上。
这天他也喝了不少酒，于是动作又放肆了许多，他用脸颊摩挲着掌悬命的下巴，嘟囔着：“这当真是老天同我开的玩笑。”
策梦侯身份尊贵，至今活了有六千余岁，这六千年里，他揽尽三界美人，却被天意指引得需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结缘。
他说完，又主动亲吻着掌悬命的面颊，掌悬命任他亲着，因为策梦侯将睡，便拆了他头上的发饰，他脱策梦侯鞋时，发现那鞋眼熟的很，酒红的缎子饰着华美的珠花。
他想起策梦侯同他的说的，想那只怪物该就是所谓食梦的貘兽。
那是他还没认识蝶娘的时候，其实那次策梦侯便已还了恩情，那究竟是什么让他愿意自降身价。
掌悬命也觉得好笑，他睡前看了窗外，看到窗外的月亮又是圆盘的模样，他摘了策梦侯房内的明珠，就看到清冷的月色洒在房内。
他此刻也觉得困乏了，便睡在了策梦侯的外侧。

这一次掌悬命知晓自己在做梦，而他却也不是自己。
他透过一双眼看着尘世，月光如练，最后落入了他的手中，不知何时风中有花瓣落下，进了他的掌心，沾了他的衣袖，他踩着这阵花瓣雨回到了他种着枫树的庭院。
枫树的顶上正亮着炫目的华光，他张开了口，咬破自己的指尖，沾着那渗出的一滴血舞着他的扇，点点荧光随着他舞动而起，最后托着那点血扶摇而上，进入枫树的光芒中心，于是那光骤然一缩，凝成了巴掌大的光球。
光球到了他的掌中，他一低头，看着脚边的狐狸，便让它吞下那光球。

掌悬命醒了，夜凉如水，他的背上却不知为何出了汗。
他看了看身边的策梦侯，策梦侯就是睡颜也让人觉得他风流，掌悬命摇了摇头，只能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直到天明。

章十二

策梦侯最近身子也越发懒了，还有些喜静，于是那些美人歌舞便消失在这间宅邸里。
不过烟还是照抽的。
策梦侯近日的消遣便是抽着烟，同掌悬命在静室里下棋。
掌悬命哪里会下什么棋，最开始策梦侯是兴致勃勃的教他，然后便和他对弈，策梦侯让子让得十分豪爽，一边画画一边下棋都能轻松将掌悬命拿下。这种实力悬殊的游戏本没什么可玩的，策梦侯却有些乐此不疲，他赢下后就让掌悬命给自己渡气。
他赢得那么殷勤，掌悬命几乎要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变得好看些了。
当然是没有的。

策梦侯的脸在他吞云吐雾时总是看不分明，那些清甜的香气弥漫在室内，让闻的人都觉得有轻微的晕眩感，晕眩感后是压抑不住的亢奋，这时哪怕掌悬命有张愁苦的脸也会显得开心。
当掌悬命察觉自己这种异常的心态时，他便来到窗口前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进来。
这时候寒梅已经落尽了。
策梦侯让人重新换了桃花，红艳艳的桃花开在整个宅邸，虽然在策梦侯的要求下，这宅邸已经极静了，却还是让人觉得热闹。
风吹过时，会有桃花的花瓣吹进来。
策梦侯看到桃花，会给自己斟一杯酒，把吹进来的花瓣召到自己杯中，然后他又斟一杯，这一杯是给掌悬命的。

