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傾君側(鴉魂/太君治)，111F更新鴉奏下章(全文完結)|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0.10 傾君側(鴉魂/太君治)，111F更新鴉奏下章(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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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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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10樓發表於: 2010-08-27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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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奏

十鋒上班打卡時不見自家院主身邊那塊黏皮糖，心情大好。

年輕臉龐上綻著很可愛的弧度，「院主早安，師兄今天怎麼沒跟著來監工？」語氣裡藏不住愉快之意，甚至露出了自己兩顆乳白色的小虎牙。

含笑摸了摸那顆顯得朝氣蓬勃的腦袋，提到鴉魂時臉上洋溢著十分細碎的溫暖，「鴉魂早晨發生了點意外，可能幾天無法出門。」

挑眉，孩子氣地捉住太君治的手肘，問得有些急切，「師兄不會是想趁人之危吧？」

莞爾，鴉魂在其他人面前的形象似乎不太好，「鴉魂不小心傷了自己，暫時不想讓人看到他的狼狽。」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可臉上越發擴散的笑容，欲蓋彌彰。

長空把寄養的幼貓歸還給他們，鴉魂貌似不得小動物的青睞，抱起焦糖柔軟的小身軀時竟然被狠狠從臉上抓了下去。

正好目睹這一幕的他，都不曉得應該先幫鴉魂叫救護車才好？還是先停止自己無法控制的悶笑？峭寒的俊臉上是明顯的撕裂傷，有些皮開肉綻的，幸好沒有傷到眼球，不然他還真知該如何是好。拿乾淨的手帕替鴉魂拭去艷紅色的血跡時，神色略略黯淡了下來。

鴉魂悶不吭聲搶下他手上的布料，轉過身去，粗魯地把小貓咪塞給他，『我會自己清理傷口，你這傻子早點去上班，免得遲到天機院那群人怪我居心不良。』

明明和他一樣是血腥堆裡打滾的人，怎麼心腸還是這麼軟？不忍垂見他人的傷痛。

『需要我找長空過來嗎？』聽懂鴉魂惡口下的體貼，心底暖暖的。

『幹！絕對不准找他！』提到長空時鴉魂七竅生煙的模樣，讓人記憶猶新。可如果不是過命的交情，怎能如此相知相惜？

不過，鴉魂從不肯承認。

「院主，我下班的時候可以去探望鴉魂嗎？」調整了自己臉上的笑容，使自己看起來更淳良無害一些。

他沒有揭穿十鋒小小的心懷不軌，「如果鴉魂願意的話，我想我沒有反對的立場。」四兩撥千金地把決定權交還給鴉魂，那對兄弟之間的劍拔弩張，他不需要淌混水。

上班時間，辦公室裡的氣氛似乎因為某山大王不克出席而顯得特別輕快，連曾經隸屬天府院的香獨秀都默默跑來他們這邊泡茶閒聊。

「院主，你們這邊的人似乎不太會泡茶呢，又乾又澀，真是浪費了這難得的好茶葉。」他假裝沒有聽到香獨秀那氣死人不償命的爆炸性發言，埋首於公文堆中。如果應聲，他大概就得給這不按排理出牌的天兵當茶僮了。

不情不願泡茶的戰龍紋，一臉陰狠瞪著香獨秀，卻礙於自己的口才不如香獨秀而敢怒不敢言，深怕自己又給香獨秀激個七竅生煙。

香獨秀是一個非常懂得享受生活的男人，如果說有什麼樣的茗茶能入蕪園樓主刁鑽的咽喉，大概也只有他從不示人的醉人香了。

他曾為香獨秀泡過一次四種香氣繚繞的醉人香，對方那時饜足的幸福表情至今讓他記憶猶新。

鴉魂不是風雅的騷人墨客，使用這麼頂級的方式泡茶真是糟蹋了，鴉魂啊，根本分不出茶水的好壞，不過是不是陳年佳釀倒是一嚐就知。

想到這裡，不由得一陣失笑。

「香獨秀，你眼底還有我這個院主嗎？！」人未到聲先到，半埋在公文當中的秀逸臉龐默默嘆了一口氣，那種尖酸刻薄的語氣，他似乎也只認識那麼一個…。

香獨秀身子歪了歪，滿臉堆笑地站了起來，「哎呀，香獨秀一向尊敬院主，只是院主如果能將沒耐性的毛病改掉，你會是一個更好的院主。」

來人冷冷哼了一聲，「我可沒有太君治等你八個小時的好興致！」十鋒的臉色霎時一點一點沉了下來，站在弒道侯的視線死角，緩緩按上藏心劍的劍匣。

這裡是天機院，理當來說他應該挺身阻止這一場即將發生的意氣之爭，他卻只是按著坐椅的扶手緩緩坐下來，呷了一口十鋒泡的蜜茶。眼神，逗留在弒道侯身上…。

如果不是強烈到無法割捨的愛，哪來同樣熾熱的恨？

那，為了他不惜選擇與燁世兵權當面決裂的香獨秀，又是抱持什麼樣的心思，留連他的面前呢？
★

他坐在候診室的皮質長椅上，單手遮掩自己臉上慘不忍睹的撕裂傷，臉色陰沉，寫著生人勿近。

替鴉魂看診的醫生笑得斯文優雅，「幸好小動物的指爪清理得很乾淨，不然很容易病菌感染的。」細心地用鎳子夾著棉花球替他清理傷口。

他倒是硬氣，不管醫師用藥水塗抹患部時熱辣辣的疼痛如何蔓延，也不見得他喊一聲痛，或者皺一下眉。

「院主最近好嗎？」看上去和藹可親的年輕醫生，不經意問了這麼一句。

這麼一問，倒讓鴉魂的神經緊繃了起來，覬覦或是想傷害太君治的人太多，他是防不勝防，「我在集境的時候，曾經受到院主多番照顧，他並不因為苦集過往的恩怨而刻意刁難我。」

眉一挑，「你是…素還真？」

微笑頷首，同時完成最後的包紮。鏡中的自己，半張臉淹沒在雪白的紗布底下，只露出炯炯有神的流紫色雙眸，與英挺的鼻樑，性感沉默的嘴唇。

他突然想到木乃伊，於是不自覺抽了自己的嘴角。

「他很好！」

「相思意已深，白紙書難足。」素還真不著邊際吟了兩句詞，眉眼含笑目送他的離去。

片刻之後了解對方絃外之音的他，站在醫院的簷廊下看著盛開的梧桐，悠悠思考著。武皇已是非常久遠的恩怨了，況且素還真也非當事人，紫微派系緊咬著這件事情對苦境第一名人作文章，真是器量狹小了。

說到這裡，他就拿某個傻子無謂的一腔熱忱沒輒…。

岳飛，袁崇煥，哪個不是可以為了民族家國拋頭顱灑熱血的鐵漢子？最後又落得什麼下場…？史冊上血淋淋的殷鑑不遠啊！

眼神越發犀利了起來，風勢強勁掃落本來就稀疏的梧桐，原地旋起一個白色的花舞陣，其中一朵完整的花卉，平安躲過無情摧殘來到他的掌中。

梧桐代表情竇初開，緩緩捏緊了手中怯憐憐的嬌弱。正因為懂得惜得太君治這個人，和他心中無法停止的悸動，唯一他能做到的，就是不讓任何人碰太君治一根寒毛！

手腕上的機械錶，時針與分針的位置緩緩移向對撞之勢，也該到他去排隊的時間了。十鋒那個仗著太君治寵愛的臭小子，總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猛獻殷勤！

『你這個胳膊向外彎的死小鬼，眼底還有我鴉魂嗎？！』

一向安靜沉默的十鋒，突然漣漪起非常激烈的情緒反應，向他反撲而來，『我恨我自己背叛他的信任，可不管重來幾次，我還是會在他背後插上那一刀！』

十鋒那時的語氣，比當場哭出來還要絕望悲傷，『進入天機院當臥底，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機緣。』無法停止的自責，與不可自拔的傾慕相互撕扯，悶燒成十鋒心底潰爛入骨，復原不能的連蔭紅。

難得，他嘆了口氣，張臂擁抱那個從小照顧到大，有了太君治與數典忘祖沒兩樣，卻是割捨不能的兄弟。

每個人啊，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無限擴張…。
★

中午放飯時間，燥啼的寒鴉鳴叫剎那間壞了他一整個上午沒看見鴉魂的好心情。鴉魂的愛寵從窗外飛了進來，脖項上掛著精巧的紙盒子。

十鋒向來乖巧無明顯面部表情的臉孔，在看到紙盒上細膩的描金繪紋之後默默抽搐了起來。鴉魂你這個混帳，他在心底，無聲問候著某某人。

趁太君治還埋首公文堆，沒注意到這邊的騷動時，他迅速將寒鴉身上的包裹解了下來，不忘趁機拔下幾根黑色羽翮，而後滿意地聽到幾聲淒厲的悲鳴。

順帶附上，一計帶著殘忍眸光的無聲警告。

他求影十鋒，非不能也，不為也罷了！

寒鴉委屈地蜷縮著自己甫經受創的身軀，隨即飛撲進剛剛進門的長空懷抱中，「唉，現在是演哪一齣啊？」穩當當抱著寒鴉，長空打趣問著。

他聳了聳肩，表示事情與他無關，「師兄他好興致，為了院主去排人氣甜點。」揚了揚手中紙盒子。

「這裡面似乎大有文章哦！」長空隨性拉了一旁椅子坐下來，擺明準備看戲的神情。

他淡淡勾起嘴邊弧度，撥了通電話給鴉魂，『師兄，你不知道照路明以前常常給院主買這家的點心嗎？』

不安好心眼的他，很自然將手機拿遠了一點。就算沒有按下擴音鍵，在場的人還是清楚聽到機械那端傳來中氣十足的『幹！』

照路明是太君治心底的某一塊遺憾，即使院主從來沒有追究過文華殿主看似意外的謀殺。

「鴉魂來了？」嗓子是清淺淺的疑惑，同樣耳聞嘹喨髒字的太君治，好奇地探出頭來。他與長空，異口同聲說著，「沒有！」

而後，他仁至義盡地把鴉魂的心意遞了上去，「師兄買的。」

熟悉的包裝，讓太君治在接下那個沉澱澱的盒子時，眼神裡透著緬懷。指腹摩挲勾勒著能夠信手拈來的圖紋，「我還記得，照路明非常喜歡吃他們家的芒果波士頓派呢！」

打開一看，好死不死就是灑滿糖霜的波士頓派，切口上滿溢出來的奶油和芒果醬，看得他一陣莫名不悅。

哪壺不開提哪壺，鴉魂你是白痴嗎？！

不著痕跡按下傳送鍵，然後小心觀察著太君治的反應，「十鋒，你要不要也吃一點？這麼大一塊，我一個人吃不完。」

清秀的臉蛋上寫著不易察覺的挫敗，他判斷不出太君治此刻的心情。太君治把真正的情緒藏得很深很深，從不肯輕易展現，臉上總是掛著溫柔的微笑。

他，沒有像鴉魂一樣走進對方心房的資格嗎…？

表情悄悄垮了下來，順手接過太君治切給他的半塊波士頓派，有些食不知味。明明以前，他也很喜歡照路明買回來的芒果波士頓派的…。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時光能停留在他還是擎羊殿殿將的那一刻，未嘗不是一種單純的幸福？背叛是他親手寫下的扉頁，要怎麼回去當初的無憂無慮呢？

