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2 [襄元] 敗將 29，107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2 [襄元] 敗將 29，10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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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imaruma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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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90樓發表於: 2023-11-26 04: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唉，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就好像结了痂的伤口，不能轻易触碰却会时不时痒一下，惹得人心烦意乱

樓主留言︰

來了來了，痂要掉了，準備新生。

頂端

滌夢竹

隱居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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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樓發表於: 2024-01-21 23: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因為這兩章適合一起看，所以我就一起更了，字數比較多，希望大家看得還開心。

=====

25

遊師無方離開辦公室時，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他關上走廊上的最後一盞燈，讓黑夜緩緩漫進悄然無聲的空間裡。
今晚他額外給學生補習了一個小時，曾經想逃避的難題似乎已經變得不再困擾，他看著學生逐漸澄澈的雙眼，難得露出了微笑。
明後兩天的事情他也都安排妥當了，開車離開萬願同歸時，熙攘的馬路上只剩零落的車燈和周而復始工作的交通號誌。

「回來啦。」
遠遠地，一聲問候傳進遊師無方耳中，讓他收放皮鞋的動作慢了幾分，時間很晚了，他還以為恨潮生已經休息了。
鞋跟敲出鈍響，迴盪在玄關裡，「嗯。」
「你今天也好晚？」
遊師無方選擇性忽略了恨潮生語句裡的疑問，淡淡開口：「⋯⋯我先去洗澡。」
走進設置在外間的盥洗室，他早將幾件居家服放在裡頭，牆角的髒衣籃已經空了，應是白日清潔送洗公司來過。
扭開水龍頭，遊師站在落下的水柱中迷惘。
如果他們的日子就像緩緩淌下的水珠一樣，不問過去，不想未來的過下去好嗎？
——『但我不願意，你有想過我願不願意被你幫嗎？』
耳邊再次響起恨潮生的聲音，那個聲音與其說是憤怒，更像是無力與沮喪。
他從來都是等著恨潮生走到身邊，卻不曾走向恨潮生。
關上轟鳴的吹風機，遊師無方又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遮蔽在他眼前的翳雲也許早就消失，只是自己不肯睜眼罷了。
隨手將毛巾掛在還透著濕氣的脖子子上，遊師從氤氳的浴室走出，一雙赤足緩緩踩上鋪在客廳的淺灰色地毯，茸茸的觸感自他的腳底傳入心尖，稍微撫平了他狂躁的心跳。
恨潮生似乎是買了什麼，正在拆著網購盒子，頭也沒抬說道：「今天好像洗比較久？」
遊師抿抿唇，一隻手按上眼前棕色紙箱，開口道：「恨潮生，我們談談。」
拿著美工刀的手驀然頓住了，空氣中突兀的安靜持續片刻，才被收起刀刃的聲響打破。
恨潮生把腿上的盒子和工具全堆到茶几上，用力地推遠了些，「好，你想談什麼？」
遊師無方曲起一條腿，在恨潮生的面前落座，現在，他才真正地對上恨潮生那雙晶瑩如玻璃珠子的紫眸，「雙竹曾經找過你吧？」
恨潮生一愣，意料之外的問題打了個他措手不及，旋即反應過來，是那個小鬼頭說溜嘴了吧，他倒也沒有否認的必要，聳了聳肩，「嗯，但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這件事本來就可大可小，他當時沒有說出來，可以說是謊言，也可以說是真話。
雖然他的確存著要騙遊師無方的心就是了。
「你說⋯⋯肅君大權獨攬，你後來就沒有在管公司的事情，是騙我的吧？」
很顯然，遊師無方也看出他存心要欺騙的事實了。
「⋯⋯我⋯⋯」
遊師並沒有漏看，深紫色瞳仁裡是搖曳的是恨潮生從不表露的痛苦，他放緩了聲音，避免自己也失控，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肅君沒有為難你，也是騙我的吧？」
「⋯⋯嗯。」，恨潮生垂著頭，遊師只能從落下的碎髮間朦朧地看見他顫動的眼睫，「也許這一切就是太巧了，也太不巧了——」

