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2【藏史藏】煮豆燃豆箕十九 (更新至222樓)|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02【藏史藏】煮豆燃豆箕十九 (更新至222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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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lieu084

阿文_劍牛_空燕_俏燕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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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5)

140樓發表於: 2011-11-24 18: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煮豆燃豆箕 (番外) 退隱後的生活

事情是這樣的，阿文文發現，正文之中藏史到現在也沒碰面(掩面)，所以，阿文文來懺悔了……
這篇挺藏史的，甜不甜蜜就不知道了(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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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辰，日光疏薄，漫天灰暗，梅雨輕彈別緻小屋的簷篷。

日出甘露似是留住了辰光，讓世間萬物仍未夢醒，安寧靜寂。

從窗外能看見一位長髮美人的側影，美人憑窗閉目，秀雅的臉龐幽靜恬謐，雪白的蜜肌玉膚宛如凝脂，在矇矓煙雨襯托下，有如一尊青白釉瓷偶，淡雅清樸。

連清風也不禁一親芳澤，偷襲了他，美人高束的青絲悠揚，纖長扇睫顫動，慢慢慢慢抬起眼瞼。

梅雨天，一個適合回憶的日子。

史豔文凝睇窗外，眼神有點迷矇，他感覺自己作了一個悠長的夢，夢中有他的戰友、同伴、敵人，許多泛黃的畫面，忽然又變得真切，都似是伸手可及的人和事。

可惜就算伸手抓緊，時光還是會從指縫間溜走。夢的存在，代表時間已經推移。因為殘遺切割成碎片的零散記憶，只有入夢，才能變得完整。

他墨黑的瞳仁中閃動著鎏金碎影，似是淚光，又似是夢中殘餘的思憶。

花開花落自有時, 緣起緣滅不由人，過往，他從不執著。只是，未還的債、未贖的罪、未填的命、未盡的責，教他如何放下？

他們過得好麼……他眸裡，繾綣著思念，氤氳著內疚，纏繞著嗟歎。

忽爾，史豔文感到背後一陣風，他轉頭，發覺肩上多披了一件暗紅色的綢衣，然後一個人影便出現眼前。

「一大清早不加衣，卻跑出來這裡睡，」藏鏡人站在窗旁，挑起眉梢瞥著史豔文，「難道在吾身旁睡不著？」

史豔文仰頭望著他，藏鏡人的長髮沒他的烏黑柔亮，淺棕的髮絲散亂於身後，篷篷鬆鬆的，慵懶中帶著種桀鶩不馴。

「答不出，是默認？」藏鏡人見他盯著自己看，語氣更是不悅。

其實他比史豔文更早睡醒，只是後者沒發覺，藏鏡人一直就在床上沉默的看，看著他把髮束好後，便盯著雨景發愣，闔眼一會，睜開眼又傻呆地枯坐。

史豔文回過神來，立時回答他的話，「啊，賢弟你誤會了。」

「哼。」對方冷笑一聲。

史豔文有點緊張的站起來，認真地望著藏鏡人那雙幽深如潭的黑眸，正色道：「史某是不想吵醒你……史某在這靜思……」

「靜思甚麼？」藏鏡人瞄著眼前欲言又止的人，他明明是心事重重，卻一句也不肯吐露，只是垂下眼欲遮去憂色，倔強的別過臉。

但這模樣，就是莫名地戳到這個無情冷酷的藏鏡人，心裡殘存的柔軟一坱，他不自覺的把眼光放柔，其實答案他已了然幾分，會讓史豔文如此魂牽夢繫的，莫過於舊人舊事。

不過，他還是要逼他親自開口。

「不說也罷。」藏鏡人拂袖欲步離，史豔文情急之下拉住了他，前者卻沒有停步的意思，情急中他只好和盤托出。

「史某作夢，夢見了眾兄弟，舅兄和二齒，真假仙前輩和小金剛……史某還夢見……」史豔文頓了頓，纖長的手指絞住眼前人的衣袖，「夢見心心……她救過史某，受史某連累，史某卻未曾報答恩情……」

藏鏡人終於止步，回身一手摟他的腰，一手托起他的下顎，後者錯愕地望著他，一張相同的臉孔在眼前放大。

雖說相同，細看下卻又截然不同。史豔文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的瞧著他，二人都是長眉鳳眼，隼鼻菱唇，但比起自己溫文爾雅的清雋相貌，藏鏡人的五官是深邃剛毅而邪魅，富魔性和野性，有一份強橫的霸氣。

「那為何要隱瞞？」藏鏡人逼視著他，二人近得能數清彼此有多少根睫毛，使他心悸又無措。

「史某……這是史某的私事，史某不想讓你費神。」史豔文極力把臉撇側，無奈受對方嵌制，只好盡量移開視線，但藏鏡人的目光如炬，灼燙著他的頰，害他亂得眼睛不知放哪裡，一不小心便要撞上他的眼光。

藏鏡人看著這個世人公認英勇非凡的大儒俠，竟然紅著臉囁嚅細語，四目交接時如觸電般閃縮，腰肢也緊張得僵直起來，不禁莞爾一笑。

他開始懷疑當初自己是否煎錯了藥，吃得這個史豔文撿回性命，卻掉了腦袋。

「咦？賢弟在笑史某？」

「不然還有誰。」藏鏡人索性把他拉入懷中，他反應不及，茫茫然中只覺一雙強而有力的臂彎，溫柔地環住了他。

或許是多年來二人廝殺中，磨礪出的無形默契，也或是血緣的魔力，儘管兩人都是內斂寡言，心意依然相通。

即使大家也沒言明，但史豔文心知藏鏡人助他出世，是想他卸下重擔，返樸歸真；而藏鏡人也明白，其實他並不願獨享平淡，只是他不懂拒絕自己。如今他怕因往事而生嫌隙，畢竟他們過去是世仇，才會日復日的暗自懺悔自責。

