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1 【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56 更新21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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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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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樓發表於: 2016-08-24 2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37 更新100F

37

簡單處理過傷口後，方才逃出險境的傷疲與鬆懈讓吞佛不經意間陷入沉睡，而當他在睜開眼時，卻發現本該躺在床上的宵此刻已不見蹤影，吞佛只愣了一下，很快的就反應過來，他猛地站起身，難掩心慌的找尋宵的身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吞佛看到宵的身影自客廳走來，他本應該為宵平安無事而鬆一口氣，但吞佛卻發現宵的手中正握著一把短刀，而那把刀正緩緩地對準自己。

吞佛凝視著宵神情複雜的，說：「你要殺我?」

「我有很多疑問，你為什麼會參與這件事，你究竟有什麼目的，但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我只要你告訴我，恨不逢在哪裡」宵死緊的握著刀柄，眼神凌厲。

面對宵冷然的面容，吞佛沒有回答，只是輕聲地說：「我不想看著你送死」

吞佛的回答讓宵微微睜大雙眼，頃刻間，竟不經意地露出詫異的神色，面對他恩將仇報的威脅，吞佛想說的，卻是這個…

剛才兩人所經歷的生死逃亡仍然歷歷在目，雖然宵最後因為毒氣的侵蝕而神智不清，但他能感覺到吞佛抱著因幻影而深受折磨的自己，一聲一聲的喚著自己的名字，像是將他自如墨水一般冰冷的漆黑中，藉著依稀熟悉的溫度撈出水面、再次呼吸，那些溫暖與低語他都記得…

只不過，這不能改變他的決定。

宵快步逼近吞佛，將刀刃架在吞佛的脖頸上，只要再靠近一寸就會劃出傷口。面對致命的威脅，吞佛卻坦然的迎視宵冰冷的視線，不為所動。在兩人的僵持下，一聲淒涼的笑聲自某人的嘴角洩漏出來。

「你不打算告訴我，是嗎」宵的嘴角因笑聲微微揚起了弧度，但那張面容看上去卻是那麼憔悴

「你這麼無所畏懼是篤定我不會對你下手嗎，我的確也沒有那個能力，但…」

宵忽然將短刃放到自己的脖子上，鋒利的刀刃比起架在吞佛身上時更加毫不留情，只需輕輕一劃，就會迸出溫熱的鮮血，讓一條脆落的生命在幾分鐘內消逝。

在吞佛驚愕的注視下，宵緩緩地開口：「上官尋命答應過我，只要奈洛死了，就算我失敗，他願意替我殺了恨不逢」

吞佛想向前制止宵驚人的舉動，但看到利刃在宵的脖子上劃破一道血痕時，又立即收回腳步。

宵是認真的，他要吞佛選擇，是告訴他恨不逢的下落，由他親手了結這件事，或是犧牲自己，由別人替宵完成這個誓死都要達成的心願。

終究還是面臨了難以承受的抉擇，吞佛黯然地注視著宵，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此刻，早已壓抑不住的失落慢慢地充斥在他胸口，隱隱作痛。

表面上吞佛看似擁有選擇的權利，然而他知道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存在任何選擇，因為不管他如何抉擇，結局都是一樣的...

原來即使他努力了這麼多，卻仍然無法阻止宵走向死亡的那條路，就算他在小心翼翼，但他又如何護住宵渴望熄滅的最後一絲生命之火。

吞佛哀傷的模樣狠狠地撞進宵的視野裡，他猛然移開目光，竟不敢看露出那種神情的吞佛。他不明白吞佛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表情，更不明白自己為何看到這樣的吞佛後，竟會心痛。

他是吞佛阿，那個自負驕傲、高深莫測的吞佛，好看的金色瞳孔總是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挾著邪魅與孤傲於一身的人，這樣的他為什麼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像個已經快到盡頭的沙漏，宵壓下心中異樣的情緒，激動的對吞佛喊道：「吞佛，我今天一定要了結這件事情，否則恨不逢會對姥無豔他們動手!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你明白嗎!」

宵用帶著命令的口吻，卻像是在請求吞佛給他最後一個成全，這個單薄的肩膀已經背負了太多，仇恨與愛是他的枷鎖，將宵渴望自由與毀滅的靈魂鎖在這副殘敗的軀殼裡，留在這個讓他不幸的世界，今夜是他僅剩的唯一的機會，也是他活著的最後一個意義，宵絕不會回頭。

宵的堅決與決不動搖的意志是他現在仍站在自己面前唯一的理由，吞佛凝視著他執著的眼神，輕輕一嘆，良久後竟說出讓人震驚的話。

「我替你殺了他、替你復仇，好嗎」直視著宵愕然的面容，吞佛說：「不要為了恨不逢弄髒自己的手，你只要相信我，好好活著」

這傢伙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怎麼會有人做出這種決定，就只是為了…為了要留下連他自己都棄若敝屣、不堪一提的一條命！

是利益交換、受人所託還是被人脅迫?否則吞佛為何要為了他這個無足輕重的人做出這種毫無道理的決定，吞佛有想過自己會付出什麼代價嗎?

如果這些原因都不是吞佛行動的理由，吞佛真的只是為了自己才...
他值得嗎？值得吞佛為他做到這個地步，為他手染鮮血嗎？
不，這個腐朽的靈魂與身體，不值得。

「我的仇恨要由我親手結束，這是最後一次，告訴我他在哪」就算要不能親手報仇，宵也不會讓吞佛再為他冒險，不論吞佛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們兩個就像一場陷入死局的棋盤，吞佛知道，這個局他已經無能為力，他依然無法阻止宵走向他為自己闢出的那條絕路，這是吞佛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敗，而他知道這份失敗將會如何殘酷的蹂躪自己。

吞佛像是個再無回天之力的失敗者，頹然的凝視著宵，說：「恨不逢已經死了」

「你…你說什麼」

吞佛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宵難以置信，心口像是突然缺失了什麼，茫然的他甚至抓不住手中的刀，任由它掉落到地面，響亮的聲響在過於死寂的空間裡迴盪。

「他在回到定幽巢的路上被一場連環車禍波及，傷勢過重，搶救失敗」

賈命公一直以來都以走私交易謀取暴利，警方雖然知曉卻苦無證據，只能暗中調查，而恨不逢與賈命公關係密切，所以即使恨不逢獲准假釋出獄，警方也依然關注著這兩人的一舉一動，然而誰也沒有料到，他們竟然會在車禍現場的名單中竟看見恨不逢的名字。

轉述從騰邪郎口中得到的消息，吞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地闡述事實，但站在他面前的宵卻因這突來的事實失神無措的往後退，直到背抵到身後的牆壁才停了下來。

「死了…他就這麼死了…開什麼玩笑…」

那個他恨之入骨，發誓絕對要報仇雪恨，無時不刻都想殺了的那男人竟然就這麼死了?不是因為其他仇家的報復，而是一場車禍？

這是報應嗎，當年恨不逢害他的父親車禍身亡，現在他也因為同樣的事故而死了。

太荒誕了…
恨不逢死了，那他呢?他忍辱負重、苟延殘喘這麼多年又是為了什麼，他滿腔的怨恨與屈辱該傾瀉在誰身上，誰能夠還他?他是為了復仇而幫助上官尋命完成計畫，若份不逢早已死了，那因這個計劃而死的那些人又是為了什麼。

短短一瞬，宵彷彿覺得這個世界正逐漸的崩塌，這十年來他唯一的誓言、活著唯一的目的，就這樣被命運硬生生的奪去，而宵被殘忍拋在後頭，連抗爭的機會也沒有。他突然覺得現在的自己和那些在夜晚中獨自坐在巷弄裡，眼神渙散，不知明日與希望為何物的人沒有區別，即使他曾執意反抗，但到了最後他終究也同他們一樣，被命運所拋棄了嗎。

吞佛看著表情漠然的宵，彷彿成了一個失去讓心臟跳動的意義，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他的眼神茫然的像個迷路的孩子，這是吞佛最擔心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到底還是成為了事實。

「宵…」吞佛握住宵的肩膀，想說些什麼安撫遭受真相打擊的宵，但宵卻用力揮開了吞佛，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別碰我!」

「你早就知道他死了，你竟然還想騙我第二次，你到底想要什麼，你憑什麼干涉我的人生!」

宵瞪視著像被埂住喉嚨而說不出話來的吞佛，這一切的真相讓他心煩意亂，他本來可以像自己計畫多年的一樣，待時機一到便與恨不逢做個了結，從此以後，他的親人與朋友再不會因恨不逢的存在而提心吊膽，不會因擔心自己而小心翼翼，他可以如願為自己和父親報仇，他的靈魂終於可以脫離這副殘缺的身心，獲得自由。

但現在這一切全毀了，因為吞佛的出現與介入，所有的安排都脫離了控制。

恨不逢已經死了，那他呢？他為什麼還站在這裡，為什麼跳動的心臟還能夠感受到無形的疼痛，為什麼他還要繼續忍受這些痛苦與不堪。

「我…我恨你」宵抬眼，在那雙眼眸中，竟是絕望。

為什麼要擅自闖進他的世界，為什麼要不顧一切的救他，為什麼不讓他死在定幽巢，他已經不想…不想在忍受下一個將人折磨的遍體鱗傷的十年。

宵怨怒的話語，如他方才手上拿的短刀，深深的插進吞佛心藏，痛得讓他窒息。
他不惜一切代價拚了命救回的人，卻一心想要尋死，甚至因求死不得而恨他。吞佛不是承受不住宵的怨恨，但吞佛無法接受，宵對自己的恨是源自於他打從心底的盼望，他從來沒有如此盼望過一個人能好好活著。

「你恨我…」那是不同於宵的絕望，吞佛走到宵面前，低聲問道：「那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挺身幫我擋子彈？」

吞佛的強勢隱隱帶著一股壓迫的氛圍，想起方才千鈞一髮的危險時刻，宵不由得愣住，他下意識想開口駁斥吞佛對他的指責，然而就在他將近要說出口時，卻倏忽止了聲。

是，他怨恨吞佛，怨恨他的欺騙與隱瞞，可為什麼在吞佛的質問下，自己第一個反應卻是反駁。
他...一點也沒有後悔自己那時的衝動。

還不等宵自這層矛盾中醒悟，吞佛又繼續說道，語氣激動：「你為什麼那麼做，還有為什麼寧死也要替我斷後，你不知道自己可能還沒報仇就死了嗎！」宵怎麼能讓本來是要救他的自己，反而看著宵為了保護自己而死。

「你做什麼!」

雙手抵在宵的兩側，吞佛將身子壓得很低，不讓宵有任何逃避的機會。
被迫圈在吞佛的注視之下，宵覺得那雙凌厲的目光如刃鋒銳，彷彿破體剜心，直直的看進連他都沒有察覺的最深層的內心。

宵說服自己，也許是因為當時神智不清，讓他無法理性的思考，但若那時候他沒有被毒氣所擾，他會怎麼做？難道他就會看著朱厭或者吞佛死在他面前嗎?
他…做不到，尤其發現朱厭就是吞佛時，他真的做不到。

「你為什麼不正視你的心意，你恨我，是因為你心裡有我」吞佛湊到宵的耳邊，輕聲說道，但這句話卻讓本來愣然的宵突然大力掙扎起來，他推搡著吞佛，驚懼的喊道：「胡說!」

他的過去和別人不同，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他身上，怎麼可以…

「我為什麼要隱瞞你，為什麼排除萬難也要救你，你真的感覺不到嗎」

「別說了，我不知道!」宵再也忍受不住吞佛步步的進逼，吞佛的話語像是會將他帶往陌生的地方，那是宵不願意踏進的未知。

宵推開吞佛，想要逃離吞佛所圈起的過於靠近的距離，無名的恐懼攫獲了宵的身心，然而他卻被吞佛攔腰抱住，無處可逃。

吞佛捏住宵的下顎，迫使宵抬頭看著自己，說：「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一個兇猛的吻狠絕的侵占宵的唇瓣，唇舌交纏的掠奪讓宵害怕得不知所措，他抬手想抗拒吞佛，卻是徒勞無功。宵被吞佛過於猛烈的攻勢逼得節節後退，吞佛的吻帶著霸道與瘋狂，大肆侵略只屬於宵的氣息，直到宵一個重心不穩，兩人一起跌進身後柔軟的床上，但吞佛仍沒有結束這個吻，彷彿這是他壓抑已久的渴望，渴望被填補的不安。

面對吞佛如此激烈的索吻，宵仍然下意識的想反抗，他不明白吞佛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為什...
腦中的困惑因猛然意識到什麼的震驚而霎那止住，有許多畫面忽然閃現在腦中，一幕一幕，都是自己與吞佛這數月來相處的點點滴滴。

“不如我們打個賭吧”
“今天我要你陪我”
“別擔心，相信我”
“在你面前的話，怎樣狼狽我都無所謂”
“怎麼臉色這麼差，你昨晚還是沒睡嗎”
“和你在一起，我其實挺開心的”
“別慌，不管發生什麼事，有我在”
“宵，我們是朋友嗎…如果是的話，就借我靠一下吧”
“我能救你，只要你願意”
“我絕不會拋下你!”
“你心裡有我”

本來推拒著吞佛的手漸漸地放了下來，回憶起細微的一點一滴，宵失神，被動接受吞佛那幾乎要讓人窒息的吻。

從什麼時候起，他和吞佛已經有這麼多共同的回憶，吞佛細長的眼眸慣常流轉著狡黠的眼神，然而沉睡的臉龐卻意外地平靜，他喜歡戲謔的看著自己陷入兩難而生氣，然後又握著自己的手溫柔的安撫，吞佛的個性總是讓人捉摸不透，但偶爾卻也會露出落寞的神色。

宵知道，吞佛與自己的賭約不過是為了排遣寂寞，他想追求什麼、想得到什麼，而這些都和自己有關。所以他總是問吞佛，這些重要嗎？

因為重要的會使他在意，而他在意的就是他所想要的。
吞佛想要的究竟是...

纏繞在心理許久的異樣的情緒逐漸的清晰，然而卻在答案快要浮現時，宵整個人驀然一僵，因為吻的癡迷的吞佛將手伸進他的衣服裡，情不自禁的撫摸著他的身體。

“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吞佛的方才的話彷彿再次響起，宵感覺到自己本來快要豁然開朗的心，很快又被黑暗與心慟的迷霧所壟罩。
原來這就是吞佛要的嗎…
那他自己想要的，又是什麼…

身下微微顫抖的宵讓吞佛整個人徹底清醒了過來，他立即伸回手支在宵的上方，俯視著宵隱隱害怕與驚愕的神情，懊悔的情緒瞬間蔓延了開來。

自己不應該在宵面臨這麼巨大的衝擊時對他做這種事，吞佛輕輕地說了一聲抱歉，正欲起身離開卻被一雙手環住了腰，吞佛詫異地低頭看著不發一語的宵將頭埋在他胸前，用力抱著自己。吞佛趁著還保有幾分理智，將宵環在腰上的手扳開，但宵卻不理會吞佛的阻止，很快的又抱了上來。

吞佛俯身凝視著宵，看到宵回望著他，輕輕頷首。吞佛被宵沁著水光的湛藍雙眸所吸引，如在一池波光水影望見自己的倒影，他忍不住往下沉溺，因此沒有注意到宵的雙手為何不住的顫抖著，而接下來的事情便如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身上的衣服盡數被丟到地上，吞佛纏綿的吻著宵的鎖骨與脖頸，在宵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個一個鮮紅的吻痕，那是標示身下的人只屬於他的印記，吞佛纏綿的愛撫讓從沒經歷過的宵吃力的緊抿著唇，才能不自口中洩出羞恥軟弱的聲音。

吞佛鉅細靡遺的凝視著宵呈現在他面前的赤裸的身體，這副身軀原來是這麼瘦弱，蒼白的毫無半點血色，除了吞佛在宵身上留下的印記異常的豔紅外，宵的身上還有許多陳年的淡色疤痕，吞佛輕撫著宵腰側那處疤痕，低頭輕輕一吻。

宵記得那個疤痕，那是多年前手術後所遺留的，提醒他過去所發生的一切的證據，宵闔上眼，任由掙脫不得的夢魘清醒的出現在黑暗裡，撫摸他的身軀、蹂躪他的精神。直到有人溫柔的撫上他的臉頰，那是他如此熟悉的溫度，吞佛的氣息噴灑在他耳邊，他開口，要宵看著他。

宵緩緩的睜開眼，黑暗中的夢魘瞬間被光亮驅離消散，映入眼中的艷紅的頭髮，是宵看過最安心、最依戀的顏色。吞佛低頭吻住了宵柔軟卻蒼白的嘴唇，他撐開宵的雙腿，與宵合為一體，下體撕裂般的疼痛讓宵忍不住驚喊出聲，不斷顫抖，吞佛俯首在宵耳邊輕聲安撫，溫柔的啄去宵因疼痛而滑出眼角的淚水。

其實當吞佛挺身進入宵的身體，看見宵露出痛苦的神情時他當下就後悔了，吞佛能感覺到宵無力的推著他的胸膛，希望他出去，但他已經無法停下來，因為他渴求這一刻的到來已經太久了，他無法在壓抑自己想與宵結合的慾望。

吞佛盡其所能，用他最溫柔的姿態索求宵的身體，他從來沒有對誰這麼溫柔過，但他卻看見宵在他身下低喘著，氤氳的雙眸流露出的卻是無聲的悲傷。宵接受了吞佛的侵入，他們兩人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密，但在某一瞬間，吞佛恍然覺得他們兩人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

高潮的那一刻，受不住吞佛如此快速撞擊的宵在他的背上留下好幾道鮮紅的抓痕，宵顫抖的環著吞佛緊實的肩膀，帶著哭腔的呻吟被衝撞的支離破碎。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情事，帶著不安與愧疚，迷茫和傷痛，吞佛抱著因高潮的衝擊而失去意識的宵，在其廝磨的紅腫的嘴唇上，深情的一吻。

當宵清醒時，他猛然張開眼，額頭上布滿細細的冷汗。被噩夢驚醒而迎來早晨對宵來說早已習以為常，只是他從未光著身子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醒來過。

外面的天色看起來仍是黑沉沉的，即使房間已經開有暖氣，但冬日的寒意還是讓全身赤裸的宵感到沁入心脾的冰冷，除了覆在他腰上的那隻手溫熱得讓人忍不住想汲取更多的溫度，彷彿是感應到宵心中的想法，那隻手驀然將宵圈的更緊，讓宵整個人貼著他的胸膛上。

「還早，多睡一點」不知何時醒來的吞佛對宵說道。

吞佛磁性的嗓音喚醒昨夜瘋狂的記憶，宵闔上眼，不願回想那些殘缺的片段。

「我想洗澡」宵翻過身掙開吞佛的懷抱，他想坐起來，腰上卻是一陣痠軟，讓宵忍不住悶哼一聲。吞佛見狀便將宵按回床上，說：「在這裡等我」

吞佛起身自衣櫃拿出浴袍套上，便獨自走到浴室，注入浴缸的水聲自浴室裡傳來，宵聽著水流嘩啦的聲響，木然的望著天花板，直到水聲停止了，吞佛回到臥室，什麼話也沒說便將宵攔腰抱起來，赤裸的肌膚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下讓宵止不住的微微發顫，未著衣物的身體坦露在吞佛的視野裡，更讓宵感到羞恥與難堪，但想起昨夜與吞佛的交纏，宵突然覺得自己現在所感受到情緒毫無意義。

吞佛小心的將宵抱進裝滿溫水的浴缸裡，宵的身體在碰到溫度適中的溫水時便不在發抖，他曲著腿坐在浴缸裡，這時他才清楚的看見昨天晚上吞佛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他的身體與大腿佈滿深淺不一的吻痕，宵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沒有發現吞佛已經脫去浴袍，跟著進到這個對兩個男人來說有點壅擠的浴缸，浴缸裡的溫水乘載不住兩人的體積往外溢流了不少，吞佛將神情恍惚的宵攬在懷中，讓宵的背靠在自己的胸膛。

他們兩人就這樣安靜的泡在溫水中，互相看不見對方的神情，也讀不到彼此隱藏的心思，只有肌膚碰觸的體溫與觸感，提醒著他們這一切是真實的。

良久後，宵率先開了口：「吞佛，我以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你還恨我?」

聞言，宵生硬的搖頭。這句話是他在情緒激動下一時脫口而出，這樣的指責對吞佛來說不公平。吞佛並沒有欠他什麼，他沒有理由為了自己注定成空的希冀而怪罪吞佛擅自做的一切，至於他欠吞佛的...