恨潮生下飛機的時候，天色還是一片漆黑，凌晨的空氣很涼，還混著雨滴的氣味，他推著貼滿標籤的大行李箱走出了航廈。
從自動門外撲面而來的濕氣雖然有點煩人，卻帶著故鄉的味道。
站在自動門外，恨潮生攔了一台排班的計程車，司機人也很好，笑瞇瞇地替疲憊的歸人搬行李上車，大概是為了那豐厚的夜間加乘。
其實襄君早就幫他預定好了機場接送，不過他改了機票，提早一天返程，詢問了車行，說是不方便派車，他也就算了。
雖然在飛機路途很長，但十幾個小時中有大約一半的路程都在顛簸，無法好好入睡的恨潮生一坐上車拉上安全帶，困倦立刻席捲了恨潮生的意識，等他再次清醒，車子已經行駛在K市的街道上了。
令他意外的是，K市居然也下著雨，分明已經是天明時分，四周卻還殘留著夜晚的餘韻，陰沈沈的。
他滑開手機，快要七點半了，襄君卻反常地沒有傳任何一封訊息，恨潮生反覆刷新了通訊軟體頁面，仍然一無所獲。
出去運動了嗎？
不然這時候襄君應該早就醒了。
從來都是襄君醒得更早一些。他很喜歡一睜眼時，襄君就在他枕邊，一雙橘棕色的眼睛平靜裡又透著溫暖。有時凌晨被夢驚醒，他也會看到襄君坐在書桌前打電腦，雖然不喜歡他這樣工作，但鑽研著程式的他，專注的側臉也很迷人，就算只是遠遠望著，心裡也會自然而然地鬆懈下來。
為了平衡巨量工作累積下來的壓力，大概一年多前，襄君有了固定運動的習慣，大部分都是下班後進行，不過聽說他出差的時候，襄君也會清晨運動，並比所有人都早到公司。
公關部的同仁就曾經抱怨過，想說早點到辦公室處理資料，卻沒想到大主管比他還早就端坐在辦公室內，雖然是開發部的，但看到的時候還是嚇得夠嗆。
循著車行徑的方向忽明忽暗的橘光映在歸人疲憊的眼眉上，刺得他眼睛發乾，他卻害怕閉上眼。
失去視覺的世界就只剩下胸腔裡凸凸亂跳的心臟。
反覆點亮手機解開螢幕鎖，恨潮生也不曉得自己怎麼了，明明早已習慣襄君在忙碌時兩三天沒消沒息，此刻卻為了一個凌晨的簡訊而惴惴難安。
總算、總算，機場接送的車子在他們家門前停下。
司機沈默著搬下行李，關上車門的聲音把恨潮生震得身子晃了晃，他仰起頭，沈穩的灰色大樓在陰暗的天幕下，最上面的幾層，已經穿入濃重的雲霧中，看不清了。
沒有撐傘的他任由雨絲拍打在他的兩頰，冰涼的溫度好像安撫了胸中無從排解的躁動不安。
拿了鑰匙開門，盯著樓層一點點的向上，總覺得電梯比記憶裡還要更緩慢，但他心裡分明，急躁的是自己。
終於，他插進了最後一支鑰匙，向左轉了幾圈，喀喀的金屬碰撞聲顯示屋裡並沒有人。他和襄君早就約定好，若是有任何一方在家，除非特殊狀況，絕對不會鎖門，還會在玄關留下一盞燈。
恨潮生瞪著沒有一絲反光的磁磚地面，淺淺嘆了一口氣後，按開了燈。
用來落塵的地墊上很是乾淨，連平常會規規矩矩擺在角落的那雙運動鞋也不見蹤影，但奇怪的是，在玄關旁半人高的鞋櫃上，不屬於自己的那串鑰匙正靜靜地躺在盤子裡。
恨潮生定在了原地。
愣了半晌，他才伸長了手，勉強地夠著了鑰匙上的金屬環，上頭的墜飾打開，內層依舊貼著兩人的合照。多年前沖洗的相片在歲月下已經開始斑駁，他有一瞬間看不清襄君的神情，他一直以為男人是在笑著的。
關起墜飾，在冰涼的金屬表面上搓了搓，恨潮生臉上是淡淡的笑容和憂愁。
真難得，襄君居然也會忘了帶鑰匙出門，該不會是公司出了什麼事情吧？
如果不是，那真的該好好笑一笑他了。
他一邊脫下皮鞋，一邊打開公司群組，最近越來越遲鈍的通訊軟體緩慢地跳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訊息，一片風平浪靜模樣。
緩步穿過客廳，眼睛很快地就適應了室內的黑暗，恨潮生在臥房門口停了下來，望著三四步外沒有一絲摺痕的床面，壓得規整的被腳，臉上的神情明顯地沒有方才