暂时不跟美人玩的策梦侯喜欢说话，于是掌悬命陪他说话。
策梦侯会说自己的化身，他说他是在五千岁以后练出的这个化身，然后他把胖乎乎的狐狸叫出来，让掌悬命抱着它，给它顺毛。
每次掌悬命给狐狸顺毛的时候，策梦侯的神情都很愉悦，他也告诉掌悬命，狐狸感觉到的，他也感觉得到。说到这里时，他笑了声，说你还记得你那见鬼的疗法吗？
虽然是极有效的，可策梦侯忆起的时候还是不悦，于是说了不雅的词。
若不是你救了我，该会死的骨头能打鼓。策梦侯懒洋洋的说着，可是很快他就不能惬意了，因为本来要死得骨头都能打鼓的掌悬命把狐狸全身捏了一通，说痛不是痛，像骨头被人捏散了又拼起来，拼得还挺清爽。
掌悬命又问他，那时狐狸哭是谁哭呢？
策梦侯才不会说，他只说，他醒了后，就回去将那些貘杀了干净，结果走了一只，那只拖命到镇上郊外，装死人又被捕快拖到了停尸房。
掌悬命说，你那时便已救了我，又何必做那么多？
策梦侯又抽起了烟，他看了掌悬命一眼，说我是有所图谋。
我倒想看看同人结缘是如何？策梦侯吐着烟圈，说着似真非真的话，世间女子我看尽了，这世间又哪有及得上我的男人，与你有缘，自然就是你。
他又眯起了眼，因为掌悬命闲着没事干，又在顺狐狸的毛。

策梦侯看着自己的化身，它在掌悬命腿上打着呼噜，懒散得很，他懒起来时候也是这样的。
很少有梦花之主只练就一名化身。每一代梦花之主无论是同什么人孕出，最终都会回归瞬之华光，作为花主诞生，而世间只容得下一株梦花，这独一无二的司梦职责只被天赋予一人，为了分担这职责，梦花之主总是化身千万。
策梦侯只有一只五千岁炼化出来的兽型化身，于他看来却胜过千万。
这化身替他受过，甚至可替他消散。
为此他的意识也在这化身身上，可以感觉到化身所感，那些令他愉悦的感觉。
就如同掌悬命的抚摸，很少有人这样贴近梦花之主，于是他也极少体验这种感受，因为少，所以便显得珍稀。

策梦侯表达愉悦时很直接，他凑过去吻了掌悬命，勾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身上接吻，而那只狐狸又重新被他收了起来。
掌悬命是给予过他很多不同感受的人，所以也是珍稀的。
策梦侯在接吻的时候，想起掌悬命做的菜给他带来的快乐，于是他跟掌悬命说，我想吃鱼。策梦侯吃鱼的时候，厨房里一定会有鱼，于是他和掌悬命走到静室不远的小厨房，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掌悬命做他要吃的。
他翘着脚，看着自己鞋上的珠花，待会掌悬命给他做好鱼会为他把刺剔出来，他觉得自己以后会怀念掌悬命为他做的鱼的滋味。
怀念总是给不在的人。

每当月圆的时候，掌悬命就会做那个梦，梦见策梦侯取着光球，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频繁的做着这个梦。
距离策梦侯预测的时间已经只差一个月了，他要随着策梦侯进入传说中的梦花境，五个月的时间就像流水一般的过去，连和策梦侯亲吻都变得轻易，不会让彼此难受。
他和策梦侯行在前往梦花境的路上，那是枫叶铺成的道路，策梦侯爱枫，兴许是同他的衣裳发色般配，走到半道总会停下来，因为会有精怪来同策梦侯行礼，掌悬命这辈子都没有在短短时间内看到如此多的奇形怪状的精怪。
就像是山海经里的精怪一个个走出了画卷，偶尔也有容貌出众的妖娆女子，会对策梦侯盈盈一拜又在策梦侯的微笑中红了脸。
最后他们终于到了梦花境，那里分明是他曾到过的所在，花烟氤氲，抬眼望不见日月星子，只有一片五光十色的天，天际偶尔有流萤划过，旖旎艳丽。
策梦侯牵起了掌悬命的手，说：“我带你去见瞬之华光。”
每一代梦花之主的诞生都会在那里，在刹那间迸出的华光中承接天赋的神格，司掌人间的梦事。策梦侯没有见过自己的前代，用人类的说法是父亲，然而于他们而言，他们都是对等的存在。
绝艳的梦花不容并蒂花开。

