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13 天際線【溫赤，鱗魚】（264F更新番外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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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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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8)

170樓發表於: 2017-05-02 21: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翻越這篇之後，終於看到一點點完結的曙光了．．．（握拳）
之前是誰說我番外都會寫得比正文長的，完全命中．．．orzorz

深海（十一）
───────

欲星移不太記得昨晚他是怎麼回到鯊魚街的，他的記憶在企業大樓裡就斷了線，醒來人已經在鯊魚街；他看了看手機，時間才早上六點半。

他揉著眉心，覺得身體累得跟大石一樣重，精神卻一直靜不下來，反覆在播放那些鐵驌求衣寄給他的訊息；一整團都亂糟糟的，與他的腦細胞糾葛著成了一個個難解的結，理不出來龍去脈。

撥了幾次溫皇的電話都沒人接，他猶豫好些時間，才改撥了赤羽信之介的電話。

「溫皇還好嗎？他沒有接電話。」

「昨天半夜剛醒，現在還在生悶氣。」赤羽的聲音很正常，一如以往地沉穩，也沒什麼情緒。「嗯，他也只有悶氣能生，目前全身癱瘓，無法正常發聲。」

這麼嚴重？欲星移心底一震，可以讓溫皇栽到這種程度的人，並不多啊。「不能說話？他很久沒有癱這麼嚴重，是不是、」

「大量的巴比妥鹽。」

赤羽臂彎裡枕著溫皇，他一邊說，一邊反手去捏溫皇的臉。「鴆罌粟在他的血裡驗出了高濃度的巴比妥鹽，濃度遠高於一般的致死劑量，如果他不是溫皇，早就死了。」

巴比妥鹽是二十世紀最廣為人使用的鎮靜／麻醉／自殺用藥，安全劑量的範圍非常小，在高濃度時有強烈的中樞神經抑制能力，而今已經被管制，不是誰都能拿到。

溫皇身體裡的巴比妥鹽除了讓他昏迷之外，也抑制了他原本不明機制的神經復原，導致他回到全身癱瘓的狀態。當然，他是溫皇，藥物代謝快，也肯定會比一般人好得快；只是在自己醫院裡栽了這麼大跟斗，欲星移還被人帶走，誰都要生氣。

「他可有想到是誰這麼……」

「他現在無法表達意見，等他能說話我再問他。」赤羽打斷欲星移的話，指腹在溫皇蹙起的眉峰輕輕撫觸，帶著強烈的安慰意味。「倒是你，我認為他應該很想知道你的那塊游離皮瓣狀況如何。」

「呃，我沒拆開。」

「我不想這樣回答他，你可以現在拆。」

赤羽的語氣雖然平淡，欲星移還是能從其中聽出半點強勢，他想像了一下赤羽的心情，估計不會比現在的自己好到哪去。

「好吧。」欲星移瞄了那幾個保鑣一眼，這裡是欲家內堂、對外門不關的，但他也沒什麼見不得人；他直接解了鈕扣、拉開襯衫，把紗布取下來，認真地評估那塊游離皮瓣。

「看起來有點黑，邊緣的地方是青紫色的，壓下反白之後不太會回色。」

溫皇一聽整個殺氣都出來了──你有看過癱瘓的人還能有殺氣的嗎，那到底是有多憤怒啊！赤羽有點後悔自己的手機是開擴音，只好把人抱得再更緊些。「……欲星移，你能不用這麼愉快的語氣講話嗎？」

「我沒有很愉快，只是你也知道法醫跟病理看的組織都是死的，對活的我沒什麼判斷能力。」

「所以你是想把它放到死，好讓你有判斷能力嗎？」赤羽額上浮出了青筋，這人跟溫皇的作死能力根本沒有差別！你們醫學系的作死課是必修嗎？！「你就算回不了醫院，也應該叫你家的人給你找個醫生處理一下吧？」

「我自己就是醫生。」

「欲星移，我記得一句話之前你說的是你對活的沒什麼判斷能力。」

欲星移戳了戳自己那塊游離皮瓣，顏色確實不太健康，雖然不能說是掛了，但也是個令人憂慮的狀態；他上次學游離皮瓣的評估似乎是他當實習醫師的時候？啊，就是剛跟北冥封宇分手的那幾天嘛，難怪沒學好。

「判斷能力需要經驗。好吧，我現在有經驗了，這塊游離皮瓣看起來不太好，幫我問一下溫皇要怎麼辦。」

欲星移的語氣大概跟『幫我問一下溫皇晚餐要吃什麼』沒什麼差異，赤羽勉強壓住心頭湧起的無力感跟火氣，嘴下還是唸了幾句。

「電話問診已經是大忌，更何況是一個癱瘓的醫生跟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病人攪和；你到底是被帶去做什麼，能不能讓個誰去看你、千雪孤鳴之類的？」

「不能。」欲星移不確定覆秋霜把自己帶出來的目的，他的事已經波及了溫皇，此刻不適合再牽扯其他人，而且千雪孤鳴也不是一般人。

赤羽嘆口氣，他在溫皇頰邊親了一下，把人擺好、翻身下床去找出溫皇留在公事包的手札，翻到游離皮瓣的術後照護要件。「阿斯匹靈，肝素，Dextran 40，還有避免脫水跟壓迫；用法你自己查網路吧，溫皇沒事先寫，現在也無法表示意見。」

「謝了。」欲星移拿起筆抄下幾個字，頓了幾秒才道。「赤羽先生，對不起。」

雖然不肯定確切緣由，但他究竟是拖累了溫皇。

「你還知道要說對不起啊，我都不知道該怪誰。」

在那個凌晨、看見溫皇毫無知覺地倒在自己面前，不會作死不會使壞不會撒賴不會裝可憐不會像黏皮糖一樣黏上來，赤羽只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

怪誰呢？如果當初任飄渺不要那麼任性地挑了北冥企業，如果欲星移能安分點走最簡單的路，如果溫皇不要干涉默蒼離……算了，這幾個哪裡是會願意照規矩走的人；而且欲星移從頭到尾、都一直是那個倒楣鬼，他跟欲星移計較什麼呢？

「你不要管溫皇的事，做你想做的吧。」

「好。」

「欲星移……」眼看著對方就要掛電話，赤羽最終還是沒忍住，讓心底盤桓的問題出了口。「你記不記得你以前待的那個組裡面、誰常喝無糖珍珠奶茶？」

「沒人會喝。」欲星移反射地回答。「凰后不喝珍珠，鐵驌求衣不喝奶茶，默蒼離不喝非全糖的飲料、、、怎麼了嗎？」

赤羽低下頭，溫皇唇邊揚起的角度明顯是個冷笑；看來溫皇對於誰下的手，也是已經有底了。

「沒事，突然想請默組長喝飲料而已，我掛電話了。」

欲星移拿著電話，有些想不明白；赤羽是不是怪怪的？想請默蒼離喝無糖珍珠奶茶？

他兀自思索著，硯寒清從內堂外走了進來，輕手輕腳地把他的紗布蓋回去、衣襟拉起來；一個家主袒胸坐在內堂裡實在太不像話啦，每個路過的親戚都在講呢，留點給人探聽好嘛。

硯寒清拉好衣服，給欲星移行了個禮。「家主。」

「硯寒清，能叫我欲表叔就好嗎？」欲星移把人拉正，硯寒清身上的氣質很溫和、絲毫沒有鯊魚街眾該有的咄咄逼人，是以他也不太提防這個孩子；之前北冥封宇消失，他要接受手術之前便把北冥縝託給了硯寒清。「縝縝呢？」

「魚魚媽咪……」北冥縝從內堂外頭跑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粉色頭髮的少女；他跑到欲星移面前伸出手，想抱又不敢真撲上去。「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在場除了硯寒清之外，四個保鑣連同那個少女、聽到他們新任家主被一個姓北冥的小孩叫媽咪，登時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家主！我們跟北冥家是世仇、世仇啊！你跟北冥家的人牽扯不清也就罷了，怎麼連孩子都幫他們生了！你可是一點名份都沒有啊！

「縝縝，怎麼了？在這裡不好嗎？」

「學長對我很好，可是、」被欲星移抱上椅子坐好，北冥縝看了看硯寒清，又轉回頭看欲星移。「媽咪看起來不好，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有不舒服啊，我很好。」

欲星移打量著北冥縝，硯寒清縱然好，畢竟是個小少年，而且是個想當鹹魚的少年；而北冥縝既姓北冥，又明顯是個可以牽制自己的籌碼，得先送走才是上策。

「縝縝，你喜歡鐵阿伯家裡那個逍、、、我是說，風哥哥嗎？」

「喜歡……」北冥縝話方出口便覺不對，以前爸爸要把他送到珊瑚阿姨那邊的時候，魚魚媽咪也是這麼問他的！他一把抓住欲星移的手，急切而激動。「不、不喜歡！魚魚媽咪你要幹嘛！」

「哎呀，還是這麼有警覺性。」欲星移露出苦笑，如果北冥封宇也跟縝縝一樣就好了，至少不會被人拐騙；看來短期內，他是無法把北冥縝送走了，硯寒清你可要靠得住啊。「好，沒事，那你陪我待在這裡。」

「我們不回家嗎？爸爸呢？」

回家嗎？回去哪裡呢？還有哪裡可以回？欲星移握著北冥縝的手，躊躇許久；他知道自己不該在孩子面前灰心喪志，但另一方面，他又很需要有人能讓他任性地發洩一下心中的沮喪感。

「……我把你爸爸賣掉了。」

「騙人！」北冥縝抬頭瞪著欲星移，他認識魚魚媽咪的這個表情，就是看哥哥照片的時候會露出的樣子！明明就是在傷心啊！

──啊，實在是跟他爸爸沒一點像啊，果然不是親生的。

欲星移有些愧疚，他真不應該拿這種事情嚇小孩子；可是他需要感覺到痛，他需要足夠的痛覺、比起戳傷口還要強烈的痛覺，要強烈到能讓自己在這一片空虛裡保持清醒，否則他就會被心底那個大漩渦吞噬。

只有當他說出『我把你爸爸賣掉』的時候，那感覺才足夠痛，痛得讓他還有辦法走下去。

現在，他可以繼續往前走了。「縝縝，我們去找你爸爸吧。」

「欲表叔，你需要休息。」

硯寒清有些想攔，昨晚欲星移被送回來的時候看來就是昏過去的，沒睡幾個小時又爬起來要出門，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沒什麼好擔心，人不可能不睡覺，沒睡足夠的就會在別的地方補回來。」

「家主。」硯寒清沒攔住，烈蒼飛便堵了上來。

「你們又想攔我？雨老爺讓你們攔？」

「家主，雨老爺請你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哦，來了嗎？欲星移挑起眉，他就在等覆秋霜什麼時候會對他出手呢。

「這不夠正事嗎？」他聳了聳肩，眼神在烈蒼飛與其他人之間掃過一次。「你說說看，我們花了那麼多錢買人家大半企業含員工，人家的總經理失蹤，員工通通都在指摘我們，這樣公司運作的效率怎麼會好？業績要如何提升？就算不提業績，難道我們的清白不重要嗎？」

他仔細地看著每個人的表情，試圖要看出一些端倪來，四個保鑣有問題他是早就知道了；硯寒清的表情也似乎有些古怪？這孩子知道什麼？

欲星移心裡一動，面上轉為恍然大悟，他冷笑著指向每個人。「還是說，只有我以為我是清白的？你、你、你、你，還有你，你們每個人都不是清白的？硯寒清，你呢？好吧，說，你們把北冥封宇的屍體埋在哪裡？」

──你們把北冥封宇的屍體埋在哪裡？

簡直是不得了的一句話，在場所有的人都慌了手腳──

「家主！」「欲表叔……」「魚魚媽咪！」

「被我說中了？怕我告訴別人？你們可以把我關起來啊，雨老爺有說吧？」

如果有誰此時路過看到此景，大概會以為欲星移瘋了；電視劇上，發瘋前的人都是這樣的，把每個人都當成要害他的人。硯寒清想，欲表叔這演技可以直接電視台試鏡了，要不是那對眼睛還是清醒的，連他也要被騙過了。

「家主，我們沒有要把你關起來。」烈蒼飛覺得困擾，他是有雨老爺交辦的任務沒錯，但新家主時時刻刻不忘挑釁、精神狀況還有點怪怪的，這不是什麼好事啊。

──要是雨老爺知道了，新家主被關起來是遲早的事；為鯊魚街的家族任務奮鬥三十年，成功之後就被以精神失常的名義監禁，這一輩子不是白搭嘛？

「那就讓我出門，你們不想跟可以不要跟，我有兒子陪。」

兒子也是個麻煩，烈蒼飛想到此處、冷汗在額上逐漸聚集；在鯊魚街這種講到『北冥』兩字一定要咬牙切齒的地方，他們的新家主開口閉口就叫這個姓北冥的孩子作兒子，實在是整條街都聽不下去。

「家主，那個孩子姓北冥。」

「烈蒼飛，注意你的用辭。」欲星移牽著北冥縝往外走，刻意看了外頭聚集的人群一眼，又揚聲強調了一次，彷彿怕大家聽不到似地。「他叫北冥縝，是我的兒子。」

硯寒清站在原地，歪著頭想了又想，他知道欲表叔在作死，但這程度也太驚人了吧……不愧是可以炸掉家史室的傳奇人物。

一連七天，欲星移都牽著北冥縝在外頭轉，後面拖著四個小尾巴。

他與北冥封宇擁有共同回憶的地點、開車能到的地方，他都去過了；帛琉他今時今日去不了，過往要出國他總是需要拿一份溫皇開的證明，現在沒人幫他開這個證明，他根本上不了飛機。