涼得不能再涼的被窩，就算是一流的飯店都沒有這樣的毫無生活氣息。
嘰——
腦中有一些高頻的雜音，是他討厭的直覺正拿著他看不清的真相，反覆開合的唇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卻洩漏的模糊的恐懼，但下一秒多年的信任很快地阻擋在他身前，像是襄君在寒流時為他披上的毛毯，柔軟地遮掩了眼前不安。。
甩了甩頭，搭乘長途飛機造成的輕微暈陸讓他不是很舒服，脫下外套隨手掛在椅背上，他決定先去洗個澡，睡醒了再去公司找襄君。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只有寥寥數人的電梯裡忽然響起了不合時宜的鬧鈴聲。
本來還神遊物外的恨潮生這才意識到這是他睡前設下的鬧鐘，連忙拿出手機，點了幾下才好不容易讓它安靜下來。
抬手按了按額頭，他並不是睡迷糊了，而是迷迷糊糊地好像睡了，又好像沒睡。他也不曉得自己出門時，比預定前往公司的時間早了不只一個小時，只記得襄君依舊沒有打電話給自己，甚至連一個訊息都沒有。
翻來翻去，也只有一個未接來電，是爺爺家的座機電話，但肯定是姑姑打來的吧。
他想都沒想，就把未接來電的通知給消除了。
「不好意思。」恨潮生掛著營業的笑臉對同乘的幾個上班族表達了歉意，正巧藏淵閣辦公室所在的樓層也到了，順勢便下了電梯。
推開公司的玻璃門，坐在櫃檯的接待小姐好像嚇了一跳，瞪著圓溜溜的大眼，半天沒有開口，「怎麼了？這麼驚訝？」
「啊、沒有，元君不是今晚抵達的飛機嗎？」恨潮生看著女孩快速眨著的雙眼，心裡有些奇怪，他大學還沒畢業那時候，來公司的頻率更是神出鬼沒，也沒看過這樣驚訝的反應。
「本來是的，但改了機票提前回來了。」
「啊、啊⋯⋯這、這樣啊⋯⋯」女孩的視線飄向左手邊的座機，她真的好想打電話通知辦公室裡的人啊！
恨潮生彎起唇用笑容結束寒暄，接待的怪異反應他早已盡收眼底，雖不理解，卻也懶得再糾纏，現在他只想趕快見到那個人。
因為開發部的座位在最裡側，他還是不免要先經過自己的辦公室，索性就和許久沒見的同事打聲招呼吧。
「元君⋯⋯你回來了？」座位最靠外側的一個人率先發現了恨潮生，他的開口也引得其他埋首於電腦的人抬起了頭。
「怎樣？有想我嗎？」恨潮生挑挑眉，笑著舉起手上的伴手禮，在空中搖了搖，「好吃的，要不要休息一下？」
耳邊卻沒有如預期中傳來歡呼聲，空氣中凝結的話和辦公椅輪子轆轆的聲音結合成一片讓人難耐的尷尬，本來看向恨潮生的幾人都收回了視線，交換著眼神，曖昧不明的欲言又止像是窗外粘膩的濕氣，讓恨潮生難得感到不快。
「不想吃？」恨潮生把下巴靠上辦公桌邊的擋板，一臉不可置信，「不是吧⋯⋯你們今天吃了大餐？」
「不、不是⋯⋯」
恨潮生瞇細了眼，他不明白不過是出差了一趟，怎麼大家都變得這樣吞吞吐吐，有什麼理由讓向來對他沒有一點畏懼的下屬，露出如驚弓之鳥一般的眼神。
「嗯？恨潮生？」
回過身，抱著一疊資料的君子冰心正站在自己身後，「呦，小冰心，吃點心嗎？我問他們，他們都不回答，好傷心啊！」
「⋯⋯你提早回來幹嘛？」君子冰心的臉抽了抽，他早習慣上司的輕佻態度，卻還是偶爾覺得上火，「你等等直接去懿君辦公室吧。」
「懿君回來上班了嗎？」
「嗯。」
「那我找完襄君就去看看她。」恨潮生隨手把伴手禮放到了公用的桌子上，「你們記得吃餅乾啊！這個我找很久的！」
「等⋯⋯」
沒能叫著恨潮生的小員工一臉慌張地看向君子冰心，「怎麼辦！」
「讓他去。」君子冰心翻了個白眼，「現在公司都亂成什麼樣子了。」
「但是如果元君⋯⋯我們是不是工作也會不保⋯⋯」
「看著吧。」君子冰心低聲淡淡道，「他不蠢。」