當今世上，會為他藏鏡人如此用心的，恐怕只有史豔文了。

藏鏡人淺笑。

「與其相思成災，何不相聚？」

史豔文聞言一凜，隨即推開了他，斷然道：「不可！」

「有何不可？」藏鏡人對他毫不猶豫的拒絕有點意外，而對方又開始左右瞟視，噤言不語。

「說。」他簡潔有力的命令。

「若大家知道史某跟藏賢弟你已化敵為友，恐怕會無法接受，遂起殺意……而且，若此事傳出去，或會有人以為我倆重出江湖，到時必定風波四起，只怕安寧不再。」史豔文頓了頓，泛起抹苦澀的笑，「只要母子平安、天下太平，史某就——」

言未盡，他臉頰突然傳來一陣暖意，藏鏡人正捧住他的腮頰，正視著他。

「只需答吾，你想不想見。」對方飛揚的劍眉微蹙，讓史豔文有點壓迫感。

「呃……」史豔文只是像做錯事的孩子般，心虛地扭側臉，卻未果。

「想，抑或不想？」藏鏡人幽深的目光，彷彿已取讀了他的心思，他也只好認栽，硬著頭皮抬起眼，極力不讓眼裡閃爍著太多情緒的回答：「……想。」

藏鏡人瞧著那雙晶瑩清澈如鹿瞳的星眸，又是壓抑又是委屈，水盈盈的彷彿滲有淚花，只覺哭笑不得。

「賢弟你又笑史某了呀……」

[ 此帖被natalieu084在2011-11-24 18:28重新編輯 ]

【劍牛】《世有名花》《黎明之後》出本調查！連結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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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lieu084

阿文_劍牛_空燕_俏燕

級別: 天使

鮮花(645)

141樓發表於: 2011-11-24 18: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煮豆燃豆箕番外童年往事

這兩篇番外其實是很久以前寫的了，改過幾遍，又給小司看過好幾遍，始終沒用上，今天翻出來，便把這篇貼上。

細心的便會看得到，上篇跟這篇有相似，那是因為這篇是上篇的改版(汗)，是阿文文嫌寫不夠好所以改，本是煮豆燃至箕的第一篇，卻不知怎地改著改著變成現在這樣…(遠目)

望大家喜歡

注：跟上樓番外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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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蕭蕭，秋雨瀟瀟，白露未晞，蒼穹氤氳靉靆，灰雲隱隱，曦微。
紛飛雨花，輕彈黃葉地，輕點紅老楓，輕吻黑瘦馬，恬靜。
墨瞳瀲灩，幽幽粼光，滄桑更勝落日，寂寥。

史豔文憑窗，聽恨雨，看愁雲，靜思。
寒煙繾綣，成夢。

從孩提，父親便授他武功；至齠年，他的純陽掌已初有所成。
此際，父親就被召往交趾征戰。
那天，母親水夫人送君千里，仍不願分手，最終丈夫將一塊玉玦，交到水夫人的掌中，合攏她的手，又把手交給史豔文。
玦，訣別也。
他靜默，無語。

#

雲州土地貧瘠，旱災連年，緣絕甘露，傳說要虔誠供奉「降雨石」，才能得雨神眷顧。
於是已一貧如洗的村民，寧願家中黃口不飽，也要雩祭求雨。

一天清早，史豔文跑山練氣，詎料誤闖舞雩。
舞雩正中置巨大赤岩，岩身光滑如磨，刻有「雨神」二字，四周暮靄沉沉，詭譎莫測。
忽然，聲起，他立即隱於叢林。
「哥……我好餓。」
「喏，這裡有饅頭。」
「哥，你麼知這兒有吃的？」
「哈，我們全村人捱生捱死，就是為了這塊爛石，還裡沒吃的還有哪裡？」
「石頭……啊，這是祭品耶，吃了會遭天譴的啊。」
「天譴？！我呸！我為了活命吃個饅頭就遭天譴，他們為了塊爛石連兒子都不要就他媽的安枕無憂！」
「哥，你在說啥啊？」
「白痴！爹娘為了省糧節水供石，決定把你賣到城中做乞兒！他們都不要你了！你還懵懵的不知就理！」
「不啊……明明、明明娘親說……說待石頭顯靈，就帶我去捉蛙……」
「蠢蛋！雲州有屍山屍蟲屍變屍骨，唯獨沒有可呼風喚雨的石頭！哈哈哈哈哈……我們就是命賤，把命雙手端給神，神也不願收。你有看過雨嗎？雨神根本不屑理會我們！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繼續犯賤！自欺欺人！」
「哥！你不要——」
史豔文聽得男孩聲音嘶啞猙獰，即時衝上舞雩，只見一把大朴刀正要劈向降雨石，他驚聲喝止：「刀下留石！」
話音盪存，風聲忽起，一陣摧枯拉朽之勢襲向岩石，霎時如山崩地裂，雷鳴龍嘯，風沙狂舞，三人緊護其眼，待奇景消失，史豔文才睜眼察看。
——是已分崩析離的石碎，和滿地石沙，與及兩個鶉衣百結，受驚過度的小孩。

史豔文想不出石碎的因由，是小男孩劈碎？是地震震碎？還是岩石自爆呢？他不得其解，只好先帶二人回家。
就在他們轉身之時，舞雩上只剩下堆滿的祭品，降雨石煙滅，彷佛從未存在過。