「昨天你畢竟是救了我，這是我欠你的，所以你想要的我給你了」宵將吞佛放在他腹部的手移開，說：「我們的賭約…我已經不想繼續了，結束吧」

一個口述的約定能代表什麼，他們兩個都應該回到原點，即使以後在路上擦肩而過，也只會是選擇忘記過去的陌生人。
明明這樣的結局早就在預期之中，卻為何事到如今反而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也許在一開始，他們就不該踏進對方的人生，留下這麼多...本不該產生的情感。

宵扶著浴缸的邊緣站起身，殘存的水流一路滑向他的腳邊，宵獨自走出了浴室，始終沒有看見在他身後的吞佛，愕然失落的面容。

***

蕭中劍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愣然的看著純白色的天花板，似乎無法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茫然目光不斷梭巡著四周，直到他看見了一團紅紅的頭髮在自己身邊。

那有著紅髮的人倚著自己的手臂，宛如因為承受不住沉重的疲憊而睡了過去，因為即便在睡夢中，他的面容仍是不甚安穩，但這個人即使敵不過睡意，卻仍緊緊握著他的手。

蕭中劍覺得自己宛如自深海之中漸漸浮出水面，他的意識逐漸清明，但緊接而來的卻是尖銳的疼痛。自右腳蔓延而上的痛楚讓他蹙緊了眉頭，而更雪上加霜的是他的頭自清醒後便昏沉暈眩，身體的不適讓蕭中劍不自覺的悶哼出聲，驚擾了身邊淺眠的人。

感覺到蕭中劍微弱的動靜，本來趴在床邊的朱聞蒼日驀然驚醒，看見蕭中劍終於醒了，一時竟激動的語無倫次，直到被蕭中劍無奈地打斷。

「我怎麼在這裡？」

「你出車禍了，連環車禍，你還記得嗎？」朱聞蒼日心有餘悸的說道，但蕭中劍對此卻是一臉迷茫。

蕭中劍如此辛苦回憶的神情，讓一個不安的想法猛然出現在朱聞蒼日的腦海裡，

當朱聞蒼日費盡千辛萬苦找到蕭中劍被送往的醫院時，醫生告訴他，蕭中劍除了被擋風玻璃的碎片割傷、右腳疑似骨裂腫脹外，腦部也受到強烈的撞擊，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但後續仍要繼續觀察有沒有出現腦震盪，甚至是失憶的狀況。

朱聞蒼日整夜陪在陷入昏迷的蕭中劍身旁，一刻也不敢離開，只能不停祈禱蕭中劍能平安無事。而當蕭中劍此時用茫然的眼神看著自己時，他的內心瞬間涼的刺骨，經歷了一整夜的擔憂後怕，朱聞蒼日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倉皇。

顫抖的握著蕭中劍的手，朱聞蒼日不可置信的說道：「我…我是朱聞蒼日阿，無人，快想起來，你不能忘記我…」

朱聞蒼日低下頭，無助的喃喃念著，像是在祈求，然而蕭中劍卻將自己的手從朱聞蒼日掌中抽回，朱聞蒼日愣愣地望向蕭中劍，看著他，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我記得，你是我的跟蹤狂」蕭中劍雖然因疼痛刷白了臉色，卻努力對朱聞蒼日勾起了嘴角。

蕭中劍沒有失憶，他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想起了那場驚人的連環車禍，想起了朱聞蒼日隔著耳機擔憂的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麼久，而朱聞蒼日一直抱著不安的心情守在他身旁。

「讓你擔心了」蕭中劍說道，安撫著身心俱疲的朱聞蒼日。

在他的記憶中，總是開朗地笑著的跟蹤狂可不能露出這樣的表情阿。

知道是自己誤會了，發現自己又出糗的朱聞蒼日感到丟臉的笑了出來，他蹭著蕭中劍的手掌，心裡的不安隨著蕭中劍的安撫漸漸平息。

蕭中劍醒來後，醫生又為他做了一次檢查，傷口已經過妥善的處置，而腦震盪與骨裂的判定需再住院幾天做額外的觀察。

在醫生離開後，還未恢復的身體依然非常虛弱，蕭中劍因身子乏力又再次陷入昏睡，待醒來後已經是接近黃昏的時刻，雖然頭仍有一點昏沉，但已經不會再感到眩暈。

一張開眼，蕭中劍下意識地找尋那抹熟悉的身影，而這次迎接他的不在是朱聞蒼日憂心忡忡的臉，而是那個專屬於他的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經歷過生死交關，現在的蕭中劍恍然覺得，能再看見這個笑容真是太好了，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會慢慢變好的。

蕭中劍雖然面色仍是蒼白，精神卻好了許多，滿身是傷的蕭中劍讓朱聞蒼日感到不捨，他猶豫的朝蕭中劍伸出手，想碰觸他的臉龐時，病房的門卻突然被大力的推開，一道身影焦急萬分的衝進來，而那個人正是神色慌張的宵。

當宵回到家後，看見朱聞蒼日留了一條訊息給他，內容竟是蕭中劍發生車禍，正在醫院裡治療。沒想到身邊的人再次發生這麼重大的意外，宵簡直被嚇壞了。

「你沒事吧？醫生怎麼說，傷的重嗎？」宵站在病床旁著急地問道。

「還好，別擔心」蕭中劍安撫的說道，讓緊張的宵先坐下來。

雖然身上的傷口與右腳仍然有點疼痛，但只要之後好好養傷就會好起來的，跟其他人相比，他已經幸運太多了。

在確認蕭中劍並無大礙後，宵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氣，癱倒在椅背上，彷彿下一秒就會倒下去。蕭中劍疑惑的看著宵幾乎與他同樣憔悴的面容，才發覺宵的樣子好似不太對，而敏銳的朱聞蒼日同樣也察覺到了，因為昨天他在第一時間就給宵傳了訊息，但宵卻像才剛得知這件事，急急忙忙的趕來醫院，昨天消失了一晚的宵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人，我去幫你買住院要用的東西，你們慢慢聊，不過別太免強自己」朱聞蒼日對他們說道，蕭中劍輕輕點頭，給了朱聞蒼日一個感激的眼神。

在朱聞蒼日離開後，蕭中劍擔憂的對微微失神的宵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都沒有，你現在要好好養傷，別多想」

宵回答得很快，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但蕭中劍與宵認識許多年了，他知道宵說的不是真的，只是不想讓他擔心。

蕭中劍靜靜地望著連掩飾都感到身疲力盡的宵，輕聲地說：「身體的傷會好的，但心裡的傷呢？」

蕭中劍的話讓宵愣了一下，他生硬的與蕭中劍對視，過了半晌，像是輸給什麼似的，放棄了隱瞞的念頭。

這心裡的傷，若連蕭中劍都不能說，那大概早已腐爛無救了。

「恨不逢死了，假釋出獄時出的車禍」

宵的話讓蕭中劍一時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那三個字是他們之間的禁忌，然而這個已經許久不曾聽見的名字，沒想到會是因這樣的原因再次出現，恨不逢應該為他所做的惡行付出代價，但如今他卻為了逃避責任而死於意外，這讓宵怎麼接受。

「沒事的，給我一點時間就好」宵深吸了一口氣，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失去控制，也不希望身為病人的蕭中劍還要擔心自己。

然而看著宵神情黯然，身形頹喪的樣子，蕭中劍怎麼可能不擔心呢，宵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但奈何他現在這個樣子，即使想幫助宵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可他也不能讓宵一個人逞強的面對這些。

蕭中劍猶豫了許久，彷彿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他對宵說道：「宵，與冷醉談談吧」

「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我不想讓他知道」

一提及冷醉，宵便立即的反對蕭中劍的提議，這是他絕不容許妥協的底線，他不想讓冷醉知道那些可悲的過去，他不要冷醉的同情，更不願看見冷醉異樣的目光，冷醉是他…對正常生活的最後一點嚮往。

但聽到宵的拒絕，蕭中劍卻面色複雜的望著宵，躊躇的開口：「其實…我覺得冷醉好像已經知道了」蕭中劍於心不忍的看著宵震驚的神情，繼續說：「我沒有告訴他，但冷醉好像已經察覺了，他只是在等你主動開口」

這是蕭中劍觀察多年後所猜測的結論，他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們談話時冷醉總是巧妙的避開一些會讓宵想起過去的關鍵字，也很少聊起高中以前的回憶，若這不是巧合，那就只可能是冷醉刻意這麼做的。若冷醉真如他所猜測的，很早以前就知道宵的過去，但他卻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宵，仍是將宵當作自己的朋友關懷備至，那就代表冷醉也許並不在意那些偏見，介意的只有宵而已。

蕭中劍明白冷醉對宵來說是特別的，會因為太過在乎而不敢敞開心扉，然而蕭中劍仍想再勸勸宵，希望宵能夠坦然的相信自己的朋友，但這時他卻忽然驚覺宵的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連嘴唇都失了顏色，宵失魂落魄的呆望著前方，像個突然失去一切而絕望潦倒的人。

蕭中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一時慌張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從外面的走廊傳來，蕭中劍彷彿還聽到了朱聞蒼日的聲音，果不其然，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只不過進來的不只有朱聞蒼日。

「不好意思，這傢伙不知道怎麼了，攔也攔不住」

朱聞蒼日歉疚的對宵和蕭中劍說道，而站在他前面的，是一路趕來，面色凝重的吞佛。

「抱歉，我有事情需要和宵談談」看見受傷的蕭中劍，吞佛點頭示意，表達自己的關切與歉意。

簡單扼要的對蕭中劍解釋後，吞佛準備拉著宵離開，而聽到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的

宵慢慢抬起頭，無神的雙眸竟已沒有任何光彩，吞佛詫異的看著宵失魂落魄的模樣，頓時感到心慌，宵離開他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不安的情緒充斥在胸口，吞佛甚至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他將宵拉起來面向他，捧著他的雙頰不斷憂心的詢問，但宵卻只是愣然的看著他，然後驀地笑了出來，但眼裡卻不是笑意，而是濃重的化不開的的絕望。

「吞佛，你是來笑我的嗎」淒涼的笑聲充斥在病房裡，宵壓下吞佛的雙手，他扶著額頭，神情淒然的說：「笑吧，我也覺得自己很可笑，你們早就知道了，卻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用盡辦法在你們面前演戲」

用微笑掩飾眼淚，用沉默隱藏醜惡，宵以為在他們的記憶裡，他至少能保有一個虛假但完美的軀殼，但沒想到這些竟然也都是騙人的，原來那些不堪是多麼赤裸的暴露在自己重視的人面前，而他竟一無所知。謊言和虛假是不是注定重重纏繞著宵的人生，彷彿有一隻手扼著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你來這裡做什麼，吞佛，你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他還有什麼是沒有給予吞佛的？為什麼他還不願意放過自己。

宵悲絕的質問讓吞佛陷入了沉默，半晌後，他沉聲說道：「昨天…那不是我要的」

「那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們的遊戲還沒結束」

聽到“遊戲”這兩個字，宵驚愕的望著吞佛，他沒有想到吞佛竟然跟他提起了這兩個字。

這只是遊戲…對吞佛來說，剖開他的過往，撼動他的內心，讓他茫然的面對陌生的心緒與看不見前路的未來，竟然只是一場遊戲？

有什麼東西正發狂的啃噬宵早已傷痕累累的內心，吞佛雲淡風輕的一句話，竟讓宵感受到不亞於過往的傷慟，他聲嘶力竭地朝吞佛吼道：「所以你還是要繼續闖進我的生活，就為了你的遊戲，你的自尊！」

「我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你！」殘存的理智再經不起宵哀痛欲絕的控訴，在他的腦中乍然斷裂，吞佛向前捉住宵的肩膀，幾乎是失控的喊道：「宵，那個賭約我絕對不會輸」

口中的宣示，是寧可犧牲一切也絕不退讓的強硬，吞佛用力將宵拉向自己，如同昨夜一樣瘋狂的吻住宵，彷彿他不這麼做，宵就會在他面前消失。

吞佛強勢的制住宵推拒的雙手，蠻橫的索吻不斷提醒著宵昨晚所發生的一切，讓他只能不知所措的再次沉淪。

他們兩人為何總是如此，不論宵有多麼努力的想掙脫這個錯誤，想讓所有事情回歸到正常的軌道，但他無法推開吞佛…他竟無法推開這個闖入他生活，在他心裡留下無數溫暖與傷痕的人。

他與吞佛的糾葛彷彿看不到盡頭，理不清的回憶與心緒擾亂了所有的一切，而宵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就在宵的思緒因吞佛突來的舉動而混亂不已，然而這時宵眼角餘光卻注意到方才吞佛進來時沒有完全關上的門，那個門此時正大大的敞開著，有一個人無聲地站在那裡，愣然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看見熟悉的身影，宵驀然一驚，第一個反應竟是全身止不住的顫抖，吞佛也注意到了那個突然出現的人，他鬆開嵌制著宵的手，轉身看向有著紫色淡髮的人。

「冷醉…你聽我解釋…我…」

宵顫蘶蘶地朝冷醉向前兩步，他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開不了口。冷醉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甚至剛才已目睹了一切，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能解釋什麼，他還想用什麼藉口掩飾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遭遇一連串的打擊，冷醉彷彿是最後一根稻草，讓失去目標與希望的宵徹底的絕望，他雙腳一軟，整個人就要跌坐到地上，吞佛見狀立即向前扶著宵，而冷醉這時才猛然驚醒，他快步衝到宵面前，看到宵仰頭看著他，眼眸含著盈盈水光。

「宵！」

在冷醉的印象中，他從沒見宵流過眼淚，因宵總是為了他們而努力的讓自己堅強。

冷醉慌張地替宵擦去不斷奪眶而出的淚水，宵的肩膀因哭泣而上下顫抖著，他抓著冷醉的衣袖，哽咽的說：「冷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噁心，很下賤…」

他身為男人卻被另一個男人侵犯過，這已經是多麼恥辱的事情，而現在他竟然還與另一個男人糾纏不清。

宵驀然想起賈命公曾經對他說的話，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卻怎麼也無法將那些話趕出腦海，就像他現在完全止不住自己的淚水，那麼無助，那麼痛苦。

陷入絕望的宵不斷的呢喃著讓人心痛的話語，一字一句不只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他身邊的人，冷醉突然大聲地對宵吼道：「胡說什麼！你怎可以這樣說自己！」

冷醉的神情既憤怒又心疼，讓從未被冷醉如此生氣指責的宵一時呆住，而那張憔悴的面容上掛著的兩行清淚，被冷醉溫柔抹去。

「你都知道了？」

冷醉緩了緩自己的情緒，他看了蕭中劍一眼，得到蕭中劍的默認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蕭中劍察覺自己已經知道宵的過去，冷醉對此並不意外，但他並不想以這樣的形式告訴宵的，冷醉希望的是當宵準備好後，能願意對他敞開心扉，而不是讓宵誤會而感到困窘與受傷，這不是他的本意。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只是不想讓你想起那些難過的回憶，我和蕭中劍都希望你能過得更好，我們從來沒有放棄」

傷痛已經造成，但那不是羞恥，錯的人不是宵，而是傷害他的人，宵不應該再承受他人異樣的眼光與自我否定，讓他承受第二次傷害。

他們沒有能力去改變宵所遭遇的這些苦難，但往後的每一天，面對明天、面對未來，他們想讓宵知道，就算生活在艱辛難熬，他都不會是孤身一人，他的朋友會懷抱著他所失去的希望，陪著他度過種種難關，直到他走出過去，重新擁抱新的人生。

冷醉讓宵靠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安撫的拍著他的背，讓宵徹底將多年壓抑的情緒釋放出來，而那些使人頹喪的想法與情緒隨著冷醉真摯的擁抱慢慢平息下來，朋友無私的包容總是讓宵覺得虧欠卻又感謝，若沒有他們兩個的陪伴，宵根本撐不過這十年。

宵離開朋友的懷抱，他揉著哭的紅腫的雙眼，在冷醉的安慰下停住了哭泣，見宵情緒穩定下來，冷醉這才如釋重負，但這時冷醉卻忽然注意到，一個醒目的淡紅色痕跡在宵的衣領下若隱若現。

冷醉不敢置信地看著它，他知道那是一個吻痕，是有人留在宵身上的，冷醉猛然看向站在一旁的吞佛，語氣瞬間變的冷怒：「是你？」

宵還沒有意識到冷醉對吞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同樣看見吻痕的吞佛已經在冷醉憤怒的注視下，坦然點頭。

霎那間，一個拳頭用力地打在吞佛的臉頰上，毫無防備的吞佛硬生生地承受，他的身體甚至因如此之大的力勁而偏向一側，事情發生的措手不及，等另外三人回神時，冷醉已經怒火中燒的拽著吞佛的衣領，將人壓制在牆上。

「你強迫宵？你怎麼敢這樣對他！」

眼見衝突一發不可收拾，蕭中劍焦急的要朱聞蒼日去阻止他們，但朱聞蒼日卻搖頭，少見的露出嚴肅的神情，默然的看著可能會發生衝突的兩人與拉住冷醉的宵。

「冷醉，住手！」宵不斷拉著意外知道他與吞佛的事而憤怒不已的冷醉，見冷醉不肯放手，宵情急之下立即擋在兩人之間，顫聲喊道：「我是自願的！」

宵的話語另冷醉難以置信的轉頭看向宵，他聽得出宵並不是為了護著吞佛而編造謊言，而這使冷醉對於這個事實更加無措。而為了停下他們的紛爭而親口坦承一切的宵，在冷醉詫異的目光下，那張毫無血色的面容更加憔悴。

冷醉不解的視線讓宵頓感無地自容，他緊咬著下唇，無顏面對自己的朋友。

看著宵露出哀傷的神色，冷醉內心一緊，沒有將內心的疑惑問出口。不捨在讓宵為難，他惡狠狠地瞪了吞佛一眼，隨即心懷不甘的鬆開手。冷醉退開了兩步，轉身背對他們，未置一詞。

確定冷醉不會在對吞佛動手，宵這才有些慌張的去查看吞佛的傷勢，他用指尖輕輕觸碰吞佛紅腫的臉頰，心情複雜他不解為什麼吞佛會自願挨冷醉這一拳，以吞佛的能力他完全可以避開的。

忍下臉上的疼痛，吞佛掀起眼簾，對上宵疑惑中參雜心疼的目光，他伸出手想覆上宵停留在他臉頰的手指，但宵卻在他還來不及握緊時悄然抽回。

「你離開吧，不要再來找我」

宵偏過頭，不再去注視吞佛的面容，不敢看見這個驕傲的男人眼眸中的悵然失落，然而吞佛只是靜靜的凝望著宵，腳步未曾移動半分。

在安靜又壓抑的氛圍中，有一人卻意外的開口，打破沉默：「吞佛，挨了一拳後清醒了嗎？」

所有人一齊望向聲音的來處，收起平日嬉笑模樣的朱聞蒼日，此刻的神情嚴肅的彷彿變成另外一個人，他凝重的視線越過宵，直直地望向愣怔的吞佛。

「你可以為他付出這麼多，卻連一句心裡的話都說不出口」

雖然朱聞蒼日沒有加入，但吞佛找襲滅天來與赭杉軍幫忙的這件事他還是知道的，也知道吞佛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人。

有些事情，不只需要心靈的靠近，更需要言語的坦誠，有些人，難道不值得面對自己的軟弱，按下內心遐想的不安，只為了能將自己的心意真實地傳達給對方嗎。

朱聞蒼日直白的話語，在吞佛混亂的大腦中注入一絲清醒。他趕來這裡見宵的理由，他排除萬難也要救宵的原因，他說過各式各樣的留住宵的藉口，都只是為了一件事，一件原本連他自己也斥之以鼻，但到後來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宵…我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所以我不需要你還我什麼，如果真要說我有什麼目的，那是我不想失去你」內心隱藏已久的心意終於親口說出，傾訴給想要傳達的那個人，吞佛抬頭望著驚訝的宵，說：「我願意陪你一起面對，未來即使在艱難我也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所以能讓我陪在你身邊嗎？」

吞佛用遊戲作為裝飾，以賭約作為理由，在真真假假中欺騙著宵，也欺騙了自己。他以為自己能像從前一樣用各種手段讓宵留下，然而事實上，卻將宵推得更遠。

死亡是每個人的終點，是每個人必經的盡頭，但他不願宵讓恩仇左右生死，以自毀的方式中止傷痛，這於宵來說何其不公，受傷的人為何反過來承擔更多的痛楚。

而吞佛早以對自己立誓，冷醉與蕭中劍在宵跌的最深最痛時陪他度過十年，那時的他不在宵的身邊，然而往後的無數個十年，他絕不會讓宵再被那些叫人痛徹心扉的惡夢驚醒，獨自一人踏進絕望的邊緣，不惜一切代價，只為求得虛幻的解脫，然後從此消失，再也不會回來。

吞佛絕不會讓這件事變為真實的，因為他怎麼也不能接受，他為之傾心的人正獨自面對這些超乎常人所能忍受的折磨，而他卻無法替他承受任何一個傷痛。

吞佛遲來的坦誠像一道暖流，化解了縈繞於心的傷痛。宵沒想過吞佛是懷著這樣的心意和自己經歷這麼多事情，吞佛的感情藏在他真假難辨的玩笑、沉默無聲的凝望與此刻溫柔的低語。

內心的悸動，讓宵無法再自欺欺人，他與吞佛之間，原來真的有…愛嗎？

兩人的誤會已然澄清，心結也已撫開，但宵卻是緊抿著唇，垂眸無語。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我會等你」吞佛輕聲的說道，在最後一刻忍下想抱住宵的慾望。

吞佛知道現在的宵無法給予自己答案，但他會等待的，等待宵願意和他從新開始的那一刻。

***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送吞佛離開的朱聞蒼日走在吞佛身側，略有感概的說。

在受傷的蕭中劍面前發生這麼大的紛爭，冷靜下來的吞佛對自己的行為極為過意不去，朱聞蒼日說的沒錯，就連吞佛也覺得失去理智的自己簡直是個衝動無智之人。

一定很讓人難以置信吧，看上去對感情從容不迫的吞佛，也會因為害怕失去而惶惶不安，原來他沒有自己以為的比他人淡然冷靜。

朱聞蒼日或許應該趁此機會嘲諷吞佛的狼狽，或是訓斥他用最差勁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心意，但他終究什麼都沒有說，也許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沉淪於感情而不小心迷失自我的心情吧。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別辜負別人或是你自己」

朱聞蒼日最終還是輕拍吞佛的肩膀，表達朋友的關心，吞佛看了朱聞蒼日一眼，瞭然的頷首。

就在他們兩人要走出醫院時，有個人在後頭叫了一聲吞佛的名字，他們回頭，意外的看見追上他們的是冷醉。

「我有話要和你說」

冷醉的神情複雜而沉重，吞佛沉默了一會，才點頭答應。他讓朱聞蒼日先離去，自己則和冷醉來到醫院地下室的休息區。

「剛才動手是我不對，我和你道歉」

這是冷醉坐下後的第一句話，吞佛擺手，表示他沒把剛才的爭執放進心裡，他能理解宵的朋友擔憂的心情。

而在之後冷醉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彷彿是在斟酌言詞，過了半晌後，他說：「宵的過去…你都知道了吧」

方才聽到吞佛對宵說的那些話後，冷醉便大膽做了這個假設，雖然他不知道吞佛是怎麼知道的，因為知道這件事的人，扣掉當事人與警方，就只有姥無豔、蕭中劍和意外得知的冷醉自己。

一想起姥無豔，冷醉不禁感嘆道：「那是個意外…但宵到現在對姥無豔還是無法釋懷」

冷醉的語氣聽起來萬般無奈，不過這時吞佛卻突然問了一個讓冷醉錯愕不已的問題。

「宵與姥無豔之間發生了什麼？」

吞佛從騰邪郎口中探問出他們與恨不逢的過去，但宵與姥無豔的心結究竟為何，他卻仍然沒有頭緒。吞佛雖然也想調查清楚，但上官尋命的計劃已經迫在眉睫，阻止宵踏入死局對他來說更重要。但一提及這件事，冷醉的反應卻是吞佛始料未及的。

「你…你不知道！你不是調查過了嗎！那混帳對宵…」冷醉激動的樣子惹來旁人的注目，但他已經無暇在乎別人疑惑的目光。

吞佛的詢問讓冷醉大驚失色，若猛然出現在腦海中的不好的預感是真的，那這一切…已經徹底失控了！知道真相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宵為何埋怨姥無豔。

「宵被毆打重傷，姥無豔…」

吞佛複誦著從騰邪狼那裏得到的訊息，然而他還未說完，卻在冷醉驚慌的神情下驀然發現自己竟然犯了一個致命的思維錯誤。騰邪狼那個時候並沒有透露他們的名字，是他憑藉著片段的事實去臆測錯誤的真相，察覺到癥結點的吞佛因過於震驚，和冷醉一同慘白了臉色。

用力壓下內心的惶然，冷醉支吾的開口，僵硬的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被恨不逢的手下毆打重傷的是姥無豔，恨不逢入獄前，慘遭毒手的最後一個受害者…是宵」

吞佛的思緒飛快卻混亂的在大腦中運轉著，這樣一切都能解釋了，為什麼冷醉會因他對宵做的事後氣急敗壞的揍了他一拳，為什麼難以相信宵說這是出於自己的本意，他們兩人在對彼此的誤會下，竟走向無可挽回的方向。