恨潮生沒想到的是，襄君桌前站的人並不是那道想念已久的白色身影，而是有幾分陌生的粉髮女子，懿君的頭髮剪短了一些，雖然上了妝，還是能在眼角捕捉到些許倦色。
懿君並沒有發覺他進來，只是出神地看著手上的相框，偌大的桌面已經幾乎清空了，原本的電腦和螢幕都被暫時收在箱中，那個人來不及帶走的東西說多不多，相框是最後一樣了。
定住了腳步，恨潮生環視了開發部的辦公室，一台又一台沒有啟動的螢幕，不再閃著藍光的電腦電源，顯示著他們的使用者，可能已經不在了。
耳邊喀啦喀啦的聲音也比以往更輕、更細碎，角落的兩個工程師看起來孤立無援，他們好像是出差前才報到的新人，肅君親自招進來的。
一股惡寒爬上了恨潮生的背脊，他不曉得自己此時是什麼表情，只覺得還沒有進食的胃正在翻攪。
「元君⋯⋯」落花朝抬起了頭，被忽然出現在眼前的青年嚇了一跳，她本來打算收拾完襄君的東西就開車去機場，接恨潮生回來。
恨潮生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了，但還是他勉強地牽起一抹笑容，故作輕鬆地問道：「哎呦，怎麼這麼空，襄君他人呢？」
落花朝垂下頭，淺淺嘆了一口氣，「你回來的⋯⋯也正是時候，這些是襄君留下的東西，我想還是交給你處理吧。」
「他怎麼不在？」恨潮生舔了舔嘴唇，收起了笑又問了一次，「他不在家，我還以為他在公司。」
善察人言的恨潮生不可能猜不到，但長年的信任和依賴不斷地擾亂著他的判斷，他走向前，聲音略高了些，「又是肅君？」
落花朝搖搖頭，緩步走到恨潮生身側，輕聲在他耳畔說道：「⋯⋯來我辦公室吧⋯⋯」
懿君的部門裡好像也少了一些人。
「所以他就走了？什麼也沒跟我說？」
恨潮生坐在會議室的桌上，翹著二郎腿，手上拿著落花朝剛剛遞給自己的股份轉讓協議。
「嗯，他怕⋯⋯」
瞇著眼睛掃了掃協議書上的文字，恨潮生輕輕笑了笑，說道：「他怕牽連我，所以給我留了這個保命符？」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很完美，可以騙過很多人了，就不知道那個人能不能看出來，看出他被剜去一塊的心臟。
落花朝看向窗外，長長的睫毛上沾著幾滴晶瑩，她不忍心，卻也無能為力，「嗯，他說⋯⋯也許你與魔能集團談判時，藏淵閣會需要這些籌碼。」
恨潮生捏著紙的手不知為何顫了顫，「魔能⋯⋯嗎⋯⋯」
「他是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恨潮生並沒有馬上簽字，只是拿起筆在手上把玩。
落花朝皺了皺眉頭，「我不知道，坦白說，上週董事會一開完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就拖著行李箱離開了，我也聯繫不上。」
舉起手機，恨潮生又自然而然地點開了他和襄君的對話框，「⋯⋯所以⋯⋯他才沒有傳訊息給我嗎？」
「恨潮生⋯⋯」落花朝把手輕輕按上青年的肩，「如果你想去找他，就去吧！藏淵閣的事情我會想辦法。」
此時恨潮生握在手心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恨潮生低著頭，並沒有理會，紮起的馬尾在他的頸側垂下，「說不定他過幾天就回心轉意了，襄君嘛⋯⋯最心軟了。」
落花朝沒有否定他，輕聲道：「但願吧。」
恨潮生的手機又震動了一次。
「接吧。」
「不是他打來的。」
「我知道。」
恨潮生的手機再次的震動，他翻過手心，看著上頭陌生的號碼，安裝的app卻沒有將其判定為詐騙電話。
「接吧。」
輕舒一口氣後，恨潮生滑開螢幕的接聽鈕，「喂，您好？」
「這裡是N市醫院，請問是恨潮生先生嗎？」