「家主，您已經在外面繞了七天，沒有一天好好休息過。」

每一天的故事都一樣，欲星移就是要在外面繞到精疲力盡，直到入夜、直到他的身體不堪負荷、自動進入休眠狀態；保鑣有四個人還能輪流休息，北冥縝是孩子，累了就趴在欲星移身上睡，只有欲星移自己，每晚的記憶都是突然斷片的。

「那你就告訴我北冥封宇去哪裡啊，是你們逼我在外面繞。」

其實，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了。

他早走完了他所有能去的地方，後面的路都是一直在反覆，他不知道自己是真想找到、還是不敢找到；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停下來。

他不能停下來，停下來他就開始胡思亂想；他也不能睡，閉上眼會看見北冥封宇離去的背影，不管他怎麼叫都不回頭。

──北冥封宇，如果我找到你，第一件事情我們先打一架，然後我就要睡了，要睡很久、睡到自然醒，誰都不要來叫我。

「家主，我們不知道這種事，您這樣是無理取鬧。」

「哦，無理取鬧不可以嗎？」

「小少爺會累的。」烈蒼飛指了指北冥縝，過了七天、他總算學會用小少爺來代稱北冥縝，而不再是『那個姓北冥的孩子』。

欲星移低下頭，北冥縝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細長的眉眼下泛著再明顯不過的淡青色。

沒狠下心把孩子託給老二，真是失策了。「……罷了，今天到此為止，回去吧。」

鐵驌求衣今晚在電話裡的聲音有一些淡淡的不確定，欲星移本來要問，聽到他說的話又覺得似乎不太需要問。

「老三，這個白色的東西，應該是一張照片。」

這不廢話嗎老二？你把那張照片拿走七天、查了七天跟我說那是一張照片？說這麼智障的話難怪你要猶豫，你看過哪個通訊軟體的聯絡人頭像不是一張照片？「老二，除了系統預設的頭像之外，所有人的頭像都是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近照。」

「大部分的頭像也都是近照。」欲星移都要拍桌了，老二你再廢話就別查案啦，幫我顧兒子吧，查案我來！

「你關心則亂，我的意思是，這張照片的解析度非常高，卻拍了一片白。」鐵驌求衣嘆口氣，這幾日老三的脾氣是越來越暴躁了，像是沒有雨水滋潤的土地，一塊一塊地迸裂開來。

但回過頭來想，還會炸算是不錯，要是再過一陣大概要變沙漠──

快來下場雨吧，北冥風雨。

「老三，如果這個聯絡人只有給北冥封宇這一次來電，他的名字是沒有意義的英文字母，那北冥封宇為什麼會接通？正常來說，我們不會理會這類不認識的、自己加進來的聯絡人，但北冥封宇卻接受了他的申請、接了他的通話。」

終於聽到一點有用的訊息，欲星移冷靜下來。「你認為，封宇認得這片白？」

「是，而且恐怕是個與你或他相當接近的事物，大概不大，因為照片是極近照。」

那就是一片白，就算是與他們相當接近的事物，他也未必會有印象；但如果封宇能一眼認出，為什麼他不能呢？是什麼東西、在他們之間能有那麼大歧異？「……我要再想想。」

鐵驌求衣帶著些許遲疑，瞄了瞄不遠處那身綠影，感受那股殺氣逼來、讓他心底直搖頭。「老三，如果北冥企業裡有鯊魚街的眼線，你心中有沒有對象？」

「怎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北冥企業與雨閣企業的成交價太高，我懷疑鯊魚街早就知道北冥流君跟北冥皇淵捲款潛逃的事情。」

就算知道又如何？欲星移有些不以為然，如果覆秋霜終究是不相信他的，早在他踏入鯊魚街之際，覆秋霜就應該猜到北冥企業另有狀況。「鯊魚街不是吃素的，他們不會因為北冥企業有鉅額負債，就大發慈悲地拿出更多錢。」

「老三，你該慶幸不是社長在跟你對話，你智商都飛走了。」

鐵驌求衣下意識蓋了蓋話筒，像是有點怕默蒼離聽到他們的對話；但事實上，默蒼離現在塞在耳裡的耳機根本就是他們的電話錄音，他遮什麼都沒有用。

「在同等的交易條件下，鯊魚街當然不會拿出更多錢；但如果他們知道北冥企業其實很需要那筆資金呢？他們大可以提高交易條件。老三，你知道他們想要的目標是什麼？」

「他們的目標……是我。」

「那麼，北冥企業裡那名眼線的目標大概也是你，有頭緒了嗎？」

有頭緒嗎。

北冥企業裡有一個人，與覆秋霜關係良好，他知道的，好到能推薦給他當相親對象──

欲星移把掌心貼上雙眼，感受著自己的胸口一點點地泛起涼意；如果他想的沒有錯，他一路都沿著人家佈好的局在走，沒有任何一步意料之外。

「……老二，我累了。」

「好吧，那你休息，有頭緒再通知我。」

幾乎是欲星移一掛上電話，站在門邊的覆秋霜就敲了敲門板，門本來就沒有關，他敲門也只是禮貌告知。

「小魚兒，你真不死心。」

「不死心的是雨伯，我都走回來了，你為什麼不停在安全的地方就好。」為什麼不能給彼此留一點餘地，非要逼到魚死網破才甘心？「你對北冥封宇做了什麼？」

「我不相信你，應該說，不敢信你。」覆秋霜拉了張椅子坐下，欲星移這幾日的動向都有人跟他回報，在外面繞也就算了，還跟警方持續聯絡，看來該是管控一下的時候。「我只跟北冥封宇簽了約，他去哪裡、我比你還想知道。」

哦，你會比我還想知道封宇去哪裡？除非你是要殺他──閃過這個念頭的欲星移突覺醍醐灌頂，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正確得不得了，大概是鐵驌求衣藉由剛剛那通電話把智商借了一半給他。

──啊不過老二，你借給我一半、我也沒什麼智商增加的感覺啊，只有自信爆棚的感覺而已；你能跟社長商量下，讓他也借我一點智商嗎？

「雨伯做了什麼事讓你不敢信我，你自己應該很明白，你現在只是一直在重蹈覆轍。」

覆秋霜瞇起眼，指節在桌上緩緩叩著。「小魚兒啊，你現在不年輕了，身體不好，也沒有人給你拿做炸彈的材料了，難道還能再炸一次房子？」

欲星移搖搖頭，竟是笑出了聲。「雨伯，過了二十年，MP3 player跟直立型手機都消失於世了，你還是只有把我關起來一招，沒辦法想點更新奇的方式嗎？」

「有效的方法，幾十年都有效。」

「雨伯，你把我關著，要怎麼達成你跟、」欲星移停頓了幾秒，說出這個名字，就等於承認了他在十年前就一腳踏進陷阱而不自知；這對他的自尊心而言，還是有蠻大程度的打擊。

「……未珊瑚的期待？」

未珊瑚一路跟在北冥宣身邊，為北冥宣獻策，也奉命把他跟封宇看得牢牢的；另一方面卻與覆秋霜共謀，抓住北冥家每一個漏洞，趁隙攻擊。

而自己，就是那個被利用來攻擊的工具。

恐怕北冥宣下手殺兒子的事她也知道──甚或有參與一份，卻幫著留下了北冥縝，之後找機會把孩子送回北冥家，製造衝突；從太虛海境到企業大樓、北冥宣排了一串陷阱要誘他去送死，這些難道會是北冥宣一人的排佈、未珊瑚沒有參與？

還有，溫皇說他只讓單夸去勸說北冥驕雄，那麼，是誰去給了北冥流君與北冥皇淵危機意識，讓他們兩個捲款潛逃？又是誰把捲款潛逃的事透露給覆秋霜知道？

是誰，知道只要把北冥封宇逼到絕境，欲星移便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選擇回到鯊魚街？

待得把這些事情都想透，他只覺得無比嘲諷──欲星移啊欲星移，你自頭至尾、就是一顆好用的棋子，叫你往西你不會往東、要你安靜你不會吭氣。

可惜了，未珊瑚不是鯊魚街的人，否則鯊魚街的家主之位一定是她的。

他唯一不想知道的、是未珊瑚的目的，性格上他沒有這麼自戀，理智上他不能接受自己是那個最後的答案，所以寧願不知道。

「你知道了？」覆秋霜臉色一變，拍了兩下掌，門邊便出現了數人，看來與烈蒼飛是一樣的裝束。「那你就更該乖乖待在這裡。」

「果然，從頭到尾我都在局裡。」

「我還是那句話，等你想通了，才有資格跟我談話；如果你一直沒辦法想通，」話說及此，覆秋霜眼底隱隱有了殺意。「我也可以放棄你這個人，只要欲家的主脈有延續下去就可以。」

啊，欲家的主脈。

欲星移又笑了一次，他都忘了他還有欲家主脈這個價值；現在都西元幾年了，鯊魚街早就開枝散葉到一堆親戚他叫不出稱呼，堂表叔伯一團亂，竟還有人在乎主脈不主脈這種事？如果只是要他貢獻這個部分，可以啊，拿個杯子來，他的左手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可覆秋霜會滿足於此嗎？會就此放他走嗎？不會嘛，那還說什麼欲家主脈延續下去『就好』？

鯊魚街的人就是這樣，邪惡又虛偽；北冥家人如果是流氓惡霸，鯊魚街眾就是奸臣小人之流──

好啦，所以他欲星移、半個鯊魚街眾半個北冥家人，當個流氓惡霸兼奸臣小人又怎樣了？很過份嗎？

「什麼年代，雨伯還做殺雞取卵的事，不好笑嗎？」

「雞不生蛋只好殺雞取卵，你以為我願意？」

雞不生蛋是因為我是公雞──終究這話欲星移沒說出口，他比較喜歡當一條魚；他認為自己的提議不錯，拿個杯子來，他用左手能解決所謂欲家主脈的問題。

然後待他解決完欲家主脈，他就要回家跟北冥封宇過日子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輩子過平淡無聊的生活，他甘願。

是說既然提到殺雞取卵，他倒是有個疑問，藏在心底十三年了；欲星移轉過頭，門邊的保鑣越聚越多，現在看來已經有十多人，他便提高了聲音。「哦，那真是可惜了，既然在乎的是欲家主脈，你當初殺我父母的時候，怎麼沒趁機留點種下來？」

「欲星移，不要血口噴人！」

噢噢，有反應，改叫全名了。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你很清楚。」他對鯊魚街沒有多少好感，不代表對父母也全無感情；時至今日，他還是不認為那是一樁單純的意外，縱然他確實沒有半點證據，但他有待過刑事警察局的經歷，拿來嚇嚇覆秋霜還是足夠的。

「覺得我知道的太多了？你可以殺我啊，反正我一定沒辦法如你所期待的『想通』；你要殺雞取卵可要趁早，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否則我這身體有如風中殘燭，說不得哪天突然病死，你的欲家主脈就沒了。」

估計是被說到了心虛處，覆秋霜急急結束談話，拂袖而去。「哼，你活著還有利用價值。」

他聽到門上鐵鍊繞過的聲音，末了還有一聲大鎖上扣的脆響；這間房間顯然是特別為他挑過的，大窗開往的方向是室內，現在也被從外頭封死。唯一剩下的對外窗是原本冷氣窗的預設開口，但位置太高，爬上去有困難；而冷氣窗不大，就算他爬得上去也未必鑽得出去。

話說回來，這裡似乎是四樓？他跳出去只會得到一個墜樓死亡的結論，喔，還有默蒼離冷冷的兩字『愚蠢』。

對了，剛剛覆秋霜最後一句話說什麼來著？

「……我還有利用價值？」

還有利用價值？破罐破摔地講了這麼多，把他自己跟覆秋霜的底都一併掀了，他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覆秋霜不知道封宇在哪裡，又說他還有利用價值，表示鯊魚街眾確實不知封宇的下落；溫皇被下藥，赤羽不懷疑把他帶走的鯊魚街，反而問他組裡誰喝無糖珍珠奶茶；封宇最後一次通話的聯絡人，是一個用了封宇熟悉圖片的人，但他卻對那張白色的圖沒什麼印象……

似乎有點什麼要想出來了，但又像飄在霧裡，看不清楚真貌。

覆秋霜讓人收了他的手機與筆電，讓他想再看一眼那張圖也沒辦法；如果手機被丟掉，老二無法用定位找到他被關的位置，這最後一張保命符丟了、要是覆秋霜哪天想對他動手，他大概是逃不了。

他搬了張椅子墊腳，小心翼翼地攀在冷氣窗邊，這個角度看出去、剛好能看見鯊魚街口，還能看見那面石綿瓦牆的側面；那面牆上有封宇的畫，在他十四到十五歲的那一年裡，那幅畫就是他的救贖，他每天上學與放學都要盯著那幅畫看上好些時間。

雖然封宇說鯊魚街裡住的都是可惡的鯊魚，可是封宇把那隻鯊魚畫得那麼漂亮，他不得不寡廉鮮恥地對號入座一下，那隻鯊魚畫的就是他吧；恣意遨遊的姿態、銀藍色的身體、亮白色的牙，他還記得封宇用了很多鉛白反覆去描那個尖牙、、、

等等，鉛白──

『老三，這個白色的東西，應該是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近照。』
『這張照片的解析度非常高，卻拍了一片白。』
『恐怕是個與你或他相當接近的事物，大概不大，因為照片是極近照。』

他想起來了。

那張白色的圖片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層層疊疊的白；那個層層疊疊，現在想來、恐怕就是油畫顏料。