掌悬命被策梦侯带往一条小径，他抬头极目望去，可以看到一株巨大无比的花树，那花树极美，却让他看了心头狂跳，他随着策梦侯又走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躬身咳嗽了一下，喉头一下子冲上口腥甜，空气里也散开血液的甜味，策梦侯看着他，给他递了帕子。
“终于到极限了么？”他喃喃说着，望着前面的路。
掌悬命咳嗽了好一会，总算止住了，他本该觉得害怕，但此时却觉得理所当然。

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掌悬命显得通情达理极了。大抵是因为他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一个人与其活在幻梦中，倒不如死于现实。
虽然这死亡来的莫名，他的生气仿佛都要随了那口血而去。
可是他的心却觉得安稳，空穴来风的爱会让人怀疑一切都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而当真正有所图谋时，这一切又显得理所当然。
那些话语、那些亲吻都只是为了编织将人束缚的网，这样想着固然难受，却疼得真实。

他擦着嘴角的血说：“这样才对啊。”
他望了望还有段路，就同策梦侯说道：“还有段路，边走边说吧。”

终章

策梦侯还是牵着掌悬命的手，他们边走边说着。
策梦侯说，人总是想活着的多，活着总是比死了有趣味得多，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恰巧风起，那棵花树开始落起了花雨，那树的花瓣生得好看，颜色是和策梦侯发色一般的红色，有些落在策梦侯的发间，掌悬命便抬手替他拿下来。
这让策梦侯很受用，他继续说，我在旧书堆里翻到了那秘法，练就了这样的一个化身，可是那些貘让我的计划险些功亏一篑，也幸好它咬了你一口，沾了你的血，把自己的命同你缔连在一起。我寻找解决的方法时，你成了亲，不过她寿数注定短暂，虽然情况复杂了些，却还可掌握。
那三夜，我取了你的精、气、神，只消达到献祭的条件，一切便成了。策梦侯继续说道，他们已经快近了那花树的底下，近处看那花树便越发的巨大。
掌悬命看了会那株花树，忽然问道，你说的孩子也是假的？
策梦侯却不说话了，他唤出了狐狸，让它吐出掌悬命梦见过多次的华光，他手指虚点，最后在掌悬命眉心一点，牵引出一条血线将两者缔连。

掌悬命看着他，施法中的策梦侯神采飞扬，嘴角噙着胸有成竹的笑意。狐狸这时慢吞吞地蹭到他的脚边，掌悬命蹲下身，抱起它。
狐狸懒洋洋的趴在他怀里，还是那么沉。
策梦侯施术后，在巨树下布置了一处阵法，那阵法极细致。
掌悬命猜想，那是他最终归宿的地方。

策梦侯让狐狸先去了阵法里，他想起了自己的意识第一次凝练出它时，他是有些不满的，怎么会是狐狸呢，他嫌弃了一阵子便习惯了。
把自己的意识分到两处是奇妙的，从来没有梦花之主会如他一样，将意识放在化身之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然而不这样，是无法欺瞒天地之间的规则的。
策梦侯感觉到进入法阵的自己被阵法的力量压制了，虽然于他毫无损坏，可是他却也感受到那压迫感，这让他心中不适。
他该让掌悬命入阵了，策梦侯转头看着掌悬命，这个丑男人因为他的关系憔悴了不少，梳起的头发里已经有些花白，掌悬命还是那副愁苦的样子，因为本身便是愁苦的，这时反倒让人觉得平静。策梦侯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凑上去亲吻。
他亲吻得比平时还要认真些，因为命数跟策梦侯缔联的结果是消散天地，连下一生都没有，轮回道上也没有这个男人的位置。
亲吻完，掌悬命自己走进了阵法。
策梦侯同他说，孩子不是假的，只是世间只该有一名梦花之主。
掌悬命神色一动，他似乎要说什么，却始终没说。
策梦侯看着他的欲言又止，他想听完，可是却又不能进入阵法之中让掌悬命开口。他哼了声，策动了阵法，金色的光辉在阵法上流转。
狐狸最先消散，只余下两枚光球，其中一枚是瑰丽的血色，在策梦侯不及反应时，那枚血色的光球撞击着阵法，策梦侯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在同自己抵抗，于是冷着脸催着阵法，而阵法里的掌悬命在两厢对抗中，脸色青白。
策梦侯看到他伏在地上呕着血，在他的认知里，人是脆弱的生物，却没想到有这么多血可以呕出。那些血滴落在地上，有些渗进土里，渗不进去便汇成一处血泊。
在策梦侯的压制下，那枚血色的光球已经黯淡下来，阵法不再受到冲击，于是策梦侯走近那里，看着倒在地上的掌悬命。