見兒子領著兩位年紀相若的孩子步入堂，水夫人微微訝異，自父親從軍後，他雞未啼便練武，夜至三更仍習文，四書五經乃至兵法二十四篇，都倒背如流；家裡的止血散，按慣例三天便不見一小包，五天不見一整包。

水夫人知他個性執拗，亦不揭穿，只是有時望見小孩追逐嬉戲，不免想起，家中稚子，已經拼命走到她也快觸不及的地方。

她最初以為那是兒子的玩伴，而後發現三人神色有異，便迎上前扶起正欲問安的史豔文，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半蹲身笑望兩張怯怯的新面孔。
「兩位是豔文的朋友嗎？我是豔文的母親，叫我水姨好了。」水夫人以絲帕為二人拭抹臉上的塵土，笑道：「哎唷，玩得衣服也弄髒了，進來換套新的吧！」然後牽著孩子們的手入房。

雖說史豔文的家只是古樸木屋，但對兩個睡草棚的野孩子，儼如天庭閬苑。更別說內裡有個溫柔慈祥的女子了。

水夫人從衣櫃取出兩套澄綠布衣，又使史豔文備清水與毛巾，跪下來親自為二人梳洗，再換上新衣，掖好袖角，順了順二人背後的衣服，讓他們轉了兩圈，小人兒頓從野人變成粉嫩嫩的娃兒。

換了衣，他們被帶到銅鏡前，孩子未見過金光閃閃的銅板，好奇雀躍的在繞鏡打轉，左照右照的。
水夫人鳳眸笑盈盈的望著兩人，問道：「你們兩叫甚麼名字？」
「燕三。」個子高瘦的回答。
「燕六。」個子矮胖的回答。
「咕——」果然是兄弟同心，二人的肚子同時傳來聲響，水夫人掩嘴失笑，兩個娃兒天真又可愛，討喜的讓她想親一口，又帶二人到廚房拿糖糕。
燕三燕六見糖糕便卯地起勁吃，水夫人總算記起了家裡還有個木頭兒子，回身，史豔文果然一聲不哼的跟隨在後，活像隻忠心的小狗。

水夫人有點歉疚地擁住他，其實自己的孩兒還是滿可愛的，劍眉英挺，圓碌碌似鹿兒的大眼睛，喜歡微微斂目，因為不常笑所以臉頰鼓鼓的，加上甩著一把大馬尾，跑起來時黑髮晃呀晃，一看便知是有很多小女生暗戀的小帥哥。只是他絲毫不像七八歲的小孩，讓她的母愛也無處發揮，才會一時母愛犯濫。

「豔文，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母親說？」水夫人摟著他，柔聲地問。
史豔文身子僵住，呆了一會，毅然點頭，「是的，母親大人。」
「說吧，我很有興趣聽聽你今天的奇遇呢。」她笑得像孩子般調皮。

於是，史豔文把事情和托盤出，水夫人不禁嘆氣，雲州是窮鄉辟壤，把家中么子拋棄是常事，幸好他們只有母子兩人相依唯命，生活節儉，才不至缺水。

「我上前阻止，卻有一陣沙塵揚起，待塵落，降雨石就碎了。」說罷，水夫人皺起蛾眉思索片刻，突然想通了甚麼，然後裝作苦惱的問：「唔……豔文你認為石頭為何會碎？」

後者擰著劍眉，幽深澄亮的黑眼珠生出疑惑，看來是很認真的動腦筋思考，「……呃，兒子愚笨，請母親指點。但兒子記得，石破後兒子的手燙若火燒。」
「嗯……」水夫人狡黠的笑，「你的手為何會這樣呢？」
「兒子也不清楚，除了練發「純陽掌」時會手掌滾燙……咦，莫非……莫非……？」史豔文吃驚得從水夫人的懷中彈起來，瞠目結舌的望著手掌，前者揚眉一笑，拍拍他的肩。
「好兒子，我多怕你猜不中呢。」

史豔文當即如雷貫頂，踉蹌後退一步，濃眉困住了驚愕與無措，隨後又舒開，他突然向母親叩頭，緊閉雙眼。
「是不肖子誤碎神石，請母親責罰。」那把稚氣的聲音中，沒有做錯事的小孩，應有的害怕或虛怯，更無啜泣和求情，只有坦蕩的承擔與勇氣。

水夫人看著他一副從完就義的樣子，無奈地歎氣，以他浮金鎏影的星眸，只要漾出點水氣，扁著兩瓣晶潤櫻色的粉唇，再抖抖的以嬌甜嗓音嗲道：「母親大人，我不是有心的啊～」那她就肯定恨不得把這個孩子猛親一頓，再用糖果米糕逗笑他再說。

可惜啊，她的兒子百般武藝，就是不會練成戳人軟肋的絕技。

史豔文不知道母親正在意想他梨花帶雨的模樣，正想抬頭，瞬間電光乍閃，霹靂大作，他從窗觀天，竟然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景象。
是傾盤大雨，天空像罩上一帷簾珠。水光流轉見生出縷縷銀光，尖寒中卻又含著柔意。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場雨。

「轟隆！」
「轟隆！」
電聲始起彼落，雨聲如盤珠落地，瑯瑯作響，史豔文第一次領會何為「晴天霹靂」，前一刻還被日光曝曬，下一秒便雷電交加，風雲變色。

「哇！水媽我好怕啊～」才認識了不夠一注香的時間，燕三便嬌聲「水媽水媽」的叫，此時邊嚼著糖糕，邊撲到水夫人懷中，鬼馬調皮得像隻小精靈，得弟弟燕六也不甘後人，嘟起朱唇蹬蹬蹬的跑上前摟著她，頭臉撒嬌般的蹭蹭磨磨。