難怪封宇能一眼認出，因為是自己的畫；而他分明看了那張畫那麼多次、依舊認不出，恐怕得歸咎於他的美術天分實在不佳。

會把那張畫當作頭像來聯絡封宇，這個人只有可能是出自鯊魚街；而那張畫那麼大，頭像卻只用高解析度近拍鯊魚的牙齒，表示這個聯絡人並不想讓封宇以外的人知道他出自鯊魚街。

會是誰呢？封宇本來坐上出租車就是要前往車站，大概是接受了覆秋霜什麼條件、才要離開他的吧？鯊魚街裡有人在那個時候聯絡封宇、又不想讓人知道，會是為了什麼……

唉，他一定是老了，怎麼覺得腦子不好使？

欲星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如果能知道封宇平安就好了，那樣的話他就會滿足──

才怪。

過往北冥封宇一直都平安，可是自己從來就沒有滿足過。

他希望北冥封宇快樂、安穩，有美滿的家庭，做喜歡做的事，有一整片的天空可以翱翔；一如那年拿著畫筆在鯊魚街的石綿瓦牆上恣意揮灑，記憶裡那張還帶點嬰兒肥的臉分明英氣勃發、熠熠生輝。

但是很矛盾地，他又想擁有北冥封宇，完完整整的北冥封宇、不想與任何人分享。

明知這兩個願望彼此相牴觸，他不願放棄任何一個；他放棄過後者，可是他後悔了。

然後他想，他這麼精明能幹，也許能同時保住這兩個願望──

但想像終歸是想像，他費盡心思所做的一切，只是讓北冥封宇不斷地失去原本擁有的事物。

是他貪心，什麼都想要，便什麼都留不住。

而今北冥封宇的家庭已經被他毀得差不多，他住院的那些日子裡、每天從睡夢中醒來，都覺得他夢到了那些往事；夢到自己如何害死北冥觴、如何把北冥家人一個個逼至極端、如何讓北冥封宇身邊只剩下他一個人、連公司與資產都保不住。

就算這一切都是巧合、就算而今明白這是別人的局，但他從一開始就存了不純粹的心思，又要怎麼知道自己不是蓄意放任？

如果他從沒想過北冥封宇身邊只能有他，他應該想辦法避開那些讓北冥封宇失去所有的場景，不是嗎？北冥宣罵過他的不就是這樣嗎？為什麼他不能安靜閉嘴、乖乖地待在封宇身後？

是他讓那些事發生，眼睜睜地、或推波助瀾地。

是他想獨佔北冥封宇吧，一切都是他的私心，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惡劣。

那一點愧疚在心裡挖了坑，越鑽越深，無論如何也補不滿。他總想著只要再做一件事、再瞞著封宇做一件事，他就能填滿心裡的那個洞；但來來回回這麼多次，那個坑只有越來越大，他再怎麼樣補、始終快不過崩落的速度。

他只是想為這人留一片天空，怎知會一腳踏回等了他那麼多年的局，然後把封宇也弄丟了。

到底，是哪一步錯了。

───────

「老三的手機定位消失了。」

鐵驌求衣看了看錶，距離自己與欲星移通話，才過了兩小時。

「拖了一個星期才達成這個簡單的任務，你辦事效率每況愈下。」默蒼離放下平板，他打了兩個小時的candy crush，平板都快沒電了。「幸虧欲星移是個自走砲，兩個小時就能搞定，還不算太遲鈍。」

如果欲星移在他把平板玩到沒電的時候還沒有動靜，那他才真的會不能呼吸。

無論如何努力也搜尋不到欲星移的手機定位，鐵驌求衣心底一陣煩躁。「此舉是把他推進危險中，你不擔心他。」

默蒼離要他完成的任務其實很簡單，他早在一週前就能做到──提供給老三足夠的訊息，讓老三自己往火坑裡跳──這事情多麼容易，但以老三目前的狀況，要被殺人滅口恐怕是更容易。

連手機定位也沒有了，要是欲星移被帶到其他地方，他要怎麼找人？丟一個北冥封宇還不夠嗎？

「他的安危不歸我管，我的任務是找出北冥封宇。」

「是，他歸溫皇。」默蒼離這種話鐵驌求衣已經聽得多了，他早已不會為此驚駭或生氣，但明知道欲星移的安危歸溫皇，默蒼離卻對溫皇下手。「可你連溫皇都、」

「鐵驌求衣，注意你的言辭，神蠱溫皇是太過勞累引發的癱瘓復發，與我無關。」默蒼離打斷鐵驌求衣的話，清清冷冷的聲音帶著一點厲色。「把欲星移失蹤的消息放出去，其他不論，務必讓鯊魚街與原北冥企業的人都知道。」

「社長、」

「你應該叫我組長。」

「社長。」鐵驌求衣堅持不改口，也許論口才論智商他都遠比不上默蒼離，可是如果要單打獨鬥的話，他不會輸的。「我需要一個老三不會有危險的保證。」

他已經失去了太多師兄弟，老三不是壞人，他不能讓默蒼離犧牲老三。

如果默蒼離的計畫就是要犧牲老三，他現在一個人衝進鯊魚街把老三扛出來也是可以的，什麼默蒼離的計畫、北冥封宇的下落、鯊魚街跟北冥企業的恩怨，都跟他無關。

他相信他家那個也會這麼說的──『老大，怎麼可以隨便犧牲魚仔！我們去把鯊魚街掀了、把魚仔搬回家！』

默蒼離瞪著鐵驌求衣，見這人似乎完全沒有要退讓，他倒也不介意把事實講出來。「北冥封宇出現之前，他不會有危險。」

「你怎麼知道北冥封宇不是死了，也不是在鯊魚街手上？」

「我本來確實不能肯定。」

打從北冥封宇失蹤的那一天開始，默蒼離就相信只有把欲星移激出去做餌，才能把妖魔鬼怪跟北冥封宇都引出來；是溫皇百般阻撓，讓他的計劃足足推遲了一個月餘，毫無進度。

──阻撓任務的就是敵人，不管之前他們是不是曾經攜手合作。

所以他對溫皇下手，剛好而已。

鯊魚街把人帶走，是他放倒溫皇之後刻意製造的空檔，畢竟剛開完刀的欲星移時昏時醒、行動能力不佳，要自己跑出去還真有點不容易。

「可是，欲星移在外面亂跑的時候，覆秋霜給了他四個保鑣。」

欲星移出去之後，默蒼離立刻就知道北冥封宇不是死了、也不在鯊魚街手上，因為鯊魚街派了四個有武力的保鑣在欲星移身邊；如果鯊魚街確定北冥封宇在掌控內，對於想要去外面亂跑的欲星移，他們只需要給一個推輪椅的歐巴桑，反正欲星移一個人根本跑不掉。

那四個保鑣不是要來保護欲星移的，是把欲星移當作餌、等北冥封宇出現的時候就要把人解決。

默蒼離把欲星移當作餌，鯊魚街也把欲星移當作餌，都在等著釣那尾名為北冥封宇的大鯨魚。

但欲星移撐著剛開完刀的身體、在外頭像無頭蒼蠅一樣竄了一整個星期，北冥封宇都沒有出現，這不符合常理；如果北冥封宇如他所臆測的行動自如，表示北冥封宇身邊有人知道鯊魚街的盤算，那麼這個人、恐怕就是最後一次聯絡北冥封宇的那個人，而且是個鯊魚街裡的人。

──這個鯊魚街裡的人，顯然想保護北冥封宇。

所以默蒼離才要鐵驌求衣把訊息都告訴欲星移，讓欲星移去挑釁覆秋霜、挖坑給自己跳；他相信只要欲星移真面臨危險，不管是北冥封宇、或是那個鯊魚街裡的不明人士，都會自動跑出來的。

覆秋霜想的事情或許跟他一樣，既然欲星移在外頭跑引不出北冥封宇，就換個方式、拿欲星移的命做餌，北冥封宇總會上鉤。

事實上，默蒼離不在乎覆秋霜想怎麼樣。

對警方來說，破案是比較重要的，破不了案的警方會被質疑能力不佳；至於人質是死是活，那跟歹徒兇不兇殘有關，與他的辦事能力無關。

人質死了，只要他在接受訪問的時候表示一下『我們覺得非常遺憾』就可以了，反正之前欲法醫死的時候、他也說過一樣的話。

「北冥封宇出現之後呢？」鐵驌求衣點點頭，好，他懂了；問題是如果北冥封宇真為了老三跑出來、也必定身陷危險，默蒼離就這麼有把握能同時救回北冥封宇跟老三？

「欲星移是溫皇的事，我們只負責北冥封宇。」

「你對溫皇下手，如果他沒有恢復、來不及救老三呢？」

「那不干我的事。」默蒼離翻了翻平板，電量才充到26%，實在太慢了。

「社長。」

「鐵驌求衣，我今天講得夠多了。」

默蒼離站起身，外頭已是午夜，天空一片黑漆漆地、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如果你想救回活人，不是站在這裡質疑我，而是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監控鯊魚街，跟緊覆秋霜。

鐵驌求衣的手機閃動，他滑開螢幕，看見白日無跡傳來的訊息──

「老大，疑似發現北冥封宇的行蹤。」

───────

「什麼，他又把星移關起來！」

「噓噓噓！」

硯寒清摀住北冥封宇的嘴巴，心虛地等了好幾秒，確定四周都無動靜才道。「這裡可不是什麼荒郊野外，附近都有人家，你小聲點別驚動人；欲表叔前些天被關之後，鯊魚街的戒備又更森嚴了，我這幾日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恐怕就快要被發現了，今天晚上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出來的。」

這裡確實不是荒郊野外，這是北冥老宅；雖然掛上了大大的售字，但根本沒有聯絡上哪個仲介要賣，售是掛來騙人的，而且還是北冥封宇自己拿畫筆寫的。

畢竟，你不會走進掛了『售』字的房子找人，不是嗎？反正北冥封宇同時有那麼多間房產在求售，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一間其實沒有在待賣列表內。

硯寒清把北冥封宇藏在這裡，機能堪稱完整，房子本來就沒要賣，水電瓦斯網路都沒有問題，生活用品也一應俱全；唯一困擾的是北冥封宇的廚藝……不，他沒有廚藝，他唯一會的是用電鍋把生米煮成熟飯，硯寒清無可奈何，只能定期補一堆微波食品包給他。

原本開燈也該開得很小心，幸虧老宅裡有好幾間沒有對外窗的房間，就算有對外窗的房間也都是不透光窗簾，北冥封宇活動上沒什麼限制；老宅空間也大，地下室的健身房裡還有跑步機跟滑步機，安靜住個兩個月不算難。

只是北冥封宇每天都要問欲星移現在如何、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出去，硯寒清是越來越招架不住。

天啊，為什麼要給他這麼艱難的任務呢～他才十五歲，是立志想要當一條鹹魚的奧騷年，一點都不想跟這些複雜的事情有關係啊。

「說好了他不能把星移關起來，我要回去找他理論。」北冥封宇是真的生氣，他明明按照他與覆秋霜的約定，把所有的企業跟財產問題都處理妥當，自己要離開欲星移，覆秋霜卻想要他的命；如果不是硯寒清在鯊魚街裡聽到風聲，他現在應當已是海裡無名屍一具。

但就算自己沒死成，也沒有出現在欲星移面前不是嗎？覆秋霜怎麼能把星移關起來！

「你回去只會變蜂窩好嗎？我說過了，雨老爺就是準備好了在等你。」硯寒清覺得頭痛，這些話他已經覆述很多次，每次北冥封宇都很像是聽進去了，但過個幾天又會再問一次。「你答應他讓欲表叔找不到，他偏偏覺得只有死人才會找不到，你不能去。」

「那如果我一直不出現，他會把星移怎麼樣？他會做更極端的手段吧？他不會傷害星移嗎？」

「欲表叔的命有未珊瑚保了，你可沒有。」

「珊瑚……」

北冥封宇的眼神黯淡下來，打從北冥企業多方變故、欲星移身受重傷，他就在工作上相當倚賴未珊瑚；未珊瑚過往是北冥宣的旗下大將，雖然他也知道未珊瑚是北冥宣派來監視他與欲星移的人，不過珊瑚辦事效率奇佳，與各同事的關係保持良好，對他的態度也很不錯。

過往珊瑚來家裡作客的時候，雖然喜歡戲弄星移，但其實挺聊得來……至少，他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那日他見過覆秋霜，不知該把心事跟誰討論才好，正巧未珊瑚來找他，他便把事情說了；珊瑚說，能幫他找個安靜的地方過日子。

於是他就在事情處理妥善之後，跟珊瑚約了時間地點。

在硯寒清告訴他之前，他從沒想過珊瑚跟鯊魚街會有掛勾、更沒想過珊瑚會要他的命。「……終究，她還是怪我介入了她跟星移吧。」

「說什麼，他們從來沒在一起過，你想簡單點，別被未珊瑚似是而非的話騙了。」

身為『被選中的人』，硯寒清在鯊魚街有比別人更大的活動範圍，未珊瑚與覆秋霜的對話他有意或無意地聽過幾次，是以他知道的未珊瑚與北冥封宇認識的那一個、根本不像是同一人。

「無論如何，都算是我搶走了她心愛的人。」

「哎唷，沒愛到過，哪知道什麼叫心愛啦。」

硯寒清抬高雙手，使勁在北冥封宇肩上拍了幾下，讓人從沮喪的情緒中跳脫出來。「封宇叔，你堅強點，再等一陣、等雨老爺跟未珊瑚露出破綻，我們就能跟警方合作了。」

「露出破綻是什麼時候？我都在這裡待了快兩個月了，他們還把星移關起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北冥封宇越來越待不住，前一個月至少欲星移還是在醫院裡、安全無虞；但打從鯊魚街把人帶出醫院，他聽到的消息沒一項是好的。