悶悶地吞下最後一口，「院主，中午我掌廚好不好？」
★

十鋒的背影穿梭在他家開放式的廚房中，洗手做羹湯。

他沒有開口阻止十鋒看起來像是瞎忙的舉止，只是坐在餐桌前，靜靜凝望著十鋒熟悉到難以相忘的身型。

掛著金色大鈴鐺的焦糖，不怕生地偎在十鋒腳踝附近親暱的蹭著。十鋒沒怎麼在意小貓的親近，只是小心翼翼不讓自己有些紛亂的腳步踢到毛茸茸的小身軀。

「看來只有鴉魂不受小動物歡迎，焦糖倒是與你挺親近的。」招了招手，將乖巧聽話的小貓咪擁入自己懷抱當中。

從塑膠袋裡頭掏出一顆完整的洋蔥，十鋒徒手就剝了起來，相當刺激的味道登時蔓延在小小的空間當中，嗆得十鋒眼淚直流，看得他有些怔然。

有些紅腫的鼻頭和大大的清澄雙眼，他記得自己沒有看過十鋒的淚眼，那孩子即使受了委屈，也是悶不吭聲自己一肩全部概括承受。

在爬上擎羊殿將之前，十鋒曾經獨自吞下多少的傷心難過，鋒芒乍現時的惡意妒嫉，與隨之而來的欺壓霸凌？

這些他背後的骯髒手段，永遠不是他能看到的。

在腦子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之前，身體已經先放下焦糖，握住十鋒的手腕一把將對方轉過來，細細拭著臉上的萬水千山。

仍顯得幾分稚氣的臉龐被布料摩挲的動作擰出一種淡淡的玫瑰粉紅色，像是綻放的林擒花，粉嫩而可口。

眨巴的大眼看上去十分無辜，十鋒看著他有些不解，「院主？」

他輕輕搖了搖頭，坐回本來的位置，放任著自己闌珊的情緒緩緩在心底舒張開來…。

十鋒靜靜看了他好一會兒，而後傾身湊近，單手撐著桌面，幾乎要貼在他的頰邊。十鋒想親他，而他卻不曉得如何拒絕，為了孩子不經意流露出來，泣雨一般的無助。

面對孩子帶著微微酸楚的無悔付出，推拒不忍。他闔上了自己的眼眸，選擇不去看十鋒臉上的碎裂…。

唇瓣柔軟的觸感迅速在他的臉頰上貼了一下子，而後退開。十鋒背過身去，繼續剝洋蔥，不肯讓他端詳此刻的表情。

青澀側臉落下的淚水，是洋蔥的附加效果？還是十鋒目前的真正心情？

他無從猜測，也不敢去求證。已經傷害了香獨秀，他不想親手擰碎十鋒心底最脆弱的那一塊…。

電鈴響了起來，他略略整理了自己紊亂的情緒後前去應門，是十來分鐘前說要先去便利商店買幾瓶啤酒回來的長空。

長空手上提著半打杯中物，「會不會買太多了？」

「喝不完的，鴉魂會幫院主處理的，不用太擔心。」

事實上啤酒的庫存量也不需要讓他擔心，十鋒順手摸了兩瓶倒在先前拌好的覆盆子醬上頭，看上去挺微妙的，不曉得那孩子想做什麼樣的菜色？

「院主，家裡有沒有火噴槍？」蹲在下拉式的廚櫃前翻找，十鋒的聲音回盪在裡頭聽起來幾分的飄忽。

印象中有，可是他不太清楚鴉魂收在哪裡，廚具不是他的負責範圍。鴉魂不怎麼讓他動那些玩意兒，『你這傻子，可別碰壞了我的寶貝們！』

體貼他不擅長家事的隱晦心思，全鎖在那些聽起來刺耳的言詞裡。

鴉魂吃飯了嗎？暖流入心的他微笑想著。

找到噴槍的十鋒，在他面前當場表演起火烤嫩牛肉，藍紫色的蛇焰在十鋒嚴密的控制之下張牙舞爪著自己熊熊的身姿，將薄切牛肉烤成鮮紅欲滴的肥美多汁。

方才的特殊醬汁，淋在牛肉薄片上，搭配上洋蔥雕花，一道啤酒火烤嫩牛肉就這樣堂堂出爐。

平時為了節省時間只做家常菜的十鋒，今天可是卯足了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端出一盤又一盤讓他與長空刮目相看的豐盛菜餚。

鋒利的刀刃抵著草蝦的背部，俐落削去全身的軟殼，一氣呵成，作成甜桃鮮蝦沙拉；淋上果丁的香橙蘋果甜菜天使麵，色澤如火龍果般鮮豔。

最後，十鋒烤了一隻西柚檸檬半雞，散逸的香草甜氛，滿滿地繚繞在客廳當中，久久不曾散去。

「十鋒的手藝真好，開餐廳的話一定是門庭若市吧。」銀色的叉子將麵條捲成優美的弧形，他衷心讚嘆著。

十鋒嚥下口中烤得金黃酥脆的雞腿肉，開口的時候猶帶幾分賭氣的小兒女嬌態，讓他莞爾而窩心，「不是作給院主吃的話，我才不這麼大費周章！」
★

遲來的中餐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鑰匙旋開門鎖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了進來。

他的嘴巴裡塞滿著正在咀嚼的甜桃鮮蝦沙拉，默默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出個聲，讓顏面受傷的鴉魂意識到家裡還有其他客人。

還是鴉魂此刻最不願意面對的兩個人。

時間其實短暫得不容他分毫猶豫，才剛剛吞下喉嚨裡的食物，鴉魂半纏裹著雪白繃帶的腦袋從走廊上探了出來，與長空四目交接…。

「哇哈哈哈哈，鴉魂你那是什麼蠢樣子？！」長空當場不客氣噴笑出來，本來背對鴉魂的十鋒也側首過去瞧，而後雙手試圖遮掩自己無法遏止的悶笑，讓自己看起來能夠斯文點。

只是笑得發顫的身軀，仍舊洩漏了主人的小秘密。

罪魁禍首懼於鴉魂身上不斷散發出來的殺人氣息，小小的身子整個蜷縮到十鋒的懷抱當中。

即使鴉魂的俊顏幾乎埋沒在層層紗布下頭，他還是能感受到主人的鐵青。他沒有笑，只是起身讓自己的手掌貼上鴉魂患部，「還疼嗎？」

心情顯然非常不好的鴉魂，示威意味非常濃厚地含住他的食指，擺明作給十鋒看的。他想抽回自己受制的指頭，鴉魂卻箝制地更緊，指間傳來酥酥麻麻的異常感受，讓如玉容顏赧了起來。

「十鋒臭小子，老子臉是小貓抓傷的不行嗎？」一臉挑釁，他索性把太君治整個人圈在懷抱裡。果不期然，十鋒大部分時間不動如山的臉色緩緩轉變成陰蟄。

更多的，是太君治不願瞧見的受傷神色…。

「院主，我吃飽了，先回天機院。」迅速將自己製造出來的狼籍清理乾淨，抱起焦糖順帶拉住長空，十鋒離開得非常匆忙。

太君治仍維持著讓他擁抱的姿勢，不過眼神落在十鋒離去的背影上頭，久久不曾回神。

「終究，我還是掐碎十鋒的心了…。」似是感慨，語氣顯得相當落寞，太君治調整了自己的姿勢，乾脆整個人把重量摔給他，不去想那些惱人卻又無解的問題。

下頷抵著清瘦的肩胛，「你不可能博愛到接受每一個人的感情，不是你的錯。」講得還算是平心靜氣，就算十鋒是他的情敵好了，終究是他密不可分的兄弟。

「付出，從來就不是奢求你的同等回應，是自己的心甘情願，是捨不得你受半點委屈，屬於我們的情痴。」向來三句不離髒字的他，難得以一種虔誠的心情，對太君治告解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太君治礙於目前的局勢給不起他任何實質的承諾，也曉得太君治異常在意燁世兵權那個人渣造成有如驚弓之鳥的效應，對他懷抱著一種幽微隱致的歉然感。

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輕柔拍著對方蜜金色的腦門，這死腦筋的笨蛋，怎麼就是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若他不顧太君治意願強行魚水之歡，那他和那個恣意欺凌他人的混帳有什麼區別？！

愛情不能拿來當作單方面性慾的藉口！

「鴉魂，我可以抱你的靈魂嗎…？」各自百轉千迴了好一段時間後，太君治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淺啄了透著一種蘋果紅的緋色臉頰，他的開口，豪氣萬千，「我准你跋扈決定，我們的關係！」

他有用不完的病態自信，讓太君治總有一天毫無顧忌地擁抱他，不管靈魂或肉體。
★

鏡中的自己，臉上的撕裂傷，差不多都結痂了，只剩下幾條棗紅色的痕跡囂張殘留著。

指頭碰上去的時候，已經不會像剛受傷時那種痛得他想哭爹喊娘的撕心裂肺，一種淡淡的癢，取而代之，直襲他的心窩。

他好幾天沒去找笑劍鈍了，那傢伙絕對不像外表那般人畜無害，於是他情願躲在家裡養傷，也不肯出門見人。

嘲笑，一次就嫌太多！

躡手躡腳從浴室裡晃出來，太君治昨晚和劍子討論六人雙小組的計畫弄到凌晨，桃金色的長髮凌亂散落在彎曲的臂彎當中，總壓抑著情緒的眉宇間不經意流露著安祥寧靜。

他坐上床沿的動作是與外表不符合的輕柔，像一只旋舞落下的粉白羽翮。

想著想著，本來直挺的身軀默默傾了過去，雙手陷在柔軟的床褥上支撐自己的重量，闇紫色的髮自然而然垂落下來，搔在如芙蓉細膩溫雅的俊秀臉容上。

太君治睡得很沉，沒有因他不聽話的髮頑皮騷擾而干擾了睡眠。奇妙的認知此刻蔓延開來，就他所知，太君治淺眠得讓人心疼，一點小動靜，都可以引發對方劇烈的下意識反抗…。

毫無防備的流露，能當成是他的特例嗎？

「…鴉魂。」細不可聞的嚶嚀溢出了檀口，在他耳畔投下一顆威力十足的震撼彈，瞬間的狂喜，淹沒他胸口，久久不能自己。

「傻子，你是我最簡單的快樂，也讓我最徹底的哭泣。」姿態壓得很低，靜靜向對方告解，不管太君治此刻能不能接收到他的情緒。

翻身倒在空出來的床位上，放任回憶慢慢地從記憶深處竄了出來：驟雨傾盆下，焚燒著煙柳斷腸，他接收了太君治無法真正宣洩的情緒，為了對方哭到聲嘶力竭，連自己痛也不曉得…。