「對宵來說，恨不逢對他做的事是永遠的傷害，假如宵真的對你有了感情，他該如何面對自己」

宵從來沒有走出過去的傷痛，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和男人發生肌膚之親，而且還是出於自願，若宵沒有說謊，以冷醉對宵的了解，那就只剩一種可能。

「讓喜歡的人傷害自己，是他對自己的懲罰」

懲罰自己過去遭受傷害，承受經年累月的痛苦，卻仍喜歡上男人，所以他將這副傷痕累累的身軀獻給吞佛，接受吞佛間接給他的傷害，提醒他不要忘記過去的恥辱，也讓自己斷了對這份感情的念想。

吞佛想起昨夜宵緊緊抱著自己，渾身顫抖的模樣，內心瞬間冰冷。

他到底讓宵誤會了什麼？誤會他明知道宵曾被男人侵犯卻仍對他做了這種事，讓宵以為這是自己靠近他的原因，他在無意間到底對宵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即使冷醉方才和吞佛差點發生了衝突，但發覺自己做了無可挽回之事的吞佛，此刻茫然無措的神情讓冷醉也替其擔憂。

冷醉不知該對眼前這個深受打擊的人說些什麼，他希望自己能對吞佛說，聽到你剛才對宵真誠的表白，我已經明白你對宵是真心的，這是誤會，不全是你的錯，但事實上冷醉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就像宵和姥無豔，即使不是任何人的錯，都不能改變傷害已經造成的事實。

「吞佛，如果你不想讓宵痛苦，就別和他見面了」

最後冷醉木然地搖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他知道這個要求不公平，但他們都已無計可施。

現在的宵見到吞佛，想到的只會是傷害與悲痛，所以他才屢屢逃避吞佛，甚至不願意再見到他，雖然宵已經明白了吞佛的心意，但心中的那一關，宵永遠都跨不過。

冷醉本來只是想和吞佛談談，但他並沒有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也許暫時不要見面，對他們兩個都好…

在離去之前，冷醉驀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對吞佛說：「宵有話要我轉達給你」

吞佛恍惚的看向冷醉，聽到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說…

「宵說你贏了，遊戲結束了」

“不管誰輸誰贏，只要分出勝負，遊戲結束了，你就馬上從我的生活裡消失”

當時的戲語，清晰的彷彿宵真的坐在吞佛的對面，對他親口說道，只不過宵此刻的神情已不是玩笑話，而是真正的訣別。

吞佛看向空無一人的對面，獨自默然的坐著，遺忘時間的流逝。

--------------------------------------------------------

100F~

[ 此帖被董董在2018-03-11 19:3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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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樓發表於: 2016-08-24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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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97樓shizuku于2016-08-10 03:47發表的 : @`,1:
姥無艷那裏有點不明白 S*,rGCt'T
這是把宵......賣給恨不逢？ {4-[r#R<M
不！這不是真的！！┴┴︵╰（‵□′）╯︵┴┴ iT)z_
q=9`06
回憶的部份讓人心塞塞的QQ XB_B4X1R
....... K/}rP[H

走過低谷，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

然後宵與姥無豔之間發生的事之後會交代的，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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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02樓發表於: 2016-08-24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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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98樓jeanie于2016-08-14 01:29發表的 : !L95^g
一口气看完了。写得好棒！！！ ez9q7SpA
最新这一章的动作场景一气呵成张弛有度简直像是在看大片，看得我热血沸腾啊啊啊 8Mbeg ,P
作者的文笔真的很棒啊，不管是内心戏还是大场面都很流畅很真实。 ZKdeB3D
袭灭和善法各自心态的变化很自然，两个人逐渐靠进逐渐相知相惜的过程有一种水到渠成的温柔。 J=dJsk
朱闻和萧中剑之间，抛开同人啊性别啊，其实就是一个追心上人的普通的小欢乐故事呢（笑），求不虐啊不虐。穿插在吞宵中间真是觉得宵宝宝真可怜啊。 Z,.G%"i3C
....... XhPe]P

被誇獎了，好感動QvQ
謝謝你的稱讚，雖然更文更得慢，但每對的故事都有分別想要表達的東西呢
有大家一起陪伴，見證筆下的他們的故事，是我的榮幸
還有基本上吞宵就是最虐的了，就像黎明前的夜晚一樣，但大家最後都會朝幸福快樂的夢想努力前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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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03樓發表於: 2016-08-24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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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99樓mirtoerosa98于2016-08-14 22:45發表的 : "<i SZ
宵的故事看得我好難過~但是有吞佛在他身邊又覺得一切苦難一定會過去的。 )RsM!}
ˊ姥無豔那邊我希望只是宵的誤會......期待後續發展!!! 5TUNX^AW

沒有永遠的晴天，但也不會有永遠的雨天
不管是什麼磨難，總會隨著時間結束在過去，但只有自己才能決定要留在過往的記憶裡或繼續向前走

一點小心情跟你分享:33333

宵與姥無豔就請期待後須發展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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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04樓發表於: 2016-09-09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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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38 更新104F

38

模糊中，宵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將他從淺薄的混沌裡驚醒，他睜開眼睛，剛自一場昏睡裡醒來的身體還帶著沉重的疲憊感，宵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帶到了這個陌生的房間，這裡像是一個日租的公寓，雖然簡陋了些但不至於髒亂，除了自己正躺著的這張床和兩張已經被占走的椅子外，沒有任何的家具擺設，只有一扇關的緊密的窗戶被風吹的輕輕作響，而窗外早已暗下的夜色如往常一般，是看不見底的漆黑。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宵將視線移回坐在椅子上的那兩個人，看見上官尋命與愁落暗塵出現在這裡，宵卻只是淡漠的說：「你們怎麼還沒走」彷彿如今不管醒來時身至何處，都不會在讓宵感到詫異。

雖然出現不少變數，但他們擺脫賈命公控制的計畫也算是成功了，而保險起見，上官尋命與愁落暗塵應該立即出國才對，宵很疑惑他們為何繼續滯留在苦境。

「還不是為了幫你取出這個」上官尋命回答了宵的疑問，對宵晃晃手中剛從宵的身上取出的微型炸彈。

取出炸彈的過程必須要麻醉，所以上官尋命索性直接將宵用暈帶回，還因此被愁落暗塵斥責了一番，但上官尋命則辯駁這不能怪他，因為孤身走在人煙稀少的街上，神情恍惚的人實在太好下手了。

宵看著那個終究沒有使用到的微型炸彈，陷入沉默，上官尋命大概也沒想到，他竟然還得回頭幫自己拆除這個東西，影響他們退離的時間，畢竟按照原訂的計畫，這個炸彈現在應該和宵一起炸毀才對。

讓一切都煙消雲散，那該有多好。

可這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宵終歸必須面對現實，現實是他仍然呼吸著，而上官尋命對此卻一點也不訝異或厭煩，反而像是早知如此一樣的平靜。

「你們欠我一個解釋」宵知道他們一定對自己隱瞞了什麼

「他沒和你說嗎」

上官尋命像是接到了什麼棘手的任務一樣，竟露出為難的表情，至少他認為說出真相的應該是那個主使的人，但看來昨天一整夜，那傢伙竟然什麼都沒有解釋。

上官尋命有些苦惱，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據實以告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當宵坐起來木然的直視自己時，上官尋命能從中感受到，那是已經破碎過的眼神。

但對比宵曾遭遇的那些過去，這些真相難道還能更糟嗎，上官尋命只沉默了一瞬，坦然說出真相：「我讓你回去考慮的那一晚，你前腳剛走，朱厭隨後就到了，應該是跟蹤你來的」

跟蹤嗎…
是阿，當時自己將人送到門口時吞佛就已經醒了，大概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所以才裝作藥效還未退去，是他大意了。

宵想起那一晚，吞佛毫無預警的倒落在自己懷裡的模樣，那是他第一次發現吞佛的睡顏竟然那麼安詳，彷彿只要有他在身邊，就能安心的將自己託付給他一樣。

然而這些曾經，卻已恍如隔世。

「我們的確是瞞著你私自談了交易，吞佛能讓我們的計劃更順利，而他唯一的要求是絕不讓你死」

所以自從朱厭出現後，就再也沒有奈洛，所有人都知道宵不需以奈洛的身分死去，除了宵之外。

「吞佛是個聰明人，他的人脈是他談條件的籌碼，讓其他勢力參與進來能增加計畫的成功率，但相反的，要是失敗了他也是首當其衝的那個」

宵比他們都清楚吞佛是怎麼樣的人，聰明如他一定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僅沒有任何好處，還可能替自己招惹危險，但吞佛卻還是這麼做了，而這一切，只為了讓宵不會真正成為奈洛，這個注定該魂飛魄散的名字。

吞佛默默做了這麼多危險的事情，不惜化作另一個身分，力挽狂瀾的將宵從地獄的入口前拽回，但對此宵卻說不清他有什麼樣的心情，感謝?埋怨?或者什麼都沒有。他唯一釐清的，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吞佛的憤怒與憂傷彷彿已經牢牢係在自己的心上，隨他喜怒哀樂，而他的痛楚與惆悵也悄悄扎根在吞佛身上，和他悲歡愁苦。

上官尋命說，恨不逢死亡的訊息是吞佛告知他們的，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吞佛希望他們不要告訴宵，似乎早已預見失去存活於世的目標將會對宵帶來多大的打擊

世事變化的如此之快，總是殘忍的讓人措手不及，即使一切看似都已落幕，然而宵而言，奈洛從來沒有消失，他至今仍能感受到一種無止盡的恐懼，究竟何處為盡頭?何方為盡頭?何時才是盡頭?他渴求得到解答，但回應他的只不過是自己無助的回聲。

「我要走了」宵淡淡的說

當他站起身準備要離開時，愁落暗塵開口叫住了他。

「宵，活著從來都比死亡困難」愁落暗塵說，語氣透著歲月的滄桑。「很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間，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不是為了滿心的仇恨，也不再顧慮責任與牽絆，這一次，宵只會為了自己作出抉擇。

這大概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宵回頭，看向上官尋命與愁落暗塵，他們相處的時間非常短暫，但靈魂深處，有些東西不須明言亦能了然於心，他們能理解宵的仇與恨，就像宵理解他們的一樣，被打亂的計畫也許是他們唯一能為這份交情給予的東西。

「保重」宵輕聲地說，起步離去

上官尋命與愁落暗塵目送這位與他們緣分淺薄的人最後孤獨的身影，直到門緩緩的闔上。

在實行計畫的前一天，愁落暗塵和上官尋命說過，雖然他們這麼做將會讓宵多年的夙願落空，但只要他能活下來，何嘗不是一個希望。

而在所有計畫結束後的現在，上官尋命只是沉默看著那個將永遠消失的背影，未置一詞。
宵終究和他們不同，對一個困在迷霧裡，生無可戀的人來說，活著，代表的究竟是希望，還是無止盡的空虛。

***

吞佛獨自佇立了許久。

門鈴就近在眼前，但吞佛卻無法輕易地按下去，就像如今的他，已經無法再擅自敲開宵的心門，不敢窺見在宵的心裡，自己將被置於何處。

自從一切都在醫院失控後已經過了三天，冷醉那時對自己說過的話，即便到了現在，吞佛仍能感受到宛如鞭打在胸口的痛楚。

這份痛楚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宵、猶豫是否要打開隔著他們的這扇門，但也因這份痛楚夾帶著的思念，吞佛才會來到這裡，按下門鈴。

吞佛能感覺到在他按下門鈴後，有腳步聲逐漸靠近，在門打開的那瞬間，吞佛甚至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宵見到吞佛，先是詫異的微微睜大眼睛，而後第一個反應便是反射性的將門關上，但吞佛卻用手臂撐住門將其往內推，不讓宵把他拒在門外。

吞佛終究還是進到宵的家裡，其實若是宵不願意，吞佛本來不打算免強宵見他的，但當吞佛看見短短幾天不見，宵的面容竟消瘦了不少，他怎麼能對神色頹然的宵視而不見。

而對於擅自進到家中的吞佛，宵只靜靜地望著神情複雜的吞佛一眼，便不發一語的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似乎沒有趕走吞佛的意思。

確定宵沒有要讓他離開，吞佛才在宵身旁坐下，兩人陷入一個漫長而壓抑的沉默，在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後，兩人的第一句話該怎麼開始？在明白所有的誤會後，他們之間又該何去何從？

許久後，吞佛緩緩開口：「你最近還好嗎」

「恩…就這樣」宵簡短的回應吞佛，模樣有些魂不守舍

「你臉色很差，沒有睡好嗎」吞佛看著宵眼下的淡色痕跡，擔憂的問道。他還記得宵上次被惡夢驚醒時，單薄的身體在他懷裡微微發抖。

吞佛問得很直接，宵頓了一下，才說：「……我沒事」這種簡單就能戳破的謊話，顯而易見是為了塘塞吞佛罷了。

宵此時此刻的樣子，比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還是疏遠冷漠，即使他們已經互相表明心意，卻仍然無可避免的走向分歧的方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挽回，才不會讓他們真的走到冷醉說的那一步，相見不如不見。

突然間，整個屋子瞬間暗了下來，四周陷入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宵和吞佛同時不解地抬頭看向那盞不知何因不在發亮的日光燈，而發生相同情況的似乎不只有宵住的地方，許多住戶騷動了起來，可能是附近的供電設施出現了問題，所以整個大樓同時停電。

遇到這樣的情況，也只能等專業人員維修了，宵並沒有起身尋找像是手電筒之類的照明設備的打算，也許這樣的黑暗也沒有什麼不好，看不見吞佛的臉，或許內心就不會這麼動搖了吧，他已經疲於應付心裡那不受控的情緒。

看見吞佛出現在自己面前，心跳那一瞬間的漏拍究竟是因為什麼，回憶起那些傷痛的膽怯?還者是他絕不允許自己接受的…想念。

他們兩人坐在寂靜的漆黑中，周圍安靜的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宵聽到吞佛說：「宵，我真的不知道…」

最後幾個字輕的宛如無聲，融進黑暗之中。宵並沒有聽清，他停頓了幾秒才又問吞佛剛才說了什麼，但這一次吞佛卻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宵疑惑的要再次追問時，吞佛才又開口。

「宵，你為什麼這麼做」吞佛說，語氣帶著一絲沉重的悲傷。「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吞佛…」吞佛哀傷的語氣，讓宵詫異不已

「你為什麼要讓我成為傷害你的人」

讓喜歡的人傷害自己，是宵對自己的懲罰，即使到了現在，宵仍能感受到那晚吞佛帶給自己的疼痛，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的，但是…宵從未想過將這份疼痛也帶給吞佛，他並不知曉，吞佛也將因此受到傷害，他從未想過....他會被吞佛放在心裡。

到底是誰被迫進入了對方的人生?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錯估了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才讓彼此進退不得、滿身是傷。

宵在黑暗中摸索著吞佛所在的位置，他突然很想觸碰這個為他而如此狼狽無助的男人，用他最誠摯的心意告訴吞佛，復仇與毀滅，這些本該與你無關的，是他不該在他破碎的人生中又多傷害一個人…

但不管宵怎麼朝吞佛的方向摸索，卻始終碰不到本應近在咫尺的吞佛，就在宵開始慌張時，燈忽然亮了，刺眼的光亮讓宵一時睜不開眼，但在模糊的視線中，宵突然發現有點不太對勁，他現在所處的這裡並不是他住的房子，褪色的牆壁難看的剝落成一塊一塊，四周橫豎堆著髒亂的雜物，瀰漫出一股令人反胃的腐爛氣味，而宵沁著冷汗站在當中，影子在昏黃的燈光下左右搖擺。

宵看到吞佛背對著他，低沉的聲音瞬間冰冷的陌生。

「你為什麼讓我成為第二個…」未完的話語倏然停下，吞佛緩慢地回頭，面容赫然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第二個…恨不逢…」森然的語氣迴盪在死寂一般的空間裡，陰影下的那張臉，是宵每晚都逃脫不得的夢魘。

宵錯愕的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恨不逢，他的嘴角勾起一個令人膽顫心驚的角度，和過去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冷血無情。

「你…你已經死了」最深層的恐懼攫住宵的四肢，彷彿被占據身心一樣，讓他只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真實與虛幻的界線開始變得模糊難辨。

聽見宵說的話，恨不逢笑了起來。

「我?」他一邊朝宵走去，一邊說：「我不是還在這裡嗎」

「別過來!」面對不斷走向自己的恨不逢，宵慌亂的跌坐在地上，這時他看見有一把長刀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立即伸手緊握那把刀，顫抖的護在自己身前，恨不逢好笑的看著將刀拿的顫抖不止的宵，戲謔的說：「你不是一直想殺了我嗎，動手阿」

恨不逢接近宵的腳步絲毫沒有停下來，他毫無防備的朝宵張開雙手，竟露出期待的眼神。

恨不逢就像一個恐怖的影子，不斷逼近宵的底線，霎那間許多畫面流入宵的大腦裡，粗糙的麻繩在掙扎中磨破他的手腕，血液的腥味在鼻子裡流竄，乾啞的發痛的喉嚨再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他像個被遺棄的破爛布偶，只能雙眼無神的仰頭看著恨不逢，漆黑的槍口抵在被凌亂的髮絲掩住的額頭。

在腦中的槍聲響起前，宵早已忍不住聲嘶力竭的大吼，淒厲的聲音迴盪在廢棄倉庫裡久久不散，宵衝向前，感覺到手中的刀沒入肉體裡，他闔上眼簾，艷紅的血液噴灑到他臉上，滑過他的臉龐，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他動手了...
這就是殺死仇人的感覺嗎…

宵像是個將要窒息的人快速的低喘著，顫抖的鬆開握著刀柄的手，宵愣然的佇立在原處，突然間不曉得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

他終於報仇雪恨了，但為什麼這一切卻是這麼的不真實，自己好不容易手刃他這一生的仇人，但他卻感受不到任何扭曲的喜悅，甚至連解脫的釋然也沒有，他的內心終於不在被責任與仇恨所壓抑，但當它們消失後，他還剩下什麼。

宵努力睜開被血糊的睜不開眼簾的眼睛，卻赫然發現自己的眼前根本空無一人，這時有一隻手撫摸著宵的後頸，手指輕輕地在宵的脖子上流連輕撫，但宵卻恍然覺得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樣，他的耳邊又傳來了恨不逢的聲音。

「我還沒死喔」

恨不逢不知何時站到了宵的身後，本來在宵的鎖骨上游移的手漸漸往下移到宵的腹部，這時宵才感覺到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他低下頭，驚愕的發現剛才應該刺向恨不逢的長刀竟然插在自己身上，而他臉上冰冷的液體，是自己的血…

「只要這把刀在刺的深一點，你就能如願以償了」恨不逢帶著宵發顫的手一起握住刀柄，一點一點往內深入，宛如凌遲一樣的疼痛讓宵痛的只能張著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和我同歸於盡」猛然間，腹部的長刀一個用力刺入，鋒利的刀尖刺穿了宵的身體，也刺進身後的恨不逢。

隨著一聲驚呼，大量的血液灑落到地上，宵感覺到自己的體溫隨著不斷流出的鮮血快速的流失，恨不逢陰鬱的笑聲就在宵的耳邊，他說，完成你的誓言，和我一起下地獄吧。恨不逢剛說完，他們腳下的地面驀地開始崩塌，出現在他們的下方的是宵最為害怕的，望不見底的深淵。

他們的身影慢慢的下墜，宵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和恨不逢往下掉落而無能為力，難道這就是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結束嗎，這就是他發下的寧死也要達成誓言嗎。

那些他日夜渴求的自由呢？解脫呢？
就算一切都結束後，他仍然求而不得，和畢生的噩夢一同掩埋進無邊的絕望裡，原來才是他的結局嗎。

「不不不不!!!!」

宵瘋狂的大喊，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無助地伸出手，彷彿死前的掙扎般徒勞無功，只能茫然的看著頭頂上的光線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宵!」

感覺到有人大力的晃著他的雙肩，宵猛然睜開眼睛，看見是吞佛在自己身邊，眼神擔憂不已。

室內不知何時早已恢復了電源，宵依然在自己的家裡，坐在他熟悉的沙發上，宵愣然看向時鐘，從吞佛進到家裡後只過了半小時，連日來的疲倦竟讓宵在不經意間睡著了，而剛才他經歷的那一切只不過又是一個夢…又一個每夜頻繁反覆的足以把他逼瘋的夢而已啊。

吞佛替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宵擦去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方才宵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害怕的不斷的夢囈，吞佛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彷彿被夢魘住的宵喚醒。

吞佛擔憂的看著還失神在惡夢的餘韻裡的宵，安撫的說：「沒事了，那些不是真的」

吞佛將宵攬進懷裡，想安撫這個被惡夢驚醒的人，但宵卻突然用力掙脫開來，他腳步踉蹌的走到廚房，開始慌亂的翻箱倒櫃，似乎是在找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宵現在的情緒非常的不穩定，吞佛擔心的跟了過去，但當他走到廚房時，卻愕然看見宵拿著一個裝著不明藥物的玻璃瓶，幾十顆的白色藥丸倉促的倒在宵蒼白的手掌裡。

吞佛見情況不對，立即衝向前制止宵，他捉住宵的手喝道：「宵!不可以!」

但宵像是完全沒聽見吞佛所說的話一樣，只是不斷掙扎著想盡辦想將那些藥放進嘴裡，就在兩人拉扯間，宵手上的褐色玻璃瓶不慎掉落到地上發出巨大的碎裂聲響，玻璃碎片與藥丸散落了一地。

宵呆滯地看著摔碎的的玻璃瓶，愣然的鬆開握的死緊的右手，而被握抓手裡的那十幾顆藥丸也一個一個掉落到地上。

霎那間，恍惚的頭腦倏忽清醒，這時巨大的創傷與悲憤遲來的一同湧進心口，宵不敢相信自己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地步，被過去的惡夢糾纏到失去理智。宵激動的從櫃子裡拿出更多的藥瓶，將其全數砸到地上，而伴隨著破碎聲響的，是宵最絕望的嘶吼。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他都已經死了還是不放過我!」

一定要拉著我和他一起死他才甘願嗎!

玻璃碎裂的聲響不絕於耳，每一個破碎的殘屑彷彿映照著宵心碎的傷痛、無聲的哀泣。

為了不讓宵傷到自己，吞佛從後面緊緊抱住宵，制住宵的雙手，宵一開始仍用力的想甩開吞佛，但嘗試了幾次發現無法掙脫後，宵喘著氣，漸漸的平靜下來，不再掙扎。

這個單薄的身體究竟還能在支撐多久?這顆千瘡百孔的心還能在跳動幾次?