「就是等到雨老爺受不了，想殺欲表叔的時候、」

「什麼！」

「噓！」硯寒清連比了三次手勢，他現在真遺憾這間老宅沒有做特別隔音，北冥封宇的聲音又特別高，再這樣下去，要不被人發現也難。

「不這樣還能怎樣啊，他們沒露出破綻，如果我現在報警，結果也只是讓警方找到失蹤的你；欲表叔身為鯊魚街家主、待在鯊魚街很正常，目前根本沒理由把他帶出來啊！那不就白搭嗎？鯊魚街之後還是會想殺你啊，不趁這個機會瓦解雨老爺的勢力，鯊魚街永遠不會改變；我相信欲表叔也明白這點，他才會反覆去挑釁雨老爺，要逼雨老爺狗急跳牆。」

「可是你叫我天天待在這邊什麼都不做，把星移當成誘餌，我……」

北冥封宇嘆口氣，他知道硯寒清講的都有道理，可是他兩個月沒有見到欲星移，要他怎麼不擔心──

是嘛，他怎麼會去答應那種讓欲星移永遠找不到的條件？才兩個月，他就受不了了。就算他們分開過三年，那也是知道對方安好、知道彼此在哪裡、做些什麼事，與現在的狀況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他還好嗎？身體怎麼樣？」

「唉，封宇叔要聽我騙你嗎？」

想也知道不會好啊，硯寒清聳聳肩，這個答案他就不打算回答了；事實上，他近期夜裡溜進主宅廚房想給北冥縝做點心的時候，欲星移的那份餐點每每幾乎是完好無缺地放在那邊，看來就是從送進去到送出來都沒被動過。

不是他要嫌棄欲表叔，但連飯都不吃是在幹嘛啦！想成仙嗎？！

「小硯台，你又不是沒騙過我。」

看硯寒清閃避問題，北冥封宇也不逼迫，反正欲星移會怎麼對待自己的身體他很清楚，似乎也不太需要問別人；是說，這個硯寒清，讓他覺得有點懷念啊。「舌燦蓮花，欲擒故縱，以假亂真，簡直跟星移小時候沒什麼兩樣。」

「欸，封宇叔這樣講對我很不公平。」

硯寒清嘟了嘟嘴，要不是為了縝縝要有爸爸、為了欲表叔不要發瘋，他也不用這麼辛苦。「我是為了救你，才騙你縝縝有生命危險，不這樣講、你怎麼會擺脫未珊瑚來找我？要是那時候讓你跟未珊瑚走了，現在欲表叔就在你的墳前哭了好嗎。」

「耶，跟星移沒什麼兩樣明明是稱讚。」

「封宇叔，如果你說這話的時候不要自然放出閃光，我可能會更相信你一點。」

「我真的是在稱讚你啊，不過星移還是比較好。」北冥封宇看著硯寒清的眼睛，那閃亮亮發光的樣子、就跟星移當年領他唸英文詩的時候一模一樣。「……如果他能再坦白一點就更好了。」

硯寒清退了兩步，為什麼連看著北冥封宇的眼神，他都會覺得自己被塞了一把狗糧？單體放閃不科學啊！話說回來，既然封宇叔你這麼喜歡欲表叔，當初幹嘛要接受雨老爺那個鬼條件？搞不懂你們大人，莫名其妙。

「封宇叔可以不要閃我嗎？我現在要顧你兒子不要被其他人綁走，又要顧你不要餓死，還要幫你關心欲表叔，然後不能被人發現，我壓力山大；我十五歲青澀少年郎耶，能不能體恤我一點。」

說到此處，硯寒清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整個人嚴肅起來。「欸欸，先說好，你是突然夢到未珊瑚想殺你、不是我告訴你的，最後一個連絡你的人你不知道是誰，你也不知道那張白色圖片是什麼，還有、你根本不認識我，知道嗎？要是被抓到，我日子都沒法過了。」

他的夢想是當一條鹹魚，原本以為欲表叔回來就沒他的事了，沒想到麻煩越來越多，他距離美好平淡的生活越來越遠；要是這次計畫失敗，估計他大概無法全身而退。

硯寒清的表情認真得好像在怕什麼妖魔鬼怪，北冥封宇覺得這小子也太誇張吧，以前星移講到鯊魚街可都是滿臉不屑。「這麼可怕？」

「不然你以為欲表叔為什麼要炸家史室啊，住在鯊魚街，人自然而然就會變鯊魚……這不是重點，快說你不認識我！」

「好吧，我不認識小硯台。」

半是好笑地提手敲了敲硯寒清的頭，北冥封宇想起硯寒清提到北冥縝的樣子，決定先教育一下女婿、、、不不，他兒子威武，小硯台應該是媳婦！「小硯台，你以後對我家縝兒一定要坦白，不可以像你欲表叔一樣、瞞著他搞七拈三的，知道嗎？」

搞、七、拈、三？

硯寒清眨眨眼睛，覺得他找到了一個跟自己國文程度沒有差別的忘年之交，難怪上次欲表叔會對他的成語用法露出那麼懷念的表情，原來是封宇叔也有一樣的問題嗎？

「如果欲表叔知道你用這個詞形容他，大概會氣哭。」搞七拈三耶，這種詞套用在欲表叔身上像話嗎？還有，為什麼突然扯到他跟縝縝身上來了？他們才幾歲！明明是純真的友誼好嗎！

「星移不會為這個哭啦，除了某種時候以外，他從來都不哭的……」

北冥封宇突然停頓，挑眉把硯寒清全身上下打量了一圈。「欸，十五歲沒成年吼？這話題少兒不宜、少兒不宜！」

……我也沒有很想聽好嗎？

硯寒清忍住想吐槽的衝動，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盡早把北冥封宇送回欲星移身邊、兩個一起打包送走，省得北冥封宇天天都在對他施行單體閃光彈攻擊。

氣氛正輕鬆，他一轉頭卻瞥見轉靜音的手機在閃動，顯示來電是北冥縝，他與北冥封宇對看一眼，兩人同時嚴肅起來。

「縝縝，怎麼了？」

「學長你在哪裡？媽咪、」北冥縝的聲音裡有很明顯的哭腔，可以感受到他是努力在忍耐著不要哭出來，他聲音哽咽、音量卻很大，大得讓坐在一旁的北冥封宇都聽得分明。「媽咪的房子失火了！」

「啊？怎麼會，縝縝你不要亂跑，不可以跑進火場！我馬上就到！」

「我也去！」北冥封宇比硯寒清更早一步跳起身，這裡是北冥老宅，他知道要怎麼樣能最快到達鯊魚街；有一條小路，他跟欲星移從小學時代一直走到現在。

「封宇叔，我確定欲表叔身邊沒有可以起火的東西，如果火不是他放的，這就是陷阱、」

北冥封宇一把揪起還要囉嗦的硯寒清，踹開後門。「再顧慮這種事他就要被燒成灰了！要打架我可以啦，誰怕誰！」

硯寒清的擔心並沒有錯，那把火確實是個陷阱。

他們衝出北冥老宅後院小門的瞬間，一大群少說有二十來個的鯊魚街保鑣將他們團團圍住，然後硯寒清毫不意外地見到覆秋霜從人群中走出來──

唉，他的美好鹹魚人生飛了。

「果然，在小魚兒的房間放火，這裡就能等到賢侄，不枉費我跟了硯寒清這麼多天。」

覆秋霜瞪著硯寒清，他本來還不相信這個小子能搞出什麼事來，跟蹤硯寒清只是因為這傢伙行跡太可疑，想不到真藏了一隻大隻的？實在出乎意料之外。「硯寒清，我真是看錯了你啊，原來你不是一隻鹹魚，是跟欲星移一樣的白眼狼。」

硯寒清顯然不知道怎麼跟自家長輩頂嘴、又或者是太過緊張而說不出話來，他咬緊下唇，一言不發；北冥封宇蹙了蹙眉，想著欺負小孩可真是鯊魚街傳統，然後把硯寒清拉到身後，他跟覆秋霜有帳要算呢。

「雨叔！你不守信用！」

「不守信用的是你。」覆秋霜上前兩步，眼神狠戾。「不是說要讓小魚兒找不到嗎？死人才找不到，你為什麼不乖乖去死？為什麼要逃？」

──你神經病啊，我又沒病，我幹嘛不逃？

北冥封宇直接翻了個白眼，難怪星移要逃出鯊魚街，鯊魚街裡只有星移跟硯寒清是正常人嗎？我爸都比你正常！

「我會一直好好活著，因為他需要我。」

二十個人，就算打架他可以，大概也是會被打死；打不過就要跑，這個倒不是欲星移教他的，是他爸教的。

這是北冥家老宅、他老家，跑路難不倒他。「小硯台，抱緊我。」

往後翻身回院內，北冥封宇拎著硯寒清領子跳上老宅後院的重機，沿著後院假山斜坡往上騎，然後加速騰空、直接朝另一個方向飛出了圍牆外，把一整票保鑣全部甩在原地。

這變故來得太快，在場眾人完全無法反應；跑、跑了？北冥封宇竟然有重機藏在後院？

覆秋霜暴跳如雷。「快追！不要活的，打死就好！兩個一起！」

但二十幾個保鑣還來不及追上，比他們人數更多、荷槍實彈的員警群便包抄上來；鐵驌求衣把鯊魚街失火的消息發給消防隊，然後朝覆秋霜走去。

「覆秋霜先生，我想你需要解釋一下你剛剛的話。」

To be continued~~~~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17-05-10 23: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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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雪

小心子彈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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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04)

171樓發表於: 2017-05-02 21: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靠~~~竟然是教授放倒溫皇的?!
這下赤羽得找他算帳了吧.......

嗯~~救火救得及時
這隻火烤半熟魚不知道溫皇還救不救得到呀?!
生魚片變火燒魚頭.......
溫皇~~你的魚翅快烤焦了捏

棋社十傑個個都把作死課修得淋漓盡致非常完美
不知道十傑的作死老師是誰
肯定痛哭流涕呀

老魚相該被收了
那隻想當鹹魚卻一點也閒不下來的小硯台就乖乖發光發熱吧

期待後續

十指道盡人間事
一筆點化古今人
悲歡離合有時盡
虛實真假無定論

晏雪的天空--醉楓居
記憶地圖-- 晏情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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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fina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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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172樓發表於: 2017-05-02 21: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凹~~我要再一次的哭喊~~~我想要買這本小說啦(泣)
不過我現在比較擔心小抹茶了....對上溫皇不是什麼好事啊~~
但是不用這麼極端手段魚仔跟封宇不能有幸福快樂的未來
希望菌絲跟溫皇可以明白啊~~他們兩個幸福了魚仔跟封宇還沒啊....
喔...還有抹茶跟冥醫也要幸福

[ 此帖被safina2016在2017-05-02 21: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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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縭

翻飛月下，青黑色的嫁裳喜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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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8)

173樓發表於: 2017-05-03 02: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於是其實這就是個成本爆炸高的躲貓貓／鬼抓魚www
喔不對，以這個鬼方的配置根本堪達大逃殺的等級
但被放火烤的又是魚同學是怎麼回事，我王逃的不要太輕鬆啊XDD小硯台專注賣師三百年(？)還可以賣回自家自銷也是XDDDDDDDDDD(誰讓雨老爺要買囉)
鬼陣營的卡司華麗到...我懷疑有誰付的出這個出鏡費，賣掉整個鯊魚街跟北冥企業都付不起啊，難道要賣棋社跟西劍流嗎
啊，原來小硯台的鹹魚人生竟然有這個價嗎，太鯨(驚)魚了www

這個大逃殺的配置請收下我的膝蓋，我終於覺得在這個設定下有什麼可以超越王相的閃光
包括一點都不遜色的新任王相閃光w(擅自拍板)雖然這裡只是縝和硯各自的個性亮點(不愧是清水王相組(？)(雖然我去找過肉吃了掩面)
思考了幾秒縝跟硯的場合，首先那個約以阿縝的固執度跟警覺度肯定不會簽，但又覺得阿縝是可以放下身段降級留在企業裡當員工也要共體時艱的類型(大概是好將軍的印象？)
不賣欲家的話難道要賣給溫皇(溫皇表示只要魚翅)？w(到底是要賣還是要買搞得好亂啊)
但小硯台如果當上家主的話，也是一個嫁妝／聘禮的概念呢怎麼破w

說到躲麻煩恐怕沒幾個人／幾隻魚玩得過小硯台，找小硯台...欸好像是小硯台主動找上來的，沒關係，還是找對魚選
大魚王醒來後看到小硯台獲得師相專用調戲(？)我一度沒節操的覺得大魚王跟小硯台的組合太美我不敢看(遮臉)
這邊還是太美我不敢看啊啊啊啊啊啊(超愉悅)
騎重機的我王嚶嚶嚶我要躺地上滾三圈求輾壓(！！？)
想知道魚同學有沒有搭過我王重機後座的待遇啊啊啊>///<光想像就覺得血條要空了(魚同學你缺血嗎我通通輸給你)
把欲家神主牌在地上排一排[劃掉/]骨牌[/劃掉]求全倒！(多大仇)

可以讓溫皇栽到這種程度的人，想想檯面上也就默社長或[劃掉/]赤羽[/劃掉](喂)了
在剛動完十四個小時的刀又缺血糖的狀況下，就跟上次赤羽放倒任飄渺那拳一樣，是趁溫皇氣空力盡之危啊XD
依〈十〉的描述，無糖珍奶是冥醫送來的，冥醫不可能不知道默社長不喝非全糖的飲料，那冥醫有機率知情，除非飲料不是冥醫買的或者他沒有注意到那是無糖
這故意的破綻大概只有棋社的人知道啊溫皇栽的不冤~
赤羽說想請默社長喝咖啡(？)的宣言霸氣w
說起來之前寫文的時候也有想過用管制用藥梗的設定，但一直沒找到符合需求的資料，掩面想私求協助XDXD
例如可能從什麼方向去找比較好之類的~這點如果方便的話再私下詢問XD