掌悬命并没有消散，显然他不符合献祭的条件。
策梦侯眼见着阵法在自己的面前崩溃，他承受着冲击，感受到化身散在阵法中的东西都朝自己涌来，他的心一下子被莫名的情绪涨满，连那枚迅速飞入瞬之华光的血色光球都没有管，他都没有心思理会。
他从地上拉扯起掌悬命，他恶狠狠地吻着掌悬命，给他渡气，哪怕他现在重创，以他的能力救醒一个凡人也是绰绰有余。然而掌悬命没醒，策梦侯按捺不住，往掌悬命脸上甩了两耳光。
“掌悬命，你不爱我……你怎么敢！”策梦侯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就是你欲言又止的话？你怎么敢！”
为你雌伏屈身，你竟然不爱；数月的朝夕相伴，你竟然不爱；风华绝代的策梦侯，你竟然不爱。
“你怎么敢？！”
策梦侯恨不得再往掌悬命脸上抽上几耳光，可他举起了手，又放了下来。
明明……明明他那么喜欢一个凡人。
实在没有更委屈的事情了。

醒来的掌悬命只是看着他，等到策梦侯稍平静时，他叹了口气，用手擦了策梦侯唇边的血。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不要你管……”策梦侯恨恨地说道，他还要再说，却感觉到瞬之华光震动，他抬头，看到在瞬之华光的顶上光彩凝聚，天际的云层被激荡开。
这是梦花之主即将更迭的象征。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抽丝剥茧般的在消逝。
然而这时，他却只想攥紧掌悬命的衣襟，多看这个混蛋凡人几眼。
之后他说，我不要你了。
他推开掌悬命，像每一位前代梦花之主那样，去寻找自己的归宿之地。

他穿入进梦花境的林中，在他的前面现出了条延伸到不知何处的路，生长的繁茂的林在此时谦卑地避让，迷离的流光在那条道路上闪烁。
在他背后，高耸入云的瞬之华光已经进入绽放的最后过程。
策梦侯踏上了那条路，花谢一刻，他感觉到什么被抽走。
他的发垂落在背上，他低头看垂在自己胸前的一缕，颜色黯淡了许多，生命所赋予的风华渐渐在他身上褪去，而这样的他，要孤独的面对死亡的路。
每一代梦花之主都是这样的凄凉。
策梦侯又走了一步，却突然被拉住。
他吃惊转过头，看到了掌悬命，这个不知道怎么追上来的人对他说，我陪你走。

他们在路上渐渐远去，行过的地方升腾起薄淡的雾。
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最终变成不可察的一点，只有声音在风中依稀回荡着。

——你不爱我……
——……你走不动了吗？我背你吧。

End

啊……终于搞完了……
我对悬策好真爱，越写越长……
计划还有两个长篇……
像策梦侯这样的花美男，只有楼主这样的基友，真是让人无语凝噎……
不过悬策好美哦，捧脸
这篇结构不咋的，下篇继续努力·w·

青阳老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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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Re:09.09 【掌懸命X策夢侯】雪深沉章六，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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