宵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沉重，彷彿背負在他肩上的東西從來沒有被卸下，而是越發沉重的直到把他壓垮，壓抑數年後爆發的倦怠讓他虛弱的從吞佛懷中滑落，而緊緊抱著宵的吞佛也一同坐到了地上。

「沒受傷吧」吞佛關切的問道，但宵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呆滯地坐在吞佛懷中，看著滿地被他摔毀的殘籍

「吞佛…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良久後，宵輕聲的說：「我真的該走了…」

最後那幾個字宵說的很小聲，但吞佛還是聽到了，每個字都確確實實的聽到了，就連那些字背後的涵義，吞佛也聽得一清二楚。

吞佛失神的抱著宵，胸口的某一個地方讓人無法忽視的隱隱作痛，隔了許久，吞佛才能開口，但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早已失去了往常的冷靜。

「你走了…就剩姥無豔一個人了…我不會幫你交那封信的」那是宵的遺書，那份輕薄的信件對姥無豔來說太沉重，而對吞佛來說...太過殘忍

姥無豔美麗的笑靨模糊的出現在宵的遙遠的記憶裡，想起他與姥無豔過去的回憶，宵淡淡的說，語氣中已無怨與恨。

「無艷已經有人照顧了，我很放心」

宵曾經見過姥無豔將託付終生的那個男人，他相信那個人會是世界上對他的姊姊最好的人，比姥無豔真正的親人還好。到了最後一刻，宵捫心自問，除了痛苦與疏離，自己又何曾讓為姥無豔付出過什麼，那是他的姊姊阿…但因為多年的傷痛，他卻連見都不敢見她。

宵垂下頭，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擁抱著懷裡人的悲傷與脆落，恍然間，吞佛發覺這個在自己懷裡憔悴消瘦的人，他的時間似乎被自己停格在那一年的夏天，無論過了多少年，他還是那個無助的十五歲少年。

那才是真正困住宵的牢籠，一顆早已沒有希望，如死灰般燃燒殆盡的心，沒有了仇恨後，還有什麼能挽留宵離去的步伐，還有誰能讓宵停留。

「蕭中劍和冷醉…他們是你最好的朋友」吞佛說道，指尖微微的發顫，像是懷揣著最後一個渺茫的希望，但仍被宵親手將其幻滅。

「他們能理解的…」因為他們是他最好的朋友。

宵知道這幾年他就像個不定時的炸彈一樣，讓他的朋友為他擔心、小心翼翼，宵將這些默默的看在眼裡，他何嘗不感到自責與虧欠，但這些都不需再煩惱了，從此以後，他們都會很好的…只要他…

「宵」吞佛突然低喚了宵一聲，打斷宵的思緒。

…只要他…消失。

宵感覺到吞佛的下巴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輕聲的說：「那我呢…」

宵能放下親人、放下朋友，那他呢…這份終於互相坦承的愛，宵也要狠心捨去嗎。

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吞佛一直以為他有能力去可以救宵，他一定可以做到。然而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他雖然救回了宵的生命，卻沒能救的了宵破碎的心…
吞佛收緊抱著宵的雙臂，像在做最後的掙扎，最無能為力的請求。

這是宵第一次聽見吞佛向自己低聲懇求，他說，為了什麼都好，留下來，別去那麼遠的地方…說到最後，吞佛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裡，讓他發不出聲音。

宵看不見吞佛現在究竟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其實是他從不敢去看，他害怕自己看見了什麼，或者什麼都看不見，他再也無法承受下一個希望的幻滅，不想再獨自挨過寒心的夜晚，對他來說只要能感覺到被圈緊在懷裡的溫度，也許就已經夠了...已經太多了。

吞佛不是親人，也不是朋友，他是宵生命中最突兀的意外，在乎卻又只能推遠的人，吞佛的溫暖像是冬夜裡柴火，融化了冰天凍地的寂寒，但他卻過於貪戀這份溫度，忽略燃燒的過於炙熱的火焰，將會變成一場燎原的大火，將人灼傷。所以宵拼命想把火焰撲熄，即使他很清楚這都是徒勞無功的，因為就算火焰熄滅了，但燙傷的地方，註定會留下慘痛的疤痕。

而最為荒誕的是，這個放出烈火的人竟為了他一起引火自焚，他們互相看著彼此留下的傷疤，因疼痛而無法靠近，因歉疚而默然無語。

而愛…那是最虛無飄渺，卻讓人痛徹心扉的感情。

宵吐出一個苦澀的嘆息，他抬起手撫上吞佛的臉頰，冰涼的指尖卻在輕輕劃過後，頹然的落下，宵的頭微微偏向一邊，隱在眼眶裡的淚水悄悄滑過眼角。

吞佛愣然的喚了一動也不動的宵一聲，但回應他的只有滿室的寂寥。

而隱在嘴裡的那兩個字，宵終究沒來的及說出口。

***

醫院的急診室似乎沒有白天與夜晚的區分，醫護人員仍舊忙碌的查看各個進到急診室的病人的情況，而在最靠近牆邊的位置，冷醉找到了靜靜守著宵的吞佛。

察覺到冷醉來了，吞佛只是瞥了他一眼，目光便又回到不知原因陷入昏迷的宵身上。

冷醉為自己找了一張椅子，他坐到吞佛的旁邊，同樣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宵。點滴的針插進宵毫無血色的手背裡，而宵只是毫無所覺得闔著眼睛，寧靜的像個普通睡著的人。

吞佛已經在電話中將所有的情況告訴冷醉，宵的生命特徵都很穩定，只要等他清醒過來應該就會沒事了，但其實他們心知肚明，不管在精神還是身體上，宵已經變得越來越虛弱，甚至到了不得不依靠藥物的地步。

在那天過後，宵曾告訴冷醉他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冷醉雖覺得不妥，但還是選擇尊重宵的意願，但沒想到才短短幾天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冷醉自責的扶著額頭，對吞佛說：「謝謝你」

這聲道謝，不只是因為吞佛主動通知他宵的情況，更是感謝吞佛的幫助，若吞佛那時不在宵的身邊，後果將不堪設想。

「冷醉…」

吞佛本來想說些什麼，但停在一半的話卻遲遲沒有接下去，宵今天躺在這裡他也有一半的責任，這樣的他該怎麼開口告訴冷醉，宵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我去打個電話」吞佛最後如此說道，讓冷醉接替他看顧宵，自己則到另一處較無人的地方

吞佛撥通號碼，手機在響了幾聲後很快就接通了，電話的那頭傳來的是一位女人的聲音。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說話的人是吞佛的上司九禍，她以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和精準的看人眼光在商場上聞名，吞佛剛進公司沒多久，九禍便注意到漸漸嶄露頭角的吞佛，而經過她一手提攜，吞佛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年紀輕輕就排除眾議當上公司的執行長。

在公司裡他們是上司和下屬，但私底下則是亦師亦友的關係，因此他們不需要虛與委蛇一番才進入正題。

「打擾了，董事長」見九禍如此開門見山，吞佛便也坦白的說：「明天早上的那份合約能交給別人處理嗎」

「你知道不可能」九禍說

簽訂合約是執行長的責任，這份合約對公司來說非常的重要，況且這個時間很早就定了下來，不可能臨時更改，九禍知道吞佛想交給誰負責，但她不會答應的，這份責任對鯨武來說太早了。

「你明天簽完合同我可以讓你提早走」這是九禍最大的讓步。

吞佛先前為了宵的事情，許多工作都已經延遲了，九禍對此只是睜一眼閉一隻眼，吞佛是他提拔起來的，她相信吞佛懂得怎麼拿捏分寸。

「把你的私事處理好」語畢，九禍便切斷通訊。

既然九禍都這麼說了，吞佛也不在多說什麼，對於他近日來的表現，九禍已經對他很縱容了，那是她信任吞佛會對工作有所負責，吞佛不能因此得寸進尺。

吞佛回到急診室，冷醉見到他神色沉重的回來，直截了當的說：「請假失敗了?」

吞佛簡單的應了一聲，算是回應冷醉根本是肯定句的問句，他坐回原來的地方，繼續守著還未清醒的宵。

工作與私事互相衝突時的兩難是吞佛以前完全沒有感受到的，理智上他知道工作很重要，但感情上現在的他只想陪在宵身旁。

不管用什麼方法，吞佛絕不會…絕不會讓宵離開他身邊。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然而宵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雖然冷醉說他會一直守著直到宵清醒，也會在宵醒來的第一時間通知他，但吞佛知道若不能親眼看見宵平安無恙的醒來，他心中的不安絕不會散去。

吞佛仍然提早進到公司，著手處理較為緊急的公務，直到順利簽完合同後，他叮囑下屬一些工作事項，便立即趕去醫院，因為在簽約之前冷醉傳來訊息給他，說宵已經醒了，這也讓他鬆了一口氣，可以聚精會神的完成工作。

冷醉說宵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適，可能是因為精神不濟才會昏倒，宵醒來後只說想去見蕭中劍，雖然冷醉還有點不放心，但既然有蕭中劍在應該不會有事，所以他也先去工作，等會就回醫院關心宵的情況。

巧合的是當吞佛正要搭醫院的電梯上樓時，恰好碰見同樣暫時完成工作後急忙趕回的冷醉，他們互相看向對方的面容，臉上都是擔心卻又釋然的神情。

總之宵能沒事，也算是暫時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但怎麼讓宵重新振作起來才是最大的難關。

但當他們整理好情緒走進蕭中劍的病房時，兩人卻同時愣住，因為病房中除了臉色沉重的蕭中劍和朱聞蒼日外，並沒有宵的身影。

「怎麼只有你們，宵呢?」冷醉疑惑的問道

蕭中劍看向他們，生硬的說道：「他走了」

「說清楚，他去哪了?」見到蕭中劍的臉色有異，冷醉心中頓時有一股不好的預感，也許他早已預知發生了什麼，卻仍不肯相信這是真的，直到蕭中劍說：「…我不知道」

儘管蕭中劍嘗試去壓抑，但仍然聽得出來他的聲音略微的發顫。

「蕭中劍…宵的狀態很不好，而你就這樣讓他一聲不響的走了」而且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地點、時間…什麼都沒有，宵就這樣人間蒸發？

「這是他的選擇，宵希望我們尊重他」

宵悄悄的離開了，蕭中劍說的是實話，冷醉也相信這是宵讓蕭中劍轉告他們的，但這毫無預警的衝擊和心理巨大的缺失讓冷醉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宵他現在需要的是心理的治療和我們的陪伴，不是放任他在沒人知道的地方自生自滅!」

「冷醉!!」冷醉對蕭中劍嚴厲的指責，讓他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的哀慟

「我是和宵一起長大的，我親眼看著他的轉變…你以為我不難受嗎」

蕭中劍見過宵最純真美好的樣子，也親眼見證到宵是如何一夕之間跌進身淵，他不是沒有努力過，他積極的想透過陪伴讓宵走出陰影，也與宵做過心理諮商，默默的為彼此打氣相信一切會越來越好，但又有誰能體會這條路是何其的困難艱辛，不管是對當事人還是陪伴者。

過了很多年後蕭中劍才發現，就像時光不可能倒回，有些事情也不可能再回到當初的樣子。

蕭中劍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後才緩緩的道：「宵說他想離開這個地方，沉澱自己…這幾年來我們一直在保護他，但我們也必須面對現實，宵不能永遠都這樣」

陪伴與關懷可以舒緩宵的傷痛，但能不能走過去的陰影，不可能全然依靠這些溫暖，宵他也必須…必須有活下去的意志，宵也知道這點，所以那怕只有一點點的可能，如果這次宵的遠走能讓他找到自己人生的意義，不管再怎麼痛苦不捨，蕭中劍都不能攔著他。

蕭中劍的意思、宵的想法，與他們相識多年的冷醉能夠明白，但是他不敢想像，如果一念之差，宵出了什麼事的話該怎麼辦，他們怎麼承受…姥無豔怎麼承受…

冷醉輕輕一嘆，他握緊拳頭，渾身緊繃的站在原地，而這時本來默默聽著他們的對話，一直沒有開口的吞佛卻突然衝出房間，詫異的冷醉和蕭中劍只來的及望見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

而當吞佛的車正匆忙的在車陣裡穿梭時，宵正將他的衣物用品放進行李箱裡，他有些意外自己的東西原來那麼少，連一個行李箱也塞不滿，除了生活的必需用品，他不曾為自己買過任何東西，哪怕是一時興起，除了因為已經養成節儉的習慣之外，另一方面，他的確也毫無所求。

宵早已經忘記該如何尋求，尋求快樂、尋求幸福，這幾年來他除了滿心的仇恨，有的也只剩下愧疚。

而至於那些意外得到的東西，宵決定將其留下來，讓它等待自己的歸處吧。

宵漠然的關上房間的門，他將行李拖到到客廳時停下了腳步，昨夜被砸碎的玻璃片仍留在地上，宵看著那些碎片，不禁想著吞佛那時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宵走到滿目瘡痍的廚房，蹲下身一片一片拾起那些碎片，玻璃尖銳的地方刺痛了宵的手，這些碎片彷彿是他過去的縮影，他將其小心翼翼地拾起，然後丟棄到垃圾桶裡。

有人說過，他是個被鎖在過去裡的人，但過去只是一種時間，時間總是不斷的流動著，所以將人鎖住的不是過去，而是記憶才對。

他困於家庭悲劇的記憶，困於被人所害的記憶，也困於那些對他好的人的記憶，這一離去，宵也不知道與他們再會何期、是否還能再見。
就讓這一切…交給命運吧。

宵最後又看了一眼他居住了許久的地方，然後輕輕闔上門，他帶著行李箱安靜的等待，當電梯緩緩的上升到宵所在的樓層，宵進到電梯，按下關門的按鍵，這時他聽見隔壁的另一台電梯卻發出了到達樓層的聲音，而宵在逐漸閉合的電梯門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經過他的眼前。

時間彷彿在那一瞬間放慢了流動，宵看見了吞佛的側臉，他正焦急的跑向宵住的地方，他的面容看上去那樣慌張、那樣悲傷…

宵沒有想到，此時此刻，他竟還能再見到吞佛最後一面，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也足夠了。

宵下意識地舉起手，往吞佛的方向伸去，但此時電梯門卻已經完全的關上，而宵最終只能將手收回，摀著隱隱作痛的心口，和電梯一起緩緩的往下移動。

吞佛…

「再見」宵闔上眼，喃喃的念道。

當冷醉來到宵住的地方時，那裏早已人去樓空，只有一個人失神的坐在沙發上，盯著手上不知從哪裡拿到的紫色香包，而裡面的花瓣早已枯萎凋謝。

吞佛抬頭看向冷醉，語氣淒然的說：「我們的賭約…宵說我贏了，但是…他也沒有輸」

最後，他還是晚了一步，還是…失去了宵。

***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在病房裡拉出斜長的影子，蕭中劍側著頭看窗外，無聲的沉默著，朱聞蒼日坐在他的病床旁，安靜的陪在蕭中劍身邊。

隨著時間的流逝，太陽的光芒終歸漸漸的被夜色隱藏，那些殘留的溫度也早已被寒冷取代，這是每日必經的輪迴反覆。

「無人，要喝點水嗎」朱聞蒼日關心的問道。

從冷醉他們離開後，蕭中劍就一直這樣靜靜的看著窗外，不吃不喝，也不開口說話，朱聞蒼日能理解蕭中劍此刻消沉的心情，但他也很擔心蕭中劍尚未痊癒的身體。

「待會伯父和大哥過來，看你這樣他們會擔心的」朱聞蒼日柔聲的勸慰道。聽見朱聞蒼日提起他的家人，蕭中劍才有了反應，他看向朱聞蒼日，良久後才說道：「是你暗示吞佛的吧」

蕭中劍突然說的話讓朱聞蒼日愣了一下，但他很快的就反應過來，坦白的承認。

「是」

早上宵來找蕭中劍時，他看上去非常憔悴，但神情卻很堅定，宵和蕭中劍說了自己的想法，他並沒有讓朱聞蒼日迴避，也許是希望朱聞蒼日能代替他將說過的話轉告給吞佛。

「你覺得吞佛能留住宵嗎」

「我不確定，我只知道吞佛想要見他」僅此而已。

當冷醉和吞佛來到病房時候，宵其實才離開不久，是宵請求蕭中劍拖住他們腳步，並替他轉告自己的決定，他們都知道宵的遠走已經成為註定的事實，而朱聞蒼日能做的，不過就是幫朋友一個忙，讓他有機會再去見他喜歡的人最後一面。

那時蕭中劍和宵談了很久，一開始蕭中劍當然是極力的反對，但宵只是耐心地說服蕭中劍，不論蕭中劍怎麼相勸都從未改變過自己的心意，身為宵多年的朋友，蕭中劍很明白，只要宵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不論是誰都沒有辦法阻止，宵來找他只不過是要告訴蕭中劍他的決定，希望蕭中劍看在他們多年的交情上幫他最後一個忙，最後蕭中劍只能無奈地答應宵的請求，即便這個請求有多麼傷人。

「朱聞…我是不是錯了」蕭中劍神情低落地說：「如果我再積極一點挽留宵，也許…」

為了做到宵的請求，蕭中劍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真的面對冷醉和吞佛的震驚與悲傷時，他彷彿在他們臉上看見與自己相同的心情。

「無人…」朱聞蒼日輕聲喚道。「宵是一個成年人，如果他真的要離開或尋短，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不必來見你」

聞言，蕭中劍愣然的看著朱聞蒼日，似乎沒有想到這些。朱聞蒼日接著說：「冷醉和吞佛絕不會讓他走的，但你不一樣，你是唯一可能支持他的人，他信任你」

蕭中劍是最了解宵、也是唯一一個宵能吐露心聲的人，宵提出那麼任性地請求，也就只有蕭中劍會答應吧，這麼多年來的相扶相持，已經讓蕭中劍習慣將宵的感受放在第一順位考量，所以即使這樣的決定會讓其他人難過，他還是決定護著宵的選擇。

而最為重要的的是，蕭中劍的理解與尊重，正是宵這麼信任他的原因。

「你也試著相信宵吧，他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現在的宵已經沒有任何對蕭中劍說謊的必要了，宵也的確說過，他這一離去並不是想讓自己自己消失，只是回首後他才發覺，在步上這條險峻彎曲的復仇路上時，他失去了許多東西，現在他想把那些找回來。

宵並沒有承諾什麼，也許他會回來，也許將永遠消失，但不管怎麼樣，宵都希望蕭中劍成全他，不論結果會如何，宵都相信當旅途到達盡頭時，他也將會從痛苦中解脫。

從前不管多麼壞的狀況，蕭中劍都沒有放棄，何論是現在。既然有一半一半的機率，宵並沒有完全放棄，蕭中劍他們…當然也不能放棄。

宵這傢伙…
一定是平常他和冷醉太慣著他了，等宵回來後一定要跟他算帳算清楚才行，竟然讓所有人都為他這麼難過。

蕭中劍躺在床上，再也壓抑不住心中與朋友分離的傷痛，他用手臂摀住眼睛，輕聲的哽咽，朱聞蒼日溫柔地握住蕭中劍的另一隻手，柔聲的安慰終於將悲傷釋放出來的蕭中劍。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朱聞蒼日說道。

蕭中劍也回握住他的手，感受朱聞蒼日傳遞給他的堅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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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跟吞宵說掰掰吧

[ 此帖被董董在2017-10-15 22:3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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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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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樓發表於: 2016-09-14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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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番外──最遙遠的旅途 02 更新105F

【棄蒼】番外──最遙遠的旅途 02

六天之界

這是一個放眼望去，遼闊的看不漸盡頭的地方，被歷史風化的石柱靜靜的林立在藍天白雲下，溫暖而不燙人的金色陽光灑落在這荒涼蕭瑟的古城，六天之界的地理位置處於道境與集境這兩片大陸中間的邊陲地帶裡，是被各個大國包圍的小國裡，其中一個還算富饒的小鎮，但那也只是和這個小國裡的其他地區相對比較而來

帶蒼進到六天之界的當地人說，除了周圍列國軍防演習偶爾傳來的砲彈聲響，大致來說六天之界還算是個安靜和樂，這裡的物資雖然不如那些大國來的富足，但也足夠居民們安居樂業，他們以前主要是靠古城的觀光來賺得收入，但自從周圍的國家陸陸續續發動戰爭後，除了當地的人以外，就沒有什麼人願意來到這裡，六天之界也就漸漸的沒落了，所以當有外地人向他詢問六天之界時，著實把他這個當地人給嚇了一跳

蒼這個外地人的出現，簡直快成了六天之界的居民這一天最大的娛樂話題，大家都在言傳……

聽說是一位很有名的攝影師，他怎麼會來到我們這個小地方?
臉蛋眉清目秀，長的很好看呢!不知道結婚了沒?
一定還沒，聽說來找人呢，說我們這裡有個小混帳，玩弄了人家，所以不惜千里迢迢來到這裡，要他給一個交代。
唉喲!我們六天之界都是親切老實的好人，怎麼會出現一個這麼過分的傢伙，要是讓我打聽到是誰，我一定抓著他到人家面前，給這位先生一個交代……

在“有位英俊的攝影師來找某個負心人”的這個傳言在小鎮傳開後不久後，蒼志得意滿的坐在小鎮上獨特的風景峭壁上，揚起得逞般的笑容，對來到他身後的人說道

「終於現身拉」

「你是故意的吧」

因為鎮裡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而被迫主動尋人的棄天帝，現在真有種想一腳將蒼踹下去的衝動

「我有說錯什麼嗎? 我好心把你搬回我的旅館，你卻連個謝謝也沒有，還偷親了我一下，然後隔天一大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難道還不算不負責任?」

蒼到底是怎麼把這麼簡單的不告而別，散播成辜負他人的負心漢?果然蒼就是故意的吧，因為懶得尋找自己，所以用這種方式把他引出來，這傢伙……

「所以你為了一句“謝謝”追到這裡?」這顯然是最不可能的，但見蒼信誓旦旦的神情，好像早就有所準備，他說道：「一句謝謝也太廉價了，我這是來討人情的」

棄天帝沉默了幾秒，最後妥協的坐到蒼的邊上

「說吧，你想幹嘛?」畢竟蒼說的每一個都是事實，他的確不告而別，也的確吻了蒼…的額頭，雖然那天棄天帝喝醉了，但每件事他都記的很清楚

「我在六天之界的這幾天，你必須當地陪，帶我到處走走」

蒼帶著像隻狐狸的笑意看著棄天帝，似乎打定自己提的要求絕對不會被拒絕，誰叫棄天帝是那個一開始就理虧的人，而看著有一雙異色雙瞳足以讓人膽怯的棄天帝，竟因此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讓蒼有一種把彷彿把上次的吃得虧，全部都討回來的愉悅感

「這裡很普通」棄天帝看起來百般不願，不過倒是沒有拒絕蒼的要求

「在荒蕪的地方我都去過，六天之界雖然看起來平凡，但這裡有他自己獨特的生命力」

蒼的一雙長腿在空中輕輕晃動，眺望時間的洪流在這片寂寥荒原裡留下的高聳奇石，那是一種唯有自然才能創造出的鬼斧神工的奇景，而蒼喜歡將這份這種撼動人心的驚艷，永遠定格在畫面裡

坐在蒼身旁的棄天帝瞅了一眼蒼掛在身上，高級專業的單眼相機，悶悶地說：「拿好你的東西，跟我來吧」

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被世人所遺忘的地方，蒼究竟能透過他的照相機，看見什麼呢?