粉色頭髮的少女一開始以為是飛淵，但北冥觴不在而且我顯然沒搞清這裡是鯊魚街啊XDDD重點飛淵粉的是衣服不是頭髮(摀臉)
原來誤芭蕉刷了個存在感w
默社長無法借智商，但借了鉅子舌XDDD「你把北冥封宇的屍體埋在哪裡」原來不只專炸魚同學，炸別的魚也是有用的，不愧是鉅子舌(喂)

雨老爺威脅魚同學說只要欲家主脈有續，甚至可以放棄魚同學這點，也稍微撫平了我對雨老爺非要執著魚同學回家的疑惑，畢竟鯊魚街魚才那麼多，有什麼理由非要魚同學不可？
公雞不生蛋簡直太正常了，但那個左手跟杯子，我想大魚王還是會有點意見的，畢竟對於珊瑚他也糾結了很久啊...但糾結珊瑚這麼久竟都沒往這方面提防也是(幫王相跟沒想通的自己都點蠟)

我好在意白日無跡那個疑似發現北冥封宇的行蹤的回報啊XDDD難道真是北冥封宇不小心喊得太大聲？w
跟蹤小硯台的人，除了自己承認的雨老爺，應該也有白日無跡之類的~
小硯台故意洩漏行蹤應該也是想通了在「雨老爺忍不住想殺魚同學」之前，如何跟警方配合的方式
魚同學提起鯊魚街是不屑，小硯台是說鬼故事的「不要說，很可怕」風格(？)
便是兩隻魚在心態跟覺悟上的差異吧

硯鹹魚用繩命逃的跑還是失敗了耶XDDD我感受到了默社長平板後面的犀利眼神死(啥
兩種意義的讓鮫人出手，保持了雨老爺的強度卻又沒讓雨老爺徹底成為樣板反派、沒有鉅子俏搶風采(欸我不是嫌棄俏如來)／當遮臉打碼(是質疑某只鹹魚心態w)的小硯台出手就知有沒有
連珊瑚姊姊也帥了一把(鯊魚街在北冥企業的眼線，雖然珊瑚姊姊好像不是北冥企業的員工，也不是鯊魚街的人www)
「性格上沒有那麼自戀，也不想接受自己是那個最後的答案」「欲表叔的命有未珊瑚保了」
未珊瑚是最後可能動手殺北冥封宇的人選，以及小硯台用縝縝半途劫走北冥封宇的設計都好棒

解鈴還須繫鈴人，從赤羽問魚同學到底被帶去做什麼時就開始暗示這個線索
而四個保鑣的用意從監視魚同學，鯊魚街亦不知北冥封宇下落竟是實話，直至後面揭開其實四個保鑣是要守魚待魚
鯊魚街的目標是魚同學這是從〈八〉的素心軟對話，「雨老爺要魚同學回家」的這個目的就一直擺在那裡，〈九〉〈十〉也是一直在加強
直到雨老爺嗆魚同學說他活著還有利用價值
以及「只有死人才會找不到」

再炸一次鯊魚街，以鯊魚街的人自己放火的方式呈現，覺得超滿意wwwwwwww

剩下還有兩段需要獨立出來談的，待補~

[ 此帖被綦縭在2017-05-03 02: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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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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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樓發表於: 2017-05-03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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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71樓晏雪于2017-05-02 21:34發表的 : 7Apbi}")
哇靠~~~竟然是教授放倒溫皇的?! (OJ9@_fgG[
這下赤羽得找他算帳了吧....... 7gaC)j&
/*HSAjv
嗯~~救火救得及時 !Sh5o'D28
這隻火烤半熟魚不知道溫皇還救不救得到呀?! h1)\.F4G
....... `2

只有教授想放倒老溫（鯊魚街眾：溫皇是什麼東西？跟我們有關嗎？<---不知死活），也只有他能XD
然後大家都知道，赤羽是個很理智的人嘛～
赤羽：赤羽信之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魚的命至少都有未珊瑚保嘛，就算烤到可能也是炙燒不是烤焦．．．（魚：繼魚翅跟生魚片之後竟然還來了炙燒！）
棋社十傑說不定不是每個都這麼作死嘛，只是剛好還活著的都作死～～
小硯台表示：不干我的事！我只是剛好路過！我沒有救未來的岳父岳母！

引用
引用第172樓safina2016于2017-05-02 21:40發表的 : ond/e&1
凹~~我要再一次的哭喊~~~我想要買這本小說啦(泣) -E"o)1Pj6C
不過我現在比較擔心小抹茶了....對上溫皇不是什麼好事啊~~ &LYZQ?|
但是不用這麼極端手段魚仔跟封宇不能有幸福快樂的未來 %SXqJW^:
希望菌絲跟溫皇可以明白啊~~他們兩個幸福了魚仔跟封宇還沒啊.... ^k=[P
喔...還有抹茶跟冥醫也要幸福 2c]O Mtk

啊啊，又繞回了出本XD
我再想想吧．．．我根本沒經驗啊XD

不用太擔心抹茶怪，他就算真對上溫皇也不會輸，而且估計站抹茶怪那邊的人比較多，說不定連魚仔都站抹茶怪～
（蒼離：我不需要他，他沒戰力*嫌棄*）
（溫皇：.......養老鼠咬布袋。）
（魚：我不是老鼠～）
而且藥是杏花下的，估計杏花會擋在前面～

赤羽明白默蒼離的想法啊，不過默教授下手都是這種一次就要你死的態勢．．．對赤羽來說，他會覺得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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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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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樓發表於: 2017-05-03 0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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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73樓綦縭于2017-05-03 02:17發表的 : a)xN(xp##
於是其實這就是個成本爆炸高的躲貓貓／鬼抓魚www l\bBc,%jt
喔不對，以這個鬼方的配置根本堪達大逃殺的等級 Jyn>:Yq(
但被放火烤的又是魚同學是怎麼回事，我王逃的不要太輕鬆啊XDD小硯台專注賣師三百年(？)還可以賣回自家自銷也是XDDDDDDDDDD(誰讓雨老爺要買囉) i/->g:47P
鬼陣營的卡司華麗到...我懷疑有誰付的出這個出鏡費，賣掉整個鯊魚街跟北冥企業都付不起啊，難道要賣棋社跟西劍流嗎 rv^j&X+EH
啊，原來小硯台的鹹魚人生竟然有這個價嗎，太鯨(驚)魚了www xH0Bk<`V:
....... @$aCUJ/mE

請先收下我的膝蓋！（跪）
這個回文量跟訊息量都太大了！！太驚人了～～！！
（我自己是作者，當讀者的時候都無法寫出這麼多啊～～）

然後我這個有很像大逃殺或躲貓貓嗎XD
我還以為我很溫馨的（認真）不過中間寫到太緊繃所以就來了一段大魚王跟小硯台～～
魚同學不會被烤焦的我保證！他已經被烤焦過一次了我們不要再烤焦他第二次！炙燒就好！

新任王相．．．清水王相？你是不是剛看了ptt的文XD
然後新王相的肉我也吃過了，都還是很清純（攤手）
一樣的合約阿縝是一定不會簽，他可能會覺得＂嗯，那我就把硯寒清帶回家養著就好了，反正他本來就想當鹹魚＂～
溫皇表示他不想要北冥企業啊，事業作太大會太累～他只要魚翅！
小硯台當家主，鯊魚街估計要變成海綿寶寶街我想．．．

還好正劇裡大魚王對小硯台還算是有點壓迫性的，要不然小硯台秒搶師丈，魚會氣到彈起來～
至於這裡的大魚王跟小硯台，你不覺得有一種岳父跟女婿晚飯後一起在陽台抽菸聊天的feel嗎～～
魚：（切完水果擺盤中）抽個菸怎麼這麼久？
縝：我去叫他們！
硯：欸，我們在進行男人的談話～

王的重機超帥的！以前當然是要載著魚仔（側坐）在濱海公路狂奔啊～～！！
魚：北冥封宇你騎慢點，我要飛出去了！
王：那你坐我懷裡就不會飛出去！
（住手，重機不是給你們這樣玩的！）

欲家神主牌表示：我們是無辜的！不要再炸我們一次！！

在溫皇又餓又累的時候給他一杯珍珠奶茶，還知道他不愛喝甜的所以給他無糖．．．挑在他生默蒼離氣的時候送來說要給默蒼離，想當然爾他會故意拿來喝，天時地利人和算得好好的。
冥醫剛好是知道溫皇不愛喝甜的人～賓果～

管制用藥因為我們有非常多種，而且衛生福利部的列表上都是化學式名，所以不容易找～
其實我自己也沒有全都知道，不過你有問題直接私訊沒關係，我找資料方便。

誤芭蕉我本來要提一下名字的，但是因為累了就跳過了（喂喂喂）
然後＂你把北冥封宇的屍體埋在哪裡＂是魚把被默教授嚇到的氣發在別人身上，可是他也只有嚇到縝縝而已XD

欲家主脈這個設定是來自於正劇裡藥神說＂他是傳聞中的鮫人，而且是非常罕見的主脈＂
雖然在這裡絕對沒有鮫人血鮫人淚XD不過就把他設成主脈了～～
雨老爺要魚回家不難想像啊，畢竟鯊魚街魚才雖然多，可是沒有魚這麼聰明能幹又不鹹魚的（硯：．．．）
然後魚當初這麼熊炸了房子跑出去，還是應該要回來負責的～再加上他還是主脈～

左手跟杯子吼，我也覺得大魚王會在意，可是魚不在意，他快被鯊魚街逼瘋了～
人對於年少時候的陰影，如果沒有想辦法消除的話就會變成心理壓力，魚只要待在鯊魚街裡面，壓力就很大，所以他的情緒一直都是緊繃的狀態，這一點老二跟硯寒清都有發現。

白日無跡是發現了北冥老宅裡面有穩定水電消耗啦（大笑）
雖然我覺得王的那個聲線應該很容易被發現，不過他大部分時間是可以保持冷靜的XD
小硯台表示他真的不是故意洩漏行蹤的！他真的想當一隻鹹魚！
不過他是有打算要是聽到鯊魚街要對魚下手，就報警帶著北冥封宇一起去．．．終究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孩子XD

然後我們對不合理事務的態度會被我們想處理的方式影響。
你想積極處理，就會對不合理感到厭惡；你想逃避不想理會，就會對不合理感到害怕。
大概這就是魚跟硯台的不同。
（啊不過我在寫的時候其實沒有想到這麼深層說．．．）

珊瑚姐姐是北冥企業的員工，很早之前，在欲星移昏迷醒來那段就有寫到～
只是她的職位頭銜有一項是北冥宣的秘書，所以經手的事情特別多。
至於王為什麼不會懷疑她，因為她進退應對都得宜，跟每個人都保持愉快能談笑的關係，看起來就不會想懷疑她～
而且如果她跟魚有什麼反而不會說出來，所以王久而久之也就覺得他們沒什麼．．．
（魚：什麼覺得！是真的沒什麼！！）

說到魚回鯊魚街的事情，其實硯寒清是有點責任的，他在魚問雨老爺怎麼說的時候，把雨老爺交代的話反射性地講了．．．講完之後才發現好像這樣不太好，可是來不及了。
所以後來魚說要回去，他才會問魚為什麼要這麼勉強自己～

還有兩段啊？XD我真的要再獻上我的膝蓋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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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fina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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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樓發表於: 2017-05-03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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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74樓(懷秋霽月) 的帖子

絕對不用擔心沒經驗只要你肯喊要出本就會有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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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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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樓發表於: 2017-05-07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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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回 174樓(懷秋霽月) 的帖子

引用
引用第176樓safina2016于2017-05-03 16:49發表的回 174樓(懷秋霽月) 的帖子 : R]L|&{
絕對不用擔心沒經驗只要你肯喊要出本就會有人幫忙 O RAKg.49

等我先寫完吧．．．（汗）
我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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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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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8)

178樓發表於: 2017-05-07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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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轉百折，我終於走到了原本番外想寫的地方。（嗯，寫了十五萬字才寫到了一個點XD）
自己覺得喜歡這篇，但是其實並沒有寫出什麼好看的（喂）

然後重機很帥，但有它危險的地方。

謹以此篇獻給八年前死於重機車禍的學長Robert Huang

願大家注意安全。

－－－－

深海（十二）

───────

赤羽坐在床邊，把一顆顆的葡萄塞進溫皇嘴裡，另一手去滑手機看訊息。

說真的這傢伙的手已經活動自如了，只是腳不能動，但生活還是一副什麼都要赤羽幫忙的樣子，包括吃飯，估計是赤羽晚點下班就會餓死的那種懶鬼。

「鐵驌求衣發訊息來，說鯊魚街失火了。」赤羽揚了揚手機，他們都很清楚鯊魚街裡有什麼人。「要我幫你去看看他嗎？」

「燒死不算機器失敗，也不算游離皮瓣失敗，隨便他。」溫皇咬著葡萄，臉上表情紋絲不動，好像他真不在意一切的努力付之一炬似地。

「還在生氣？」

「沒有。」

「明明在生氣。」拍拍溫皇的頭，赤羽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傢伙，說好的以誠待人呢？「生他的氣做什麼，又不是他動你。」

溫皇伸手拿過自己的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滑著，沒怎麼被赤羽的話說服。「就讓他真死了，默蒼離臉上再怎麼沒表情，心裡總會難受，冥醫也會。」

反正他是被謀害的，那他打定主意要在這裡裝死了，天兵天將來拉也不走；欲星移不管怎麼死，默蒼離鐵定不會有表情，那沒關係，反正冥醫會生氣、會非常生氣，然後默蒼離會難受，就這樣辦吧。