他可是連自己父母死的時候，都沒哭得這麼慘啊。

男兒有淚不輕談，只是未到傷心處。喜歡太君治的心情刻在每一根骨頭裡溶在每一滴血液中，站在對方的立場去想，柔腸的代價，竟是繁紛到無法細數的傷心處嗎？！

於是，他在太君治面前哭了，一點都不帥氣。

「曾經一個人倒數的孤單，因為鴉魂的出現而成了我賦歸的故鄉。」太君治不曉得什麼時候醒的，躺在床上望著暖色調的天花板，開口的很認真。

「我的愛情，不是你的旅途風光，是信仰。」他說得瀟灑，太君治卻非常不給面子地輕輕笑了出來。

嘴角不自覺抽動了起來，「老子這麼認真，你笑什麼？！」

手肘撐住上半身的重量，太君治裸著上半身瞧著用一種非常難看姿勢仰躺的他，「總覺得你和笑劍鈍搭檔之後，斯文了不少，這是近朱者赤的潛移默化嗎？」臉上的弧度，彎得更為燦爛。

「這算什麼？！拐著彎笑話老子不學無術嗎？！」惱羞成怒的他，強健的臂膀肌肉一撈，把太君治整個人拉進他的胸膛前，強迫對方，貼近聆聽他的心跳。

悶笑聲仍然持續著，突然，出現一個非常不搭嘎的結論，「鴉魂真是個好人。」

本來就稱不上強韌的理智線，啪嘰一聲斷裂的很徹底，「幹！老子不做好人很多年了啊啊啊啊啊啊！」
★

苑邊花外，記得同朝退。飛騎軋，鳴珂碎。齊歌雲繞扇，趙舞風回帶。嚴鼓斷，杯盤狼藉猶相對。

輕快柔美的旋律，緩緩引出相處時的歡愉情狀，共君今夜不須睡，未到曉鐘猶是春。透過歌聲的轉折，些許不確定的急促，彷彿訴說，對摯友的深切哀慟，也傳達了人生無定的感慨和痛苦。

歌唱者淡雅的語言，樂律柔婉，含蓄表達著下闕幽冷的意境，悲歡離合之情。

凜冽寒梅清香在偌大的寂寥空間中迭盪開來，除卻為排遣寂寞飼養的大型黃金獵犬乖巧趴伏在腿邊外，一個人也沒有！

栀子花似的粉白容顏，表面上沉靜如昔，心緒卻波動不已。

唱歌的人不是他，是黃龍非常寶貝的其中一個弟弟。流水般的緩慢節奏，襯吟唱者背後的體貼心思，捨天刀笑劍鈍其誰？

透明玻璃門上的風鈴清脆搖曳，推門而入的身影瀟灑，懷抱著滿滿火紅色嬌小鮮豔的櫻草，primrose。

「有沒有人說過你嘴巴很甜，笑劍鈍？」尚風悅看起來懶洋洋的，大概正想著他不曉得埋骨何處的大哥吧？

隨意從倉庫裡翻出一個蟠龍繪紋花瓶，順手把採摘的紅櫻草放進去，「大嫂過獎了，primrose代表無悔的愛，獻給等等要來拜訪的那位朋友。」

「我記得，你最近和集境殘宗的人馬走得很近嘛。」不需言明，觀感敏銳的尚風悅立刻能準確無誤地猜出他的訪客何人。

指腹擱在色澤妍麗的花瓣上，逗弄著，「鴉魂是好人。」

挑眉，慢慢把自己的身體扳正，「有必要發卡發得這麼爽快嗎？」

流洩了一室燦爛笑容，挺無辜的。熟練捉起把台上的琉璃茶壺，沖泡了一壺飄逸清淺香氛的金線蓮冰茶。

以印度拉茶的方式俐落甩出一道琥珀色的美麗拋物線，遞了上去，「大嫂請用茶。」

蒼冰色美眸靜靜審視了他好一會兒，而後出奇不意繪扇暴力落下，如疾馳驟雨疊壘打在他腦門上，痛得他避無可避。

「臭小子，聽說你之前曾不顧一切想營救楓岫？」不曉得尚風悅葫蘆裡賣什麼藥，只能小心翼翼抱著自己燦金色的腦袋，避免被二次荼毒。

他和鴉魂，確實是因為那件事情上熟絡起來的。

「你知道為什麼醉飲黃龍一顆心總是懸在你們幾條小龍上頭嗎？！你倒是說說看，你們哪一個不需要別人操心？拿你來說好了，表面斯文有禮，對待朋友真情摯性，實際上卻是疏淡自持，對誰都有著一道看不見的淺淺距離。

你是在害怕什麼，因為和你結交會受傷，所以不要踏進你的心房範圍他們就不會受到傷害嗎？

天真！」

尚風悅氣呼呼說完，忙不迭拿起他準備的金線蓮冰茶美美地喝了一口，消暑降火氣。

翡翠青碧的眼眸輕斂了起來，因為承受過太多傷心事，他確實總是選擇自己一個人承擔一切。

已經冰冷的心，該怎麼重新鮮活跳動呢…？

『結交純粹因為欣賞，如果顧忌一堆，綁手綁腳的，幹！老子這樣還要不要交朋友？！』鴉魂之前送了他一把嶄新二胡，當時撇過頭，冷淡的語調夾雜彆扭的關心預寄在粗鄙的言詞中。

所以他說，鴉魂是個好人。

「大嫂，對不起。」非常誠摯的道歉，雖然他一時半刻之間這毛病應該是改不掉，不過他願意去相信去嘗試。

總有一天，他對朋友和愛人，一定能夠更坦白。

「就是要你內疚，碧眼小龍。我餓了，幫我烤餅乾。」非常理所當然地指使他，他微微一笑，認命地鑽進把台去工作。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向來不離身的上天界腰牌，悄悄落了下來，到集境人馬來訪，間接導致被嘲笑的命運…。
★

花草香氣滿滿四溢在嘯龍居靜謐典雅的空間當中，不到營業時間，暫時還沒有客人上門的他，拿出了好幾種香草和果粒的瓶罐，一口氣泡了四五壺不同口感的花茶水果茶。

鼻息充斥著各式各樣的香氛，不禁讓他想起了之前鴉魂找他去酒吧喝酒的時候，那杯不曉得摻雜多少種類的濃烈調酒，和對方喝個爛醉之後，斷斷續續呢喃的抱怨。

『他是一個不懂得怎麼去恨的人，即使面對我有心的請君入甕，照路明的背叛，十鋒踩著他的血肉不擇手段往上爬，也…。』

『為了傷害他的人找藉口，體諒對方的立場和難處，是不是很傻…？』

『太君治很笨，也不會照顧自己，怎叫人不牽腸掛肚？』

反反覆覆，惦著，念著，喃著，想著太君治。在他看來，是鴉魂對於戀人最柔軟的憐惜和疼寵。

雖然實際上，太君治不曾開口說愛。

『你教我怎麼愛上，卻沒教怎麼遺忘，讓我的陽光都變成了淚光。』他低聲哼唱著，其實，挺羨慕鴉魂敢愛敢恨的直率。

回憶的擁擠廣場上，他狼狽站在十字路口上，卻連一個人的手也握不住，讓溫度，從掌心滑落…。

透明玻璃窗上映著五顏六色的倒影，是嘯日猋左手拉著太君治右手扯著求影十鋒，後頭尾隨臭著一張臉的鴉魂，還有擺明看好戲的萬古長空。

迅速調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讓臉上掛著好看的笑容，體貼地拉開玻璃大門，讓一行人進入。

「各位，午安。鴉魂，一陣子不見你倒是越來越…性格了。」黑檀扇拉開，藉此掩飾自己不怎麼厚道的笑聲。

嘴角可疑地抽了好幾下，鴉魂自己找地方落坐，不知客氣為何物地開始糟蹋他泡的花茶。

十鋒相較之下安靜靦腆許多，跟著坐在太君治附近的位置，不發一語，顯得格外僵硬，一杯又一杯喝著，眼神死活不肯正面和太君治接觸，卻不時偷偷覷著對方。

他不過問，轉身把自己的二胡拿了出來，替在場的人拉一曲。

太君治坐了一會兒後，突然彎下腰去撿東西，起來的時候手中多了晶亮亮的小物體，那是一塊龍型玉玲瓏，上頭以工整的楷書雕刻著幾個小字，『詩意天城‧碧眼銀戎。』

「詩意天城？」輕輕吟誦著正確名稱，卻意外惹來溫文儒雅的他臉上一陣窘迫，手上撥弄不停的弦歌連連錯了好幾個音。

尚風悅埋笑在寒梅繪扇後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怪不得你們五龍個個動不動就失憶，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難得啞口無言，他選擇讓自己笑得更漂亮一點，而後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是上天界，上天界！不是失憶天城！」一直懶洋洋趴在桌上聆聽他拉奏新二胡的嘯日猋，聽到詩意天城這個久違的稱諱後跳起來大喊，一臉急欲解釋的焦躁。

一旁糾結了好一段時間，才放下愛不釋手的二胡再次抖開黑檀扇遮住自己一半臉容悠悠開口，貌似還有非常不明的黑氣流竄著。

上天界原名詩意天城，因為太常被其他三界的競爭對手取笑”失憶”，幾個龍神惱羞成怒後一至口徑向外改成上天界，久了也就無人耳聞過” 詩意天城”了。

一陣玩鬧過後，氣氛陷入異樣的沉悶，不難發現，其實眾人各懷愁緒，只是沒有人打破這欲雪的虛靜假象。

直到，脫毛雞和其他人，更正，是卸羽鳳凰和伏首神龍的闖入為止。

「唉，今天也不練習嗎？已經停工好幾天了耶，這樣下去會不會來不及啊？」講話一點遮攔都沒有的卸羽鳳凰，大剌剌地問著他們瞞著太君治私下進行好一段時間的計畫。

在太君治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鴉魂飛也似的站起來，一把拽了卸羽鳳凰粗暴地往外拖去。一旁的伏首神龍，完全沒有要解救自己同伴的意思，雙手一攤，識相讓開。