水夫人左右擁住兩顆香軟的小團子，哼出悅耳的小調，溫柔地撫拍他們的肩背，同時站於守門眺望遠處。

此時，史豔文濕漉漉的跑回來，手上抱著蔬果，沾上雨的青絲散落，遮住了他的臉容。
他的腳步卻停在門前，不再推移。
水夫人急忙把他拉進屋，以毛巾為他抹身，又端上熱茶暖身，史豔文靜靜的接過了茶，水珠在白皙的臉上交錯縱流，燕三燕六幫忙接過蔬果，又趕緊關上門，擋住強橫風雨。

當大家忙成一團之時，史豔文還只是沉默的掬杯，微垂頭，似是望著茶杯中的水氣。

水夫人停下抹拭的動作，輕輕把他的長髮撩到耳後，現出半斂的眉目，長睫勾住剔透的水滴。
「怎麼不喝了？」水夫人以纖指摺去他臉上的雨水，感受著他壓抑的吐息。
史豔文咽了咽喉頭，抬起黑眸，眉皺得緊，「雨……雨很大，農地全都被淹……飛禽走獸……到處都汪洋一片。」忽起聲響，茶杯墜地，他握著水夫人的胳臂，「母親您說會不會有人溺死？是不是我碎了降雨石激怒神明？」

燕三聞言亦煞住，遂惱怒的罵道：「你別亂說，那塊爛石怎可能這麼厲害？！」
水夫人望了望別開臉的燕三、掐著哥哥衣角的燕六，最後又回望那雙水光流轉的黑眸。

「來，先換衣服，反正雨這麼大，我們還有時間慢慢談。」

史豔文並沒心情聽故事，焦急地望著母親，後者還是神秘地瞇眼笑笑，他不敢違逆，只好進房快迅更衣。步回大廳，水夫人已點好一爐香，正在沏茶，聽見步伐聲的她，回過頭衝史豔文微笑，月牙笑眸牽動幾絲皺紋，不復昔日年華，卻依舊讓人心安。

他接過母親的茶，恭敬地道謝，呷了一口，淡雅茶香在舌尖流敞，溫度讓他被雨水凝冷的腮頰泛起紅暈。香煙裊裊，泌人心脾，叫人心神放鬆。
——若果不是雷鳴四起、雨哭風號的話。
史豔文畢竟只是個小孩，並不懂品茶此等風雅之事，見水便咕嚕吞掉就是了，喝過茶便急著問道：「母親大人請說。」
水夫人苦笑，招手要三人坐在身旁，以不大壯健卻結實而有力的臂彎，圈住了他們，燕三燕六依偎在婦人的懷裡，被她輕慢的撫拍中，悄然步入夢鄉。

煙氣把她嫻靜的臉龐氤氳得宛如夢境，溫和洗麗的鳳眼線條，一如往昔的上揚。唇角翹出悠然的弧度。

「在好久好久以前……」
「母親請恕我無禮，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會跟這場雨災有關嗎？怎聽都像騙小孩……」
「呵呵呵，豔文你沒聽過，打斷大人說話的小孩會被勾舌根嗎？」水夫人掩嘴歡快地微笑。
史豔文挺直腰板端坐，不敢再哼聲。

「傳說雨神地藏戀上一名凡間女子，二人互許終身，定居雲州。不久，天庭發生戰亂，雨神地藏被召回去應戰，祂無法卸下保衛家園的責任，於是決定赴戰。

儘管雨神地藏已有視死如歸的決心，女子還是執意守候祂。雨神地藏就此懷著溫暖又沉重的牽絆，踏上戰場。

英勇無比的雨神地藏殺敵無數，砍下眾多敵方強將的首及，可惜亦戰死沙場。

最後天庭得保，雨神地藏卻死去。女子仍然堅持等待夫君回來，冬至春來，迎夏秋又去，年復年，女子臨終時還是看不見愛人的身影。

不過，神仙的「死」，只是沉睡五十年，雨神地藏化為石沉睡至今，剛好五十年，你那一掌，讓祂從石中蘇醒，破石而出的祂欲立時回到女子的居所，卻發現人事物非，傷心之下，號啕大哭。」

史豔文眺望窗外，落不絕的雨夾著狂亂的風，在灰暗的天上，彷彿是個迷途的路人。
雷聲又起，電光叱咤而過，頓時照亮了母親的鳳眸，他彷彿聽見一首古老的歌謠，如淒如訴。
「雨紛紛舊故裡草木深我聽聞妳始終一個人
班駁的城門盤踞著老樹根石板上迴盪的是再等」

「那麼，豔文能做些甚麼嗎？」他澄澈的雙眸，流淌著真誠，水夫人憐惜地捧著他的臉頰，抿嘴一笑。

「沒有。」

「我們無能為力，生死有命，任管是神仙，也不能強求。有道是緣份天注定，勉強只是徒然。」水夫人輕描淡寫地道，把披於身的衣袍脫下，小心翼翼的蓋在懷中兩兄弟的身上。燕三燕六平日精力充沛得似用不完，淺眠頃刻又通山跑，此時卻連雷公也叫不醒，睡得異常香甜。