棄天帝帶蒼徒步走過遼闊靜謐的原野，齊腰的青色野草隨著微涼的風輕輕擺動，而在原野的深處，一座斷垣殘壁的神殿遺跡出現在他們面前

崩毀的石磚與高聳的柱子橫躺在地面上，即便如此，卻仍不難想像這座神殿當初是多麼的巍峨神聖，蒼拿起相機拍下這座雖已破敗凋落，卻仍舊莊嚴的神殿，跟著棄天帝踏上通往神殿的階梯

在神殿的最底處，有一座置於高台的古老石椅，棄天帝無聲的佇立在前，輕輕撫過石椅上被歲月無情磨平的雕刻

不管是多麼雄偉的建築或是不可一世的尊崇，其末路終歸也一樣都是虛無，大概沒有什麼是能不被時間所摧殘殆盡的吧

棄天帝在石椅上坐下，他一手撐著下巴，黑色的眼睫攏住他雙色的眼瞳。萬眾朝拜的景象早已成為過去的幻影，只餘孤身一人坐在這殘敗的神殿中，守著煙消雲散的信仰，是何等可笑淒涼阿

「喂，棄天帝」蒼叫了兀自閉目養神、思慮飄遠的棄天帝，語氣有些不滿。「你這個不專業的地陪，你不介紹一下這個地方嗎」

「這裡以前是個神殿」

「我看的出來…」蒼無言地說。「說點我不知道的」

蒼走向前，仰頭直視著坐在石椅上沉思的棄天帝，恍然間，蒼彷彿看見闔眼沉默的棄天帝，身著一襲飾有金色飾品的黑色長袍，宛如這個神殿的主人一樣，神聖卻孤寂。

那一秒的錯看讓蒼不解的拍了拍臉頰，大概是身處於神殿莊嚴的氣氛中，讓自己有了奇怪的幻想吧，蒼這樣說服自己

而沉默了很久的棄天帝，這時才緩緩睜開眼簾，用其低沉的聲音訴說那段遙遠的故事

「傳說在遠古時代，人類曾信仰過一個武神，他司掌著毀滅與再生，這座神殿就是為了他而建造的」

「人們敬仰他」蒼說

但棄天帝搖頭，輕聲的道：「不，人們敬畏他」

「從古至今，人們總是為了各自的慾望，自相殘殺、互相掠奪，武神痛恨如此汙穢的人間，厭惡這些忘記了何謂愛的人們」

「所以他毀滅了世界嗎」

「毀滅，方能再生。他命令躲過天劫的殘存人類建造這個神殿，讓後人永遠記得這個以傷痛為代價的懲罰，警戒人類不要再次墮落」

而自那以後，毀滅之神的名號便永遠刻印在人們的記憶中。然而傳說畢竟只是傳說，人類能在危難時患難與共，但當盛世來臨時，一切又將重新輪迴，惡意是個循環，是人類生命中必然的產物，毀滅之神終究無法改變人類的天性，這個被埋沒的遺跡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為那個神惋惜嗎，即使他是錯的」蒼突然說道

聞言，棄天帝緩緩抬眼看向蒼，銳利的異色雙眸在他俊美的容顏上顯得更加邪魅，給人一種胸口發疼的壓迫感

棄天帝的神情看上去並不滿意蒼的想法，但卻也沒有出言反駁，似乎是想聽聽蒼接下來會說些什麼，於是蒼繼續著說道：「利用恐懼與悲傷處罰人類的自私自利，或許能讓人類體悟到失去的悲痛，因而做出改變，但這樣的改變並無法讓人類醒悟」

無法由藉由內心的反省而領悟錯誤，這種被動的醒悟就像這座並不受人真心愛戴的神殿一樣，是不可能長久的，這一時的改變不過是曇花一現的重生

「你也屬於那種，認為包容與理解才是步向正道的人」棄天帝俯視著蒼，沉聲說道

棄天帝見過很多有這種想法的人，他們多是抱有單純的理想，希望用這種在他看來不切實際的的善意來改變這個沉淪的社會，然而事實是，包容與理解注定被排在慾望與利益之後，所以人類從不會停止互相傷害、互相欺騙，所有被害的或害人的，都將在有形或無形的戰爭裡誕生或殞落

也許，這就是人類的宿命

但隱約中，棄天帝能感覺的到，蒼的理解雖和他不同，但卻也和那些人不一樣，在蒼沉穩的眼神中，深藏著通透人性的了悟

「如何讓一個殺人犯不在殺人」蒼對棄天帝提問道。

而棄天帝只是緘默的望著蒼，他看似已經有了答案，但卻不願意開口。蒼想，也許是因為這個答案，棄天帝也對其充滿著懷疑與躊躇

蒼替棄天帝回答道：「殺了他嗎，殺他的意義是什麼，洩憤?以儆效尤?」

但這些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在殺人的那一瞬間，傷害就已經造成了，事後的懺悔彌補都於事無補，所以改變使人為惡的環境，才能解決最源頭的問題，也許這是最傻最慢的方式，但也是最踏實的方法」

惡念並非無中生有，它一直與人類共存，潛藏在人心中最隱晦的角落，就像每個人生來既有向善的部分，自然也會有邪惡的部分

人生的際遇是很奇妙的，每個經歷過的過往都在改變這個人未來的方向，而在這條路途上，與你相伴前進的是溫柔或是殘酷、希望或是絕望、真誠或是貪念，都是為日後的那個人埋下伏筆

貪婪、歧視、自私、傲慢……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是無法逃避那些為惡的部分，但若人能因絕望而理解溫柔、因殘酷而不放棄希望，才能讓為善的部分不被湮滅，而向前邁進時，不忘伸手拉一把快要步入歧途的人，人與人之間的包容與理解，方能讓惡念失去賴以為生的溫床，增加人心中向善的真與愛

「你覺得呢?」蒼微微開口，目光深沉而柔和

棄天帝靜靜注視著蒼，良久後，才吐了一句話

「天真…」但語氣並沒有諷刺或嘲笑的意味

這是他對蒼的理念最直接的想法，但這不意味著他對此抱著反對的意見，本來這世界就是允許著各種可能性，就看誰的理念能貫徹到最後，一如既往地，讓時間去驗證成敗

只不過蒼的心念與想法代表了他這個人，他和善法天子很像，都願意去相信人類好的那一面

當蒼沒有對醉死在路邊的他視而不見時，其實棄天帝就已經知道，即使蒼事後總是不停的抱怨，但那時他仍然選擇出手幫助他這個在異地相遇的陌生人，而理由不只是因為善法天子，還有他內心的那份溫柔

「我並不贊同這位神的做法，但我想也許他的本意是希望世界能和平共處、停止紛爭」

蒼踏上斑駁的階梯，在寬大的還能再容納一人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微笑著對因他直接的舉動而有些愣住的棄天帝說：「吶…說不定他以前是個善良的神吧」

「誰知道呢…」棄天帝撐著頭，喃喃的說，修長的手指卻悄悄遮住微微揚起的嘴角

神因為對人類的失望而毀滅了人間，焚燼所有墮落的罪惡與無辜的人民，對於這樣讓人聞風喪膽的毀滅之神，竟然還有人會惦念他曾經的善良…這就是蒼所相信的包容與理解嗎，果然很天真

但這份天真於蒼來說並不是掛在嘴上的空口白話，這是他踏遍四海山川，透過相機，透過他的那雙眼睛，所看待的世界。

那從自己這雙生來就與他人不同的眼睛，看見的又是怎麼樣的世界呢

在一個六天之界尋常的午後，萬里無雲的藍色天空延伸至視線的盡頭，青色野草隨風搖擺細響，橘紅色的夕陽照進這處荒廢的神殿裡的每一個角落

而棄天帝抬眼，恰巧望見偏頭看著他微笑的蒼

------------------------------------------------------------------
中秋節快樂!

久違的棄蒼呢，寫得很開心
雖然一開始並沒有要往這個方向寫，不過聽著火影的BGM後就默默地變成這樣了阿
下章一定要聽甜膩膩的歌來寫文

[ 此帖被董董在2017-08-02 22:3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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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樓發表於: 2016-11-21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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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39 更新106

39

經過了許多檢查後，在醫生的許可下，忘殘年辦理好了出院手續，陪著自己的弟弟蕭中劍回到他住的公寓

剛得知到蕭中劍出車禍的消息時，可將忘殘年和蕭振嶽給嚇壞了，幸好那時候朱聞蒼日一直陪在蕭中劍身旁，而蕭中劍的傷勢也不算嚴重。雖然車子在那場車禍中基本上已經完全報廢，但人能沒事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醫生說蕭中劍的頭並沒有在那場車禍裡受到損傷，但是右腳的腳踝有些微的骨裂，所以裝上了夾板，在傷好了以前走路都需要柺杖的輔助，這讓蕭中劍非常不適應。

忘殘年偷偷從後照鏡看了一眼坐在後座的蕭中劍，在他們的父親回去後，本來一直說著自己沒事了，不用替他擔心的蕭中劍，突然整了人安靜了下來，一直看著窗外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忘殘年不禁開始擔憂，蕭中劍會不會有別人說的什麼，創傷症候群?
畢竟那場連環車禍的事故真的非常嚴重，聽說有許多人都在那場意外中喪生了，一想起這個，忘殘年就忍不住一遍一遍的感謝上蒼保佑蕭中劍能平安無事

忘殘年本來想問蕭中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畢竟蕭中劍可是他唯一的弟弟阿，他怎麼可能不擔心呢，但忘殘年想起朱聞蒼日曾經私底下跟他說過，若蕭中劍心情不好的話，讓他先不要過問，讓蕭中劍一個人靜一靜。

看來朱聞蒼日似乎知道原因，但出於某些原因無法和他解釋，忘殘年雖然對此一頭霧水，但他還是選擇相信朱聞蒼日說的話，什麼都沒有過問

終於費盡千辛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時，蕭中劍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疲憊的呼了一口氣，這短短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而為了不讓父親擔心，他一直努力表現自己很好，一如往常，但現在一回到家，連日來的傷疲讓他在無多餘的力氣掩飾

「累了吧」忘殘年坐到蕭中劍身邊說道

聞言，蕭中劍偏頭看向自己的大哥，沉默了許久後，輕輕地點頭
蕭中劍家與宵他們是鄰居，所以蕭中劍的父親和大哥是看著宵長大的，在宵的父母都離開後一直關照他們姊弟，形同宵的父兄，所以蕭中劍無法將宵的事情告訴他們，他不想讓他們和他一起感受那份傷痛欲絕…

每當蕭中劍難過時，總會微微蹙起額頭，輕抿嘴唇，他從小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而且本人對於自己下意識的習慣渾然不覺，但身為蕭中劍的大哥，忘殘年看了一眼便了然於心，蕭中劍總是習慣將心事藏在心底，若他不願意開口，就沒人能逼他說，熟知蕭中劍個性的忘殘年雖然無奈，卻仍關切的拍拍蕭中劍的肩膀，畢竟每個人都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

「難得有一個機會能享受一下不被工作追著跑的日子，這幾天就在家好好休息知道嗎，工作的電話一率拒接」

忘殘年義憤填膺的語氣讓蕭中劍忍不住笑了，他將手放在額頭上說：「是，遵命」

在失意的時候，親人的關心像是放大了十倍的溫暖，因此才會有人說，家人是唯一不變的的依靠，彷彿不管遇到什麼困境，都能因此再從新振作起來

相比起來，家庭早已破碎，與姥無豔形同陌路的宵，其實一直都很孤獨吧，雖然有他和冷醉的陪伴，但親情是無可取代的阿…

想起此時不知身在何處的人，蕭中劍輕輕闔上疲倦的雙眼。
即使有再多的懊悔與心疼都已經於事無補了，畢竟那是屬於宵的人生，就像朱聞蒼日說的，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和等待

「大哥，我會好起來的」蕭中劍認真的說道，給了忘殘年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

有了蕭中劍的這句話，忘殘年這才放心了不少，人生難免有不順遂的時候，但只要還有從新站起來的勇氣與決心，不論是什麼坎總能跨過的

「我去買點你喜歡吃的回來，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放心吧，沒問題」

忘殘年離開後，蕭中劍一個人在家裡慢慢練習用拐杖走路，畢竟他的腳還不會這麼快好，他必須快點習慣才行。蕭中劍來來回回走了幾遍後，感覺似乎已經抓到了訣竅，但在練習到一半時，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浴室…

住院了這麼多天，蕭中劍真的真的很想沖個澡，反正只要不讓夾板碰到水，應該就可以了吧

為了能讓自己好好的洗澡，蕭中劍準備好換洗衣服與小椅子，在腳上的夾板套了一個塑膠袋綁緊，確認不會滲水進去後，才開始脫去衣服，轉開溫水

微燙的溫水久違的淋浴在皮膚上，洗去連日來的塵囂與倦怠，蕭中劍仰頭，讓水花落在自己的臉上，水流順著他仰起的頸部線條匆匆滑落

簡單洗過澡後，蕭中劍扶著浴缸的邊緣，站起來想去拿放在架子上的浴巾，這時他聽到有人用鑰匙開鎖的聲音，大概是忘殘年回來了

為了不讓忘殘年疑惑他去哪了，蕭中劍率先朝門外說道：「我在浴室，等下就出去了」

「無人?你在浴室阿」

「朱聞蒼日!?」這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現在家中，還未回神的蕭中劍在驚嚇中一時失去了平衡，竟拉著浴巾狼狽的滑了一跤

聽到浴室裡傳來蕭中劍摔倒的吃痛聲，朱聞蒼日也嚇了一跳，他著急的往浴室的方向衝過去，想查看蕭中劍有沒有受傷

浴室的門並沒有鎖，朱聞蒼日二話不說的就打開了門，剛使用過的浴室裡仍有熱氣繚繞，而蕭中劍就跌坐在這朦朧的霧氣裡，手上攥著的浴巾半遮半掩的覆蓋在適當的地方，蕭中劍看起來並沒有傷到哪裡，就是摔疼了，委屈的皺著眉頭，抬頭看向突然衝進來的朱聞蒼日

而本來想著救人的朱聞蒼日，此刻竟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呆滯的與幾乎一絲不掛的蕭中劍對視幾秒後，下一秒，朱聞蒼日突然沉默的退出浴室，用力將門關上

這時換蕭中劍傻住了，朱聞蒼日為什麼出現在自己家裡?還有這傢伙到底在幹嘛?他不是來關心自己有沒有受傷的嗎?至少把他扶起來在走啊，他可是傷患耶!

完全無法理解現在是什麼情況的蕭中劍，對於朱聞蒼日棄他不顧的舉動有些不滿，蕭中劍將恰好蓋在他胯上的浴巾從新綁在腰上，忍著臀部上的疼痛再次靠著自己站起來，當蕭中劍撐著洗手台穩住平衡時，正好看見了浴鏡中的自己

銀白色的長髮濕漉漉的貼在他裸露的肩膀與胸口，浴室裡微熱的水氣讓他白皙的皮膚浮上一層淡淡的紅，他的脖頸與面頰在這淡淡的紅暈裡，竟與平時的他有幾分不同，蕭中劍恍然想起，有人說過他喝醉後紅著臉的樣子，彷彿融化了他那張萬年的冰川臉，也融化了他人的心

猜到朱聞蒼日為何突然跑出去的蕭中劍，不知道是該惱怒還是該慌張，他竟然一時忘記朱聞蒼日對自己的意圖，還讓朱聞蒼日看見他這副模樣。蕭中劍抹了把臉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讓自己在猜測朱聞蒼日看見剛才他毫無防備的模樣時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看著鏡子中紅透了臉頰的自己，整個人控制不住的浮躁起來

這時浴室的門再次被打開，看見朱聞蒼日竟然又走進來，蕭中劍忍不住緊張的倒吸一口氣。他看著朱聞蒼日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走向自己，口中將人轟出去話還來不及說，朱聞蒼日就二話不說的將蕭中劍攔腰抱起

「你要做什麼，放我下來!」

「把你抱回房間呀，要是又跌倒了該怎麼辦」

「不…不需要!我自己會走」蕭中劍在朱聞蒼日懷裡不自在的掙扎著，全然忘記自己腳上的傷，而怕蕭中劍會摔下去的朱聞蒼日只能將人抱的更緊

「冷靜一點呀無人，你這麼害羞，我也會害羞的」朱聞蒼日即使被蕭中劍慍怒的瞪視著也絲毫沒有妥協的打算，平常總是離不開蕭中劍的目光，今天難得胡亂的朝周圍飄移著，總是帶笑的英俊臉龐彷彿也被水氣沾染上一層薄薄的淡紅

「我才沒有! 有什麼好害羞的…都是男人」被朱聞蒼日這麼一說，蕭中劍立即撇過臉反駁道

朱聞蒼日看著嘴上說著不在意，但臉上紅暈完全沒有消退的蕭中劍，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的確都是男人，但他朱聞蒼日可是一個喜歡蕭中劍的男人，天知道他剛才在外面做了多大的忍耐才能再踏進這個浴室

「剛剛摔到哪了，痛不痛?」朱聞蒼日望著蕭中劍，擔心地問道。雖然滑倒的不是自己，但蕭中劍剛才那一跌，簡直要把朱聞蒼日給心疼壞了

朱聞蒼日溫柔的關切淡化了蕭中劍因不安而張牙舞爪的防備，他不在劇烈的想掙脫朱聞蒼日，只斜睨了朱聞蒼日一眼，悶悶的說：「還不是因為你」

蕭中劍既然還有力氣瞪人，那代表應該是沒什麼大礙，雖然朱聞蒼日此刻應該表現出深感抱歉、真心反省的樣子，但他向蕭中劍賠罪時還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這種久違的與蕭中劍相處的感覺，竟然讓他有一點想念

浴室裡暖和的熱氣漸漸地從敞開的門口散去，冬天的寒意開始一點一點地滲入肌膚，只圍著一條浴巾的蕭中劍在不將頭髮吹乾、穿上衣服的話可是會著涼的，朱聞蒼日抱著蕭中劍小心地走出浴室

「無人，抱好了」

朱聞蒼日話才剛說完就停下腳步，往上提了點力道將蕭中劍抱的更牢一點，被這麼毫無預警輕輕一拋的蕭中劍，出於害怕跌下去的本能反應，伸手扶著朱聞蒼日的肩膀

這個意外的舉動讓兩人的距離貼得更加緊密，朱聞蒼日甚至能聞到剛洗完澡的蕭中劍，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的香氣，而又被朱聞蒼日嚇到的蕭中劍本來想開口抱怨，然而他抬頭時卻詫異的看見朱聞蒼日的臉突然靠近自己

「你…」蕭中劍話到嘴邊，竟一時不知所措的愣住了

蕭中劍從來沒有與朱聞蒼日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朱聞蒼日的呼吸就像搔癢一般打在他敏感的肌膚上，讓他渾身一震。若是平時，蕭中劍應該閃躲或推開的，但當下他卻突然失去了反應能力，是因為顧慮腳傷而無法推開?又或者是因為沒料到朱聞蒼日會有這種舉動而呆住?

然而還沒等蕭中劍反應過來，朱聞蒼日已經低下頭，高挺好看的鼻子輕輕擦過蕭中劍的額頭

無法猜測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的蕭中劍，緊張的一動也不敢動，他很想讓自己莫名快速跳動的心臟緩下來，因為朱聞蒼日靠得太近了，他會不會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就在蕭中劍不知所措時，朱聞蒼日卻突然拉開了與蕭中劍的距離，他認真的注視著蕭中劍，說了兩個字

「綠茶」

「……」

見蕭中劍只是呆呆地看著他，沒有回答，朱聞蒼日以為自己猜錯了，又再次低下頭在蕭中劍未乾的髮上嗅了嗅，再次確認道：「我應該沒聞錯啊，你的洗髮精是綠茶的味道，對吧?」

肯定自己一定沒有聞錯的朱聞蒼日開心的笑著，期待蕭中劍會不會誇獎誇獎他敏銳的嗅覺，而朱聞蒼日也的確得到了獎勵，只不過不是因為猜對了蕭中劍使用的洗髮精的味道，而是因為他又成功觸發蕭中劍的怒火指標

蕭中劍的臉一瞬間從紅變成了白，又從白轉成了青，他壓抑著逐漸升溫的羞腦怒火，一字一句沉聲說道：「你…現在、立刻、馬上放我下來」

「可是…還沒到你房間耶」

察覺到自己不知怎麼的又讓他的無人不開心的朱聞蒼日，戰戰競競的繃緊了皮，但卻沒有放蕭中劍下來的打算，朱聞蒼日立即將蕭中劍抱回他的房間，將更換的衣服與協助走路用的拐杖拿給蕭中劍後，就快速的逃離房間，成功躲過蕭中劍的可能會將人砸昏的枕頭攻擊

而一回到家就看到這莫名其妙的一幕的望殘年，只能如往常一般說服自己，現在年輕人的相處方式真的好特別，以及蕭中劍的脾氣怎麼越來越差了?