「十鋒？」很顯然被蒙在鼓裡的太君治，轉頭詢問應該也是知情人的求影十鋒。不擅長更不肯對太君治說謊的十鋒，生硬地別開頭，不願讓自己開始飄忽的眼神對上那雙澄淨。

十鋒作賊心虛的表現，他只是默默看在眼底，而後伸手摸了摸十鋒側垂的腦袋，沒有揭穿十鋒此刻萬水千山的複雜纏繞心思。

這個孩子啊，從那天被鴉魂挑釁開始後，很明顯在躲他…。

刻意錯開在天機院相見的時間，下班後立刻跑得不見人影，就連剛剛要過來嘯龍居的時候，也故意走在他和鴉魂身後，遠遠落在幾乎看不見的位置。

有些疼惜十鋒折磨著自己的舉動，雖然那孩子不會避開他的肢體接觸，臉上表情卻越來越委屈和悲傷，彷彿隨時都要哭出來似的。

他該拿十鋒怎麼辦才好呢？
★

Free Talk：

倒數第2篇，等鴉奏下章貼出來之後傾君側這個系列就結束了，未來不會再做任何更新。

鴉奏下章的張貼時間是9/17，當天也會開放傾君側的預購。

傾君側本身是獨立的故事，也是清歌的現代版半砂糖補完版本，很單純的只是想要陳述清歌無法呈現的，最純粹的幸福可能性。

鴉奏要處理的是十鋒退出的問題，雖然一開始他就被屏除在太君治的愛情之外，他卻從來不肯輕易認輸，辜負了自己真正心情的話，那他的背叛又算什麼呢？

『我恨我自己背叛他的信任，可不管重來幾次，我還是會在他背後插上那一刀！』

『進入天機院當臥底，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機緣。』

我想，這就是屬於十鋒的心情了。

另外，偷偷把我心愛的雅少再次放進來，他依舊是路人的腳色，所以不會精確地描繪關於他的故事ouo

至於六人小組正在進行的，留著下章再來慢慢細數了，一定會給太君治留下一個別開生面的難忘回憶的，哈。

頂端

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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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11樓發表於: 2010-10-10 00: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太君治先生，陪我去看電影好嗎？」非常突兀的問句，讓在場所有人一時之間弄不清楚他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我很樂意，只是有點好奇，雅少你怎麼不約嘯日猋呢？」被點名的太君治答應得很大方，不過表情看起來有點疑惑。

他的嘴角咧開眩惑的弧度，開口得時候一臉正經誠懇，通常夠了解他的人，譬如說他的好朋友好搭檔鴉魂，就會一臉鄙夷看著他。不過，鴉魂人目前在玻璃門外，沒有時間注意他。

「嘯日猋的紅粉知己玉傾歡目前下落不明，白帝你要去找人沒空不是嗎？」大大的笑容掛在臉上看著嘯日猋，嘯日猋連忙點頭如搗蒜。

「太君治先生，我要找歡歡，你就陪三哥去嘛。」見嘯日猋大男孩似的陽光神情有些黯淡，太君治沒有起疑。

「那，尚風悅呢？」總覺得怎麼約也不會這麼快輪到自己，太君治提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笑得更燦爛了，脫口而出自己想看的電影片名，連解釋都不需要了。會讓嫂子想起大哥的電影，怎麼可能提出邀約？

「鴉魂？」

「太君治先生，你應該不會希望一面欣賞劇情的時候，旁邊一面有個人在罵髒話吧？」雖然對他的友人有些失禮，不過他還是有點惡質地去戳了鴉魂的痛處。

不知如何反駁，太君治選擇微笑帶過。

「十鋒，要一起去看電影嗎？」被點名的同時，求影十鋒臉上的表情萬水千山，消極的抗拒掩飾在慣有的順從當中。

求影十鋒是個對待自己非常殘忍的人，讓旁觀者不忍…。

試圖不著痕跡移開自己的視線與太君治重疊，「院主，我很少看文藝片，您和笑劍鈍一起去就好。」

聽起來彆腳的藉口，太君治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沉默地和拿了自己千萬超跑鑰匙的他一起離開。

體貼為太君治推開玻璃門的時候，他和鴉魂交換了一個眼神，『你最珍惜的太君治我暫時拐走了，好好把握時間練習。』

他從車庫將自己代表性的收藏之一‧銀色流線型的限量車款駛出來，陽光照耀下，車殼的反射耀眼，光彩奪目地幾乎讓人不能直視。

所有人都以為他這些四輪傳動的昂貴超跑是他買來襯托提升自己優雅公子哥的形象，他總是，含笑默認，這浪漫的錯誤。

其實，喜歡超跑的是醉飲黃龍。自從大哥回不來以後，他默默地開始砸大錢收集各式各樣稀有的超跑車款，那是一種潛意識的彌補心態。

「碧眼小龍，你‧你‧你又給我買這麼貴的車子？！跟你說過多少次，要謹慎理財，不要買這種貴個半死佔空間又不切實際的東西，啊？！」尚風悅目光好死不死瞥了過來，氣急敗壞地衝了出來，絹扇指著他的鼻頭，破口大罵。

噢，他忘記這台大嫂沒看過了。

坐在副駕駛座的太君治，突然開了口，「尚風悅，他一直徘徊在你身邊，不曾離去，只是你沒有察覺。」

尚風悅當下的表情精采絕倫，彷彿慘遭雷擊一般驚悚，愕愣愣得張口，卻擠不出半個單音來…。

他握方向盤的指掌，突然之間鬆弛了，太君治剛剛說了什麼？

油門踩得有些緊，讓性能本來就超人一等的超級跑車在速限40的市區內奔馳，呼嘯而過的風聲散佚，連同他加劇的心跳聲。

「醉飲黃龍的靈魂非常純淨，很容易能夠感受到。也許關心則亂，所以你們從來沒有注意到他。」

「這樣啊…。」他低低喃著，而後迅速整理了自己外洩過多的情緒，俐落把方向盤切180度的時候，他又是那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笑劍鈍。

「喜歡超跑的人，應該是醉飲黃龍吧。雅少你看這輛車的眼神，沒有收藏家遇到夢寐以求珍品時的那種熱淚盈眶，反而像是透過超跑在尋找什麼的感覺。」真是瞞不過心細如髮的太君治，也許正是這種認真看待身邊每一個人的細膩情懷，才會讓集境的訪問者們，對太君治如此義無反顧。

應和太君治的推論，他承認了自己一直在做的，也許自欺欺人的行為，「想要五人攜手返回上天界的願望太過奢侈，大哥藉由極限競速來找回一點遺失的，身為龍神的驕傲。」他們不能隨意現型的，這對醉飲黃龍這樣念舊的人來說，未嘗不是折磨。

「說到收藏家的心情，太君治先生看過鴉魂家的後花園嗎？」記得有人說過，大部分都是鴉魂外宿太君治家，即使不在對方家過夜，也一定要親眼確認太君治已經安歇才肯離去。某人那片苦心栽植，可以媲美世外桃源的滿園春色，可從來沒有在心上人面前展現。

明顯的不解，疑惑的嚶嚀從淡粉色的唇畔洩露，「老實說，我沒有去過鴉魂家。」

映證了自己的揣測之後，他開始幫鴉魂推波助瀾，臉上仍窺不出半點異常端倪，「鴉魂的興趣除了溜溜他家小黑，就是埋首他最寶貝的花園藝花蒔草，太君治先生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看看。」

意味深長地頓了一下，「我聽說，鴉魂是遇上想一生呵護的秀雅清逸之後，才開始研究園藝的。」

停車的時候，笑看太君治開始變化的表情。跟鴉魂混得很熟的他，怎麼會不知道太君治無法坦承愛情背後的真正理由呢？

見自己的刺激達到了一定的效果，他也不再繼續逼迫太君治深入思考。畢竟追得太緊的話，會有人哇哇大叫的。

非假日人煙相對稀少，他們非常順利購買到了不錯的座位。只是很少看好萊塢那種聲光特效一流的賣座影片的他，也不怎麼擔心人滿為患的情形發生。

一條穿著得太過厚重的身影飛快閃逝在他們面前，側臉似乎有些熟悉，「戎馬無疆？」

腳步急促的男人，沒有聽到他善意的呼喚，墨灰色的身軀消失在下一個轉角的位置，吞沒在熙來攘往的車潮當中。

「他似乎，從來不和鴉魂或其他人打交道的感覺，安靜得像一株植物，和求影十鋒的低調是截然不同的節奏。」提出了自己這段時間的觀察心得，順道把份量超過的爆米花遞給太君治。

太君治手中的爆米花，幾乎是正常份量的一倍半，紙杯子根本無法承載，像棉絮般紛紛掉落在外包塑膠袋當中。

『哼，你這個靠臉吃飯的傢伙！』鴉魂對於他因為長相俊雅時常吸引女孩子的目光，進而得到一些特殊待遇感到不以為然。

說是這麼說，鴉魂自己那種冷漠酷哥的形象，還不是經常性引起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戎馬無疆是一種純粹極致的表現。」略微提了戎馬無疆的故事，免不了帶出燁世兵權這個讓鴉魂怒火中燒，集境最有權有勢的實質領導者。

『幹，那個人渣！不准碰我的太君治！』憤極怒極的鴉魂，扭曲了俊挺的容顏。心被重重扎了針，換一身傷痕，與如此痛苦淒厲的悲嚎…。

聽在他耳裡，比泣不成聲還要慘咽哀絕。

雙手捧上這一生，淚眼等對方承認。鴉魂靈魂深處赤裸裸的愛，突然之間他都懂了…。

「他可以利用玩弄人性，但永遠不會得到人心！」高亢貫穿的從容不迫，讓他有些詫異，手中過滿的可樂差一點點潑灑了出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溫厚的太君治，出現這麼明顯的厭惡情緒…。

瞬間的一縷曲折毀絕，靈魂似背負著萬般不願意憶起的往事，他並不刻意掩飾自己的驚愕，見狀，太君治苦笑了下，「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