史豔文見狀，也把寒衣卸下，加於母親身上，說：「母親請保重身體。」

「謝謝。」四人緊緊簇擁著，讓史豔文感覺到他們身軀的綿淡暖意。

「雖說生死有命，雖說緣份天注定，但卻無阻一個人去愛，愛，亦未必要相聚。」

「母親的意思是？」

「人已死，緣已盡，但雨神地藏確實失信於愛人，祂又不能棄蒼生而不顧，下黃泉與女子結成連理。不過，」水夫人遙指窗外漸漸失卻風勁的雨天，「祂能將一直以來未變的心意，欠她的情意，負她的疚意，化成雨水，藉著深入黃土的雨，尋覓已埋藏地底的她，滋潤她的屍骨，好讓她真正的安息，輪迴轉世，到那時，愛，就是一句道別。」

以小如牛毛星斗，又多得鋪天蓋地的淚雨，送別愛人，這份情意，該是輕還是重呢？史豔文認為，怎樣也填不滿女子空等的一生。

「這是雨神地藏僅能做的，其中之一。」雷電減弱，雨絲還是連綿不絕，斷腸人的雨歌彷彿無盡。

「其中之一？」史豔文不解，只見母親壞笑，非常享受天賦異稟的兒子，投來鮮有的困惑目光。

「哎呀呀～母親我肚子餓了，雖然說故事很動聽，但也要吃飯的啊～」水夫人呷了口茶，繼續裝作無視那人哀怨的目光。

「……」粉白的臉蛋上兩道眉攏出了小山峰。

「豔文，茶冷了，幫娘親沏過吧～」兩母子的眉來眼去，大的得意忘形，小的眉目拉茸，活像兩個爭玩具的孩子。

「……」宛若秋水的雙眸抖出了波光。

「嘎……豔文……」她有點汗顏，告訴自己別要望、別要望……

「母親……」咬著朱色下唇，聲音輕若氣音，還是很認真又茫然地思索著。

「……」水夫人扶額，宣告敗陣。天啊她的兒子哪有這麼可愛！

「好、好吧……我說給你聽，」水夫人邪笑，「但豔文你要給我親！><」

史豔文怔住，然後在母親撲向他之前抄起桌上茶壺溜入廚房，還不忘說「不肖子馬上就去沏茶」簡直是來去如風。

「豔文呀你又不是女兒家，給母親我親幾口有甚麼所謂？來啊算了就一下、親一下啦～豔文！」
在廚房裡的史豔文沒有回應，大概是裝傻扮懵，水夫人回憶著他剛才我見猶憐的嫵媚樣子，唉，原來她的兒子這麼小就會吊人胃口，長大後還不惹得全城女子垂涎三尺！

暴雨結果下了十天十夜，至第十一日，晨曦再現，嬌陽高掛，讓人感覺彷如隔世，似是經歷了天地混沌，盤古未開之時。

燕六見太陽蛋高掛，登時蹦蹦跳跳的跑向窗前，才抬來小凳站於上從窗隙望了一下，便叫得震天賈響。
「嗚嗚啊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燕三聽得弟弟尖叫，不假思索便一手揪起他大吼：「叫叫叫，你好樣的跟我再叫大聲一點！」
兩兄弟對吼，高下立見，弟弟完全屈服在哥哥洪亢聲音、讓人喪氣的身高差，和跟牛鬼蛇神無差的凶相悍臉之下，頓時只敢淚光閃爍，一臉受氣媳婦相。
燕三其實被他嚇得心臟停頓，見他完好無缺，再墊高腳尖戳了窗框一下，結果也石化了。
最後還是由史豔文出手，他橫手一推窗戶便大開。是前兩者望塵莫及的身高。
但他也呆了。
三個石像從小至大排在窗前，動作一致。只差烏鴉還沒飛過。
「哥，雨神原來會幫人搬家？」燕六最先回神，弱聲問道。
「祂不會幫人搬家，但你的腦袋應該搬了家。」燕三眨眨眼，痛擊他腦勺，「白痴你裝甚麼驚奇？！」
「你不都跟著一起裝了麼？」燕六噘嘴不岔。

史豔文不發一語便越過兩人，單臂撐窗框，身軀瞬間跨躍出去，靈活如猿猴。
而面前的，是詩中的桃花源。
屋子正前是一條河流，河水清洌，水中並未有魚，石卵為底，日光澈下，影布石上。本來龜裂的旱地，長滿幼嫩的細草苗芽，未見花未見樹，卻有小蝶互逐。

步移景轉，溪河對岸不遠處是碧翠水潭。背後遠處的水平線現出湖畔，呈水天一色，小溪下流匯接江水，一條銀龍伏山而下，瀑布直落江中。
本來一瓢水比人命矜貴的雲州，十天內蛻變為到處山水的桂林。

燕三燕未見過溪澗，見水淺流靜，便索性躍入河中玩耍，水聲與笑聲交融，如灑落水面上的金碎，浮浮沉沉，揚揚拽拽。

史豔文回首，母親正站在家門前，她身穿整齊素青布袍，灰黑長髮束成髻，別上一支古雅木釵，鬢角貼服，細緻的眉目於和煦陽光下，顯得更神釆飛揚，她朝自己咧嘴而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眼尾淺淡的細紋讓她看起來笑得更有活力。

福蔭雲州，恩澤故鄉，代替女子守護她最珍視的家園。史豔文終於得到了答案。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場雨。自此，他多了兩個兄弟，母親有了他們，也不再嚷著親他。