***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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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夢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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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6)

92樓發表於: 2024-01-21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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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等恨潮生從N市回來，已經是一週後了。
明明只是幾天的光景，他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
人滿為患的急診室裡，他彷彿能看到一地血跡，每踩一步，他的褲腳都逐漸被暗紅色的液體浸濕，衝鼻的鐵鏽味和酒精、消毒水味讓他沒有睡飽的腦袋疼得厲害。
像隻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了半天，才曉得媽媽已經被推入開刀房了，手術室外的長廊裡，只有蜷縮在椅子上的爸爸，他身上的白襯衫還留著大片的血痕，大概是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父親茫然地抬起頭，又漲又紅的眼眶不似過去總是流露笑意，眼底也只剩下倉惶。
在恨潮生的記憶裡，爸爸永遠是溫暖的，臉上掛著軟軟的笑容，用輕鬆的語氣說著他一天的大小事，雖然自己長得更像媽媽，但爸爸的溫柔也在他身上生根發芽。
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爛好人了吧，要不是這樣，姑姑和爺爺也不會吃定他，讓他做了高利貸的保證人，讓他無窮無盡地供養他們。
不是都說人會在某一個瞬間發現父母老了，自己真的長大了嗎？
對恨潮生來說，也許就是這個瞬間吧。
他坐到爸爸身旁環住了男人的肩，用自己被冷汗沁涼的手心輕輕拍哄著，會沒事的，他這樣安慰著父親。
連醫師拿出來的病危通知書，都是簽著他的名字。
那一夜，和之後媽媽在加護病房的每一夜都很漫長，漫長得他不得不想起已經消失的那個人。
等到轉到一般病房、情況穩定下來後，他才抽空在白天回了一趟老家。
滿目瘡痍的客廳裡一地的玻璃碎片，爸爸用來放藏品的展示櫃被砸個稀巴爛，牆上媽媽年輕時得獎裱框的書法也被拆下來，被不知道什麼硬物打壞，殘破地搭在被割破的牛皮沙發邊。
本來潔淨的白牆上也被寫了許多不堪入目的字眼，豔紅的漆淌得到處都是，落款處還畫了像是標誌一樣的圖樣。
明明只是簡單的線條，卻讓恨潮生害怕地抱著自己的肩蹲在了地上。
——「恨潮生，沒事，我在。」
他又無意識地從口袋裡抽出手機，卻被螢幕上兩人的合照刺痛了眼睛，眨動的眼皮上像是被火撩了一般熱燙，猶豫片刻，還是撥出了他最熟悉的那個號碼。
和前幾次那句「您撥的電話未開機不同」，今天的聽筒裡傳來了嘟嘟嘟的回鈴音。
恨潮生捏緊了手機，原本恐懼的精神全都轉移到了電話上。
嘟——嘟——
嘟——嘟——
嘟——嘟——
您撥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
恨潮生掛上了電話，很快地又撥過去了一次。
您撥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
二次。
您撥的電話將轉接⋯⋯
三次．
很抱歉，您撥的電話未開機⋯⋯
恨潮生的手無力地垂下，撞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划開了一個小口，不是很痛，但仍緩緩向外流出鮮血。
他此時卻有點後悔，如果剛剛留言就好了。

