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8【ALL素】午夜之井（哨向）下部第四十章（完）首楼更新预售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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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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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樓發表於: 2018-04-30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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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十五章

素还真睡得并不安稳，梦境如潮水，他在半梦半醒间沉浮。他梦到他把背包落在学校的操场上，当回去拿的时候，背包里的航模已经不见了。夕阳的影子笼罩了操场，黄槐的金色花瓣铺满草坪和低矮的九里香，素还真茫然地环视操场，他突然记起来，他并没有参加过学校里的航模比赛。

斑驳的梦境与现实交错，素还真沉浸在温暖的潮水中，他想，或许这样也不错。

接着他看到了一页书。

即使从前在医院里，素还真接受一页书的道歉，拒绝一页书的感情，他也不曾见过这位哨兵现在的表情。一页书脸上的巨大痛苦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彻底将他朦胧的梦境撕碎。

他已经结合了，他成了一位哨兵的伴侣。

一页书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像一块燃烧的铁。素还真在一页书松开他之前，抓住了一页书的衣角。

“不要……”

一页书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那不是针对素还真的，但是素还真仍然感到惊骇，一页书的精神图景刹那间变得凌乱而嘈杂，就像要突破图纸的心电曲线，素还真拿出他最快的速度张开了精神屏障，用看不见的丝线束缚住一页书。

“我会告诉你，傲……会长正在谈话，不要去打扰。”

素还真怀疑一页书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祈祷哨兵不要反抗他的拉扯。

一页书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拉近了同一楼层的会议室。这是一间只能容纳20人的小型会议室，今天无人使用，天花板的灯也没有打开。素还真抓着他手臂，焦急地看着他。

“前辈？前辈？”

他失去了几秒钟的记忆。

但他很快想到刚刚素还真说了什么。不，素还真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点头。

毁灭的欲望再一次侵袭了一页书，热血涌上他头脑。突然素还真抱住了一页书，他搂着一页书的颈脖，在哨兵耳边说：“请冷静下来。”

温柔的精神力包围着一页书，冬阳剖开阴云，将万丈狂涛恢复成平静的海面。一页书贪婪地汲取这份温柔，就将干旱的沙漠不放过每一滴雨水。“请冷静下来……”他耳边传来素还真的轻声细语，像玻璃珠子滚过羊毛地毯。一页书双手环抱着素还真，感受着向导温热的躯体。

他闻到很淡的绿茶清香，那是素还真刚刚饮用过的饮料，一点点香味掩盖不了向导本身的味道，莲花和水的香气。他听见素还真血管里血液在加速流淌，带动心脏激烈跳动。胸腔的起伏，使丝质衬衣和亚麻外套互相摩擦，而他们的脸紧紧贴着，毫无阻隔。细小的气流掠过一页书的耳廓，素还真总是不明白，他的每一次呼吸对一页书来说都是最甜美的诱惑。

一页书结冰的心一点点融化，这时他才发现素还真的声音和身体一样，都在微微打颤。

我又吓到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一页书完全泄气了。难道还要给素还真留下第二次恐惧的记忆吗？他在心中痛骂自己。一页书搂紧了向导，但很快想到，他怀中的向导，已经是别人的伴侣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一页书说不出那几个字，“如果是傲笑强……！”

“没有。”

素还真声音仍然在打颤，但清晰地否定了一页书的猜测。他松开手，从一页书怀中滑了出去。一页书抓住了素还真，他们仍然在一个很近的距离里，如果素还真抬头，一页书就能碰触他的嘴唇。

“告诉我。”

一页书听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不到三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摧毁他十二年的等待和渴望。他想带着素还真离开，去随便什么地方，最好是一百万光年以外，只有他们两人。可是不行，他仍然只能待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听牵系无法挽回，听他如何失去，听绝望击碎他的心。

素还真停止了讲述，一页书抬起素还真的脸庞，他不知道他想从向导的眼中寻找什么，然而在琥珀色的瞳仁中他看到了自己，不甘心的自己。难道要任凭审判之锤定音？他喃喃地问：“你以后要怎么办呢？”

“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在送走了向导之后，帝如来与傲笑红尘对视了一分钟，终于提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傲笑红尘将本就挺直的脊背挺得更直。

“我将履行一个向导伴侣的责任和义务，关心他，爱护他，成为他的剑和盾……”

帝如来烦躁地挥了挥手：“我不是说……”

“我爱他。”

帝如来的手停了下来。

“在当时的情况下，也许素还真只是尽自己作为向导的职责，但他仍然做了选择，他的选择让他将人生交给了我，我很荣幸。”