***

「無人阿，你剛才和朱聞蒼日吵架啦?」

「沒有」蕭中劍斬釘截鐵地回答，但忘殘年怎麼看都覺得蕭中劍明明就在生悶氣

「不是吵架?難不成是在玩枕頭大戰」

忘殘年想到剛才，聽朱聞蒼日說蕭中劍在浴室摔倒，他想進到蕭中劍的房間關心時卻被誤以為是朱聞蒼日，差點也被枕頭迎面砸來，哎呀…那情景真是太嚇人了

忘殘年的揶揄讓蕭中劍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有些沒頭沒尾的解釋道：「是他欠揍」蕭中劍冷著臉，瞥了一眼剛才那個讓他失去往常冷靜的罪魁禍首，正在廚房主動幫忙洗碗盤

話說朱聞蒼日會突然出現在蕭中劍家裡，其實是忘殘年為了方便起見，借給朱聞蒼日一把備用鑰匙，他邀請朱聞蒼日過來主要是想請他吃一頓飯，感謝他這幾天對蕭中劍的照顧，但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

忘殘年看著前不久情緒萎靡的蕭中劍，雖然現在不知緣由的在跟朱聞蒼日賭氣，但看上似乎去已經不在這麼鬱鬱寡歡，忘殘年這才稍微有點放心了，果然只要有朱聞蒼日在，蕭中劍的心情就會好一點吧

「你對朱聞蒼日態度好一點，這陣子你受了他這麼多的照顧，要是把人家氣走了，我看你以後去哪這麼好的人」忘殘年勸著蕭中劍，竟有一點苦口婆心的意味，在忘殘年看來，朱聞蒼日對蕭中劍好是發自肺腑的

從蕭中劍發生意外到現在，朱聞蒼日幾乎都一直陪伴在蕭中劍身邊，而蕭中劍對此是再清楚不過了，朱聞蒼日一直都對他很好。

蕭中劍知道他的家人都很喜歡朱聞蒼日，因為朱聞蒼日開朗、熱心、大方，只是誰又能想的到，現在的這個朱聞蒼日和兩年前其實判若兩人

「別看他現在這樣，他以前曾經糜爛過很長一段時間」

這似乎是忘殘年第一次聽蕭中劍聊起朱聞蒼日，他雖然無法從蕭中劍淡淡的語氣裡聽出什麼，但也許蕭中劍也只是單純地在闡述一個已成過去的事實

忘殘年不清楚以前的朱聞蒼日是怎麼樣的人，但即使過去是個很糟糕的人，也不代表現在和將來就不能有所改變，有時候他們只是需要一點耐心、一點寬容或是一個契機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讓他能夠重新振作」忘殘年喃喃的說。

能夠讓朱聞蒼日為此願意成為更好的人，可見他遇到的，於他而言一定是重要到足以改變他的一生

忘殘年自顧的說著，沒有發現他的疑惑卻讓蕭中劍陷入了沉默，他微微睜大的雙眼，帶著遲來的詫異與迷茫

廚房沖洗碗盤的水聲停了下來，朱聞蒼日將手上最後一個盤子放進濾水的籃子裡，擦去手上多餘的水痕，忘殘年看到他回到客廳，立即招呼朱聞蒼日坐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蒼日阿，你是客人還讓你幫忙，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幫忙洗幾個盤子就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晚餐，是我賺到了」朱聞蒼日笑著說。雖然他心裡面想說的是，能夠來看看蕭中劍，洗再多的盤子都值得

朱聞蒼日望向蕭中劍，如往常一般，不經意露出只有蕭中劍能感覺到的，滿溢出來的熱切與喜悅。朱聞蒼日從來不懂掩藏自己的愛慕，雖然蕭中劍沒有接受，但也習慣了這樣子的朱聞蒼日，然而過去總是反瞪朱聞蒼日一眼以示警戒的蕭中劍，今天卻生硬的移開視線，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蕭中劍反常的模樣讓朱聞蒼日愣住了，他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看了一眼時間的忘殘年突然驚訝的說道：「這麼晚了阿」

蕭中劍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其實才晚上七點而已，不過忘殘年住的地方離蕭中劍這裡有點距離，所以也差不多到了該離開的時間了

「大哥，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的」知道他的大哥擔心，所以蕭中劍搶先對又要叮囑他一遍的忘殘年說道，做下保證讓忘殘年放心。

「好~大哥相信你」

忘殘年無奈的笑了笑，轉頭對朱聞蒼日說和自己一起走吧，而平常總是機靈的朱聞蒼日卻難得有點分神，他頓了一下才趕忙說好

朱聞蒼日將掛在衣架上的大衣取下穿上，他走在忘殘年身後要一起出門時，突然聽見蕭中劍喚了他一聲，朱聞蒼日回頭，看見蕭中劍撐著拐杖站了起來

「路上小心」蕭中劍彆扭的說，忍不住避開朱聞蒼日的目光。蕭中劍也不理解，這麼平常的一句話，為什麼對朱聞蒼日卻有些難以啟口。

「好」朱聞蒼日點點頭，淺淺的揚起嘴角的弧度，與蕭中劍揮手道別

送走忘殘年與朱聞蒼日之後，諾大的公寓只剩下蕭中劍一個人，如往常一般，卻又和過去有些不同

蕭中劍起身來回走著，想著自己能做些什麼打發時間，但最後他只能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躺在椅背上微微仰起頭，強迫自己思考著被延遲的工作該如何補足進度，毀損的車子後續的保險理賠……。但想著想著，蕭中劍終究還是在混亂沉重的思緒與情緒裡棄械投降

即使讓生活的各種瑣事擠滿在自己的腦袋，但心裡的某一處卻還是空蕩蕩的。蕭中劍必須對自己承認，他對他的家人說自己沒事，只不過是要安慰他們、說服自己…

蕭中劍知道不能放任自己在負面的情緒裡載浮載沉，但是至少在這一刻，在獨自一人的空間裡，他想摘下無形的面具，給最赤裸的那個自己喘一口氣。蕭中劍知道自己會沒事的，時間會沖淡悲傷，生活會轉移傷痛，雖然這次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但一切終究會回到原來的軌道上，畢竟誰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呢?

就在蕭中劍讓自己沉浸於心底的失落時，一陣敲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情緒

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蕭中劍疑惑的拄著拐杖起身，他打開門，意外的看見氣喘吁吁的朱聞蒼日

「怎麼回來了，有東西忘了拿嗎?」蕭中劍疑惑地問道，但他很確定朱聞蒼日應該沒有遺漏什麼東西在他家才對。而微微喘著氣的朱聞蒼日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後，他抬起頭，居然對蕭中劍提出了一個的請求

「無人，我今天能不能在你這裡住一晚?」

朱聞蒼日的請求來的突然，讓蕭中劍有些茫然，朱聞蒼日沒事為什麼要來他這裡借住一晚?而且朱聞蒼日的神情非常的認真，感覺不像在開玩笑，這讓蕭中劍更加困惑了

「為什麼?鑰匙用不見了?」這是蕭中劍唯一想到比較有可能的理由了。但朱聞蒼日卻沒有回答蕭中劍的疑問，只是自顧自的焦急的說：「答應我好嗎?我不會做讓你不高興的事的，我…」

有什麼話硬生生的卡在口中，朱聞蒼日看見蕭中劍露出擔憂的目光，才突然像大夢初醒一樣，對剛才失了分寸的自己感到自責，但心裡頭的那份情感洶湧的快把他給吞噬了，朱聞蒼日覺得他已經無法在隱忍下去

「無人，我想待在你身邊」朱聞蒼日深吐了一口氣，闔上眼輕聲地說道

每當自己說出這種超出友誼的話時，朱聞蒼日不用看也知道，蕭中劍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是對於自己肆意妄為的無奈，或屢次觸碰底線的不滿，不管是哪一個朱聞蒼日都已經習慣了，但今天的他卻不想看見那樣看著自己的蕭中劍，至少今天他不願…

闔上的眼簾遮住了光線，在一片黑暗中，朱聞蒼日的額頭被一個不重不輕的力道戳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摀住額頭，睜開眼，看見蕭中劍正要走回屋裡。

而走了幾步的蕭中劍察覺身後的人還杵在原地，他回頭朝那個腦袋還沒轉過來的人說：「發什麼呆，快進來」事情的發展似乎和自己預料的不太一樣，朱聞蒼日愣了一會，跟著蕭中劍進到房裡

出乎意料的，蕭中劍並沒有如朱聞蒼日想像的那樣對他冷言冷語，他只是平靜的坐下來，開口問道：「你怎麼了?」

除了在醫院醒來的那一次以外，這應該是蕭中劍第二次見到朱聞蒼日慌張的六神無主的樣子，這樣的朱聞蒼日讓蕭中劍莫名的感到了心疼，平時那麼樂觀活潑的朱聞蒼日，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情這麼不安?

蕭中劍認真的模樣，讓朱聞蒼日無法再遮掩下去，他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開如何啟口。良久後，他才猶豫的開口：「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我知道我們兩個都需要時間去接受…」

朱聞蒼日雖然還沒說完，但蕭中劍已經了然於心，他垂眸低首，一時無語。大概所謂的人生，就是如此無常吧，如果窮盡所有力量都無法改變注定的軌跡，那他們能做的也只剩接受並釋懷。可是朱聞蒼日的話有一點讓蕭中劍不明白，為何朱聞蒼日說的是〝我們〞?宵的離去，打擊最大的應該是……

驀地有什麼想法出現在腦海，蕭中劍詫異的看向身旁的朱聞蒼日，頓時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後果，明白了朱聞蒼日的不安從何而來

「我這幾天去探望過吞佛」朱聞蒼日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突然感到很害怕，如果那時你有什麼萬一…我不敢想像失去你我該怎麼辦…」

說到最後，朱聞蒼日抬起手遮掩住大半張臉，讓人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的聲音隱隱約約的顫抖著

朱聞蒼日真實而脆落的一面映入了蕭中劍的眼底，那是他從來沒有在蕭中劍面前坦露的模樣，看著如此不安的朱聞蒼日，蕭中劍將朱聞蒼日擋住臉的那隻手移開，直直的凝視朱聞蒼日眼裡的膽怯，而後他突然帶點力道的往朱聞蒼日的雙頰一拍，這一下將朱聞蒼日整個人都拍懵了，只能傻愣的看著蕭中劍

「沒有萬一!」蕭中劍大聲的道。他捧著朱聞蒼日的臉，誠摯而溫和的說：「我不是在這裡嗎」

蕭中劍的溫柔，生澀卻無比真誠，對於朱聞蒼日他感到一絲遲來的愧疚，這幾天蕭中劍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卻忽略了朱聞蒼日的，朱聞蒼日親耳聽見了他發生事故的過程，看見了他面對與摯友離別的傷痛與消沉，朱聞蒼日一直默默地守護著自己，但他卻忘記了朱聞蒼日也會膽怯、會擔憂、會愧疚

「傻子，不准胡思亂想」

蕭中劍的手掌輕貼在朱聞蒼日的兩頰上，他的肌膚在冬天裡透著微涼的溫度，但朱聞蒼日卻感覺到了獨屬於蕭中劍的溫暖，由內而外的包裹了他，紛亂的心緒竟因為蕭中劍的一句話徹底安靜下來

朱聞蒼日握住蕭中劍的手，輕聲說道：「抱歉，又做任性的事了」

朱聞蒼日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活了27年，還從未像現在這樣突然感到浸入骨隨的害怕，害怕失去一個心靈與精神難以割捨的牽絆，害怕…失去一個無可取代的人

冷靜下來的朱聞蒼日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一定糟透了，他本來該照顧蕭中劍的，現在卻反過來尋求蕭中劍的安慰，還死皮賴臉的說著一些任性的話。越細想越覺得自己無臉見人的朱聞蒼日，簡直想挖一個洞把自己藏起來，不過在蕭中劍的家挖一個洞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拔腿逃走

朱聞蒼日突然按下蕭中劍的手，回復平常打哈哈的模樣說：都這麼晚拉，那不打擾你了，我先走拉。說完他馬上站起來，想朝門口迅速撤退，不過他才剛要跨出去一步，就被蕭中劍用橫著的拐杖打回沙發上

「你跑什麼!」蕭中劍沒好氣的說，明顯對朱聞蒼日剛才落荒而逃的行為非常不滿，剛才為了安撫朱聞蒼日說了一堆肉麻話，尷尬的想躲起來的是他好嗎

蕭中劍瞥了一眼摀著肚子，委屈的皺了一張臉的朱聞蒼日，說道：「我這裡沒有客房，如果不介意睡地板的話就留下吧」

聞言，朱聞蒼日眨了眨眼睛，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蕭中劍竟然願意讓他留下來!?

朱聞蒼日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樣，遲遲沒有回神，蕭中劍看著這樣傻透了的朱聞蒼日，驀地忍不住的笑了。雖然讓一個對自己有意圖的人留下來也許是不適合的，但今天朱聞蒼日只是他的朋友，一個與他患難與共，相互扶持的朋友。

蕭中劍伸出手將朱聞蒼日的嘴角往上推起，這個怪異無比的笑容讓朱聞蒼日看上去更傻了，但這才像平時的朱聞蒼日不是嗎

不過雖然蕭中劍讓朱聞蒼日住下了，但應該身為客人的朱聞蒼日可沒有享受被主人侍候的權力，他在蕭中劍的指示下，將地板清潔過後，鋪上拼湊的軟墊，又從櫃子搬出備用的棉被與枕頭，就在朱聞蒼日跑來跑去，順便替蕭中劍整理房間時，蕭中劍就坐在床上，忍著笑意看著朱聞蒼日忙碌的樣子

朱聞蒼日好不容易將自己今晚要睡的地方給整理好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大半，蕭中劍將自己的衣服借給朱聞蒼日換洗，畢竟剛才朱聞蒼日離開時，是在回家的途中很臨時的改變了決定，衝動的折回來找蕭中劍，所以他還沒有洗過澡，當然連換洗的衣服也都沒有。

而當朱聞蒼日洗完澡出來時，蕭中劍突然能理解朱聞蒼日在自己身上聞到的綠茶的味道，這種洗髮精的味道自己是聞不出來的，只有用在別人身上時才能發現這些香氣。他們身上相同的香氣讓蕭中劍想起剛才朱聞蒼日抱著他，俯身靠近的模樣，倏忽一陣莫名的熱度傳到臉上，蕭中劍甩了甩頭，將奇怪的想法拋出腦海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蕭中劍的身材是正常偏瘦的關係，蕭中劍的衣服讓朱聞蒼日穿起來竟有點緊，雖然他借給朱聞蒼日的衣服是有點合身，但這說不過去阿，也不至於緊到“繃”的地步吧。蕭中劍勾勾手讓朱聞蒼日走到他面前，當朱聞蒼日笑嘻嘻走過來的時候，蕭中劍突然將朱聞蒼日身上的衣服掀開

「無人!你做什麼呀!」朱聞蒼日被蕭中劍猝不及防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雖然他們都是男人，但是被喜歡的人掀衣服這種事還是會害羞的阿

但蕭中劍根本沒有在意朱聞蒼日那點內心小劇場，只驚訝的說道：「你竟然有腹肌!」而且蕭中劍往下看了一眼，發現這傢伙過分到竟然還有人魚線。這個朱聞蒼日到底是餐廳老闆還是健身房教練阿

「我平常都有在健身阿，已經好多年了」朱聞蒼日解釋道

同樣身為男人，對比自己怎麼吃也吃不胖的竹竿型的身材，蕭中劍難免產生一點小小的羨慕忌妒恨，他回過頭從自己的衣櫥裡拿出更為寬鬆的衣服扔給朱聞蒼日，言簡意賅地說：「換了」

朱聞蒼日喔了一聲，將身上略緊的衣服脫下來，上半身的好身材頓時一覽無遺，蕭中劍直直盯著朱聞蒼日手臂及前胸堪稱完美的肌肉線條，突然深深受到了打擊，他想了想還是覺得，果然還是放棄好了，他覺得一輩子都沒辦法達成這種目標的

而正在換衣服的朱聞蒼日見蕭中劍看著他的身體，一下表現出驚訝，一下又表現失落的樣子，即使是他也難免緊張起來。蕭中劍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阿?

就在朱聞蒼日耐不住疑問，想要詢問蕭中劍時，蕭中劍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覺得我們兩個還是保持原來的樣子就好了，吹頭髮吧」

蕭中劍將吹風機遞給朱聞蒼日後，就拄著拐杖走到浴室去刷牙了，留下朱聞蒼日一個人胡亂的吹著他那頭紅髮，忐忑的猜測蕭中劍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雖然與平常比起來，現在還沒有到睡覺的時間，但這一整天下來的疲憊，讓蕭中劍開始有點犯困，他打開小燈讓朱聞蒼日隨意，自己則躺在床上跌入夢鄉

相比已經有睡意的蕭中劍，朱聞蒼日卻莫名的有些激動的難以平靜，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蕭中劍家過夜，簡直像做夢一樣，雖然他睡的是地板，但想到蕭中劍就在自己身旁，朱聞蒼日就能感覺到自己心跳一下一下的加快

他坐起身，視線的高度剛好能看見蕭中劍的睡顏。朱聞蒼日恍然間想起在醫院時，自己憂心忡忡地等著昏迷的蕭中劍醒來，直到撐不住前都不敢闔上眼。相似的情景，卻是不同的心情，朱聞蒼日微微一笑，此刻的他終於能理解，渴求的在多，都不如求得一世平安、歲月靜好

蕭中劍在他身旁安詳的入睡，而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只是這樣，朱聞蒼日就已經滿足了

當朱聞蒼日的視線眷戀的停留在蕭中劍的面容上時，一直處於被熱切注視著的人卻突然睜開眼，蕭中劍有些迷濛的瞥了一眼略為心虛的朱聞蒼日

「你看著我幹嘛?」

顯然以為蕭中劍已經睡著的朱聞蒼日，不好意思的錯開視線，支支吾吾的隨口說道：「無人，那個……下次我帶你去健身吧!」

一聽到健身，蕭中劍立即沒好氣的說：「不要」反正他練了也沒用，上天是不公平的!

雖然健身什麼的不過是朱聞蒼日隨便胡謅的，不過蕭中劍這麼排斥的健身的樣子，看來並不怎麼喜歡運動，雖然蕭中劍現在的樣子還是很好看，但以男生的標準來說還是太瘦了，朱聞蒼日默默決定，以後一定要找機會拉著蕭中劍一起來健身

不過本來應該睡著的蕭中劍突然醒來，朱聞蒼日猜想也許是因為那盞小燈的光亮擾了蕭中劍的睡眠，朱聞蒼日正要起身要替蕭中劍關上那盞小燈時，蕭中劍突然開口喚了他一聲

「剛才大哥在的時候你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麼突然…」

蕭中劍突然說起剛才的事，似乎對朱聞蒼日的樣子有些疑惑

其實蕭中劍的疑惑也是對的，一個人不會沒來由的讓不安佔據自己的理智，一定有什麼契機讓他突然亂了分寸，很顯然的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一定發生了什麼蕭中劍沒有注意到的事情，朋友發生變化然而自己卻沒有及早注意到，蕭中劍絕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似乎沒料到蕭中劍會問起這個，朱聞蒼日思索了一下，坦承道：「我覺得你最近有點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也說不上來，有時候我覺得，你最近看我的眼神好像和過去不同」

不同?
朱聞蒼日的話不禁讓蕭中劍認真思考起來，要說真的有哪裡不同的話，應該只是最近瞪朱聞蒼日的次數少了一點吧，畢竟在醫院的那幾天朱聞蒼日沒有像往常一樣惹他生氣，而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

「你是因為這個不安?看來你還是喜歡我瞪你」

蕭中劍說的話讓朱聞蒼日笑了起來，他說：「你喜歡瞪就瞪吧，也沒什麼不好」

朱聞蒼日居然能這麼堂而皇之的說著這種歪理，蕭中劍簡直被這樣的朱聞蒼日給打敗了，他什麼時候喜歡瞪人了。「我平常才不會這樣，我會瞪你至少有一半的原因都是你引起的」

基本上蕭中劍雖然因生疏而習慣與他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個性也稍微冷淡一點，但與其他人相處時都很正常的，唯獨與朱聞蒼日碰上時，不知為何就從冰山變成了火山，還時不時的被朱聞蒼日搞到火山爆發

而罪魁禍首對此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錯，還嘻皮笑臉的說：「你平常總是冷著一張臉，我想看你有其他情緒是什麼樣子嘛」

雖仍瞪人的蕭中劍有點可怕，但蕭中劍對自己微笑的時候，宛如是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不論是哪一面，只要是蕭中劍，朱聞蒼日都會接受的，因為比起堅強獨立的外表，毫無掩飾過而流露出的喜怒哀樂，那才是最真實的他

「無人，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最好看嗎」

朱聞蒼日向蕭中劍問道，但卻遲遲沒有得到對方回應，朱聞蒼日這才發現蕭中劍竟然不知何時，與朱聞蒼日聊著聊著就睡著了，朱聞蒼日將蕭中劍的棉被拉高一點，他小心翼翼，以不吵醒蕭中劍的方式趴在床緣，近距離的注視著熟睡的蕭中劍，輕聲的道：「當你做自己的時候，最好看」

真正入睡的蕭中劍，好看的面容寧靜而安詳，朱聞蒼日在關掉房間的小燈前，將蕭中劍額前的頭髮順到一旁，悄悄的撫過蕭中劍銀白色的頭髮，如水溫柔

晚安，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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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更新...(倒地)

[ 此帖被董董在2016-11-21 23:20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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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toerosa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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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107樓發表於: 2016-11-28 23: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恭喜朱聞終於住進無人家了!!!

但兩人的關係依舊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笑)
看他們倆人的歡樂的互動，能平復吞宵那對的苦悶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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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帶著山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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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08樓發表於: 2016-11-29 03: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覺好久沒有吃到朱簫的涼了_(’ཀ`」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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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作者偷懶時歡迎使用留言催更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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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09樓發表於: 2016-12-25 23: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現代多配對】你的眼中，天空蔚藍 (襲善吞宵朱蕭赭墨) )40 更新109F

40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飛快地推著人往前走。春去秋來，寒来暑往，直到看了一眼行事曆，才發覺又到了倒數年末的的日子

剛開完例行會的蕭中劍走出會議室時，便注意到了電梯的轉角處不知何時多了一棵裝飾華麗的聖誕樹，他看著裝飾在樹頂上的那棵銀色星星感嘆道：「又到了這個時候了」

身體痊癒後，蕭中劍就全心全意地投身到工作裡，一方面是因為休養的這段時間累積了太多的工作，另一方面，忙碌的生活有助於他從新調整自己的心情。只是沒想到沉浸在繁忙工作中的這些時日裡，這一年也悄悄的即將邁向過去

「蕭中劍，你站在這裡幹嘛?」

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蕭中劍轉身，發覺錯號叫貓大人的自家總編和BL編輯部的女王Ivy，不知何時竟然站在自己身後

蕭中劍先是禮貌地向兩人打了一聲招呼後，解釋道：「只是看到這裡多了一棵聖誕樹，有點意外」

12月可以說是一年之中非常熱鬧的月份之一，原因很簡單，就是大家喜歡拿整整一個月來慶祝的那個節日，聖誕節。雖然現在不過才12月初，但為了應景，許多地方都已經漸漸開始在布置聖誕節的裝飾

聽蕭中劍這麼一說，個子嬌小的貓大人看了一眼那棵聖誕樹納悶的道：「這棵樹不是已經放了兩三天了嗎，你現在才發現阿?」

「是嗎…」大概是太過全神關注在工作上，而忽略了周遭的變化吧，蕭中劍在心裡這麼想著

「貓大人，你們家的冰山編輯才剛回來沒多久，你竟然把他給摧殘成這樣」

說話的是俗稱BL編輯部的女王總編Ivy，她半揶揄半怪罪的對一旁的貓大人說道。貓大人被女王總編說的一時語噎，他才沒有折磨自己剛養完傷的部下的嗜好，但是不可否認的，蕭中劍這幾天的確是忙得有些過頭了，竟然連每天都會經過的電梯旁多了一棵樹都沒發現，該不會蕭中劍連休息室裡增加的雪人裝飾、每個門上的握把上多了一個聖誕圈都不知道吧

女王總編沒有理會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貓大人，轉而對蕭中劍眨了眨眼說：「蕭中劍，不如你調來我這吧，我們會對你很好的」

女王總編總是藉機會就想招攬蕭中劍，私毫不顧慮一旁黑著臉的貓大人，不過這也是情理中的事，畢竟蕭中劍和那個追求他兩年的男人可是BL編輯部上班的精神支柱阿

蕭中劍雖然資歷較淺，但在他們出版社中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身形高挑、面容清俊、工作認真負責，雖然個性較為冷淡卻沒有影響到他的魅力，剛進出版社的的蕭中劍簡直是所有女生心目中冷峻的白馬王子，每個女生都夢想自己能成為白馬王子專屬的女孩，直到有一天白馬王子身邊出現了一位白雪公主，喔不對，是另一位紅髮王子

這簡直是出版社的一個大新聞，他們的冰山寶貝竟然被人如此猛烈的追求，而且還是一個男人。然而意外的，那個男人並沒有引起全出版社女生的圍剿，大概是因為那個男人親切好看的笑顏能讓本來心懷怨念的女生為之目眩神迷，喪失戰鬥力吧