笑劍鈍前腳才離開嘯龍居，晚來的漠刀隨手掛上本日公休的造型門牌，麻俐地開始撤除內部多餘的擺設。

眾人呆愣了非常短暫的時間之後會意過來，連忙把店內的桌椅層層疊疊堆起來，擴大可以利用的空間。

嘯日猋一溜煙跑進倉庫去搬出又重又沉半身高大的太鼓出來，其他的太鼓也陸續被帶了出來，排成前後花式橫列。

顯得被太君治那段意味不明的言詞嚴重打擊，僵化好一段時間，毫無半點反映的尚風悅，猛然甩開了自己的繪扇，「如果不想之後出醜的話，動作給我快一點！」

其實都領教過尚風悅威力的龍神和集境六人小組，明白極道先生這種反應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等等要真讓對方不爽起來，肯定會被扁到沒人認得出來的悽慘模樣。

尚風悅修養很好，但是開扁起來一點都不留情！

此時心情悲喜交加的尚風悅，一臉陰惻惻地監督他們的進度，一面皮笑肉不笑地喝茶，吟詩，淡定得不得了，「自古悲涼是情事，輕如雲雨。」

大哥，你要是真的在這附近的話就趕快顯靈，大嫂現在好可怕！聽說這是嘯日猋目前的心聲。

集境六人小組面面相覷對看了好一會兒，還是他們集境的美人院主太君治好，人長得漂亮，待人處世又溫柔，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關懷是家常便飯，多美好啊。

「各就各位！鴉魂，你每次都落拍，是想讓太君治看這種半調子水準的演出嗎，嗯？」不輕不重的質問，卻準確無誤刺中他心窩最黑暗的那一塊，立刻鮮血淋漓。

他的音感不是那麼精準，也許別人練習一次兩次的節奏，他必須靠十倍百倍的努力來彌補自己的不足。

練習不到半個小時，本來單手支頰一臉慵懶的尚風悅立刻喊停，「求影十鋒，你的節拍七零八落，動作也不夠俐落到位，心不在焉的是想拖垮其他人嗎？！」

十鋒緊抿著唇線不發一語，不作半點辯解。

「大嫂，讓其他人先練習，我保證十鋒一個小時候就會恢復正常。」平時沉默寡言和神遊沒有兩樣的漠刀絕塵，突然出聲掛了保證。

尚風悅斜睨了漠刀一眼，手一揮，准奏！

漠刀朝自家大嫂福了福身，拉了十鋒就離開。十鋒非常被動，連反抗也沒有，就這樣和漠刀一起消失在他的眼簾當中。

十鋒臭小子，當真如此難過…？

太君治通常會避免在十鋒面前與他親熱，說是不想傷了十鋒猶如繡花針委地細膩的心。

他從來不當一回事，只認為那是臉皮薄的情人推託的藉口。

十鋒這陣子，躲太君治躲得兇不說，完全不肯和他搭話，不然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叫半天也沒反應。

刻意被忽略的問題攤開得赤裸，迫使他不得不去真正面對…。

漠刀拉著他一路靜靜地走著，沒有隻字片語。走進開始營業不久的咖啡店裡，替他點了一杯重乳拿鐵，自己則是mandeling.

重乳拿鐵接近奶茶的溫潤色澤，口感香醇滑口，絲綢般柔軟的甜氛在喉嚨裡譜出青春的歌誦；相較之下，漠刀喝的東西帶著強烈的苦味，澀然的感覺淹沒神經，卻不見對方皺一下眉頭。

他們坐在露天的咖啡座上喝咖啡，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咖啡見底的那一刻。

「如果說我的人生有什麼遺憾，就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御不凡了…。」漠刀突然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自顧自地開始說，講了很多很多關於御天五龍的故事，還有，笑定千秋御不凡這個人。

「死亡，是一切的終點。我現在，只剩下過去的點點滴滴可以憑弔…。」風歌倒落的一培黃土，是漠刀心中永遠不會癒合的痛。

「如果你這麼喜歡太君治，就繼續為他笑為他哭，不要到了最後，發現連記憶都貧乏…。」
★

山雨欲來風滿樓，透明玻璃窗外呼嘯怒吼的風嵐，顯示著颱風明顯增強的趨勢。

下午的時候還天青日晏地看不出一點端倪，傍晚時分氣象台卻緊急做了插播，這一號颱風侵襲的時間點，快得讓人促不及防。

全身肌肉酸痛的他，此刻扭開了浴室的蓮蓬頭，讓水柱傾盆，刺痛他熠熠的紫眸，順著臉龐的弧度蜿蜒，平時張狂的髮吸飽了水珠乖巧地平貼，斂去他過多的眸光。

隱隱作疼的身軀提醒著他被發狠的尚風悅惡整的事實，這人雖然也生得一副清俊秀雅的好皮囊，和太君治那副溫和的脾氣卻是天差地遠，暴力非常，教訓人時絕對不會手軟。

不過他放在心口細細珍藏的那個人啊，看似很好說話，骨子裡卻是退讓不肯的剛硬脾氣，當真要人頭疼…。

隨手拿起架上擱置的毛巾胡亂擦拭著自己的長髮，被遮掩的視線看到自己懸在心頭惦著念著的某某人把清艷似幻的臉龐平貼在帶著豆大珠露的窗櫺前，眼神裡不曉得勾轉著些什麼。

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太君治一臉專注，連他已經洗好澡了都沒有查覺，「傻子，想些什麼？」

「十鋒，沒有回家，也找不到他。」未闔的手機，甜美的機械語音女聲講述著『該用戶未開機，如不留言請掛斷。』

「幹！那個臭小子沒事添什麼亂？！」饒是嘴裡不饒人，眉宇間瞬間積攢的皺痕卻洩漏了他的真正情緒。

血濃於水的兄弟，卻被他強勢介入剝奪了孺慕以久的心儀對象，其中的鬱悶糾結，豈是三言兩語能輕易帶過？

他沒有資格開口談論這場意氣之爭，因為一旦他退讓或憐憫了，便是對兄弟的無悔付出最嚴重的侮辱！

「等找到十鋒的時候，我和他攤牌。不對等的感情付出，對他來說太殘忍，我喜歡的…。」嘎然而止的語調，太君治硬生生抿了雙唇死活不肯脫口而出關鍵字。

流紫色的眸，閃爍著晦暗的光芒，從來不忍見十鋒傷懷的傻子，明明就下定決心要坦承一切了，為什麼還是不肯…。

想瞪人卻捨不得，到最後他只是重重地哼了好幾聲，表達自己目前的不滿。

電鈴，在夾帶強勁風嘯的襯底音樂下響起，站在門口的人，是渾身濕漉的求影十鋒，「我聽了你一輩子的話，這一次，我要你聽我的！」十鋒的眼神，是沒得商量豁盡一切的絕決。

自幼失去雙親的十鋒，雖然還有他這個兄長，終究填補不了父親這個位置的缺憾，遇上太君治，圓滿了那孩子長久以來渴望卻得不到的，親情。

一開始的景仰，逐漸開始往錯誤的方向傾斜，被變質的父愛，是十鋒刻骨銘心的初戀。

默默地，他嘆息，「你還記得我給你的傳命燈嗎？」

互為表裡的傳命燈，同時被握在手中，裡頭暈黃搖曳卻生生不息的火苗，象徵他們兩個人目前皆安好。

「透過傳命燈，能讓我知道你在遙遠的天機院一端，平安。只要你能好好活著，對我來說一切值得。

我是殘宗的副首領，必須犧牲掉所有的兒女私情顧全大局。當初要我逼年紀那麼輕的你進入紫微宮的體系當臥底，我…。」

笑劍鈍和漠刀為嘯日猋所做的一切，鬆動了他始終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他的開口沉重，是從來沒有在十鋒面前赤裸裸的剖白，身為一個兄長對唯一幼弟的護惜。

「我一直都知道，如果可以，你根本不想讓我進入天機院，只是時局根本沒有讓你選擇的餘地，不是嗎？

太君治喜歡的人，是哥，不過沒有關係。如果不曾認識太君治，我會終生遺憾的。他是，我不後悔愛過的人！」當十鋒這麼說的同時，時常缺乏表情的臉龐笑得非常靨足。

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曾經跟著他身後轉愛撒嬌愛討抱的小小人兒，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肩膀已經厚實得能夠自己承擔一切。

「臭小子，去和太君治聊聊，他很擔心你。」
★

「院主。」輕輕的，他喊著太君治，仍是必恭必敬的稱呼。

「十鋒，怎麼淋成這個樣子？沒帶傘嗎？」一看到他落湯雞似的模樣，太君治很自然地就皺眉了，舉手頭足之間，盡是對他的關懷。

看著太君治匆匆走進臥房找尋乾淨衣物的背影，從他連擎羊殿殿將都還不是的時候，太君治就經常性找各種藉口把他帶在身邊，對他好，不求回報。

寵愛他的程度，隨著他的地位一步步爬升而有增無减，越來越氾濫到了近乎盲目的包容，讓他的直屬上司刑無錯嫉妒個半死。

「流星的眼眸，太溫柔，我是起火的宇宙，隨著你殞落。滄海燒成酒，燙胸口，一口口都是愁。

忘了我的歌，忘了我，沒有自由的自由，沒有人等我。因為在日落以後，變成最美，最美的傷口。」

他驕傲的挺起胸膛，唱著歌。太君治是他心中烙下最美的傷口，無論如何，他還是想常伴對方身側。

因為他，不顧一切愛過。即使最後結果無法盡如人意，他不怨。

漠刀的一席話如當頭棒喝，讓他看清自己的忸怩是多麼可笑，他從來不想傷害太君治的，怎麼反而…？

「院主，我喜歡的人，只有太君治一個，不過他不喜歡我呢。請問，我可不可以繼續待在他身邊？」

捧著十鋒替換衣物的他有些訝異，他不過和笑劍鈍去看了場電影，回來十鋒的想法怎麼已經不同了？

中間的過程，有哪些不為他所知的曲折離奇呢？

「當然可以，求影十鋒對無漏玉衡來說，是最重要的家人！」他沒有猶豫的陳述，十鋒瘦削清俊的臉龐上，洋溢著釋懷的笑容。

隨後，孩子氣地撲進他的懷抱裡，顧不得自己仍是一身水氣狼狽，「院主，院主，請一直待在我身邊！」

「好，我答應你，不會輕易轉身離去。」

虛掩的門扉外，鴉魂端著托盤，上頭是三碗熱騰騰的清燉牛肉麵，剛剛煮好的，悄悄在嘴角勾起了弧度。
★

昨夜，除了太君治以外的人都打了地舖。

其實就算他爬上太君治酣睡的臥榻對方也不見得會有反應，當然如果太君治毫無心理準備的話，他就要有被轟下床嘔血的覺悟。

他曉得太君治會顧慮突如其來造訪的香獨秀與十鋒的心情，所以不待自己的心上牽掛開口，他捲了涼被豪邁遞在客廳某個角落落地生根。

『鴉魂…。』太君治琥珀色的眉眼裡眨著不明的瑩亮，那是一種沉默的感動。

半夜的時候，睡得意識模模糊糊的他，感覺到有一股專注的視線坐著看他，想都沒想，他衝口而出，『傻子，回房去睡，你的男朋友自制力沒這麼好。』

恍惚之間，太君治似乎勾開非常清麗的絕美弧度，可惜腦子已經糊成一團的他根本沒精神好好看清楚，便倒回枕頭上夢周公去了。

他赤裸著上半身站在廚房的冰箱前，思索著早餐應該準備什麼才好。想到香獨秀大概還要在這邊打牙祭好幾餐，他冷然的俊臉不自覺地就黑了半邊。

另一方面，生活作息規律的十鋒，生理時鐘一響就默不作聲爬了起來，將自己打地舖的寢具收拾歸位。

平日梳攏得整整齊齊只差沒有上髮油保持造型的淺褐色長髮難得凌亂披落在同樣赤裸的肩胛，他偶爾會裸睡，但不像兄長是常態。

慢條斯理把自己的淺灰色刷白牛仔褲套了回去，踩著慢悠悠的步伐想都沒想地往太君治的寢室移動，那是他的習慣，壓根沒有想過戒掉。

虛掩的門扉讓他輕易推開，太君治此刻仍然酣睡著，背對著他。

讓他有些詫異的，是太君治身上連一件衣物也沒有，是一開始就裸睡？還是在睡眠的過程中不小心滑落的？

再定睛一看，此時好死不死院主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往下掉了幾公分…。他瞠大了自己清澄的雙眼，掩著嘴不敢置信映入他眼簾的一切，怎麼可能會這樣？！