傲笑红尘以洋溢着热切的语调回答帝如来。他已经承受太久保密的痛苦，现在终于能对第三个人倾述他的喜悦。

“你能相信吗？我结合了！我们被维系在一起，我不再是一个人，我的肩上有两个人的重量，我将为他奉献我自己，就像他对我做的那样。”

傲笑红尘孩童般的喜悦打动了帝如来，他几乎不忍说出下面的话。

“但是素还真……你是否问过他的意见？”

“也许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傲笑红尘摇摇头，“不，我们已经是伴侣了，不可解，不可逆，我们是世上彼此的唯一。我不会让他后悔或者质疑自己的选择，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会爱我，或许不像我爱他——没有人比得上我对他的爱，即使他本人也不行。”傲笑红尘近于孩子气地对帝如来笑了笑。

帝如来简直想把这段话录下来，如果素还真听到，他们之间的阻碍大概能小一些吧？帝如来稍微有些欣慰的是，即使在意乱情迷之中，傲笑红尘仍然考虑到了素还真的立场，然而就帝如来所见，事情并没有傲笑红尘想的那么简单。傲笑红尘只提到了感情，可谁没有感情呢？一页书，风之痕，谁没有尝试着靠近素还真，尝试着牵起素还真的手？更何况这整个事件完全是一个阴谋！

素还真的讲述中仍然尽可能隐去了具体任务，也许之后帝如来会告诉一页书，但现在不行。有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来，以斟酌一个更准确，或者说更模糊的词。

古怪的情绪随着讲述愈发强烈，素还真突兀地中止了说话。一页书问他：“你以后要怎么办呢？”他忽然明白了。

尽管不是详细地，但素还真也曾经为自己勾勒过未来蓝图：查清楚父母死亡的真相，在服役期满后成为一名专职研究员，组建一个实验室，如果净琉璃导师同意，他可以在塔继续兼职讲师——以退役向导的身份。

但是现在他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条路：他成为了一名黑暗哨兵、D区首席的伴侣。这表示他对傲笑红尘，对整个公会，都必须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不仅是现在，还是将来。他对结合的看法？这些都留在了他身后。

当素还真回应傲笑红尘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得那么深远，然而一只幕后黑手用恶劣的陷阱操弄了他的人生。素还真忽然明白了他感受到的情绪是什么，是委屈，和更多的愤怒。

一瞬间他想冲出门去，朝着天空大叫，或者马上把那只黑手揪出来。但是他只一动，立刻发现他仍然被一页书抓着。

一页书刚刚的反应仍然让素还真心有余悸。看得出来，那完全是一页书无意识的反应，他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或许是上次事件的后遗症，这个猜测使素还真不可遏止地颤抖。几秒钟的时间就像被拉长了几十倍，幸好一页书很快清醒过来。

一页书眼中的红色已经褪去了，素还真听见海浪叩击船舷，平稳，有力，却悲伤。他们靠得太近了，也许一页书并不想让自己的悲伤感染素还真，但素还真正在敞开自己的精神图景，此时的他就像海绵，接收着一页书的一切情绪。

我失去他了。

这个事实像毒蛇一样咬噬着一页书的心。他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如果是之前，他还能冲进帝如来的办公室，和那些段子中血气方刚的新晋哨兵一样，把白手套扔到傲笑红尘的脸上，可现在不行了。傲笑红尘已经和素还真结合，他们成为了一体，如果伤害了傲笑红尘，素还真也会同样痛苦。素还真甚至没有否认自己是自愿的……不，这是一个阴谋。

“这是一个阴谋。”

素还真再次说。他声调中的焦躁消失了，一页书把手放在他颈部，贴着他的动脉。一页书感受到素还真已经不再颤抖，皮肤下的血液平缓流动，心跳一下一下，和自己的心率逐渐趋同。

“针对我，针对傲笑红尘前辈，针对整个公会。现场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只等待猎物跳进去。可S级任务分配是机密，谁能拿到这个情报，谁又能算准了，执行这个任务的是未结合的哨兵与向导？甚至一定是傲笑红尘前辈和我？再则，他们为何要诱导这次结合？结合只会使哨兵和向导变得更加强大不是吗？”

一页书惊醒了。他过度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之中，忘记了这件事背后隐藏的意义。在会议上讨论的东西像开了闸门，涌进一页书的脑子。拼图又多了一块。

“流言，”一页书静静地说，“他们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素还真仿佛受到了重击。但是一页书支撑着素还真，他再次把素还真搂进怀里。

“差一点，如果刚才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做出什么？”

他听到素还真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需要检查……”

“我需要你，”一页书捧起素还真的脸，“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所以现在——”

素还真惊讶于一页书的宣言，然而紧接着一页书吻住了他，舌头伸进了进来，夺走向导的呼吸。素还真挣扎着，一页书深沉的精神力渗透了他的精神图景。

“安抚我吧，职责也好，同情也好，哪怕只有这一次，安抚我吧。”