「是，但你會更難受。」

「我去不了，不管。」

其實不是真的去不了，但去也沒意思；他們不可能比消防隊早到，也不可能比消防隊早救到人，實在不需勉強。

這道理赤羽也懂，但他不這麼消極，人生嘛，別自以為帥氣瀟灑而留下遺憾。「知道你去不了，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我去看看。」

「你也別管。」溫皇又滑了一陣手機，然後抬頭對赤羽笑道。「既然失火，軍師大人去也沒用，不如留著陪我。」

「溫皇。」

「說什麼都不要。」

溫皇百般任性，赤羽便在他腰間輕撓了兩下，見他喊癢閃躲，又忍不住多撓兩下；唷，堂堂神蠱溫皇任飄渺，竟然怕癢。

「用說的你不聽，那我可要對你上下其手了，反正你現在毫無招架之力。」

赤羽心思是正的，溫皇聽來卻是歪的；他不可免俗地想到上回他癱瘓的時候問赤羽要不要把握機會、赤羽毫不猶豫打槍他的事。

老實說，耍懶是一回事、真癱又是另一回事，他很不喜歡讓赤羽看到他這個樣子，特別是前幾天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但既然赤羽很給他面子不提，他也樂得裝做沒這回事。

「來啊，既然栽在你手上，我也就認了，眼睛一閉牙一咬沒什麼不能過。」

然後鴆罌粟大包小包地提著超市提袋、艱難地推開實驗室的門，對那兩個好像要就地幹些什麼見不得人勾當的傢伙怒吼──

「喂，你們兩個是在我的實驗室裡，可以不要這麼旁若無人的嗎？」

打從實驗室裡擠進了這兩隻不速之客，自帶床鋪棉被的不要緊，還要他照料三餐！重點是不吃外賣！他堂堂藥神耶，竟然被當成褓姆兼廚娘！都是默蒼離的錯！

溫皇懶洋洋地把手搭在赤羽肩上，讓對方扶他起來坐床邊；鴆罌粟每回見到他躺在床上就要碎念，他是不怕鴆罌粟，但是他怕吵。「藥神大人回來啦，冥醫怎麼說？」

「他說他家那個脅迫他不這樣找不到活的北冥封宇，他是為了欲星移好。」

「喔。」溫皇點點頭，恍然大悟貌。「為了欲星移好，就要殺了我。」

鴆罌粟揮了揮手，對於溫皇的裝模作樣表示不屑。「冥醫說，他知道這個劑量的巴比妥鹽才能放倒你，但他忘了你癱瘓會復發，他為此對你道歉。」

忘了才怪。

溫皇撇嘴，自己的同學是什麼樣的人他很懂，默蒼離是怎麼樣的人他更懂，冥醫也未免太慣著默蒼離了，完全沒有道理。

認真的說，反正他是神蠱溫皇，癱了也會爬起來；但放剛開完刀、應該好好休養的欲星移出去趴趴走，就各個角度來說都是極大錯誤。

捨得捨得，默蒼離的捨得，總是跟別人不一樣。

「他們把欲星移推入危險之中又怎麼說？」

「冥醫說，好歹同學一場，希望你能盡力保下。」

又歸他要保？尼瑪這是不是太誇張，你們把人放倒、故意讓欲星移被帶出去，結果欲星移還是他要保？「太不公平了，默蒼離做什麼都可以，還不用負責。」

溫皇一臉忿忿不平，赤羽拍了拍他的手，勉強算是安撫；他有注意到溫皇的大腿已經開始有些肌肉收縮的跡象，這樣的恢復算是不錯，顯然巴比妥鹽只是造成了中樞神經抑制，並沒有真的傷害到神經本身。「畢竟默蒼離是他家眷，護著點也是應該的。」

「我是你家眷，你都不護著我。」

「我當然護著你，就是護著你才這麼說。」赤羽又晃了晃手機，他們講了這麼久的話，消防隊八成已經撲滅火勢了。「真不去鯊魚街？」

「哼，不去。」

───────

鯊魚街的一把火熊熊地燒著，北冥封宇疾馳入街，飛一般地越過鯊魚石綿瓦牆，往火光最盛的地方騎去。

樓下早聚集了一大群看熱鬧的鯊魚街眾，起火點看起來就在四樓，火勢一路往上延燒、伴隨著陣陣電線爆炸的聲音，下面的三樓反而沒事，住戶大都順利逃生。

對，『大都』。

大把的鯊魚街眾在火場外議論紛紛，倒沒什麼人注意北冥封宇的來到。

「有點像電線走火……是說，沒看到家主出來啊……」
「他本來就被雨老爺鎖著，怎麼出得來？」
「消防隊怎麼還沒來？」
「來不及了，你看那扇冷氣窗，冒出來的全是帶火焰的黑煙。」
「可惜了，欲家的最後一支主脈啊。」

「星移！」

北冥封宇抬起頭，四樓的冷氣窗幾乎消失在火舌裡，一陣一陣地吐著黑煙；他丟下重機、往前踏了兩步，立刻就被硯寒清抓住。

「封宇叔你別亂來！」硯寒清明明才跟他在同一台機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北冥縝的，總之現在已經把孩子牽手裡了。「連靠近都不可以，沒看到電線一直在爆炸嗎！你靠近會觸電！」

天空中不停地傳來陣陣爆炸悶響，抬頭就可以看到電光閃動；北冥封宇滿心焦急，從重機置物箱裡翻出油壓剪，指著不遠處的電纜線。「怕觸電從源頭剪了它就是了，你別攔著我！」

哇靠這個封宇叔怎麼聽不懂人話啊！硯寒清用力拉住北冥封宇，對著他大吼。「不是這個問題啊，你看那個火，就讓你現在跑進去也只是多死一個！」

「要死我也要跟他死一起！」

「你剛剛才說要好好活下去！」

要死我當初幹嘛救你啊！硯寒清幾乎無力吐槽，幸得消防車帶著響亮鳴聲、在此刻飛駛而來，火速架起封鎖線，消防員帶著強力水柱衝進火場。

北冥封宇被消防員強制擋在封鎖線外，只能焦急地在原地等待。

火勢撲滅得不算慢，大概消防隊到場之後四分鐘就滅了火，幾個消防員從火場走出，有些隊員在收裝備、有些隊員在記錄目擊者描述、還有些在火場裡找起火點。

「星移呢？」好不容易抓到個有空的隊員、還是剛從火場出來的，北冥封宇見他一臉茫然，又問了一次。「我說，你們在火場裡沒有救到人嗎？」

年輕的隊員一臉的汗，他皺了下眉。「裡面沒有人，焦屍也沒有。」

「確、確定沒有嗎？」

「請相信我的專業好嗎？」

消防隊員搖頭走掉，北冥封宇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自己的心情，是慶幸、還是更擔心？星移不在裡面，那就是被帶走了，會被帶到哪裡去呢？

他回頭望向硯寒清，後者正在哄北冥縝，雖然成效似乎不是很佳、北冥縝還是扁著嘴，一臉要哭的樣子。「小硯台、」

「雨老爺在北冥老宅，那就剩未珊瑚了。」硯寒清抱著北冥縝，很自動地爬上重機後座。「如果她帶走欲表叔，你知道會去那裡嗎？」

珊瑚帶走星移會去哪裡？北冥封宇想，這個問題太困難了，他從來不知道珊瑚跟星移到底是什麼關係、、、正覺有些氣餒，他又思及硯寒清說的那句『別被未珊瑚似是而非的話騙了』，才勉強讓自己打起點精神。

珊瑚不想殺星移，卻帶走了星移；而珊瑚想殺他，那星移便是誘餌。

──如果珊瑚想殺他，會挑在哪裡？

鯊魚街眾似乎開始認出了北冥封宇，從街尾冒出幾個與方才圍住他們的人同樣裝束的保鑣，慢慢地靠過來。

北冥封宇跳上重機，這台機車他自己改良過，發動時間短、不需急催油門，甚至聲音也很小，所以他剛剛才能順利從覆秋霜眼皮下脫身。「抱好縝兒，我們走了！」

「哇靠！封宇叔！」速度從零催到一百二根本沒有時間差，硯寒清大大地晃了一下，跟北冥縝兩個人一起後仰，又在北冥封宇急轉彎的時候一頭撞在他背上。

被擠在兩個人中間、還撞來撞去，北冥縝的小臉皺成一團，硯寒清的手牢牢地覆在他胸口，他伸手碰了碰，冰的。

北冥封宇的車速催到三百沒問題，但載著兩個孩子、又沒有足夠的安全帽與防護，他只敢騎到一百二，不過這速度對孩子來說已經太快了。

時近午夜，路上行人車輛稀稀落落地，硯寒清抱著北冥縝、因為車速而強烈的夜風不停地打在他臉上，他幾度想說話、但一張口就被灌了滿嘴的風，他只得閉嘴，一路忍到北冥封宇上高速公路的那瞬間──

「啊啊啊啊封宇叔這是逆向，逆向！」

咦？是嗎？北冥封宇已經騎過了交流道，他聽得硯寒清的話才愣了下，就見諸多車輛迎面而來；哎唷？看來真的是逆向。

其實他好多年沒有騎重機了。

大學時代他載著欲星移把濱海公路騎了一整輪，一起養成騎進隧道就要歡呼的習慣，在東海岸聽海潮聲、看浪花拍岸，欲星移總說想側坐看海，他只覺得重機後座讓人側坐簡直跟歐巴桑的小五十沒兩樣。

──當然，跟欲星移的希望比起來，他的重機變成小五十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於是欲星移側坐在他的重機上，讓他用600cc的重機騎著四十公里的時速載著，望向那片無垠大海的另一端。

『封宇，以後我要游到那裡去。』

『那裡是哪裡啊？』北冥封宇轉頭瞥了一眼，他還以為欲星移有指著什麼島，但放眼看去什麼也沒有。

『是未知的自由。』欲星移側著頭，頭靠在北冥封宇的背脊上。『我要游到那片沙灘上，探出頭狠狠地吸一口氣。』

那時候他不知道欲星移在說什麼，他們的生活很好、很自由，無論是精神或物質上都沒有被限制；但欲星移偶爾就會冒出這樣的話，他再想探問又總是問不出個結果。

『好吧。』他說。『要游的時候跟我說，我會開遊艇沿路丟麵包屑餵食你，最後去沙灘把你拎回家吃飯洗澡睡覺。』

後來過了一年、欲星移的學長死於重機車禍，欲星移便開始對他騎重機這件事各種蹙眉，直到分手，那人都沒放棄過勸他不要再玩這麼危險的東西。

於是他最後戒了重機，即使奔馳真能帶給他快感。

而今他不騎重機，卻開始慢慢理解欲星移當年坐在重機上說的話。

──我要游到自由的沙灘上，探出頭狠狠地吸一口氣。

原來，這人只是比他早預見未來；那麼，他也要實現他的承諾，現在就去把欲星移拎回家吃飯洗澡睡覺。

逆向是吧，沒在怕的！

「小硯台，你不懂啦，敵人從正面來才好防守！」

「什麼鬼啊！啊啊你還蛇行！！」

硯寒清覺得他十五歲人生的認知要崩盤了，逆向的人說什麼敵人從正面來才好防守！還有，已經逆向了還蛇行有多危險你知道嗎！！他自暴自棄地決定閉上眼睛裝作看不見，順便也把手蓋到北冥縝眼上。「縝縝眼睛閉起來，不要看！」

池塘裡幾朵睡蓮微開著，數隻蜉蝣在水上跳，帶起一圈圈的盪漾；昏黃色的打光與月光彼此互映，把太虛海境的池塘與木橋襯得一片柔和。

「太虛海境的後花園這麼漂亮，我第一次來。」

坐在輪椅上的欲星移順著木橋的方向望去，池塘中心處還有個涼亭，如果現下不是此情此景，他必須承認這是個很適合約會的地方。

可是封宇一次也沒帶他來過，為什麼呢。

未珊瑚半倚在橋邊冷笑道。「這地方是給北冥家的成員誘拐無知少女用的，你不是北冥家人、也不是無知少女，當然就沒來過了。」

「誘拐無知少女，講的是相親吧。」

「有差別嗎？頂著北冥家的光環帶女孩子來這裡相親，跟誘拐無知少女沒有兩樣啊。」

欲星移抬起頭，看見未珊瑚的眼底飄著一道殺意。他認識未珊瑚很久了，這個女子的話，向來都是似是而非、帶著強烈的引導目的。

譬如說，當年未珊瑚跟北冥封宇說，縝縝是他們分手的時候她與自己的孩子；又譬如說，現在未珊瑚這麼說，他又正好知道北冥封宇與未珊瑚相親過四次──

這是為什麼他始終對未珊瑚保持三分警戒，因為聽信了惡魔的呢喃，便會變成惡魔。

他決定略過那話裡刻意的暗示。

「那妳現在帶我來這裡、」

「對，相親。」未珊瑚點點頭，星眸閃出幾點笑意，有溫度的那種。「我委屈下當北冥家人，你演一下無知少女吧。」

「可能要讓妳失望，我跟無知少女這四個字真的八竿子都打不在一起。」

就算他現在是隻快病死的魚，也還是隻公鯊，無知少女沒半個字跟他符合。

欲星移看了看外頭，一片黑壓壓的畫面裡依稀可見人影鑽動；未珊瑚在起火之前開門放他出來，他被送離鯊魚街之際已看見自己的房間被火舌吞噬。

覆秋霜也許是真想殺死他，又或者早知道未珊瑚會來帶走他，無論是哪種、他都不在意，那不重要。

他被未珊瑚的人馬帶到太虛海境來。說來其實挺驚訝，他不知道未珊瑚還有自己的人，不屬於北冥家、也不屬於鯊魚街。

「讓妳替我推輪椅，委屈妳了。」

「幫你開門，你卻連走都走不動，不推你出來，難道讓你被燒成灰？」

走不動確實是有點丟臉沒錯，欲星移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未珊瑚當時就站在他房門口，看他磨蹭了三分鐘還移動不到三公尺，讓她不得不把人一把抓起丟上輪椅。「不好意思，身體沒力氣，實在走不了。」