下意識地他往廚房的方向跑去，他知道鴉魂一定在那裡！

「哥，你都看過了對不對？！」十鋒臉上表情徹底碎裂，一臉驚魂未定混雜著掩飾都嫌多餘的恨火，有些失控地大聲質問著。

一開始沒搞懂十鋒沒頭沒腦的問句，在他繫繫思考過十鋒的行為模式之後，某個環節被觸通，他的眼神跟著陰狠起來。終究，太君治不能說的秘密被十鋒發現了嗎…？

「對，我看過，但我目前無能為力！」他咬牙切齒的回答。

面對鴉魂突如其來的怒焰，他怒極反笑，「是‧誰？」是誰殘忍傷害了他最愛的院主？！

「這件事情你不要介入，太君治不會希望你淌這混水。」他冷靜得很快，用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拉著十鋒坐下來，開口分析利害。

「最好連你不經意看到他身上的傷這件事都別讓他知道，那是他曾經的痛不欲生，至今未曾癒合。」

鴉魂笑得很悽慘，「諷刺的是，如果太君治身上沒有那些傷痕，也許他連香獨秀都不曾相識，何況是我們…？」其中嚥下多少閒愁？一川烟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哥的愛份量有多沉多深，不須言語，突然之間他都懂了。熱剌剌的錐心之痛延燒了過來，痛得他連喊痛都不能。

「院主胸口前那份不能言說的傷，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在哥的陪伴下，慢慢痊癒。」握著他不離身的傳命燈，靜靜看了好一會兒，用力勾起最絢爛奪目的笑容，大方祝福。

他決定不過問細節，因為憑著哥對院主的愛，一定能替太君治溫柔纏傷。

鴉魂與他背貼著背，開口的時候隱隱約約帶著幾分老父嫁女的欣慰之情，「十鋒小子，你真的長大了，沒有讓爺失望！」
★

『早餐我弄，哥去陪陪院主。』十鋒不由分說把他推離了廚房，還不忘囑咐他要穿件上衣。

他有些五味雜陳，十鋒已經完全不需要他擔心他反而有些捨不得，難道真是兄代父職久了，連心態也跟著老化嗎？

撓了撓自己刮澎的狂野髮型，他決定不去思考這無解的難題，隨手從衣櫃裡翻岀一件自己的備用無袖抽繩連帽衫套上。

太君治的家裡有一半是他的個人生活用品，這樣的認知很難讓人不愉悅。

只是當他把衣服穿好轉身面對那個正趴睡著，把自己的背脊毫無保留暴露在空氣當中的傻子時，他不知道該高興對方對他全心全意的信任，還是要先罵對方不懂保護自己，複雜情緒糾結著。

把自己攤在床鋪旁邊，懶洋洋靠著床墊仰頭望著粉白的天花板，單腳屈膝，坐姿率性。

雖然他很想偷襲睡得香甜的太君治，頰邊索吻什麼的，不過實際上他完全不能做，拜老軍頭那個混帳所賜！

問題不在於他會不會被太君治一掌劈下床，而繫他心中不斷滋長的那朵紅蓮，在他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狠狠纏綁住他胸前跳動的臟器，與太君治串聯一氣。

只要對方疼，他就會跟著撕心裂肺…。

「太君治，太君治，太君治，太君治，太君治，太君治，太君治…」反反覆覆呢喃著，心上最柔軟的牽繫。

「鴉魂，我在這裡。」太君治不曉得什麼時候醒的，維持趴在床褥上的姿勢伸出自己白皙的臂膀，與他十指交扣。

他把後頸的弧度拉得更開，讓太君治的嫻靜臉龐能夠清楚倒映在他流紫色的瞳孔當中。當然他這種不符合人體工學的怪異姿勢，沒多久就讓他的筋骨發出抗議。

「鴉魂不怕落枕嗎？」清脆的笑聲搖響一室的安寧，太君治笑彎眉眼詢問。

用力握了一下太君治的手，「你如過不希望我真的腰酸背痛的話，好歹先穿條襯褲吧，雖然爺不介意你什麼都沒穿。」

不待薄皮的情人臉紅，他再接再厲，「當然，要我替你服務也可以。」

縱聲大笑，他鬆開了他們交疊在一起的雙手，隨手從一旁的矮櫃裡取出一件純白色的襯褲出來，連同一條輕便的淺米色麻質休閒長褲。

他的眼神非常規矩，手臂折到身後遞給太君治的，完全沒有落在對方的胴體上頭。斑斑紅淚痕猶如泣血寒梅，他怕，看了造成太君治的心理負擔；更怕，克制不住自己悶著竄燒已久的怒火。

「這件好像是新的？」布料的觸感和平常穿的有著微妙差異，太君治偏頭詢問，蜜金色的長髮有意無意垂在他同樣吋縷未著的上半身上，刮得他心癢難耐。

幹！他又不是柳下惠！

『爺喜歡看你穿緊一點的，所以幫你買新的。』這樣的念頭，他只敢在腦子裡思考，沒打算照實回答。

太君治的臉皮薄到可以透光，他要是大剌剌地承認，那傻子不羞得找個地洞鑽了才有鬼。

不是沒見過太君治一絲不掛的模樣，只是通常他和那些香豔刺激的畫面無緣，忙著安撫情緒失控的情人都自顧不暇了，哪來閒情逸致考慮風月奢華？

和主人一樣秀雅細膩的私處形狀，白裡透紅的肌膚如蜜般甜膩，如果用自己的指頭，把如雪膚色抹成一片瑰麗的玫瑰粉紅？

琥珀色瞳子暈開一池情慾的迷魅之色時，將是如何風華絕代？

「鴉魂？」見他半天沒有反應，太君治很自然把臉龐湊近，一臉單純看著他。狠狠擰了自己大腿的肌肉一把，他現在是在想什麼骯髒污穢的東西啊？！

半是無奈地把太君治撈進自己的懷抱裡，吻著對方額心的靈玉，寥以慰藉自己的鬱悶。

微涼的觸感在唇上蔓延，他忍不住咂了咂嘴，不滿足吶…。

最後，他吻了吻太君治翹長的米金色羽睫，替自己討一點報償。

「我們可不可以不勇敢？當傷太重心太酸無力承擔。」他輕聲吟唱著，鴉魂的掙扎看得他難受。

「我們的副歌第一句，是不是我愛你？第一句為愛釀造一輩子，唱和甜蜜。我們的副歌第一句，還是不是我愛你？這一句是值得更美麗。」

面對事實束縛的無奈與感傷，鴉魂沒有憤怒、反抗的情緒，鬱鬱樂色交疊在男人的真情摯性當中，為他的靈魂而歌詠。

滴滴純真兒女情懷滲入心中，他忍不住伸手再次握住鴉魂。

回握的力道有些讓人生疼，指掌的熱度卻暖得令人流連忘返，「傻子，為了天下蒼生，你已經太勇敢了，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莊重典雅的九歌悲壯，鴉魂吟誦的聲音壓抑而幾乎淚偷零。水晶燦亮的瞳眸猛然黯淡下來，不該哭泣的俢羅愁情壘疊，哀絕不已的畫面，他不想再次品嚐…。

「我捨不得你難過啊！」異口同聲的呼喊，吼出自己赤裸裸的心聲。

而後他們，相視而笑，唇瓣自然而然地貼合在一起，再容不得任何的距離阻隔。
★

颱風離境幾天之後，太君治收到一封寄件人署名笑劍鈍的信件，低調奢華的設計感，米白色的信封上壓著龍神的燙金浮水印家徽。

「笑劍鈍有事情的話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怎麼如此大費周章？」盯著手中的未拆封紙品，表情顯得困惑。

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腹黑龍神，沒事生產岀精緻得可以媲美宮廷舞會邀請函的信箋作什麼？！

暗自翻了翻白眼，而後眼神鼓勵太君治把信封開拆。裡頭，是一張黑白水墨的構圖，八個男人整齊劃一背影的太鼓演奏會門票。

收到這樣別開生面的特殊禮物，弧度在嘴邊蔓延，輕哂，「笑劍鈍只有給我一張？」明知故問。

他從鴉魂還有十鋒一開始練習打太鼓的時候，就不慎竊聽到鴉魂還有笑劍鈍之間的電話對談，對八個男人暗中進行的策劃了然於心。

把玩著手中質感古典雅致的門票，雖然已經作過定色處理，在拍攝的時候眾人也都戴上帽子，不過判斷誰是誰還真的不難。

最中間兩個是笑劍鈍和鴉魂，天差地遠的站姿，斯文公子哥和不羈山大王的強烈反差，一眼就能分辨。

鴉魂和笑劍鈍身邊分別是十鋒和嘯日猋，這兩個作弟弟的也是極端的對比：十鋒拘謹自持；嘯日猋爛漫率真。

最後是不分開的卸羽鳳凰還有伏首神龍，沉默溫厚的漠刀與鴉魂的萬年損友長空。

「爺對音樂盛宴沒什麼興趣，到時候和笑劍鈍玩得開心一點。」用力揉亂他一頭長直髮，順勢擰斷他固定用的髮繩，讓後腦勺披散成一種闌珊的美感，輕柔刷過鴉魂的手背。

不意外，鴉魂的眼神深沉了些。

他把自己側垂的髮往耳後攏了攏，出奇不意往鴉魂的側臉迅速貼了上去，啾地親了一口。

意識到他正在做什麼的鴉魂，漠然的俊顏突然不受控制炸開來，像是天際最後一抹即將沉倫的晚霞，艷緋之色錯落遍佈。

「傻子，你老人痴呆症又發作了？！」鴉魂此刻的表情有點滑稽有點當機，讓他忍俊不住，愉快笑了出來。

那樣發自內心的笑，純粹而毫無保留。

沒有說的，是他始終認為，鴉魂臉紅害臊時的模樣比十鋒還要可愛多了。

心情真的很好的他，忍不住又湊了上去。鴉魂這次可反應過來了，乾燥的薄唇溫柔含住他的兩瓣呢軟，交接在一起。

濕軟的舌沿著唇彎的形狀滑入，捲纏上他的舌葉，吻得激烈霸道而強勢。

齒根互相摩擦著，交換著彼此的津液，相濡以沫。偶爾，破碎的低吟，從鴉魂的檀口溢出不明的氣音來。

藕斷絲連的吻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直到他們兩人都意識到自己快要缺氧，才依依不捨勉強分開。