帝如来忍受了傲笑红尘二十分钟的喋喋不休。D区首席就像一个陷入初恋的中学生，但自己可不是他的宿舍上铺！终于他打断了黑暗哨兵颠三倒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发言——傲笑红尘刚刚把素还真形容成一只有着湿漉漉眼神的小鸽子。帝如来不禁怀疑起傲笑红尘平时对着素还真都在想些什么，随即他记起两人才经历过结合热。

噢，该死的结合热。

“我们面临着很多问题，等我看完你们的报告，会再找你们详谈。但现在我要说的是你个人。你和素还真的伴侣关系暂时不能公布，你知道该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对吗？”

帝如来的暗示明显到不能称之为暗示。傲笑红尘的兴奋慢慢冷却，他恢复到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

“我会忍耐。”

这是一种苛求。帝如来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帝如来考虑让三名黑暗哨兵暂时错开交集，但他马上发现这是不可能的，甚至还必须尽快组织第二次会面。

现在的帝如来还不知道傲笑红尘情感炽热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道其他黑暗哨兵会有什么反应。而愤怒，两种截然不同的愤怒，在公会的内外，在城市的两端，已经燃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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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樓發表於: 2018-05-23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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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十六章

“我还不能死！”

一脚踹开年久失修的铁门，男人紧握的拳头用力砸中自毁开关，在轰隆隆的声响中转身离去。

这一场初夏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在天空中串连成线，片刻不停地鞭笞着大地。刃煞抬手抹掉挂在睫毛上的水珠，不一会儿又有更多的雨滴打上去，模糊了视线。偶发的逃亡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可是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心头，让这个长期混迹地下市场的男人战栗不已。他冒着暴雨穿过了几条狭窄的巷子，拐过十几栋砖红色的老楼之后，闪身躲进了一间不起眼的便利商店中。

躲在柜台后午睡的中年男人猛然惊醒，诧异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同伴。

“把这里收拾掉。”捞过一条薄毯胡乱地擦拭身上的雨水，刃煞躲在货架后脱下湿透的衣物，然后急匆匆地找到一身新的行头，遮掩着黑白相间的发色，以及脸上的疤痕。

“记住，什么都没发生过。”逃亡中的男人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多余的解释，只做了最简单的交代，然后把一顶绅士帽扣到潮湿的脑袋上，打着黑色的长柄伞，很快就从后门离开了。

暴雨还在不停地倾倒，像是天空没有止境的哭泣，刃煞对此感觉到无比的烦躁。诚然，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雨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但他无法判断，落在一页书手里，和面对上司狂怒的脸，哪一个会更容易一些。也许，两个都是灾难。

又经过了几次变装和藏匿，当夜晚降临的时刻，刃煞终于抵达了他的目的地。迎接他的，是一张挂着惊讶表情的脸。

“你怎么来了？”

那个女人穿着合体的套装，妆容精致，可是却无法遮掩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疲惫感，正是隐平沙。

“一页书。”

刃煞只说了这三个字，全身的气力都像是被掏空了。隐平沙的反应如他所料，骤然阴暗的神情说明她在此之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第四个……”隐平沙绝望地喃喃自语，连刃煞闯入她的住宅也无心阻拦。

“这还只是第三天……”灌下一整杯冷掉的黑咖啡，顺着食道滑下的低温和皮肤上的黏腻潮湿让刃煞打了个哆嗦。

“他疯了吗？”想起接连传来的噩耗，她简直想把自己完全放空，不去担忧会遭遇怎样的狂风暴雨。

“不，还没有。”想起最后在监控画面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刃煞依然心有余悸。

他在今天凌晨的时候得到消息，一页书带领着突击队，连夜端掉了他们位于Z区的一家地下工厂，缴获了大量内部资料。那是四十八个小时内接到的第三起反馈，已经让组织内部动荡不安，所有人都产生了朝不保夕的恐慌。也是在那个时候，刃煞擅自决定暂停酒吧的营业，以避开这一场风波。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一页书的行动有如此的迅速。

就在刃煞封存着所有资料的时候，安装在隔离区外的警报给他传来了新的消息——一页书亲自带领着三十名B级哨兵，和大量的军、警包围了整个地下市场。

刃煞永远也不会忘记屏幕上的那个一页书，那是和作为问天敌时差异极大的姿态，如同魔神一样降临，带着满身的杀气，毫不留情地下达进攻的指令。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曾经默认的生存法则在黑暗哨兵面前形同虚设，无论是遗民，或者其他犯罪者，没有人能够逃出这张网。

他也许是唯一一个漏网之鱼。可是，即便已经远远地逃开了，刃煞依然觉得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遗落在酒吧里的那些资料，足够他送命。