記憶已經糢糊，但他還看得見母親的笑臉，聽得見燕三燕六的笑聲。

那個母親隨意編出來的神話，史豔文並沒放上心，但神石確是不翼而飛，村民再加點鹽醋，借題發揮，竟跟母親所說的不謀而合。

都是雨神哭伊人，卻少了還情債的部份。

世上有幾種債，錢債、命債、情債，前兩者都能還，只有情債，欠下時不知不覺，要還的時候卻有心無力，結果就是剪不斷、理還亂。

酥油雨纖纖，織成一幅優雅的景緻，但史豔文卻更懷念幼時的暴雨，下得翻江倒海，雷鳴得山移地塌，是何等的酣然暢快。

這樣的細雨，洗不去心中煩悶，反而醞釀出空白的心境，讓他去胡思亂想，打開了記憶的裂縫，讓那些平時不會浮現的往事，汨汨而流。

史豔文站於窗前，將青蔥五指探出，讓尖指凝住冷雨。

究竟是不是人老了，就特別容易傷春悲秋呢？他幾不可聞的歎息，茫然望著指掌上欲去還留的晶露。

化作春江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剎那間，屋內無故颳起一陣寒風，史豔文鳳眸精光流轉，纖指抱著的雨驚慌飛竄，風眼驟然而至他身後，一股萬鈞氣勢讓細雨不安鼓躁。

糟！史豔文一時走神，卸去了防備，此時已不及閃避，只好回身兩手擋架偷襲，隨即一道指氣瞄準著他突刺而來！

「哈，螳臂擋車嗎？」宛若猛虎沉吼的嗓音帶著濃烈的諷意，史豔文閉眼準備硬擋殺招。
擋護動作僵持數刻，卻未迎來攻擊，史豔文雙目半睜，感覺周遭扣人咽喉的殺意已消，雨勢回復平靜，心感疑惑。

——然後眼前一片黑暗。

是一件黑綢衣蓋住了史豔文的頭臉，他舒了口氣，把衣袍卸下披在背後，望著眼前一頭深長髮散亂，狂傲不羈的人。

「謝謝賢弟你的袍衣，你真的嚇倒為兄了。」史豔文現在全身了熱，卻並非因外加衣物，而是被他嚇得血脈都沸騰，進入備戰狀態了。

藏鏡人負手而立，身上並未戴上平日的金甲，只是一襲暗紅羅衣，衣料細膩如燙貼的睡衣，勾勒出他頎長壯碩的線條，衣襟並未理好，敞出一片皙白的結實胸堂，在暗紅光華中流瀉出醉人的慵懶性感。

「放心，為兄不殺老弱病殘，你大可安心養傷。」他挑起長眉睨視，「要殺你，絕不急於一時。」

史豔文笑不語，與他並肩抱窗眺望遠景，藏鏡人接下了話，「只不過，」他目光犀利的盯住身旁人，「有人不願好好養傷，出來自染風寒，是想自尋死路？」

藏鏡人鷹眸瞇斂，如同刀鑿的剛毅五官帶著屈人的肅殺，兩手衣袖無風而鼓，自有一份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儀。

「呃……為兄一時不察覺，讓賢弟擔心，抱歉。」史豔文有點像犯事的小孩般心虛，吃吃的陪笑。

「哼，非是為兄介懷，只是不想辜負令尊之心意。」藏鏡人語氣強硬。

「唉，賢弟既已是史某的兄弟，何必還分你我？」史豔文笑對他的嚴肅與冷漠，他們二人現在雖是親兄弟，但藏鏡人還是不願坦誠，就連長幼次序也跟他爭持不下。

哎呀，史某明明記得在昏倒前，他答應當我小弟的啊，為何現在又反口了？史豔文心底暗想，卻沒有說出來，那次是他首次見藏鏡人那張俊秀的臉容，露出了隱忍的驚慌和無措。

算了，佔了便宜又賣乖，非君子所為啊。他嘴角微微笑，把「弟弟」那時焦躁萬分的模樣，悄悄收進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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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llow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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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6)

142樓發表於: 2011-11-24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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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被「在吾身邊睡不著覺」這幾個字給閃瞎

藏藏鏡人，你到底是怎樣害史拔睡不著的啊，
麻煩請公布一下秘方啦

貌似我也搶到沙發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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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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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2)

143樓發表於: 2011-11-24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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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還算挺純良的看的.....
但是樓上的戳到重點啦!!!!!!!!!(誤)
「再吾身邊睡不著覺」這句是怎樣阿!!!!!!!!!!!!!!?(抓頭)
藏老大是不是一直去騷擾史爸??在睡覺的時候一直偷偷騷擾史爸??
越想越害羞耶~ˇˇ(害羞個屁)
史爸好嬌羞喔~ˇˇ感覺好甜好幸福(捧臉)好喜歡你又笑我那句>///<

死亡即為新生，融合之心將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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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a0207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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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9)

144樓發表於: 2011-11-24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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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拔整個被吃死死耶!!
翻外那篇藏老大這是調情吧!!肯定是調情!!
這樣撫摸人家秀氣的臉旁還逼人家四目相對
不行歐巴桑我又開始腦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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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llow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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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6)

145樓發表於: 2011-11-24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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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請保重，您的血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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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lieu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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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樓發表於: 2011-11-24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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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白眼)大家都很不純良……

明明我寫的時候超純良的啊！！！人家睡不著就是睡不著！只不過是史爸太緊張(？)所以睡不著，但是既然大家都誤會了，下次來真的也沒所謂吧…(聳肩)
其實已經讓他吃了不少豆磨，要托下巴又摟腰……(遠目)
史爸說這已經是極限了XXXXXXXDDDDDDDD

謝謝大家的回覆和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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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m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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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2)

147樓發表於: 2011-11-25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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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DD小文文把它們貼上來幹的好！！
把另一個版本也貼上來吧！(喂
史拔呆呆的被吃得死死的超級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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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lieu084