「嘖嘖，你最近主動到讓我懷疑你嗑藥了。」雙手環胸，刀裁似的眉宇往上一挑，鴉魂顯然不是很能適應他的轉變。

他笑而不答，沒打算告訴鴉魂真相，決定等等地將那張難能可貴的邀請函收進自己的風琴折子收纳袋當中，他相信即使很久很久以後再把那張薄紙拿出來，仍會得到歷久彌新的不變感動。

一旁看的太君治一次又一次撫著信封的折沿，愛不釋手的珍惜模樣，他曉得，自己這次送對禮物了。

興致不差的他，打蛇隨棍上悄悄挨近了那個有如月亮碎片一樣清冽的男人身後，用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誓言守護。

太君治沒有扎動，安安靜靜歇在他的懷抱當中，甚者，會自動調整自己的姿勢，窩得舒服一些。

「一點一點的你，一點一點回憶，從我心將四周慢慢佔據。一點一點的你，一點一點回憶，讓我停止我是我，讓我只能看著風。讓我停止我是我，讓我只能看著風。

我熟悉的城市不認識我，再美麗的景色都變的普通。想你越來越多，愛你越來越多，跨不出的愛情的十字路口。想你越來越多，愛你越來越多，落葉在那激流中漂浮洶湧。想你越來越多，以前都沒有說，怎麼我會怎麼做？怎麼的相信自我？」

嘶啞著靈魂的深刻唱腔，他跟本不懷疑自己是長空口中的”愛到卡慘死”。

太君治從一開始極端排拒肢體上的觸碰，稍有不慎就是漫天撲地的無情掌風，眼神裡是無法被抹去的烙印心靈最深處的愴痛；而今願意溫順待在他伸張開的翅翼裡頭休憩，即使是毫無心理準備的觸摸，也會在瞬間的僵硬後慢慢軟化，回給他一個微笑。

他緩緩拔除自己與太君治之間的間隙，唇畔貼上髮旋，落下如羽睫般輕悠靈動的一吻。在確定太君治能夠接受後，他開始逐步攻城掠地，一點一點往下游移，沿著髮的走勢蜿蜒，含著對方精巧敏感的耳廓圈畫，感受著其中的脈脈顫動。

「…鴉魂。」含糊不明的氣音喊著他的名字，太君治沒有很認真抗拒他跨越了不明顯的界線。

貼著臉頰的位置一路吮吻到完美比例的白皙側頸上，薔薇色的肌膚因此透著玲瓏剔透的美感。

簡直，是神之傑作，他衷心感嘆，虔誠膜拜著。

萬分眷戀地又親了親那片在他動作下裸露出來的頸子之後，他用病態的意志力強迫自己離開，替太君治把鬆開的衣襟拉好。

「鴉魂。」他明白鴉魂愛得疼惜而無比慎重的柔軟心思，單純一聲喊著對方的名諱，混合著信賴和親暱的口吻。

「嗯？你說，爺聽著。」

「你還記得我的承諾嗎？」

「若有機會與君花落時節再相逢，你會坦承你真正的情懷。」幾乎是如數家珍倒背如流，鴉魂接腔得非常快速。

嘴角勾開盛綻的燦爛，「這一天，讓它在演奏會結束的那一刻到來吧。」

下一秒，鴉魂像是一個終於討到糖吃的孩子，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臂膀的位置，將他攔腰抱離地面，旋轉著。

臉上咧開了，好大好大的純真笑容，屬於那些鴉魂早就失去的無憂無慮…。
★

「太君治先生，午安。」

笑劍鈍穿著一襲月牙白色的改良式無袖削肩功夫裝，笑語盈盈站在他的家門口，折腰形成完美的直角對他作岀邀請的動作。

「又是新的超跑嗎？」白金的金屬烤漆在陽光反射下，熠熠生輝如如璀璨的鑽石折射。

笑劍鈍笑著搖頭，一面紳士地替他打開車門，「這一輛是大嫂最喜歡的，也許因為，能看到大哥馳騁的痕跡曾經停留過。」

速限被拉到緊繃著兩百左右，笑劍鈍也不介意如果被警察看到了會吃幾張紅單，一腳把油門踩到底，享受著迎風而立的快感。

極速飆風，他原本整齊的頭髮散佚在呼嘯的風吼當中，這樣的體驗，不是鴉魂那台頗有年歲的重機可以比擬的。

「物質生活也許越來越優渥，但能讓太君治先生念念不忘的，大概只有初戀情人當年清苦的第一份禮物吧。」

最初的感動，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被取代的。

太君治臉上勾勒著細碎的弧彎，「我的初戀情人是香獨秀，不是鴉魂。」

太過乾脆的直白，反而讓他感到詫異。他記得，鴉魂提到香獨秀的時候總是含恨帶笑，『那個自我感覺良好的神經病！』

「香獨秀傷了先生的心嗎？」

「正好相反，是我辜負了香獨秀。」一句輕描淡寫，其中包含多少無力挽回的喟嘆呢？

太君治是念舊的人，如果不是不得已，怎會輕易說別離？板蕩的年代，究竟吞下多少的身不由己？

鴉魂的鬱悶，太君治的無奈，正是烽煙時代的最佳寫照。

「如果香獨秀和鴉魂同時追求先生，先生的選擇，仍然是鴉魂嗎？」太君治很娓婉地表示是自己把香獨秀忘了，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老實說，我不知道。愛情，沒有如果，錯過，便覆水難收。」一字一句陳述得中肯，誰被太君治劃開了距離，不言而喻。

蓊鬱的蒼蒼林木之中，一棟古色古香的中國山水庭園式建築緩緩在他們的眼簾前現身，是他們今天的目的地。

他不意外太君治情不自禁刷亮了自己的眼，「這裡是我家。」非常好心地替他的客人解釋。

聽鴉魂說過，太君治鍾情徜徉山水，這樣的景緻，應該是今天演奏會最完美的序章。

緣分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他是唸室內設計的，而鴉魂專攻建築。當初他看到這裡的設計稿時，毫不猶豫砸重金買了下來，每天看著工頭領著承包小組一點一滴打造他未來的住處時，是一種說不岀的滿足感。

『聽說你每天來看他們的進度？』一群粗獷的大男人中，一個看起來特別突兀的囂狂男人，抱胸睥睨打量著他。

『笑劍鈍，我是學室內設計的，這一定是一棟很棒的建築。』

『鴉魂，建築工程師，算你慧眼識英雄。』

想到他們初次見面的過程，還是讓人會心一笑啊。

殘宗建築團隊加上碧眼銀戎的室內設計，造就天價豪宅的奇蹟，爭相搶購。只是他們攜手合作的成品，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

「這棟建築裡裡外外的岀品人，是機動掃除組。」大方透露。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鴉魂的作品，真讓人嘆為觀止。」他們一前一後走在長長的磚瓦簷廊上，太君治的欣喜之色全寫在了臉上，東摸摸西摸摸的，意外有幾分小兒女的嬌憨之態。

『那傻子喜歡的東西很風雅，一碰上就廢寢忘食。』

他笑著跟在太君治身後，一面介紹自己引以為傲的住處，一面引領對方走向表演廳的位置。

不曉得，當太君治目睹了他和鴉魂共同為對方量身打造的新家時，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他可是越來越期待，竣工的那一天。
★

繚繞瀰漫的霧白色煙嵐，巧妙地遮掩他的視線，使舞台的前方看起來若隱若現，平添神秘的想像空間。

白煙怒濤慢慢地將畫面填滿，盤旋渦捲，驀然，一陣豪放的緊密鼓聲打造岀激進的節奏感，隨即高亢的敲擊貫穿全場，象徵挾帶千軍萬馬伐惡正念即將席捲而來。

激烈的律動此起彼落，不停肆放熱血的情緒，演繹岀披肝浴血的大無畏精神，片刻不容喘息。

深色布幔猛然拉開，高舉的雙手規律砸在鼓面上，透岀傲骨嶙峋的氛圍，眼神裡綻放視死如歸的超凡氣概，交織齣最狂熱的場面。

「出不入兮氣原野，平原忽兮路超遠。」風沙怒吼般的磅礡氣勢，鴉魂一個鷂子翻身，完美的旋轉再將鼓棒準確無誤落在皮革上頭，咚地一聲重響，帶岀國殤的壯烈吟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雖離兮心不懲。」翻騰的激昂自儒雅的笑劍鈍口中溢出，連續翻轉的動作如濁浪排空，嘯詠著浪捲沙灘的一波一波洶湧。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萬千豪氣驀然轉成肅穆蕭颯，十鋒和漠刀的鼓聲低迴折顫如臨流落花，帶著幽咽頓挫的情緒。

突然，悠悠古琴撥弄介入太鼓的雄渾當中，斷斷續續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嗚嗚咽咽婉轉綿長。嘯日猋和長空各自雙手捧著一盞淺淡到了極處的燭火出來，銀底色霜似的剪影，在他眼前搖曳著。

奏鼓者此刻只剩下伏首神龍和卸羽鳳凰，遊絲一縷沉吟忽然高拔入雲如凌空俯瞰，又逐步緩了下來，如薄暮黃昏，哀悼著不復返的歲月年華。

一陣深厚激盪的低音起調，剛勁有力，旋律如疾雨暴風，驚心動魄，隨後樂曲如鶴唳猿哀，泉澀溪咽，哽咽地幾乎要斷絃…。

場中央的鴉魂拉開自己的嗓子，「奈何茺煙野蔓，荊棘縱橫，風淒露下，走燐飛螢；但見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與夫驚禽駭獸，悲鳴躑躅，而咿嚶！今固如此，更千秋而萬歲兮，安知其不穴藏狐貉與鼯鼪？此自古聖賢亦皆然兮，獨不見夫纍纍乎曠野與荒城！」