「是你都沒吃東西吧，找死也該有個程度。」

對啊，實在太餓了。欲星移認真地這麼想。

他打從被覆秋霜關起來的那天開始就沒怎麼進食，頭兩天確實能感到強烈的飢餓感，再來就不會了；他大多時間都在睡，偶爾醒來還是想睡，索性放任自己一路睡下去。

並不是在耍任性，而是有目的性。

「我沒有耐心讓雨伯繼續拖下去，只有讓他覺得再放下去我可能真的要死了，他才會孤注一擲。」

他想逼覆秋霜先出手、動靜越大越好，最好能讓警方抓到把柄，又能引封宇現身；在漫長的等待中，他最害怕的結局，便是封宇在覆秋霜毫無動作之前就耐不住性子、自投羅網。

而按照他對封宇的了解，能忍到現在，已是封宇的極限了。

未珊瑚哼了一聲。「講得一副很得意的樣子，如果我沒有放你出來，你現在就是一隻焦炭魚。」

焦炭魚啊。欲星移回憶了一下北冥封宇在過往每次的中秋烤肉一定要烤焦一條魚的故事，他不吃魚就是這樣來的，因為每年烤出來的魚都是焦炭，還不如說不吃、北冥封宇就不會買。

「妳可以不放我出來啊，但無論我是死是活，那把火應該能引出警方跟封宇了。」他彎起嘴角，打從他被帶回鯊魚街後沒有一天快樂過，這是他覺得最輕鬆的一刻。「我很開心，未珊瑚，你也覺得高興吧。」

「鯊魚街大批埋伏在等他，你就不怕北冥封宇死在鯊魚街？」

「妳把我救出來，他沒有看到我的屍體，就不會死的。」

再說，鯊魚街的保鑣素質實在不怎麼樣，估計五人以內還攔不住封宇；而且覆秋霜什麼不好弄，弄個火災、警消都會到場，鯊魚街能出手的機會恐怕不大。「未珊瑚，這個答案，是不是讓妳失望了？」

未珊瑚眨了眨眼睛，方才的輕鬆氣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欲星移那張分明消瘦得看得見顴骨的臉歛了笑意、在月光下竟散出幾分肅殺來。

是啊，畢竟他們兩人不是來相親、更不是來互訴衷情的。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希望我從來沒有發現。」

欲星移這話倒不似作假，未珊瑚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真不想在這種時候聽到這種話；如果註定要在終局走至決絕，又為何要在過程中表示遺憾？

「這麼逃避現實，並不像你。」

人要逃避現實，往往是因為現實太過殘酷；但法醫與鑑識的目的便是找出那個殘酷的答案，無論答案是什麼、有多麼醜惡。

每個人、每條命，總要有一個結果；雖然欲星移常覺得默蒼離對破案的執著強大到了魔怔的地步，但默蒼離說過的話、總還是有點道理的。

「十年前，妳說妳跟縝縝的生母熟識；」這個問題他想了十年，而今他終於走到了那個答案門外，只剩下輕輕的一記敲門聲。「而妳跟貝璇璣，是高中同班同學。」

「貝貝是我閨密，我們感情很好。」

未珊瑚的聲音平鋪直敘，不管是講到那個親暱的小名、或是說到『我們感情很好』，都沒有半點猶豫或痛苦；欲星移一陣恍惚，或許是他不懂未珊瑚所謂的『感情很好』，又或者是未珊瑚的感情很好、與他定義的不一樣。

要不為什麼、他與北冥觴感情明明不好，但他連那孩子的名字都說不出口呢。

「所以，貝璇璣死於難產的事情……」

未珊瑚對這問題反而有些掙扎，她靜默好些時間，才緩緩開口。「早知道，那會讓他回到你身邊，我就不跟縝縝的生母說貝貝對哪種麻醉藥過敏了。」

他們都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所以妳的悔恨是來自封宇回來找我這個點嗎，貝璇璣呢，那個肚子裡的孩子呢？沒有一朝一夕曾經讓妳想起嗎？

只要沒有親自下手，就能當作一乾二淨嗎？

欲星移覺得全身發冷，太虛海境的風、還是太大了。

「然後，這件事、」

「我無意間跟董事長提了一下他實際上的長媳在哪裡工作。」

這話也是講得毫無猶疑，欲星移甚至可以想像未珊瑚是怎麼跟北冥宣講的；也許她先安慰了北冥宣、惋惜自己的好友、假意探問醫院名稱，然後再一個挑眉說出誰也在那間醫院工作……

他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害死兩個朋友，值得嗎？」

「藉你的手弄垮了北冥家，不值得嗎？」

未珊瑚笑了笑，欲星移困惑不解的樣子讓她有幾分快意；大抵像是殘忍地把將復未復的傷疤一舉挖掉，看著裡頭鮮血淋漓的樣子，雖然痛，但至少沒有了傷疤結痂的麻癢。

「天底下誰能讓欲星移心甘情願地作她的棋子，幫她把河山都打下來，你說，我不值得嗎？當棋子的感覺怎麼樣，欲副理？」

棋子嗎？欲星移想，他原本確實是受到了蠻大打擊，但後來他似乎餓得無法思考那麼深的問題，再然後、他就陷入了不停昏睡的狀況。

所以，他實在說不出當棋子的感覺怎麼樣，只能說也許未珊瑚討厭他，才會把他當成棋子吧。

也是，他承認他不是個好相處的同事，被討厭是應該的。「妳有這麼討厭我？」

「如果十年前，在新生兒加護病房的時候你允了我，就沒有這後面的事。」

在未珊瑚心裡，她始終認為自己曾與幸福擦身而過；如果當時她問欲星移要不要與她湊合下、一起養縝縝的時候，欲星移答應了，這後面的故事就不會是這樣走了。

非常不巧，欲星移推託的理由是北冥封宇帶著北冥觴剛住進了他家，而這個局面又是因為未珊瑚自己、促成了貝璇璣的死亡。

所以她常覺得，是她走差了一步，才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但其實，事實跟她的想像，差了不只千里遠。

「我從來不知道，妳存了這種心思。」

如果當年北冥封宇沒有帶著北冥觴來，欲星移也只會換個理由，估計大概是『我不喜歡女人』或者是『我不喜歡孩子』之類；無論如何他總要拒絕的，是因為未珊瑚當時的問題聽來就是個玩笑話，所以他才選了聽起來最不破壞愉快氣氛的理由。

他也是在北冥封宇收養了北冥縝之後，才慢慢發現、未珊瑚每一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話，背後都有著強烈的意圖。你若聽了，便是她得償所願；你若不聽，她也就笑著收回那句玩笑，毫無損失。

難防。

北冥宣霸道，覆秋霜奸險，但未珊瑚、難防。

未珊瑚又推著他走了一段，在涼亭中坐下來，今晚她們有的是時間。「欲副理，你當然不懂，北冥封宇也不懂；你們既不是人家的棋子，也不會被當成笑話，你們根本不明白。」

「我們從來沒有把妳當成棋子或笑話、」

「說謊。」未珊瑚打斷了他，帶著一點厲色；她並不瘋狂，她也不想像個神經病一樣大吼大叫，她想要保持優雅、帶著一點點殘酷──無論是對自己、或是對欲星移與北冥封宇──來陳述這些事情。

「你知道我是北冥宣的棋子吧，你跟北冥封宇加起來跟我相親六次，這是不是很有趣？茶餘飯後說來就是笑話吧？你懂一片真心錯付、還要被蓄意踩踏的感覺？」

這一回欲星移停頓了很久。

他承認他確實覺得這是笑話，但不是對未珊瑚，而是對北冥宣一而再、再而三的嘗試感到可笑；至少當北冥封宇半夜回家、一臉無奈地跟他說『哎呀，星移，我今天跟珊瑚相了第四次親』的時候，他擔心了一整晚的心緒全都化為大笑。

他一直以為是因為他們把未珊瑚當成朋友，所以才能輕鬆面對，但未珊瑚卻認為自己被當成了笑話。

「讓妳覺得難過，我很抱歉。」他無法站起來致歉，只能在輪椅上彎了彎腰。「但封宇一直把妳當成工作上非常重要的夥伴，不是棋子，也不是笑話。」

「老實說，我很不喜歡聽你講他。」

未珊瑚用力晃了晃腦袋，像是要把剛剛聽的話甩出去，然後又聳聳肩。「不過沒有關係了，我們來打個賭吧，你覺得他有沒有命離開鯊魚街？又會不會來找你？」

「他會活下來的，雨伯拿不下他。」

鯊魚街有警消，欲星移相信北冥封宇活著走出鯊魚街絕無問題，但如果真來到這裡，就麻煩了；太虛海境地屬偏僻、地點隱密，還屏蔽手機訊號，不是容易求援的地方。「但也許找來這裡反而危險，妳未珊瑚可比雨伯強大多了，外頭那些人我見都沒見過。」

「所以你是希望他來，還是不來呢？」

「什麼時候這種事輪到我希望了？」

呵，嘴硬的欲星移。

「因為他如果來，我一定不會讓他活著離開；可要是他不來，我就要帶你走了，走得遠遠的、這輩子他別再想要回你。」話及此處，未珊瑚伸出手，緩緩地碰上欲星移的臉頰，顴骨與下頷骨的觸覺、明顯得幾乎像是穿出了皮膚。「二選一，聰明睿智的欲副理，選哪個呢？」

欲星移倒是沒有閃避，他不想做太無謂的掙扎，而且他比較想翻白眼。

現在這個發展是怎麼回事！他一定是拿到了言情小說女主角的劇本！未珊瑚妳也拿錯了！快跟我的劇本換一下──等等，我也不想摸妳的臉講那個台詞！

於是經過一番掙扎之後，他決定只翻白眼就好。「別說得好像妳辦得到一樣。」

「你覺得我辦不到嗎？」未珊瑚放下手，轉頭望向太虛海境的入口。「老實說，我希望他不來，讓彼此留點同事情誼，我的手也還是乾淨的。」

同事情誼是什麼？如果妳懂，妳還會害死這麼多人嗎？

「沒有親手碰，手就是乾淨的嗎？」

欲星移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打從北冥觴過世之後，他就一直覺得那上頭的血沒有洗乾淨；洗了整整三年，還是血漬斑斑。「可是我常覺得，心裡遍地血腥。」

「這就是為什麼你是棋子，而我是下棋的人。」

未珊瑚靠了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話，聲音像飄在雲裡、有些軟綿、一層一層地纏繞著。「欲副理，跟我走吧，你不是想過平靜的生活嗎？我帶你去過沒有鯊魚街，也沒有北冥家族的生活。」

一瞬間，欲星移能理解過往那些人是怎麼被未珊瑚說服的。

「妳是用這樣的語氣跟縝縝的生母說話吧？也是這樣跟封宇說、要帶他去過安靜日子的吧？那個約他坐上出租車、一起到車站去的人，就是妳吧？」

然而他苦笑著搖頭，如果他的心魔能讓未珊瑚一句話解決，他又何必掙扎如此之久。「很吸引人，但除非妳把我腦子打成白癡，否則我到哪都無法過平靜的生活。」

「至少，不用看到北冥封宇，你就不會想到被你害死的北冥觴。」

「住口。」

啊哈，逆鱗啊，脆弱得不堪一擊。

未珊瑚不得不覺得欲星移是個有趣的人。他很強，強得敢挑上整個北冥家與鯊魚街；但他又很弱，弱得跨不過那九歲孩子的一條命、甚至跨不過北冥觴三個字。

「看來，我的話還是很有道理，是吧？」她又湊了過去，這回幾乎是貼在欲星移耳邊。「等到我們有了幾隻小魚，你就會忘記北冥觴了。」

欲星移沒有回答。

大概北冥觴三個字是一種定身咒兼定腦咒，聽到之後不能活動也不能思考。

未珊瑚還在說話，她的聲音從雲間繞進了心裡，上上下下鑽著裂縫。「何必為了別人的孩子這麼折騰自己呢？」

躲在樹叢後面的硯寒清給了北冥封宇一記肘擊。

「封宇叔你不要孬啊，快上！」

再看下去未珊瑚就要對欲表叔上下其手了！少兒不宜啊！他就算了、但他們還帶著縝縝呢！

「我、」

北冥封宇猶豫著，他是真的很想衝上去沒有錯，but、人生最重要就是這個but……無論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兩傢伙郎才女貌花前月下情投意合互訴衷情巴拉巴拉什麼的畫面非常美好啊！不是說什麼棒打鴛鴦會下地獄嗎？他真的很猶豫啊！

硯寒清看北冥封宇那個表情也知道這人腦補到什麼程度了，拜託，大家不是都長兩隻眼睛嗎？他看到的明明就是未珊瑚對太虛弱以致沒有反抗能力的欲表叔這樣又那樣！封宇叔你是哪隻眼睛有看到郎才女貌花前月下情投意合互訴衷情！

「你敢逆向蛇行騎高速公路，還怕一個未珊瑚啊！快上！不然欲表叔就要被先姦後殺了！」

大抵欲星移在過去三年給北冥縝的言教跟身教，都在這段期間被硯寒清各種破壞，現在北冥縝還新學到了一個成語叫做先姦後殺，意思是指想對人不利。（完全不對）

北冥封宇也覺得這個成語有點不優，他蹙了蹙眉，突然想起這用法似乎很熟悉。「小硯台，你國文老師、」

「跟你同一個！別拖啦，快點去啊！」這種時候提什麼國文老師！硯寒清狠狠一咬牙，直接把北冥封宇推了出去。

樹叢的外面就是木橋的起點，橋不長，硯寒清弄出的動靜讓此刻亭中的兩人都轉頭望向北冥封宇；他有一度冒出了『兩位好啊你們繼續別管我我只是路過』這樣的念頭，然而那個念頭在他看見欲星移對他笑的時候，就被他自己掐死了。