因為幾封來自肅君的簡訊，他不得不在媽媽情況穩定後，先行返回K市。
打開玄關的燈，家裡的一切和一週前都沒什麼不同，就好像時間凍結在他回到家的那一刻。
恨潮生的視線略過了孤零零擺在鞋櫃上的小瓷盤，隨手脫下了外套後，把鑰匙扔在上頭，一大串叮鈴噹啷的金屬撞在了布料上，發出「噗——」的一聲輕響。
趿著拖鞋先進了廚房，他回來的時候走得急，晚飯也沒來得及吃，偏偏附近常吃的麵店因為老闆娘生產正在休息，他又懶得再騎車出去一趟，索性在家裡翻找之前採購時多買的幾包泡麵。
買的時間有些久了，恨潮生竟一時想不起來放哪去了，畢竟他們的廚房除了泡泡咖啡、煮煮熱水，幾乎沒有其他用途，櫥櫃也全被拿來收納一些和煮飯沒有關係的物品了。
翻箱倒櫃了一會兒，恨潮生才好不容易在水槽邊的廚下櫃找到了幾個紙箱，其中一個就是被收起來許久沒動的零食和泡麵。
因為放得比較裡面，拿出來的時候，一不小心就碰掉了放在外側的紙箱，啪的一聲裡頭的東西頂開了沒有蓋緊的紙箱板，散在了地上。
「唉⋯⋯」
滾出來的是一個白色的塑膠罐，和幾包帶著透明塑膠膜的紙包，剛從醫院回來的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藥袋，「這是什麼⋯⋯？」
他們兩個都不是很常生病，即便不小心感冒了，多半是吃點成藥，或是去公司附近的診所看診，那家診所的藥袋是不透明的白色塑膠夾鏈袋，上頭印著綠色的方框，和眼前這個截然不同。
恨潮生伸手拿起藥包端詳，「史蒂諾斯、易克痛⋯⋯好多⋯⋯」
一包、兩包、三包，複雜的藥名讓他頭有點疼，視線往下移了移，就看到了這些藥的適應症。
焦慮狀態。
止痛。
失眠。
——「恨潮生⋯⋯你怎麼醒了？時間還很早，你再睡吧，要上班前我會叫醒你。」
——「嗯，我等等就去睡，有一個想法我先寫下來，整理好就去睡。」
——「沒有，我只是早起去運動了，你睡吧。」
翻看這些藥袋上的調劑日期，大多都是很近期的，那之前的呢？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只要睜開眼，就能見到襄君那雙橘棕色的眼睛？
他看到的溫暖是真實的，但溫暖的背後呢？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瓦斯爐上的水沸騰著，他的胃也在翻攪著。
他垂著眼，站起身來扭熄了火。
扶著流理臺，他聽見自己呼吸聲，粗重而短促。
也不知過了多久，恨潮生站直身，拖著步子走進了曾經住著兩個人的臥室，站在衣櫃前略略出了神。
牆角的衣櫃是雙向拉門的，右側放的都是他的東西，左側則是屬於襄君的區域。
他伸出手，緩緩拉開了左側的衣櫃，專屬那人的整齊依舊殘留在裡頭，眼熟的西裝外套還在，領帶還在，袖扣還在，直筒西裝褲還在，連最邊角的兩件舊襯衫都一點沒動。
其中一件襯衫是他送給襄君的生日禮物。
另一件則是交往紀念日時，兩人一起買的，雖然襯衫這種東西，即便不同牌子看起來也差不多，但這樣低調的情侶裝是恨潮生在和襄君妥協後得到的折衷解答。
襄君也很給他面子，這兩件衣服是男人穿得最頻繁的衣服，像是一種寵愛，獨給一人的寵愛。
恨潮生捏著襯衫被磨得些微起球的袖口搓揉，指腹也隨之染上一絲衣服上殘留的柔軟精香氣，放的鼻下輕輕聞嗅，彷彿是在那個男人的胸前撒嬌時，會聞到的味道。
櫃子深處的小行李箱倒是不見了，看來襄君還是帶走了一些東西。
只是留下了藏淵閣、留下了他們的回憶，並留下了自己。
而自己，原來是活該被留下。
恨潮生手一使勁，把衣架上的襯衫扯進了懷中，顫抖的十指把曾經名貴的布料變得滾皺不堪，過度用力的手臂壓在胸口讓他喘不上氣，張開嘴想發出聲音，卻只能聽見喉嚨裡咻咻的空氣聲，直到跌坐地上的那刻，他才感覺到腮邊滾燙的淚珠，滑過皮表刻下一道道清晰的痛楚。
連哭都沒有聲音。
恨潮生埋著頭，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他幾乎聞不到襯衫上的香味了。
他翻開手機，再次撥出了電話。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是空號，請查明⋯⋯」