然而紅髮王子的追求卻完全沒有觸動白馬王子的芳心，所有人都像看戲一樣期待著兩人後續的發展，但他們卻沒有想到這部戲會是一個攏長的八點檔，竟然持續了兩年都沒有結果。

本來鬧哄哄的大新聞到頭來也變成了一個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有些女生也許會因此有些扼腕，但BL編輯部裡的女生反而越來越興奮，因為蕭中劍宛如他們編輯部的謬思男神，他們可恨不得天天黏在蕭中劍身邊，近距離的觀察他和紅髮王子相處的點點滴滴

而早已料到女王總編意圖的蕭中劍，習以為常的機械式回答道：「謝謝您的賞識，我覺得我現在的工作很好，暫時沒有轉換跑道的想法」

蕭中劍連字都沒改過的回答早已在意料中，而總編女王並沒有在意蕭中劍的拒絕，反而爽朗的笑著說：「真可惜阿，有空的時候多來我們編輯部找大家玩啊，他們可想你了」

這時電梯終於到達他們所在的樓層，BL編輯部位於會議室的下層，女王總編走入向下的電梯後，轉身對蕭中劍和貓大人說了聲Bye，先走一步

他們出版社有這麼一個颯爽又能幹的女王總編，雖然有時會讓蕭中劍感到有點困擾，但她的確是個奇妙有趣的人，所以蕭中劍也只能苦笑回應了

蕭中劍轉了轉略為僵硬的脖子，在等電梯的時間裡思索著接下來的工作

「總編，等下有一份文件需要請您過目…」蕭中劍正要對貓大人談起公事，不過貓大人似乎料到他要說什麼，開口道：「先放我桌上吧，那個不急」

其實貓大人並不是沒有察覺蕭中劍回到工作崗位後變得有點不同，雖說蕭中劍平時就是這樣的性子，但人是不能走向極端的，過度的鬆懈或是投入都不是個好現象

以出版社的立場，蕭中劍能這麼投身於完成工作當然是好事，不過人可不是鐵打的，尤其是一個前不久才剛出過車禍的人。貓大人思考了一會，對蕭中劍道：「蕭中劍，之前延遲的工作你都已經補上進度了，你也差不多該讓自己放鬆一點」

貓大人說的話讓蕭中劍愣住了，在忙碌不已，與時間賽跑的出版社，自己的上司竟然叫他放鬆?想到也許是剛才女王總編的話讓貓大人顧慮自己的身體狀況，蕭中劍趕忙澄清道：「我的身體已經痊癒了，這些工作我能完成的」

蕭中劍的回答讓貓大人無奈的笑了一聲，他當然相信蕭中劍的工作能力，只不過蕭中劍的身體狀態是調回來了，但心理的狀態阿…可還沒回復過來

貓大人拿手上的文件輕拍在蕭中劍身上，道：「聖誕節快到了，你還怕沒得忙阿」

聖誕節可是出版社辦活動的大日子，到時不管哪個部門都要全員動起來，那才叫出版社真正的修羅場阿，如果蕭中劍在照這樣熬下去，能撐到過年算他體力好

「趁現在還有一點空閒的時間，過一點自己的生活吧」貓大人說。

往上的電梯終於到達會議室的樓層，蕭中劍跟著貓大人搭上電梯，回到他們部門的辦公室。蕭中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後，開始思考最近的他是否真的太過埋頭於工作，他看著的電腦上滿滿的待辦事項，一時失了神

放鬆?放鬆下來要做什麼呢?
整理家務、探望家人、和朋友…相聚……

蕭中劍滑開手機，點開相簿找到宵、冷醉和自己的合照，他和宵在鏡頭前得意的笑著，冷醉則在後面露出奄奄一息的微笑。那是去年他們三人在冷醉家一起過聖誕節，過節前冷醉說過想玩交換禮物，所以他和宵很認真的準備了，結果完全忘記這件事的冷醉，最後竟然拿出他前幾天剛打折搶購的衛生紙，而且還是開封過的，差點把抽到他的蕭中劍給氣死。為了處罰冷醉，他和宵拉著被迫裝扮成聖誕老人的冷醉到中央廣場前，讓他陪調皮的小朋友玩了一晚，在冷醉筋疲力盡時拍下這張照片

想起那時的情景，蕭中劍忍不住漾開了笑容，那時候他們三人曾有這麼快樂的時光，可是短短一年的時間，人生劇烈的轉折卻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宵微笑的面容消失在暗下去的屏幕裡，蕭中劍看著已變為黑色的螢幕，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正當他要放下手機，重新專注在工作上時，這時暗下去的螢幕又突然亮了起來，蕭中劍看了一眼，是一則通訊軟體的訊息，而傳來訊息的人，一頭紅髮在小小的大頭貼上顯得格外醒目

***

廣闊的田園的風景不斷向後倒退著，蕭中劍朝外看去，陽光透過車窗落在他的面頰上，趨散冬天的寒意、將溫暖沁入心脾

「無人，我老家很漂亮吧」朱聞蒼日說

朱聞蒼日從小就在郊區長大，但這片郊區並不荒蕪人煙，而是充滿生活與自然融合的氣息，這裡雖然不比城市來的便利繁榮，但早晨的鳥鳴聲清脆悅耳、打開窗戶就能看見翠綠的樹木草地，這樣的心曠神怡是匆匆忙忙的城市所無法比擬的

這也許是朱聞蒼日和蕭中劍唯一的相似的地方吧，他們從小都在這樣的環境長大，也都喜歡這樣簡單舒服的氛圍，所以當朱聞蒼日問蕭中劍要不要過來看一看時，蕭中劍沒有猶豫很久就答應了，還有什麼比遠離都市的塵囂更能放鬆身心的呢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目的地，轎車妥善的停放到車庫，蕭中劍在朱聞蒼日的帶領下進到他的從小長大的地方，這棟房子從外看起來很樸素，甚至可以說是個不太起眼的平房，但意外的屋內卻是別有洞天，採用收納設計的裝潢看上去更加整潔舒適

「你家很漂亮」蕭中劍驚嘆的說

「這些裝潢都是我父母設計的，他們聽到你這麼說一定很高興」

聽朱聞蒼日提起他的父母，蕭中劍開始環顧著四周，似乎在搜尋什麼。見蕭中劍突然緊張的張望起來，朱聞蒼日笑著安撫道：「他們出去旅遊了，今天只有我們兩個」

被朱聞蒼日察覺自己的情緒，蕭中劍頓時有些尷尬，但這也是沒辦法的吧，畢竟他現在和朱聞蒼日的關係可真是…一言難盡，不知道朱聞蒼日的家人對於自己的存在又知道多少

「無人，想喝什麼?咖啡還是茶?」

「咖啡，謝謝」

朱聞蒼日讓蕭中劍先在客廳坐著休息，自己則到廚房準備茶水點心。不過朱聞蒼日裝潢別致的家卻吸引了蕭中劍的目光，他忍不住開始欣賞起這間房子，掛在牆壁上的田園畫作簡單卻不失美感，冬日的暖陽為窗台上不知品種的盆栽花朵披上一層光輝，顯得更為嬌巧可愛。不過這些花朵的美麗卻沒有讓蕭中劍因此而多加停留，因為在客廳後方，一個諾大的書櫃奪走了蕭中劍全部的注意力

依牆而設的白色書櫃延伸了一整面牆，寬度不一的設計結合了現代感與實用性，同樣身為樂於埋首在書中的愛好者，蕭中劍難掩興奮的一一看著書架上的各類書籍，不過由於他太過認真的緣故，移動的步伐一時不察而踢到了腳下的東西

蕭中劍趕忙低頭查看自己剛才踢到了什麼，而在蕭中劍腳邊的其實是三四個堆放在角落裡的紅色懶人沙發，懶人沙發軟綿綿的堆疊在一起，不禁讓人有一種想撲上去的衝動，就當蕭中劍看著它們這麼想的時候，那些紅色的懶人沙發突然微微的動了動，這種詭異的情景讓蕭中劍驚訝的倒退了一步，然而更令蕭中劍驚嚇的還在後頭，在疊成一堆的懶人沙發中突然伸出一隻纖細的手抓住他的腳踝，還沒等蕭中劍反應過來，只見眼前赫然冒出了一個披散著黑髮的人影，在散亂的髮絲間，一雙瞪大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著傻住的蕭中劍

在這個平凡寧靜的郊區早晨，卻從一間平房中傳來兩聲音調不一的驚聲尖叫，連本來停在樹上的鳥兒都因此大吃一驚，拍著翅膀飛走了，而在廚房的朱聞蒼日則嚇得手一滑，差點灑出好不容易泡好的咖啡

朱聞蒼日趕忙放下手上的杯子衝到傳出尖叫聲的地方，便看見一個穿著一套粉紅睡衣、披頭散髮的女人正攀在無路可退，簡直要跟牆壁融為一體的蕭中劍身上，嘴上還不停嚷嚷著：「竟然出現了…我在作夢吧!!」

而根本不清楚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蕭中劍，正努力地想要逃脫這個突然出現便緊抓著他不放，口中一直說著他聽不懂的話的人。當他看到朱聞蒼日出現，簡直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他眼神無措的望著朱聞蒼日，發出無聲的求救

看見家裡突然多了一個人，只傻住一秒便回神的朱聞蒼日很快的就搞懂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無奈的走向兩人，將黏在蕭中劍身上的人拉開。朱聞蒼日撩開那人蓋住面容的黑髮，而在那之下的竟是一張俏麗卻困倦的臉龐

「小月，醒一醒，別夢遊了」朱聞蒼日輕輕地拍著那個女生的臉頰，柔聲的說道。不過那個名喚小月的女生卻不滿的反駁：「我醒了!」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小月立即在身後的懶人沙發裡開始東翻西找，不久後終於讓他找出一本書，他指著書本的封面激動的對朱聞蒼日說：「你看，是本尊沒錯吧，長得一模一樣阿」

朱聞蒼日接過小月的手上的書，他低頭仔細看了看，又抬頭看了一眼蕭中劍，竟露出無法言喻的眼神。朱聞蒼日的反應讓蕭中劍疑惑的皺了眉頭，他走向前去想一看究竟，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這個小月一大早的就抓著別人發瘋

然而不看則已，這一看差點讓蕭中劍昏過去，因為朱聞蒼日拿在手上的書，書名叫做“瀟灑浪子俏俠客”，封面的上兩個男人曖昧的交纏著，還是一如既往地香豔四射

恩…一如既往??

就在蕭中劍還沒從看到刺激畫面的驚嚇與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裡回復時，朱聞蒼日倒是很習以為常的將書還給眼裡閃著無數星星的小月說：「你就是還沒醒，書裡的人是虛構的，怎麼可能出現在現實中，而且…」朱聞蒼日話說到一半，突然湊近蕭中劍，無比認真的說道：「雖然是有點像，但無人比較好看」

朱聞蒼日迷戀的眼神，彷彿是在注視最世上美麗的事物，他過於真誠的模樣讓蕭中劍莫名的紅了臉，他躲開朱聞蒼日的視線，支支吾吾的開口：「這…這不是重點!」

推開朱聞蒼日後，蕭中劍這才認真的看著拿著那本叫“瀟灑浪子俏俠客”的書，名喚小月的女生，感覺到蕭中劍審視自己的目光，清醒許多的小月也抬起頭回望著蕭中劍，就在兩人沉默的對視三秒後，他們兩個才像是恍然想起什麼，指著對方大喊：「是你!」

「你們認識?」見兩人震驚的模樣，朱聞蒼日疑惑的問道

「還不就是你見色忘妹，把我丟在書局那……」小月話還沒說完，就被敏銳的朱聞蒼日摀上嘴巴，一路拖回房間。朱聞蒼日乾笑著說道：「哈哈…在客人面前這麼失態真是太失禮了，快回房間把自己整理一下」

而一個人被留在原處的蕭中劍，此時腦袋亂成一團，他真不知道他今天是來放鬆的還是給自己製造意外的

不過蕭中劍的等待並沒有很久，小月回到房間後以驚人的速度將自己梳洗打扮好，當他出現在客廳時，可愛討喜的模樣與方才剛睡醒而神智不清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我重新自我介紹吧」小月率先坐下來開口說道：「我是朱聞蒼日的妹妹，朱聞挽月」

「你好，我叫蕭中劍，是朱聞蒼日的朋友」

說起來朱聞挽月的年紀其實和蕭中劍差不多，職業是服裝設計師。雖然他們都知道父母出門旅遊了，但他們兄妹倆彼此倒是沒有先通知一聲，所以也理所當然地以為對方沒有回家，所以發現家裡多出別人時連他們彼此都嚇了一跳，而至於朱聞挽月昨晚為什麼會睡在懶人沙中，大概那本書就是原因了

朱聞挽月和朱聞蒼日雖然是兄妹，但她並沒有朱聞蒼日那頭醒目的紅髮，烏黑的長直髮讓那張小巧的臉蛋顯得更為白皙漂亮，而臉上適宜的淡妝也讓他看上去更有氣色，蕭中劍可以想像，朱聞挽月的人緣絕對不亞於朱聞蒼日，他是個能讓男生們為之傾倒的女孩，只要他現在拿在手上的書不會將那些人嚇跑的話

「這世界真小阿，沒想到真人版主角就是我哥的朋友呢」

朱聞挽月欣喜的抱著書，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蕭中劍根本就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去更正她的錯誤才好，他跟那個衣衫半露，躺在別人懷裡的角色絕對沒有半毛關係，這真是太誇張了…
就在蕭中劍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而感到困擾時，一旁的朱聞蒼日忽然將書從朱聞挽月手中拿走，義正嚴詞的說：「小月」

朱聞蒼日忽然變的嚴肅的態度，讓朱聞挽月與蕭中劍同時愣住了，朱聞蒼日向來是個很敏銳的人，也許是察覺到了蕭中劍的困窘，因此主動制止朱聞挽月繼續說這些會讓蕭中劍不自在的話

朱聞蒼日如此正經的態度，反而讓蕭中劍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雖然因為被拿來與書中角色比較而感到心裡彆扭，但這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不需要讓朱聞蒼日為此這麼嚴肅的。

就在蕭中劍想著該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現在的氣氛時，朱聞蒼日已經拿起書指著封面，語氣一轉，對朱聞挽月疑惑的問道：「你覺不覺的我跟這個人也有點像?」

朱聞蒼日的話又讓蕭中劍與朱聞挽月愣住了，朱聞挽月循著朱聞蒼日指的方向看去，他所指的是書裡的另一個主角，那個紅髮如瀑，瀟灑不羈的浪子

「喔…的確有點像呢」朱聞挽月點點頭贊成道。朱聞蒼日看著蕭中劍時，嘴角帶笑、眉目含情的模樣，的確與書中的浪子有些神似。

「amazing!兩個真人版都在我面前耶」突然發現這個事實，腦洞已經停不下來的朱聞挽月左右來回看著蕭中劍與朱聞蒼日，簡直欣喜若狂的笑開了花，似乎真的很喜歡那兩個角色。而朱聞蒼日看著封面上的圖，竟然靦腆的笑了起來，說：「這樣看著有點害羞呢」

畢竟朱聞蒼日和蕭中劍的樣貌真的和書上的人長得很像，看著那兩個角色濃情蜜意、深情款款凝視著對方的樣子，怎麼叫人不幻象將自己套進在那纏綿緋惻之中呢

看著朱聞蒼日傻笑的模樣，蕭中劍忍著想對朱聞蒼日大吼”害羞個鬼”並爆打他一頓讓他別胡思亂想的衝動，他拿過朱聞蒼日手上的書，認真的研究那個讓人聯想翩翩的圖，蕭中劍越看越覺得不對，他的容貌神似書裡的角色就算了，怎麼會連另外一個主角都恰巧帶有朱聞蒼日的影子

當無數個巧合同時發生時，那就絕對不是巧合

果不其然，之前不斷避免直視封面而完全沒有細看這本書的蕭中劍，他翻開內頁，發現自己漏掉了一個相當重要的資訊

這本書…竟然是他所工作的那家出版社出版的…而且果然如蕭中劍猜想的那樣，出自他們的BL編輯部…

想起BL編輯部裡的職員每次見到他時總是露出那種彷彿偷偷做壞事的興奮眼神，蕭中劍簡直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懊惱不已，原來他和朱聞蒼日早已被他們的美編盯上了……即使只有七分像，但熟識他和朱聞蒼日的人仍然一眼就看的出來是以他們倆為原型的

蕭中劍尷尬的抬頭看向朱聞蒼日，猶豫了許久後，忽然鄭重的說道：「抱歉…」

如果只有他自己也就算了，但蕭中劍沒料到朱聞蒼日竟也連帶一起被當作人物原型，雖然這跟自己沒有直接關係，但他還是覺得對朱聞蒼日很不好意思，尤其是想到以他們兩人為原型的主角不知在書裡究竟發展出怎麼樣可歌可泣、感人肺腑、激情四射的故事……蕭中劍扶著額頭，恍然覺得頭痛了起來

而朱聞蒼日被蕭中劍這一下怒氣橫益，然後又突如其來的歉疚與無奈搞的緊張了起來，慌慌張張地問著：怎麼了?為什麼要道歉?發生什麼事了?
但蕭中劍卻尷尬的不願意解釋，有些侷促的閃躲朱聞蒼日的關切

看著自己的哥哥和蕭中劍相處的方式，朱聞挽月忍著笑，不禁在心裡感嘆，這兩個人連互動都跟書裡的角色很像呢。

「對了，蕭中劍既然來我們家玩，就一定要去試過“那個”才行阿」朱聞挽月打斷他們兩人，並且朝朱聞蒼日俏皮的眨了眨眼，朱聞蒼日很快的便心領神會，頷首道：「喔，你說“那個”阿」

「什麼?」蕭中劍見他們兄妹倆心領神會的樣子，疑惑的問道

與其解釋，不如讓蕭中劍去親自一探究竟，朱聞蒼日起身帶著蕭中劍繞到另外一個房間，他打開門，而映入蕭中劍眼簾的竟是許多精密漆黑的大型運動器材與各種運動墊，讓蕭中劍彷彿有一種置身於健身中心的錯覺

「你們家…真是熱愛健身啊」蕭中劍驚嘆的說道。

「無人，要不要來運動?」

蕭中劍因為工作繁忙與本身偏瘦的身材，所以很少運動也不太喜歡運動，但運動最重要的其實是為了讓身體保持健康的狀態，所以朱聞蒼日早就想好改天一定要約忙碌的蕭中劍出來健身。今天既然湊齊了天時地利人和，那就擇日不如撞日，自己的妹妹提議的果然是個好主意。不過蕭中劍可就不這樣想了，他露出為難的表情，看上去意願並不高

「不用做很難的，你們可以先一起做雙人運動呀」朱聞挽月說。她看了蕭中劍一眼，露出一抹神祕莫測的微笑，讓蕭中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他來說那眼神真是太熟悉不過了，別以為他不知道朱聞挽月想的是哪種雙人運動

「我不要」

蕭中劍簡直可以說是冷漠地，簡潔有力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這可以說是他察覺不明意圖的本能反應，不過被這麼直接的拒絕似乎讓朱聞蒼日有點受傷，他委屈的望著蕭中劍，像個被主人冷落的紅毛大狗

「為什麼呀，無人?」

朱聞蒼日那可憐兮兮的小眼神，看的蕭中劍都開始反省自己剛才回答的語氣是不是真的很傷人，而就是這一瞬的猶豫，蕭中劍最後還是被朱聞蒼日拉著換了一身運動的衣服，滿心不願的開始熱身，而朱聞挽月一點也沒有要加入的意思，說要去追偶像劇的進度，人就跑了個沒影

不過讓蕭中劍訝異的是，朱聞蒼日竟然意外之外的…非常安分，朱聞蒼日所謂的雙人運動真的只是兩個人一起進行的運動，像是背對背半蹲、手臂出力互夾…等等的運動方式。

雖然朱聞蒼日已經為蕭中劍選擇了比較低強度的運動，但對於平常根本沒有健身習慣的蕭中劍來說，還不到半小時就已經筋疲力盡，他虛脫的躺在地上，用行動表示今天的他只能到此為止了，反觀朱聞蒼日一點也感覺不到疲憊似的，也許對他來說這可能才剛開始而已

朱聞蒼日坐到蕭中劍旁邊，用他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冰水碰了碰蕭中劍因為熱氣而暈的霞紅的臉，蕭中劍下意識的躲了一下，但冰涼的水溫隔著薄薄的寶特瓶傳到臉上，舒緩了因運動而升高的溫度，蕭中劍閉上眼舒服的舒了一口氣

「運動完後很舒服吧」

「…累死了」

運動是一件很累人的事的確是蕭中劍最直接的想法，不過經過這半小時的體能訓練，連日來愁悶的心情似乎也隨著滴落的汗水輕鬆了不少

蕭中劍雖然沒有表明自己究竟喜不喜歡運動，但朱聞蒼日從他變的輕鬆的表情可以看的出來，體力的耗盡連同著將蕭中劍的壓力與憂鬱給抒發了出來，這讓朱聞蒼日安心了不少。

他知道蕭中劍前些日子為了轉移注意力而沉浸於繁忙的工作中，他每次打電話過去，蕭中劍總是說他在忙就掛斷了。朱聞蒼日第一次覺得，如果這時蕭中劍在塘塞自己的話也就罷了，至少比看他每天忙到天昏地暗的樣子好。蕭中劍也許習慣以這樣的方法排解愁緒，但這絕不是最好的方式，所以朱聞蒼日才會堅持要蕭中劍與他一起運動，是為了保持身體的健康，也為了平衡心理的健康

也許蕭中劍並不知道，朱聞蒼日其實比他以為的還要了解他，蕭中劍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而習慣將心事埋在心底，因此才會有外人所見到的，蕭中劍冷淡的那一面，大部人以為那是一種自我防備，但其實正好相反，那是獨屬於蕭中劍的溫柔，笨拙但堅強。

每個人都有優點，也有缺點，有惹人討厭的部分，就會有讓人喜愛的地方，朱聞蒼日與蕭中劍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但一個人如果有能為喜歡的人做到最好的事情，那大概就是明白對方的缺陷卻仍傾盡全力去擁抱他的一切，知道自己有力所不及之處但仍願意給予自己能付出的所有

朱聞蒼日在蕭中劍身邊側躺下來，看著蕭中劍俊朗柔和的側臉，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察覺朱聞蒼日看著自己的蕭中劍也看向他，朱聞蒼日淺淺的揚起嘴角，說：「你累了，那我們就下次再繼續吧」

朱聞蒼日喜歡和蕭中劍待在一起，尤其喜歡一起做能讓蕭中劍開心的事，因為只要蕭中劍高興，他也會高興

雖然運動的確能讓人心情舒暢，不過想到下次還要做這些累死人的運動，蕭中劍的臉馬上沉了下來，看起來還是百般的不願意，不過蕭中劍的反應讓朱聞蒼日誤以為是蕭中劍是不想和他一起健身，又開始委屈的哀號了起來

「無人，我今天這麼乖你還要猶豫阿」

「阿?」

什麼叫這麼乖?而且朱聞蒼日這個快要30歲的男人說這種話怎麼一點都不害臊。

就在蕭中劍還沒在心裡吐槽完朱聞蒼日的不符年齡的言行舉止時，本來側躺在旁邊的朱聞蒼日忽然將身體翻到了到蕭中劍上方，他雙手撐在蕭中劍的兩側，用帶著惡作劇的口吻對著身下的人說道：「你一開始不是以為我要做的是這種雙人運動嗎」

朱聞蒼日紅色的頭髮垂落在蕭中劍身上，髮絲在蕭中劍敏感的肌膚上帶起細細的癢，這貼得太近的距離讓蕭中劍下意識地用手擋住朱聞蒼日的胸膛，他艱難的以平常的語氣遮掩心理的驚慌，對朱聞蒼日怒斥道：「走開!別鬧了!」

但朱聞蒼日彷彿吃了熊心豹子膽，竟露出調皮的笑容，無視蕭中劍的警告開始做起伏地起身，打鬧的說道：「如果你以後願意跟我一起做這種雙人運動，我一定會很有動力」

朱聞蒼日一下一下靠近的臉，就像上次他傾身聞他的髮香一樣，近的讓人手足無無措，鼻子和鼻子、嘴唇與嘴唇，在危險的邊緣靠近又遠離，沉重的呼吸就近在耳畔，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彷彿能夠勾人魂魄，將人折磨得臉紅心跳、無所適從，而將人搞得如此慌張無助的朱聞蒼日看上卻只是像在玩鬧一樣，這簡直快把蕭中劍給氣死了，朱聞蒼日還敢說自己乖，他哪裡乖了，還是和以前一樣欠揍

蕭中劍的面容在羞怯與惱怒間來回轉換，就在他終於忍受不了朱聞蒼日幼稚的行為，要用力將他推開並狠狠教訓一頓時，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似乎是追完偶像劇的朱聞挽月正要走過來，想到若是被朱聞挽月看到他們兩人現在的模樣，自己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蕭中劍一緊張，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腿踢了朱聞蒼日一腳，只聽朱聞蒼日慘叫一聲，整個人吃痛的滾到一旁

發現自己不小心踢到什麼的蕭中劍，頓時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很想對朱聞蒼日說這是你活該，但同樣身為男人，又看見朱聞蒼日痛的扭曲的面容，蕭中劍又覺得他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不過本來是這樣想的蕭中劍，卻聽到痛的打滾的朱聞蒼日哭喪著道：「無人，你太過分了，如果壞掉了要怎麼辦啊」

朱聞蒼日呻吟著說著胡言亂語，讓蕭中劍更加認定朱聞蒼日這傢伙的確是活該沒錯，蕭中劍雖然不爽的黑著一張臉，卻仍百般不情願地回答道：「好啦，我會負責的…」

畢竟那一腳是蕭中劍踢的，要是不小心把朱聞蒼日踢的斷子絕孫什麼的，他可賠不了。不過那裡受傷…要看哪一科的醫生?