他大步跨過橋，在涼亭外面停了下來──不是他自願要停，是被突然竄出的黑衣人群擋住了。「星移！」

「哦，來了。」未珊瑚站起身，對於這傢伙來的時機有點不滿。「北冥封宇，你竟然知道要來。」

「珊瑚，把星移還給我，妳不要遷怒別人。」

「還給你？」她挑了挑眉，這兩個男人的用詞向來都這麼令人討厭。「咦，不是你跟我說，要躲去讓他一輩子找不到的地方？而且我也沒有遷怒啊，你想讓他找不到，我就帶他走，有什麼不對嗎？」

「那是你們騙我！」北冥封宇又往前了一步，他與欲星移的距離不超過兩公尺，但中間全隔著人。

欲星移倒是一直對著他笑的，那表情有點像是他過往拿了滿分考卷回家的鼓勵式笑容，伴隨些許的驕傲與寵溺。

「就算沒騙你，你也是自願要離開他的，可沒有誰逼你。」未珊瑚退了幾步，示意手下動手。「不過現在，由不得你了。」

「等等，讓我跟他講講話。」說話的是欲星移。

事實上未珊瑚並不想當著欲星移的面殺掉北冥封宇，她隱約有個預感，這樣的刺激可能會讓欲星移受到太大打擊，或許終至無可救藥；所以，她的計畫本是讓人把北冥封宇拖走再殺。

「欲副理，你別想再玩出花樣，太虛海境這裡是荒郊野外，而且是訊號屏蔽的地方，所有的手機都打不出去，再怎麼拖時間也等不到救兵。」她一邊說著，一邊又瞥了一眼樹叢，這話是說給那個一直在試圖打電話的小少年聽的；還有，旁邊那個白白的小朋友，你不是應該來叫聲珊瑚媽咪嗎？我要帶走你最喜歡的魚魚媽咪囉。

「就講句話而已，我都走不動還能玩花樣？」

未珊瑚沒有再應聲、也沒有任何命令，北冥封宇用力推開擋在身前的數人，衝上前把人抱住。

欲星移可以感受到胸前的身軀在微微顫抖，他覺得自己的鼻根眼角都有些酸澀，但他想他還是不會哭，畢竟脫水得嚴重、根本沒有眼淚。

──北冥封宇啊，你這麼激動幹嘛，我可不是那個要被殺掉的人喔，你才是。

他輕彈著北冥封宇額頭，拉開一點與對方的距離，看見北冥封宇的上衣口袋還倒插著一把油壓剪，不由得噗哧一笑。「封宇，你拿把油壓剪也想來救人，很遜。」

沒帶刀也沒帶槍，倒是帶了兩個拖油瓶，這怎麼看都是來被抓的吧。

「那是本來要剪電纜的……」北冥封宇有點不好意思，趕過來太急了，他始終沒有機會再把油壓剪放回工具箱裡去。「你怎麼樣？聽說你不太好，我、」

「壞學生，你可真是讓我好找。」

欲星移從北冥封宇身上拎起那把油壓剪，用剪刀柄在北冥封宇頭上敲了兩下以示懲戒；他還記得他要跟北冥封宇打一架的誓言，不過現在打、他肯定佔不了便宜。

「我本來想說，找到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跟你打一架……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他推開北冥封宇環在他身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動作讓北冥封宇下意識地害怕。

「星移，你要做什麼？」

欲星移勾了勾手指，示意北冥封宇靠近些；過往，他要講別人壞話的時候、或是要跟北冥封宇講悄悄話的時候，都是這個動作。

於是像是被制約般地，北冥封宇側頭把耳朵湊了過去──

「北冥封宇，不要怕。」

而後他聽到一聲清脆的、或者還有點帶著糾纏的金屬絞碎聲。

他抬起頭，看著欲星移笑咪咪地拿著油壓剪，手下是剪斷的飄渺十二代電源線，眼裡還有掩飾不住的得意自豪──

如果你有過回家看到你家拉不拉多咬爛沙發、把裡頭的棉絮拖散整個客廳、然後坐在棉絮堆裡眼睛閃亮亮求摸摸求稱讚的經驗，那你必然會懂北冥封宇此刻的心情。

北冥封宇還呆楞著，在場的其他人先叫了起來，此起彼落。

「欲星移！」「欲表叔！」「魚魚媽咪！」

然後他看見欲星移垂下眼簾、動了動嘴唇，幾乎像是虔誠的禱告。

是倒數。

「三，二，一──」

倒數結束的霎那，天空中響起與防空警報幾乎沒有差別的蜂鳴聲，分貝大得讓每個人都不得不掩起耳朵；北冥封宇一把抱起欲星移，聽見空中的警報聲開始夾雜了救護車的聲音、警車的聲音、甚至消防車的聲音。

但那些聲音再大，都比不上直接從欲星移胸口爆出來的怒吼──

「他媽的欲星移你搞屁啊！！！！！！」

是溫皇的聲音，有著北冥封宇從未聽過的氣極敗壞。

「溫皇，我在太虛海境。」雙手環上北冥封宇的脖子，欲星移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餓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Shit！交你個頭！！！」

───────

裝上心室輔助器的人，要靠電源才能活著；電池就算再強、有再長的續航力，要支撐整個人的心跳血壓，也撐不了幾小時。

所以每當有一個心室輔助器患者出現，負責的電力公司就會收到醫院請託，包括病患的家在哪裡、哪個時間會移動到哪裡，都必須在電力公司掌控內；就算是颱風夜，如果評估到病患的所在地有可能會停電，緊急電源的提供也是必備的。

畢竟，因為停電而害死一個人，實在太愚蠢了。

而溫皇比一般醫生更執著，打從他覺得欲星移有可能會拿飄渺第十二代的電源來玩命之後，就把飄渺第十二代與電力公司的聯結、同時鍵結到警消救護系統三線；還趁上次幫欲星移補游離皮瓣的時候，在飄渺第十二代內加裝無線電，就為了防欲星移亂來。

其實鯊魚街起火的時候，他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淡定。

欲星移的飄渺第十二代，無論是轉速或是血流量都會自動傳到他手機的程式裡，每一分鐘更新一次；赤羽說鯊魚街失火的時候，他滑了幾次手機、見轉速與血流量都沒有明顯變化，便知道欲星移不在鯊魚街。

原以為欲星移被帶出鯊魚街就安全了，沒想到這人還能玩得更誇張。

過往他覺得那些故意不接電源、讓電池沒電的病患可恨又愚笨，現在他覺得自己錯怪了他們，因為有更愚蠢的人把自己的電線剪斷了。

從體內接出體外的電源線本來就是整個心室輔助器最脆弱的地方，溫皇為了安全，早在電源線外加了一層鉑金殼，確保那東西就算被車輾過都不會有事──

嗯哼，結果有人拿著油壓剪剪了它。誰來告訴他為什麼欲星移會拿得到油壓剪！不應該啊！！！

溫皇惡狠狠地揉著自己的眉心，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就算了，欲星移你為什麼要剪斷它！你知道剪斷是沒辦法接的嗎！你想死，可以把電池拔下來啊！你幹嘛破壞我的飄渺第十二代！那是軍師大人送給我的禮物！

「溫同學、」

「你給我閉嘴、閉嘴、閉嘴！」如果不是現在掐了真的會死，溫皇保證自己會衝上去掐這傢伙脖子。「我現在很煩！你安靜！」

喔。欲星移委屈地看了身邊的北冥封宇一眼，後者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但卻偏開了頭。「可是我頭低腳高很不舒服……」

「頭低腳高你才不會死！」溫皇又怒吼了一次。「不怕死，你還給我怕什麼不舒服！」

是的，早在當初裝上飄渺第十二代之前，溫皇就知道欲星移的心臟還有部分殘存功能，只是無法提供足夠的血壓；所以就算飄渺第十二代完全停止，欲星移也不會馬上死亡──

但他的心臟在正常自己跳的情況下，收縮壓只有六十毫米汞柱，現在脫水狀態所以更是只剩五十毫米汞柱；在這情況下無論是腦部或心臟的冠狀動脈都不能得到足夠血流，要不是先變腦殘、就是心臟不跳。

雖說這傢伙已經是個腦殘了。

所以溫皇讓欲星移頭低腳高，讓身體裡的血留在上半身，讓週邊動脈收縮，可以讓血液盡量往重要的器官走；當然，他還用上了大量的點滴與血品補充血管內容積，甚至強心劑也直接踩到了最高劑量。

溫皇煩心的不是這個暫時性的問題，欲星移待會如果撐不住、他還能放上主動脈氣球幫浦跟葉克膜，短期不是問題。

長期問題才是棘手。

飄渺第十二代被剪了從體內延續到體外的電源線，要換一定要整個拿出來；而現在飄渺第十二代已經完全停止轉動，估計裡面原本的血液都變成了血塊，不拿出來也不行，要是直接讓飄渺第十二代再次運轉，那些血塊打到全身可不是開玩笑的，大概一秒就可以宣布沒救了。

但拿出來之後呢？他該想什麼辦法解決欲星移的心臟問題？還有他費盡苦心補的那塊游離皮瓣……他真不想描述那塊皮瓣現在的狀態。

「我沒有不怕死啊，不就是知道不會死嘛。」大概頭低腳高給了腦部血流，欲星移又恢復了一點思考能力，他理直氣壯地說著。「飄渺第十二代的內蓄電有三分鐘，拔掉電池還要再等三分鐘你才會發現我，太久了。」

由於病患需要有換電池的時間，所以每個心室輔助器都有做所謂的內蓄電，多半是三分鐘，因為幾乎每個人在三分鐘之內都能換好電池。

而直接破壞飄渺第十二代結構體、等於是他本人受到強烈傷害，會立刻啟動警報系統，引來警消救護三線人員也在預期之中。

「你魚腦沒容量啊！不會早一點拔嗎？！」雖說拔了電池結局也差不多，停止運轉的飄渺第十二代不可能在人體內留存，溫皇終究要想辦法；但想到飄渺第十二代被一支油壓剪毀了，他就滿心的不悅。

這件事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溫皇的腿在知道欲星移剪了電源線那一刻直接恢復、完全不需過渡期就能跑能跳；赤羽為此笑得幾乎停不下來，直說連天意也要溫皇不可裝死。

「欸，也對哦。」欲星移點點頭，可其實他想到要拿飄渺第十二代開刀的時候已經晚了；那時候北冥封宇抱著他、他突然覺得他不想離開這個懷抱了，其他的方法他懶得思考，決定找個對他來說簡單方便粗暴的、讓他可以一搞定就賴在北冥封宇懷裡睡覺的方式。

「封宇、」

「你把縝兒嚇哭了。」北冥封宇板著臉，其實他也差點嚇哭了；要不是欲星移始終睜著眼睛跟他說話、還有溫皇火速趕到讓他吃了定心丸，他真的覺得膽都要從嘴裡跳出來。

北冥縝與欲星移相處了三年，他每天都盯著欲星移換電池，時間快到的時候就會緊張兮兮地拿著充飽電的新電池要欲星移換，晚上更是一定會再三提醒欲星移要接了電源才能睡覺，跟個小大人沒有兩樣。

在他心裡，電池跟電源線就是他的魚魚媽咪能活著最重要的東西，結果欲星移當他的面把電源線剪了。

大概是世界崩毀的感覺，北冥縝雙眼發直愣在原地，眼前一片兵荒馬亂都沒看進心底去；直到救護車開進來，欲星移被搬上車之前轉頭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抱住硯寒清放聲大哭。

「真是對不起他了。」握住北冥封宇的手，欲星移偷偷地把頭挪到北冥封宇身上、靠著人半坐起來，這才鬆了口氣；頭低腳高真是太不舒服，溫同學這樣簡直跟把他倒吊起來沒兩樣啊。「你也嚇哭了嗎？」

「才沒有！我怎麼會嚇哭！」

「好孩子，真勇敢……」欲星移抬起手，作勢要摸北冥封宇的臉，然後遲疑地頓在半空──

「……痛不痛，很痛吧，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讓可惡的欲老頭看一下好嗎？一下子、一下子就好……」

北冥封宇面色驟變。

「他意識不清了，把他放下來。」溫皇瞄了一眼血壓，收縮壓剩下四十九，心電圖上的心律開始變慢；看，他就說一定要頭低腳高吧。

他粗暴地把欲星移從北冥封宇身上扯下來按在床上，頭低腳高三十度，然後讓點滴全速滴注、強心劑劑量全部雙倍，再轉頭看著護理師。「去備主動脈氣球幫浦。」

「北冥封宇，他狀況不穩，我可能要請你出去了。」

北冥封宇站起身，腳步停在病房門前。「溫皇醫師，他剛剛講的那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

「為什、」

他一直以為他們已經好了，如果你其實並沒有好，為什麼不說呢？

「心結只有面對才能解，他不想面對。」

溫皇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心跳血壓，大量強心劑創造了暫時能看的生命徵象，床上的病患開始掙扎，於是他惡狠狠地再次用氧氣面罩把人的臉壓得死死的。「等他好了，你再問他吧，記得這次不要輕易放過他。」

在北冥封宇的記憶裡，他人生中只有一個人會叫欲星移『可惡的欲老頭』，是他唯一的親生兒子；但在他印象中，欲星移從來沒有用如此溫柔的、心疼的、愧疚的語氣跟觴兒說過話。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To be continued~~~~~~~~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17-05-10 23: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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