阿文_劍牛_空燕_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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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5)

148樓發表於: 2011-11-27 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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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豆燃豆箕 (十三)

(拉開戰帷……)(撒花)

(夜已深，錯字繁多ORZ)

天陰，灰烏雲氣縈繞天上，讓本是陰氣濃重的西劍流大本營，更是醞釀出森沉詭異之色。

重地之中，一道長廊特地先點上燈火，奕奕火光於牆上燈托引出一條路。頃刻，一陣罡風翻捲，火光同時融入空中的濕氣，廊道回復黑暗，一切寂靜。

炎魔幻十郎袍擺一揮，踏進房內，房中久候多時的月牙淚、神田京一、紫互視一眼，齊鞠行禮：「參見流主。」

灰瞳攙血之人眼眉橫生戾氣，剛毅五官雖無表情，卻在淡漠中生出冷絕肅煞，炎魔幻十郎的視線只停留於床上之人的身上，將房內眾人視若無睹，仿若無物。

妃色簾帘下躺著的是赤羽信之介，在追殺藏史的爭戰受重傷後，他便未曾甦醒，中了純陽掌與靈鞭的他壓不住體內火氣，以致他散落床上的長髮宛如一條血河，髮尖蘸著汗水，全身冒汗，他緊蹙長眉，眼睫不住顫動，昏迷得甚不安寧。

「軍師情況如何。」炎魔幻十郎沉聲道來，他負身而立的魁悟身姿具威儀且霸氣，那帶著回音的嗓卻如魅。

紫垂下美眸，柔聲答道：「最近軍師的體度異常高，以達人體的臨界點，雖能以冰床及藥物降溫，但若他體內的火氣未能盡早渡出，日後功體便難以完全復元。」

從那輕聲軟話，炎魔幻十郎聽得了固中的嚴重性，功體無法復元不單讓外功減半，且會動搖內功根基，屆時就算他醒來，雖說仍能主持大局，但恐怕未能穩軍心。亦是說赤羽信之介若要完全回復，這幾天就是最後機會。

最後機會。他沉吟，炎魔幻十郎思索著自己的境況，自復活來本體的意志便不住的擾亂他，無論他如何聚元吸魂，還是壓制不了體內的意志，至他總未能專心投入吞併中原的戰事中。

然而這幾天乃全年中陰氣最濃的三天之一，地府靈魂與人間最接近，讓他力量大增，壓住了異體。若不趁此時施術治他，便難有機會。

立了主意，他錘下定音：「既然如此，便不多延，你們準備吧。」

一旁的月牙淚拉了一下黑袍帽簷，薄唇冷吐幾字，「流主元神初聚——」

聲音突然止住，炎魔幻十郎轉望月牙淚，目光未變，但他已知曉，那魔人的瞳裡，載著的是不容質疑的自傲。

只允許相信服從，逆者，亡。

紫扶起赤羽信之介，月牙淚與神田京一退開，炎魔踏步上前，同時凝神聚元，將真氣集於掌心。

一聲吆喝，炎魔幻十郎向赤羽發掌，他體內的潛藏的純陽掌氣立時與外來真氣互應，隨即暴烈如被喚醒的脫疆野馬，衝擊著赤羽的五臟六腑，他口綻朱紅，炎魔目光一沉，欲發勁壓控並引出那亂竄的掌氣。

鴉著無聲，天地無光，萬物掩於闇中，石地上刻著一個圓弧法陣，白如雪的弧線縱橫交錯，劃出二十四格，格內描著遠古文字、圖騰，形成一個散發白光的地網。

一抹身影，踱入其中。

赤羽體內的亂氣被炎魔緩緩引出，但體溫卻越發飆升，戒靈鞭火蠢蠢欲動，開始肆虐四肢百骸，炎魔眼色驟變，發勁之掌微顫。

立於發光法陣中的人，以空靈的聲音吟唱：「恭敬呈供，鎮壓暴神兇靈，撫慰淨靈，祈願神靈庇祐，祈願守護生靈，洗滌死靈怨戾，以歌引魂，以頌降魔……」聲音於黑暗中回旋，法陣像是應和著頌音，光芒隨聲閃爍，慢慢化成一道光屏。

體內一種莫名的躁動擾亂了炎魔幻十郎的心緒，他自知時間無多，加緊渡氣。

「吾現以五殿閻羅王之名，令眾鬼魂速下隍城報命！」法陣頓時光芒萬丈，化成一支支箭往外四射！

一道錐心之痛猛刺向炎魔幻十郎，他感覺到意識正不受控地碎散析離，如抽絲剝繭般一絲絲地脫落消失……

「流主！！！！！」紫抬頭猛然一瞥，炎魔幻十郎用盡全力發勁把氣渡出，便以掌震開赤羽，從肺腑深處湧出的腥血再止不住，衝撞著頭殼的劇痛，像要把他的靈魂從驅體中撕裂出來。

「別過來！！！！」他咬著牙叱喊，紫不敢有違，退回原地，炎魔隨即遁形離去，月牙淚及時發現赤羽異狀，冷聲喝令：「先救軍師！」隨即搶上前抱著他，運掌抵住他體內暴烈的靈鞭之火，神田京一亦發掌助月牙淚。