＊＊＊

大概是昨晚的冰敷奏效了，恨潮生站在公司的電梯裡仔細檢查自己的雙眼，並沒有哭過的紅腫，眼角微微的紅跟平時的他並無二致。
走出電梯，他彎著笑容向對他頭來關注目光的櫃檯小姐點了點頭，徑直地走向他今天的目的地，去見某一個應該是等不及要拿他開刀的紅髮男人。
在他走到辦公室前正準備伸手推開玻璃門時，門卻自己先打開了，並從裡頭走出了一個梳著油頭西裝革履的男人，那人走得有些急，恨潮生回過神時，兩人已然錯身而過。
恨潮生轉過頭，盯著離去的背影，原本垂在腿邊的手竟不由自主地握起拳頭，把指尖的顫抖藏進掌心。
男人後腦勺的頭髮被剃的很短，後脖梗上一大塊皮膚裸露在襯衫外，上頭青黑色的標誌只有寥寥數筆，卻在恨潮生的眼底張牙舞爪。
「哦？來了啊？」
再次轉頭看向辦公室內，站在辦公桌前的肅君，正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炫耀勝利的孩子，肆無忌憚、鋒芒畢露。
他身旁站著一個弓著身的男人，是目前還留在開發部的其中一人，明顯的就肅君的人馬。
兩人的身旁還有一個大紙箱，恨潮生有點印象，是開發部用來儲存文件用的資料箱，但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元君，要看看嗎？」肅君用眼神示意下屬，把東西捧到了恨潮生面前。
「你說，這是什麼東西？」
男人似乎被什麼東西嚇到，半晌後才回神顫抖地開口道：「這是肅君您要的資料，之前襄⋯⋯那一位私下開發所有的程式和資料。」
擎風岳慢慢走到恨潮生身邊，把紙箱中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休閒農場遊戲，哇太不符合他了吧？逃殺類遊戲，這能紅嗎？」
一本又一本、一片又一片的資料被扔在了地上，堆成了高高的一疊，被隨意地踐踏。
那些全是歲月，全是襄君在日夜漏刻中凝聚的心血。
原來這才是襄君面對的現實嗎？
恨潮生淡淡笑了笑，「你看得方式真別緻，之前你都是這樣看開發部的案子嗎？」
「垃圾東西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你，把這些東西都扔了吧，燒了砸了碎了都可以。」
「是⋯⋯」聽到可以離開這裡，男人如釋重負般地抱著東西逃了出去。
恨潮生沒有理會肅君的挑釁，只是聳了聳肩，如常輕鬆道：「剛剛穿西裝的那個人你認識？」
擎風岳咧出一口白牙，得意道：「算是，我也是有點門路的人。」
「喔——所以我家的事情你知道了？是你找人砸的？」恨潮生一屁股坐上肅君辦公室那套頂級沙發，用曲起的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面，「這樣太不夠意思了吧？」
肅君聞言卻笑了出來，抬腳走到恨潮生的對面坐了下來，「我？哈哈哈哈哈，你想多了恨潮生，我可是為了你才找他來了解了解，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幫你，怎麼，你還想要把我當成壞人嗎？」
「嗯——這樣啊——」
聽到恨潮生不置可否的回應，肅君挑了挑眉，「我倒是不介意真的當壞人，恨潮生，你最好搞清楚狀況！」
「呦呦呦，不要火氣這麼大嘛，我有這樣說嗎？好好好，那我給你下跪磕頭，謝謝肅君特別出手幫忙？」說完，恨潮生就用食指和中指裝模作樣地給肅君跪了一下。
「恨潮生！你！」
「你真的很不幽默捏，你看，我連要給你的謝禮都準備好了——」恨潮生刻意拖了個長音，從公事包中拿出了襄君轉讓股權的協議書，「你不就是為此才把我叫回來的嗎？」
「你⋯⋯」肅君狐疑地看著眼前滿臉笑意的青年，他始終摸不透恨潮生，雖從來不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卻也無法忽視他與襄君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可以，絕對不能留下。
「很過分吧？」恨潮生忽然開口道。
「什麼？」
「他啊，沒有留下一句話就消失分手的男朋友，真的很過分。」彷彿囈語一般，恨潮生轉開了視線輕聲道。
「你跟他沒有聯繫了？」
「噗哈哈哈，同樣的問題你應該也問過懿君了吧？她怎麼說？」
「她說大概是拉了黑名單，撥過去的電話始終未開機。」肅君死死盯著恨潮生拿在手上把玩的文件，「但我怎麼曉得他有沒有拉黑你呢？」
比往常晦暗幾分的紫眸掃了一眼肅君，恨潮生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撥出電話並打開了免持聽筒，偌大的辦公室內迴盪著毫無感情的女性音調：「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是空號，請查明⋯⋯」
「這是我的答案，也是我的要求。」恨潮生把手上的協議書往前推了推，「我可以幫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這些股份我也可以不要，但是我手下的人、我家人你不能動。」
「喔？那他呢？」
恨潮生直視這擎風岳的眼睛，不閃不避地從容道：「隨你吧，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啊哈哈哈哈哈！這樣真的好嗎？你不還特地去跟魔能集團周旋，為他爭取了一筆額外的投資？你明明知道他並不喜歡魔能集團。」
「喔，怎麼大家都知道了，是你告訴他的嗎？」恨潮生的胸口微微一緊，但臉上仍是一派雲淡風輕。
「我？我幹嘛告訴他，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從哪裡得到了風聲。」
恨潮生起身，笑著拉了拉身上微微壓皺的襯衫，「算了，也不重要了。」
「你真的沒打算讓他回來？」
「我都聯繫不上他了，要去哪找他？而且，我現在是被分手欸，再去找他也太沒骨氣了吧。」恨潮生扮了個鬼臉，轉過身對肅君搖了搖手，「有什麼事情要我做，再跟我說吧，使命必達喔，畢竟你也知道，我挺缺錢的。」
出了擎風岳的辦公室，恨潮生並沒有回自己的位子，而是直接走出公司外，推開安全門到空無一人的防火樓梯間。
他扯開領帶和襯衫的第一顆扣子，靠在牆邊難受地喘著氣。
他讀懂了擎風岳的威脅，更明白了自己曾經對襄君做了什麼。
——「襄君，你放心，藏淵閣會沒事的⋯⋯等我回國，我們四個再一起出去吃頓飯吧，好久好久，沒有四個人聚一聚了。」
四個人？開什麼玩笑。
他打開手機螢幕，卻遲遲按不下撥出鍵，他已經知道結局是什麼了。
「該死。」在扔出手機的前一刻，他停了下來，這是襄君送給他的禮物，要是壞了，就再也沒有了。
「哦——原來你在這啊？怎麼，一個人躲起來偷哭嗎？」
耳邊傳來的聲音有點欠扁，不用抬頭恨潮生也知道來者何人，「小冰心，你真的很不會說話，這樣不會討女人開心喔。」
「呿，講得好像你會討女人開心⋯⋯你明明是討男人開心。」
「總比討人厭好吧，你說對嗎，小、冰、心？」
「我真想撕爛你那張嘴。」君子冰心皺起眉頭，「談完了？」
「嗯，放心，你們都不會馬上失業，不過，我勸你們是早點離開這裡。」恨潮生彎了彎嘴角，掛在他唇邊的不是笑意而是冰冷的殘酷，「這艘船，要沉了。」
「你管太寬了。」
「嗯，確實。」抬起頭伸了個懶腰，恨潮生這才看到君子冰心夾在手指間的白色紙片，對折的關係他看不到裡頭寫什麼，卻瞬間明瞭了。
他推開了君子冰心的手，「小冰心，不用了。」
「我是看你可憐才查了。」
恨潮生拉開門，一陣風穿過縫隙吹起了他的瀏海，「謝謝你，但不用了。」