而一進門就聽到這段奇怪對話的朱聞挽月，訝異地睜大了眼睛，當場愣在原地，朱聞挽月的神情一看就知道他絕對誤會了什麼，蕭中劍苦惱的想著該怎麼和朱聞挽月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時，這時朱聞挽月終於回過神來衝向他們兩個，蕭中劍見朱聞挽月這來勢洶洶的模樣，驚嚇的都準備做出防備動作，然而朱聞挽月的目標壓根不是蕭中劍，反而抓著朱聞蒼日的領子使命的搖著，痛心疾首的說了一串讓人聽不懂的話

「哥你不要這麼不爭氣，你們兩個不可以逆CP阿」書裡不是這樣寫的!!

見朱聞挽月又露出他們公司BL編輯部的眼神，在一旁看著這對奇葩兄妹的蕭中劍無奈的嘆一口氣。

這下又該從哪裡開始澄清呢…

***

借朱聞蒼日家裡的浴室沖過澡，換回本來衣服的蕭中劍，趁著等朱聞蒼日的時間回到他們家的那個大書櫃前，想繼續研究書櫃上的各類書籍，不過當他走到書房時，卻見到朱聞挽月正坐在懶人沙發上，朱聞挽月看了蕭中劍一眼，嘴角彎起了若有似無的弧度，對蕭中劍說道：「你來的正好」

朱聞挽月的語氣聽上去就像他出現在書房，就是為了特地等待蕭中劍一樣，如果蕭中劍預料的沒有錯的話，朱聞挽月有話想和他說，而且是單獨交談。朱聞挽月拍拍他身旁的另一個懶人發沙，意思是讓蕭中劍先坐下來，蕭中劍沉默了幾秒，才邁開步伐走了過去，坐到放在朱聞挽月身旁的另一個懶人沙發

「雖然這樣問可能有點多餘，但你就是我哥喜歡的人沒錯吧」

朱聞挽月如此直白了當，讓蕭中劍微微一愣，他沒有回答，但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蕭中劍的默認讓朱聞挽月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我哥那個大笨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朱聞挽月說。「不過你們兩個也真能耗」

兩年阿，這麼長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發生各種的可能性，但唯獨他們兩人之間的時間像是停滯了一樣，他們的關係雖然沒有倒退，卻也沒有向前，從他們兩個初次相遇的那個夜晚後，之後發生的一切對蕭中劍來說是意料之外的

回想起那一晚，蕭中劍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說：「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朱聞蒼日第一次見到我，就…」

就說喜歡他…
一見鍾情的機率，可能比中樂透還要微乎其微吧，一個人如何對一個從未相識，彼此陌生的人產生這種感情，如果有人可以，那這份沒有經過感動與磨歷的感情，對他的意義大概也是可有可無，蕭中劍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他也不願和這樣的人有瓜葛。不過在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熟悉後，蕭中劍慢慢理解朱聞蒼日不是他所以為的那樣，但這也讓蕭中劍更加的納悶朱聞蒼日為何會如此

而對於蕭中劍的疑問，朱聞挽月認真的想了想，猜測道：「大概是因為…他記得你對他的好啊」

這雖然是朱聞挽月的猜測，但朱聞挽月說的話卻讓蕭中劍更加的不解，他對朱聞蒼日好?他們兩個那時是第一次見面阿

查覺到蕭中劍的困惑，朱聞挽月瞪大了眼睛，詫異的嘟囔了一聲：不會吧

「他一定是發現你忘了，所以就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其實你們第一次見面，應該是三年前」

朱聞挽月的話，讓蕭中劍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以為，蕭中劍與朱聞蒼日是在兩年前的一個紙醉金迷、糜爛歡騰的夜晚相遇的，但其實藏在朱聞蒼日的記憶裡的他們第一次的邂逅，其實是一個意外的擁抱

那一天大概是朱聞蒼日有始以來，跌到最谷底的一天，朱聞蒼日甚至自嘲自己或許能去報名個最佳比慘王。本來待的很穩定的公司，卻被自己要好的同事陷害而丟了工作，就在自己最失意的時候，交往一年的女朋友卻恰巧選擇在這個時候和他提分手，生活一下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當朱聞蒼日心力交瘁、疲於應付時，連感冒病毒也跟著新一波的寒流，趁他最落魄時找上了他

當無數的惡劣的巧合像是說好了一起發生在同一天，即使是在堅強的人也難免因這連番的打擊而灰心喪志，迷失了希望與未來方向的朱聞蒼日，就連掛在臉上的口罩都遮不住他萎靡的神色，他默默抱著裝有自己辦公用品的紙箱，獨自坐在公園的座椅上，兀自愣神

朱聞蒼日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當他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才發覺這都已經到下班的時間了，失業的第一天，卻跟著下班的人群一起回去，這還真是相當諷刺啊

朱聞蒼日緩慢地站起身，額角的抽痛在他吹了一天的風後更加變本加厲，他抱著他的箱子走出公園，準備騎車回自己的租屋處

蜂擁的人潮在小綠人的催促下，被無形的匆忙推著踏上斑馬線，這時朱聞蒼日才感覺到他的身體狀況比自己以為的還要糟糕，他的腳步已經跟不上周圍的人。朱聞蒼日明顯緩慢的速度似乎讓後方趕時間的人感到不耐煩，有一個人加快腳步想繞過朱聞蒼日，卻沒抓好距離擦撞到朱聞蒼日的肩膀，朱聞蒼日本來就因為身體的不適而無法集中注意力，被後方的人這麼一撞，他手中的紙箱竟脫手掉落到地上，裡面的東西全灑出來，而更糗的是朱聞蒼日這個高大的一個人，被這麼不重不輕的擦撞，竟虛弱往前跌進反方向走來的人群中

在受到驚嚇的人群中，這時有一個人立即向前了一兩步接住朱聞蒼日，那個人半扶半抱著朱聞蒼日，轉頭生氣的對撞到朱聞蒼日的人喝道：「喂!你撞到人了!」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個撞人的人身上，那個人察覺自己理虧，低聲說了一句抱歉後，竟然快速的走離現場躲進人群中，接住朱聞蒼日的人對於那個人不負責任的行為感到詫異與不滿，但反觀朱聞蒼日卻冷淡了許多，他只是蹲下來快速的將自己散落的東西一個一個撿回去，畢竟這是在分秒必爭馬路上，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理會那個過分的傢伙，當朱聞蒼日要將最後一個物品拾起時，方才幫助他的人替他撿了起來並放進朱聞蒼日手中的箱子裡

這時朱聞蒼日才仔細的看清楚他的長相，直順柔軟的銀白色長髮垂落在肩膀上，白皙的膚色讓他的五官顯得更為深邃，一雙俊俏冷峻的眉眼透著學生才有的純粹。事後回想起來，朱聞蒼日一直很懊惱自己當時因為神情恍惚而錯失了機會，否則他不會在一年後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叫蕭中劍。

蕭中劍看著朱聞蒼日，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謝謝」

朱聞蒼日匆匆與對方道過謝後，便抱著他的紙箱加快腳步往前走，終於在小綠人變成小紅人前的幾秒走到了對面。

朱聞蒼日喘著氣，抽痛的腦袋暈眩了起來，乾澀的喉嚨也開始發痛。在他最狼狽的時候順便大病一場，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朱聞蒼日緊捏著紙箱，心中無處宣洩的苦悶彷彿形成一種無形的沉重氛圍壟罩在自己周遭，這一天對朱聞蒼日來說是何其的絕望，但世界還是如常在運轉，生活依然在繼續，又有誰會來關心此刻有一個人不僅頭痛得要死，連心也痛得要命…

朱聞蒼日免強自己從新振作精神，抱著那個被他捏的扭曲了形狀的紙箱，走向自己停車的地方，不過這時卻有人輕拍了他的肩膀，他反應緩慢地轉頭，意外看見是剛才那個幫助他的學生，也就是蕭中劍。蕭中劍與他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但此時他卻折了回來，擔憂的看著眉頭緊鎖，神色消沉的朱聞蒼日，又一次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這一次朱聞蒼日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對方。他問的是哪一種?身體還是心理?如果回答沒事，是自欺欺人；若回答是，又能如何呢。

朱聞蒼日的沉默似乎就是他的答案，蕭中劍猶豫了一會後，斟酌用詞的說道：「我的經驗告訴我，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對未來的迷茫與無措，對生活的絕望和失落，朱聞蒼日所露出的神情，是蕭中劍非常熟悉的，他看著這樣的眼神好多年了，而且這個站在他眼前的男人明顯的身體非常不舒服，所以蕭中劍更加無法視而不見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吧」

蕭中劍這話說的突然，讓朱聞蒼日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見他又沉默，蕭中劍就當他是同意了，他拿過朱聞蒼日手中的紙箱，讓朱聞蒼日跟著他走。至於朱聞蒼日，也許是他那天病的太重，神智不清，或是蕭中劍與清冷外貌不符的熱心與善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總之朱聞蒼日拋下了他的車，默默地跟著蕭中劍走了，他坐上蕭中劍的摩托車，讓蕭中劍在他的指引下載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到達自己住的地方後，朱聞蒼日下車，對於自己反常的行為，對於這個萍水相逢卻對自己伸出援手的人，朱聞蒼日說不上來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他拿回放在腳踏板的紙箱，再次向蕭中劍道謝，就在他要離開時，蕭中劍叫住了他

蕭中劍從剛才在路上買的三杯熱飲中拿出其中一個，遞到朱聞蒼日面前，說：「這個給你」

朱聞蒼日看上去對自己的行為有些疑惑，蕭中劍頓了一下，有些彆扭但誠懇的說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但你一定能撐過去的」

在朱聞蒼日驚訝的視線中，蕭中劍微微揚起了唇角，那個微笑讓蕭中劍冷峻的臉龐多了一絲柔和，而這平凡的話語卻大大的激勵了朱聞蒼日消沉的心緒，心裡的感動像海浪一樣一波一波拍打著，震懾著他的內心。

見朱聞蒼日又沉默地看著自己，蕭中劍猜想自己大概太多自作主張了，畢竟他們只不過是兩個陌生人。就在他要收回手時，朱聞蒼日立即放下手中的紙箱，伸手接過那杯熱茶，手指輕輕的碰觸在一起。

「謝謝你」這杯熱茶已剩餘溫，卻比朱聞蒼日感受過的任何一種東西都還要溫暖

從那天過後，朱聞蒼日就再也沒有見過蕭中劍，他的病很快就好了，也慢慢淡忘了分手的難過。在後來他與朋友合夥開了一家餐廳，一開始過的很艱辛，但在他們的努力下也逐漸步上正軌。每當遇到挫折時，朱聞蒼日總會想起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卻在他低潮時鼓勵他的人。時間久了，朱聞蒼日發覺自己不由自主想起那個人的次數越來越多，而他的容貌竟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模糊，反而越加清晰的烙印在朱聞蒼日的腦海裡。

朱聞蒼日突然發現這個城市太大了，原來想與同一個人再次相逢是這麼的困難，每一次在路上看到相似的身影，朱聞蒼日總是忍不住激動的追向前去想看是不是那個人，然而每一次卻都是失望而回，連他也不清楚，為何自己會因為見不到那個人而越來越失落

而就在自己不知道錯認了第幾回後，那一天失望的朱聞蒼日又再次放縱自己到夜店去尋歡作樂，暫時忘記心中的落寞，然而就在同一天，命運讓他們重逢了，雖然蕭中劍已經不記得朱聞蒼日了，但對朱聞蒼日來說，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了

朱聞蒼日還記得赭衫軍曾問過他，為何這麼執著的想再見到那個人，難道只為了感謝他那時的幫助嗎?現在朱聞蒼日也許能回答赭衫軍了，他想再見到他，再見到蕭中劍，不只是因為想再看他一眼。當初他跌到谷底時，蕭中劍無意間伸出手抓了他一把，從那之後蕭中劍對他來說就是特別的、無可取代的。

而以為這輩子會不會永遠無法與對方相見的一年中，有些感情在歷經等待的煎熬與重逢的悸動後，朱聞蒼日終於明白在無數個日夜裡，為何他說不清自己對那個人抱持著的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不只是恩情...不只想和他交朋友...他想要的更多...更加親近...更加靠近...

因為...埋藏在心裡的那些情感早已變成愛情。
許多人無法理解他的轉變，但對朱聞蒼日來說這並不難懂，因為他只是不想再次失去而已

朱聞挽月的話喚醒了塵封在記憶裡的一些片段，蕭中劍隱隱約約記得的確是有這麼一件往事，那時蕭中劍並沒有看清楚他的長相，因為那個人從頭到尾一直都戴著口罩，所以對蕭中劍來說，在夜店外撞見朱聞蒼日才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這樣的他不可能認出那個人就是朱聞蒼日，不過最令蕭中劍意外的是，他那時的舉手之勞，竟然讓朱聞蒼日惦記這麼久

「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想給你壓力，我知道感情是無法免強的」朱聞挽月說道。「我哥就是個想擁有幸福，卻不知道怎麼做的大笨蛋，可就算如此，他依然是一個很好的人，你也會希望他幸福吧」

朱聞挽月的語氣聽上並沒有要求或強迫，他就像每一個關心自己家人的人一樣，單純的希望自己的哥哥能活得開心、過的幸福

而不能避免的是，朱聞蒼日能否幸福有一半取決於蕭中劍的選擇，蕭中劍明白朱聞挽月的意思，他希望不論自己最後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盡可能的不要傷害到朱聞蒼日

然而又有誰，真的願意去傷害像朱聞蒼日這麼很好的一個人

「你們在聊什麼?」換好衣服出來的朱聞蒼日卻發現蕭中劍不在客廳，想著蕭中劍是個愛書成癡的人，所以來到書房尋人，果然就讓他找到了。

朱聞挽月與蕭中劍在朱聞蒼日的出現後，默契的停止了方才的對談，朱聞挽月笑著回答道：「沒什麼，隨便聊聊」

自己的妹妹都這麼說了，朱聞蒼日也不疑有他，他走過去坐到他們兩人前面，有些興奮地說道：「聽說今天晚上中央廣場會舉辦聖誕節點燈，你們想去嗎?」

朱聞蒼日滑開手機，將別人傳過來的活動頁面拿給蕭中劍與朱聞挽月看，今年為期一個月的聖誕節活動看上去異常的盛大，兩層樓高的聖誕樹上掛滿了美麗的裝飾，可以預見晚上亮起燈光時一定會非常好看

「好像很好玩，不過我和別人有約了，你們自己去吧」朱聞挽月惋惜的說，意味深長的看了蕭中劍一眼，而後者只是垂下眼，看不清暗藏在其中的情緒

蕭中劍猶豫了許久後，最終仍是答應了朱聞蒼日的邀約，陽光隱去、夜晚來臨，蕭中劍與朱聞蒼日一起在中央廣場散步，廣場兩側的行道樹掛滿了藍色與白色的小燈，在夜晚裡一閃一閃的，增添了節日的氣息，蕭中劍與朱聞蒼日愜意的走在其中，偶爾與帶著孩子的家庭、一群喧鬧的學生和年邁恩愛的老夫老妻擦身而過，也許節日存在的意義，除了為了紀念外，最重要的是能與重要的人相聚在一起吧，不管相隔在遠，或是久別重逢，在這一天，那個放在內心深處的人，都將更深的刻印在記憶中

假日的群眾在聖誕樹點燈的前十分鐘開始聚集了起來，為了不被人潮給沖散，朱聞蒼日握住蕭中劍的手腕，離開擁擠的人潮，找了一個雖然離聖誕樹很遠，卻視野清楚，人也較少的地方等待聖誕樹亮起，只不過有趣的是，他們現在站著的地方也有一個較小的聖誕樹，聖誕樹旁還放了一張桌子、一袋小卡和幾支筆

「無人，這個好像可以寫耶」

朱聞蒼日看著聖誕樹上掛著許多遊客在小卡寫下的祝福與願望，有人寫希望家人平安健康、也有應該是出自學生寫的希望考試all pass，甚至還有天真的傻瓜寫希望能夢到樂透號碼，各種各樣的真心誠意或胡亂打鬧的願望，被盛載在這棵小小的聖誕樹上

「來寫嘛無人，很有趣阿」朱聞蒼日拉著蕭中劍走到桌子前，躍躍欲試的挑著不同款式的卡片

蕭中劍推託不了朱聞蒼日的熱情，最後還是選了一張大鼻子的聖誕老人小卡，雖然知道這不過是為了增加節日氣氛而辦的小小娛樂活動，但拿起筆的蕭中劍，卻還是認真的思考了起來該在這個空白的小卡上寫下什麼願望

他們兩個寫好後，朱聞蒼日偷偷的湊過來，想看蕭中劍寫了些什麼，但蕭中劍立即將小卡蓋了起來，沒有讓朱聞蒼日得逞

「誰說你可以看的」

「我好奇嘛，無人你寫了什麼?」

「想看別人的就應該先給別人看你寫什麼吧」

「可以啊」

朱聞蒼日意外的答應的很爽快，他攤開小卡，上面只短短的寫著“希望無人的願望實現”

看見朱聞蒼日所寫的，蕭中劍驚訝的問道：「你…你幹嘛寫我，你自己的願望呢」

「我是有很多願望阿，可是你排在第一個」朱聞蒼日認真的說道，露出一個傻氣卻誠摯的笑容

蕭中劍望著朱聞蒼日，他站在樹下，七彩的燈光在他帥氣溫柔的面容上一閃一閃著。

人的願望總是無窮無盡，而在這諸多的願望裡，放在第一個的一定是打從心底最希望能成真的

蕭中劍突然意識到，即便他曾毫無察覺，也許他曾刻意忽略，但在他眼前的這個男人，一直都在用行動表示，他無時無刻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他們兩人的緣分是由一杯熱茶開始，再見後朱聞蒼日並沒有提起那段往事，也許是因為不管蕭中劍記不記得，是否在意，都無法改變自己在他心中已經不只是一杯熱茶的恩情，所以他沒有因自己的冷淡而離去，甚至在後來陸陸續續發生了許多事情後，也一直陪在蕭中劍身旁。

這一次，換朱聞蒼日激勵蕭中劍，不管以後再遇到什麼挫折，蕭中劍知道他的身邊將會多了這麼一個人，願意和他一起撐過低谷，從新站起來

「你這樣寫，別人會以為你希望所有人的願望都不會實現」

蕭中劍轉身，不理會朱聞蒼日後知後覺的喊道：真的假的。
心理的悸動與酸澀的鼻頭讓蕭中劍無法維持住自己的表情，他抬頭看著這顆掛滿許多願望的聖誕樹，他抬手，將自己的也掛了上去

「欸?無人你怎麼掛上去了，我還沒看耶」

「我剛剛有說要給你看嗎?」

在這麼多小卡中，根本找不到蕭中劍將自己親手寫的卡片掛在哪裡，被蕭中劍玩弄的朱聞蒼日露出哀怨的眼神，說蕭中劍這是賴皮，要他告訴自己到底寫了什麼，而蕭中劍任由朱聞蒼日死纏爛打都沒有開口

而在遠處，夜空中忽然開出了一朵燦爛的煙花，隨著音樂的響起，樹頂上的那顆星星發出耀眼的光亮，美麗的七彩燈影由上而下點亮了高大的聖誕樹，美不勝收

蕭中劍欣喜的看向那顆美麗壯觀的聖誕樹，而朱聞蒼日則悄悄地看著這樣的蕭中劍。煙火持續點亮著夜空，朱聞蒼日低下頭，在蕭中劍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蕭中劍愣了一下後，轉頭對朱聞蒼日莞爾一笑

雖然現在說還太早了，不過…

「聖誕節快樂」

而在他們兩人身後的那棵聖誕樹，蕭中劍的卡片靜靜地掛在最旁邊的樹枝上，在卡片中，蕭中劍寫了兩個願望

第一個，是希望遠行的朋友能早點回來
第二個，是希望某個大笨蛋能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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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點!!
大家聖誕節快樂XDD

[ 此帖被董董在2017-01-08 19:20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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