可惜靈鞭之火非凡人能抵，沒了至陽的純陽掌氣，受趨谷的魔炎已失去掣肘，神田京一與月牙淚合力也未能壓制半分，赤羽驟時全身盪若火爐，口再吐一抹血紅！

「紫！快想辦法！」神田京一喊道，再這樣下去，恐怕不只赤羽，連他倆人亦會受靈火所傷。

紫緊皺黛眉，現下赤羽情況告急，已再無選擇，她握緊了手中一直攥著的藥丸，上前接住了赤羽，餵他吃下了一顆紫藍藥丹，不消一刻，赤羽的身軀便從劇熱變為劇冷，皙潔的臉上淌著的汗珠凝成一層冷霜。

月牙淚感覺到懷中人的異變，警覺地沉聲問道：「他怎樣了？」

紫反是鬆了口氣，動作溫柔地順著赤羽的衣被，讓他躺回床上，「放心，他體內的靈鞭之火以無法傷到他。」

「但他身體寒冷如冰！」神田京一疑惑。

她瞥著赤羽封霜的臉龐，神色亦頗是迷茫不解，「他是中了寒毒，那丹藥乃世間至寒之毒藥，以雪狐峰的千年玉蓮製成……」

月牙淚覺出話中之意，「那藥從何得來？」

「神蠱溫皇……」紫頓了頓，「前幾天他把藥丹送來，我怕事情有詐，不敢妄用，若不是剛才病況危急，我也不會孤注一擲。」

「但軍師的情況確是穩定下來了……」神田京一支頷思索，月牙淚沉默一晌，拉了拉帽簷，轉身欲走，「待赤羽醒來，自然知道神蠱溫皇的用意，我們無需費心。這裡交給你了，紫。」

紫勾唇一笑，「好，你倆先回去休息，還有流主的情況，也交你們了。」

月牙淚只是頓了一下腳步，示意聽見，神田京長吁了口氣，無奈地跟上他，「嘖，救完這個又要救那個，月牙淚啊我們何時變了軍醫？」

「呵，當軍醫還好，」紫媚眼生出銳利笑意，「只怕到時見得流主，當不了醫，卻成了炮灰。」看現下炎魔的情況，該是本體的靈力反噬，他意識清醒之時已是強橫無敵，失控時的殺傷力就更是難以測想。

神田京一揚起恣意狂放的笑，「那你就擦亮眼睛看看我們是哪一樣吧。淚，你可別洩氣啊。」被喚的人此乎已慣了他倆的拌嘴，有點無奈地輕輕點頭。

「請了。」紫抿著絳唇笑笑目送兩人。

次日，赤羽信之介從酷寒中轉醒，他皺著眉，突如其來的冰寒之意讓他的意識猛然變得清晰，卻令他更無法明白，原本受靈鞭之火煎熬的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劇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氣脈雖未有完全通暢，卻已逐漸復元。陷入黑暗的雙眼再次視物，是熟悉的絲質光滑被蓋，冰藍色，如他現在溫度般的顏色。

慢慢他感覺到有人握著自己的手，他轉頭望去，一張艷麗得逼視的容貌映入眼，那美人托腮閉目，長若扇的交睫生出一種媚意。赤羽輕笑，喚了她一聲。

「紫。」

只是淺睡的紫立時醒過來，見眼前一雙赤紅眼瞳，臉上有掩不住的驚喜：「赤羽……你醒來了！」

「總算醒來了，這段時間，謝謝你，」他半支起上身，紫體貼地扶起他，將軟枕墊在他背後，「史豔文與藏鏡人怎樣了？中原情況如何？」

紫皺眉瞪他一眼，「才一醒來便顧著這些，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

赤羽淺笑，他以命換來的東西，怎能不在意？「那你說說，怎麼我會感到劇寒，而不是劇熱？」

紫聞言一凜，笑意亦斂下，柔光流轉的美眸望著他，正色道：「流主替你渡氣，中途有變數，淚和神田京一也無法壓制你體內的靈火，我便用上了寒丹，故中了寒毒的你不受靈火所傷。」

赤羽沉吟一會，目光變得犀利，「我不記得西劍流有足以壓制戒靈鞭的藥，是你從東瀛帶來的？」

「不，」紫搖頭，「那是神蠱溫皇送來的。」

一聽到這四個字，赤羽頓感到一陣頭痛，紫逐又把一封信交到他手上，「神蠱溫皇還將這封信一迸連藥送來。」

赤羽沉下了目光，這次他被神蠱溫皇救醒，主動權不在他手，那人在他昏迷之時，已經設了甚麼陷阱，來迎接醒來的自己？

神蠱溫皇……你會玩甚麼把戲？他翻開信紙，看了一遍。

他不由得握緊了信紙。飛揚的火紅長眉深鎖著。醒來，又是一險象環生的智鬥。

不，在他未醒之時，早就開始了。

「赤羽，怎樣了？」紫見他肅穆冷絕的神情，頗有擔心，赤羽未及回應，便聽得一道急促的步伐聲，一個人影應聲出現於房門。

「大人！啊！軍師大人！流主、流主性情突然變得狂暴，到處傷害手足，而且還在自言自語，請、請軍師大人阻止他！」下屬狼狽地撲倒在地回報，話音剛落，又有一人撲入房內。

「紫大人！啊軍師大人！西劍流的結界被兩名不知明的人突破，我們派出的靈忍也被他們全數擊退、呃、不，像是被他們全數吸走！」

「稟大人！軍師大人！西劍流有過半靈忍無故消失！其餘的靈忍也不受控地亂號，而且戒靈鞭也不受控地迸發異光，殺了幾名守衛！」

一人接一人的搶入房內報告，三人的臉色一樣的蒼白驚嚇，看來形勢也不太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赤羽扶著額，心想，那是因他而來，還是衝著他而來？

他開始懷念昏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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