「這群小子的表演，太君治你還滿意嗎？」尚風悅翩然在他的身邊落坐，神情中透岀淡淡的疲憊。方才的古箏和燈光效果，應該都是尚風悅擔任幕後黑手吧。

現場突然一陣鴉雀無聲，他注意到台上的表演者們個個屏息以待，靜候著他這位唯一觀賞者的評價。

彷彿，一切成敗操之他手，他的肯定，勝卻人間無數。

他不急著回答，瀏覽著鴉魂的表情變化。鴉魂的反應非常鎮定，豆大的汗珠沿著頸骨蜿蜒而下，汗詩的黑色短衫，顯示對方方才的表演式多麼的用心盡力。

怕他注意到自己千遍百遍不斷不斷的練習，赤膊習慣的鴉魂連酸痛藥布都不願貼，只敢偶爾夜半時分，在地板上低低呻吟著。

鴉魂的自信嶄露無疑，意氣風發全寫在了臉上，是他百看不膩的細緻情懷。咧開弧度，專屬鴉魂的，「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太棒了！」

稱頌一岀，鴉魂雙手撐地躍下半丈高的舞台，來到他的面前，執手，深情相望，「傻子，你的答案呢？」

他曉得，鴉魂等候那一句愛語，盼過多少時光流洩。

曾經天真的奢望，在鴉魂粗魯強勢卻溫暖厚實的手中，凝聚成希望，「鴉魂，謝謝你的愛，讓我在詭譎的爾虞我詐中，有了獨舞的力量。」

交握的力道，輕輕壘疊，傳遞著男人的溫度，鴉魂不急不徐，候著他的未竟。

「我願意超支千年的福分，換與你的一世攜手共渡，鴉魂，我愛你！」

終於脫口而出的我愛你，台上的幾個共同表演者立刻炸開如雷的掌聲，歡聲雷動，比自己中了大樂透頭獎還要興奮還要激動。

「鴉魂，你在哭嗎？」他好像，感受到手背上的濕涼。

鴉魂用力抹了抹自己的臉，「幹！爺怎麼可能這麼沒用？！」

他不去戳破鴉魂驕傲的自尊心，反而把自己的唇貼在鴉魂相對的位置上，軟語呢噥著只說給對方聽的纏綿，「我的修羅墮淚，是我看過世界上最勇敢的象徵了。」

「太君治，爺生生世世幫你擔子靈魂的重量，我愛你！」
★

鴉魂和太君治擁吻了起來，難捨難分，他想，是因為彼此終於坦承了對等的心意導致吧。

和十鋒合力將布幕拉了下來，這齣戲，在此完美落幕。

「傾君之側，將汝溫柔纏繞。有人認為鴉魂這曲折子唱得不好嗎？」他笑著看後台累得東倒西歪的大伙兒，隨口詢問。

「嘿，雅少，我們幫了這麼大的忙，鴉魂是不是應該要請客？」嘯日猋嘿然一笑，將上衣的盤釦全部解開。

他露出神秘的笑容，「好啊，我們先過去，晚點等鴉魂願意放開他的寶貝情人了，再叫他過來買單。」

「聽說這附近新開了一間燒烤，直接殺過去？」眾人開始興致勃勃討論著慶功宴要吃些什麼，一間比一間的價格還要驚悚。

他想，當鴉魂看到帳單的時候，表情一定是精采絕倫。

不過，鴉魂一定會乖乖認帳的，他保證。

Free Talk：

傾君側系列全文，到這邊完全結束，之後不會再有更新或番外了。

一開始只是因為清歌太過沉重才另外開了這邊來寫，沒想到寫著寫著還是部份沿用清歌的設定了，也許因為他們生逢亂世，一舉一動都太過掙扎了。誰能真的灑脫？

集境這幾位，不否認我喜歡得很深，為了他們哭為了他們笑，即使在兵甲的29.30狠狠被潑了一桶冷水，也不影響我對他們的熱情。

這個故事的中心主軸，就只是”傾君之側，將汝溫柔纏繞”這麼簡單而已。

謝謝這一路看下來的每位朋友，接下來如果有機會的話，清歌中相見了ouo

順提，傾君側的實體本子訂購還有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到10/17為止)，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前往訊息宣傳看看

另，之前答應過的攔君笑床單，會陸續開始慢慢寄送，我沒有忘記(只是效率沒好過QAQ

完整版本的鴉奏，星期一發送，今天讓我偷懶一下吧ˇ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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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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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112樓發表於: 2010-10-10 19: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鴉奏的十鋒認清了事實，接受了院主的選擇，是黯然的退出，但是年紀輕輕的他，也展現出了君子的風度，雖然不能成為情人，也能成為家人，十鋒對太君治而言，仍然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是一個讓太君治覺得不捨的一個孩子，小小年紀就背負著重責大任。

追求所愛，各憑本事，這是一場君子之爭，即便情敵是自己的大哥，沒有可以商量退讓的餘地，只要太君治沒有明確表態，人人機會就是平等的。過程中免不了的互揭瘡疤，在情敵面前表現出爭競和嫉妒的態度。心軟仁慈得太君治，為免於讓他心傷，總不敢表達心中真正的想法，愛情是自私的，有了一個，就無法將情再分給另一個，揮劍斬亂麻，鴉魂在十鋒面前擁抱他時，他不拒絕和反抗，事情明著，默然承認自己心所愛。受傷在所難免，他至終坦然接受。

十鋒一直以來存在心中的那一份對太君治背叛的虧欠，是他面對院主時，無法坦然的最大原因，他無法如鴉魂一樣那麼大膽示愛，一旦被拒絕，可能連見院主一面都難上加難，所以他維持那一個愛撒嬌的自己，以保護他的名義，名正言順的守護在他身邊，以實際的作為讓太君治明白自己的愛意，這一面鴉魂和十鋒是挺相像的。雖說十鋒的背叛，讓他失去和鴉魂競爭的優勢，在太君治心中卻不是這樣看待，從在擎羊殿他就明白十鋒必定經歷了不為人知的對待(太君治也是一路從小兵坐上天機院主之位，其中酸楚他自事心知肚明)，而他為了完成使命，他一一忍耐下來，不吭氣，不流淚，所有委屈往肚裡吞，她心疼如此的一個孩子，或許留在血鴉山，他將可免於錯待，鴉魂和十鋒雖常常鬥嘴，互相比較，鴉魂始終疼愛十鋒，十鋒不必受此窩囊氣。所以任務，在太君治看來，已經超過十鋒所能負荷。十鋒的背叛，他沒有怨過，也沒恨過十鋒，只是心疼他為此活在自責裡。

太君治對十鋒沒變的就是上對下的呵護，年長對年幼的照顧，他對十鋒就不是愛情，他們不可能有結果，無論十鋒是否背叛。如何化解十鋒這長期下來良心的譴責?當十鋒接受他與鴉魂感情後，太君治展開雙臂擁抱這一位家人時，十鋒清楚了太君治早已經不在意他的過錯。十鋒勇於放手，太君治的釋懷，締造一個完滿的結果。

鴉魂是最終的贏家，抱得太君治這樣氣質的美人歸，香獨秀是一段已經錯過的初戀，它雖美，錯過了，就沒有變法再回頭，印證太君治的真命並不是他，感情就是這麼微妙，不是比照先來後到，而在乎感覺。粗里粗氣的山大王，言行實在難以匹配細緻斯文的太君治，一般人都難以將這兩人湊成一對，尤其山大王的口頭禪，唉唉唉~真是不雅。可是在太君治耳中，卻是鴉魂獨特的記號，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就知鴉魂到來，吸引專心忙碌於公事的他，因它而分神，尋找那一個熟悉暗紫的身影。

鴉魂的粗爌是為掩飾他心中的柔軟，對太君治遭遇的那股無法言喻的心痛。他不願太君治看見他為他難過，他不願再加給太君治沉重，以那不正經的言語帶過那一絲的憂傷。摸清鴉魂個性的太君治，焉能不知，他不戳破是體貼他的用心良苦，也明白鴉魂的脆弱(他會流下英雄淚)，輕描淡寫，以笑容，以他所能許可的碰觸傳達對鴉魂那一份感動與感激。

那一份的窩心顯在鴉魂對太君治的用心，只要太君治喜歡，他盡可能做到，上刀山，下油鍋，眉頭絕不會皺一下，為他暗暗習鼓，安排別開生面的演奏，練習的辛苦一字不提，不讓對方察覺，不貼膏藥止酸疼，只為給伊人的驚喜。鴉魂能一步步的攻城掠地，得寸進尺，是因為太君治的信賴與交託，這些完全建立在鴉魂無私的奉獻，全心全意的愛，處處為太君治設想。試問有哪一個人不感動!那一場一個客人的演奏，就是精心設計的求婚儀式，辛勤付出，修得正果，贏得美人的承諾。

這是一個開端還不是結束，無論年日多久，想必有生之年，鴉魂會以自己的性命維護受過傷害的太君治，不斷為他纏裹傷痕，度過每日晨昏，受傷得太君治已經過去，幸福的太君治現在正在開始。以鴉魂的細膩心腸，至情至性，兼搞笑生活，必定使君美人笑口常開。朝見君笑，夕死可也(鴉魂: 不可以夕死，要一直活著，讓我的君天天笑。)

繼續追清歌去也!

[ 此帖被水玲兒在2010-10-11 21: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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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

113樓發表於: 2011-03-23 23: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鴉魂兄的情敵好多阿!不過院主只為你一人動心，這樣你的怒氣可以稍微減弱了吧!

這文算歡樂向吧!雖然也有些淡淡的哀愁，不管是心疼十鋒對院主的感情或是院主曾經受過的傷，還有四小龍及風悦對大哥的思念...

是說鴉魂兄那時候竟然睡過頭沒去送機，長空你怎麼沒賞他個幾拳把他叫醒˙˙
(這裡的長空好活潑˙˙)

雖然鴉魂是個囂張的山大王，但面對太君治時總是那麼溫柔體貼，或許他不懂得什麼詩詞歌賦，不懂得說什麼好聽的情話，但他能真心的為他愛的人付出，為他下廚，會注意到小細節，對方不願意的也不會強迫他，只是耐心的等待著太君治，等待他能毫無顧慮的承認他對自己的愛...

祝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