自此之後，恨潮生真的沒有在試圖聯繫過襄君。
後來，也依著肅君的要求，成為了子公司的董事長，作為最忠心的白手套，行屍走肉般的活著。
姑姑、姑丈欠下的巨額賭債，還了又借，借了又借，他沒有責罵更沒有阻止，讓他們像是咬在小腿上的水蛭，不斷地抽乾自己的血液。
母親復健的醫藥費、父親因為過度勞累而中風並查出罹癌的化療費用，他都一聲不坑地扛起。
他不再在意這些錢是不是乾淨，更不在意自己的手是不是乾淨。
但他定好了這一切的終結之日。
即便有積極治療，爸爸的身體還是每下愈況，終於，醫生給出了最後的期限，只要撐到這個期限之後，送走母親，他再到一個姑父姑母都無法觸及的地方，他們種下的惡果，就會全部報在他們身上。
他就能為自己所做下的犯行贖罪。
原本一切都算好了，卻沒想到爺爺意外離開了人世，姑姑還獅子大開口讓他再拿出一筆錢來，讓爺爺風風光光地走。

「你應該知道你已經被檢調盯上了，現在你要是動了任何一個帳戶，他們都會提前行動。」君子冰心走進恨潮生的辦公室，把手中文件放到桌上。
坐在辦公椅上望著窗外的恨潮生沒有回頭，「是啊，我知道，所以才煩啊。」
「唉⋯⋯我去哪生錢啊，在這個節骨眼⋯⋯」
「還是你要動瑞士的那筆？」
恨潮生搖搖頭，「那不行，檢察官的狗鼻子很靈的，小冰心，我可不想我的小金庫被查到啊。」
再一個月，就是一切終結的時刻，他知道肅君已經在準備潛逃國外的手續，自己也會入獄，不曉得會被判幾年啊。
失去自由的日子說不定還是比現在每天都活在地獄裡，好得多。
他拉開了辦公桌的抽屜，裡頭躺著一片沒有寫字的光碟片，那是當初，他為了幫襄君爭取魔能集團額外注資，留下開發中的遊戲資料。
指尖輕輕摩挲著光碟套外微微凸起的塑膠顆粒，恨潮生咬了咬唇，「算了⋯⋯」
啪沙一聲，一張小紙片被推到了恨潮生眼前。
「你現在需要一筆錢，去跟無情說分手也不給補償的前男友要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君子冰心轉過身，他真覺得噁心，卻還是忍不住伸出援手。
「嗤⋯⋯小冰心⋯⋯」
「別那樣叫我。」
「謝謝，我就是去⋯⋯拿一點錢，對，總該要點分手費吧。」
恨潮生如此催眠著自己。
最後一次耽溺在他的懷抱裡吧。
這一夜，他贏得了一筆能讓他執行完美計畫的錢。
這一夜，遊師無方再次敗在了他的手上。
但無論勝者，或是敗者，都是輸家。

「大概就是這些吧。」可能是一口氣回想了太多事，恨潮生覺得自己的腦袋又熱又漲，流過太陽穴的血液隨著心跳，起起伏伏。
遊師無方沒有接話，只是沈默地伸出手，那隻手，緩慢地從恨潮生頰邊擦過，修長五指穿過頸後逐漸長長的黑髮，輕輕觸上一個半月前留下的小傷疤。
指腹摩挲著早已縫合、結痂、拆線的傷口，向來手穩的男人難得顫抖了指尖，「對不起。」
嗓音低低，揉滿了悔恨、抱歉和心疼，那張常年波瀾不驚的面龐，也終於動容。
「你不需要道歉的，說到底，這一切惡果也許從我的謊言開始，就已經注定。」緊蹙的眉頭絞緊恨潮生那顆麻木已久的心，他伸出手輕輕觸在遊師的眉心，「對不起，我不該騙你。」
「既然已經是惡果，為什麼你要來？」同樣的問題再次迴盪在空氣中。
男人微燙的掌溫熨貼在恨潮生的後頸，讓他再難壓抑逐漸酸澀的胸膛，彎起唇角也抵擋不住眼眶的熱意，「因為我想你了，我好想你。」
就算刻意遺忘，就算不去回憶，思念也像是除不盡的野草，在心靈的縫隙中，瘋狂生長。
遊師無方用力扣緊手腕，把恨潮生拉近身前，把吻重重印上那雙彎起卻藏著悲傷的唇，似安撫，似證明，又似再也不想隱藏的真心。
耳鬢廝磨，抵死纏綿。
恨潮生的一雙手勾上遊師肩頭，緊緊揪著男人身上的棉質Ｔ恤，仰起頭回應著唇上越發恣意的吮吻，心臟劇烈地跳動著，肺也像快要炸開，他卻不願有一分一秒的分離，再也不要。
像是鼓勵一般恨潮生毫不猶豫地接納試探的軟舌，領著男人愛撫著他口腔裡每一處敏感，挑逗著雙方神經，身體更是刻意前傾，讓自己幾乎坐入遊師無方懷中。
終究是到了臨界點。
遊師無方鬆開恨潮生的唇瓣，一條引人犯罪的銀絲牽在兩人之間，急促的鼻息和賁張的脈搏都是訊號，今夜不眠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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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下一章是純肉，會需要一點時間燉，大家稍微等我一下ＱＱ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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