“现在要怎么办？”

“别问我。”精心修饰过的指尖用力地摁着额头，压制住不断跳动的神经，隐平沙吐出一口浊气，发觉自己已经接近极限。通讯器的屏幕还在不受干扰地闪烁着，表示有新的消息不断传来，可是她没有勇气去看。死寂一样的沉默在屋子里蔓延，雨水拍打窗户的声响刺耳得难以忍受。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回到必须面对的现实中。

“又有两个工厂被毁了……”看着屏幕上的文字，隐平沙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刃煞从地板上跳起来，惊叫道：“一页书？”

“不……”红润的唇张开，用力地获取空气，“是……鬼楼。”

吐出那两个字之后，隐平沙想要给自己来一杯热茶。可是当手指触碰到杯子，她才发觉全身上下都在不停颤抖。

这个夏天，真是太冷了。

被人从禁闭室带出来的时候，忘尘缘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过去的五天中，他被独自拘禁在一个四平米的黑暗空间里，完全被切断了和外部的联系。除了必要的饮水和食物，他接触不到任何东西，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你看上去不太好。”即便形容有些狼狈，在见到一页书之后，忘尘缘说的第一句话依然一针见血。沙哑的声音让他显得更加虚弱，可是坐在他对面的哨兵没有生出一点同情。

“用幽界的消息来换取减刑，如果你接受，我们继续谈，否则你可以回去了。”无视了那句挑衅，一页书单刀直入，没有任何的迂回。

风塔首席在几个小时前摧毁了幽界的第四个据点，这样惊人的攻占速度都需要归功于调查小组过去两年里的众多积累。而幽界在这场阴谋中最大的失误，也许就是让素还真亲历了两起哨兵狂化事件，并且将它们联系到了一起。比起一页书的狂化事件，幽界在欲苍穹的AS057事件中暴露了更多的破绽，风之痕甚至抓到了两个内奸。

审讯工作是一页书亲自完成的。这位黑暗哨兵的手段让犯罪者闻风丧胆，巨大的等级压迫之下，两名B级的叛逃者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可是，这并不能让一页书的心情有任何的好转——无论是谁，在得知自己像一只猎物一样被驱赶着，都不会感觉痛快。

四个据点，这是一页书的经验和叛逃者的证词相互印证后得到的极限数据。以迅雷之势摆平核废区地下市场之后，一页书很快想到了忘尘缘，他确信这个男人有他想知道的消息。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但是我想先聊一聊。”男人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干燥的双手，表现得有些委屈，“你知道他们的手段，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进行过对话了。”

一页书没有拒绝，等同于默认了这个条件。哨兵知道面前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敌人——善于伪装、工于心计，在他和炬业烽昙主动招惹上素还真之前，所有人都被那个温和无害的画皮所欺骗。

“你来得比我想得要快。”忘尘缘说，“我猜一下，傲笑红尘得手了？”

这一句用力地踩在一页书的伤口上，可是E区首席依然面不改色。

“我知道，你渴望素还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只是激素的作用。”他侃侃而谈，“你看，你们的相容性是百分之百，这对于普通哨兵而言都是奇迹般的数字，对于黑暗哨兵更是百年一遇。这个相容性对你的影响是巨大的，所以素还真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你的情绪。”

忘尘缘逐渐恢复了生气，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报告，慷慨激昂。

“我一直认为，相容性和感情是不同的，它太过于兽性本能了。尤其是结合热，简直就像是发情期一样。”他暂停了一一会儿，对自己的发言表示歉意，“我无意冒犯。可是，人类用了漫长的时间进化成直立行走的模样，用理智压抑本能，哨兵和向导却反其道而行，让本能控制行为。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呢？”

那个男人肆无忌惮地发表高谈阔论，再也不用顾忌自己的言论会被怎样指责。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份，忘记了仇恨，也不在乎对一页书透露的东西将为幽界带来什么麻烦。

一页书始终一言不发，他无法认同忘尘缘的谬论，他知道自己的本能和理智站在哪一边。如果一切都是被本能主宰的，随着素还真和傲笑红尘结合的延长，他应该逐渐冷静。可是，从得知真相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过一场安眠。无论多么疲惫，一旦闭上眼睛，无尽的噩梦就蜂拥而至，不留片刻喘息之机。

一次又一次地，他在梦境中失去素还真。

他梦到了十六岁的夏天，那个燥热的傍晚，终端上急切的警报声绵绵不绝，催促着他。他拼尽全力奔跑，却被时间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当嗓子里开始冒出血腥味，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孩子。可是，那已经是一副冰冷的身躯。

他梦到素还真十六岁的夏天，他亲手把少年交到其他人手上。银发的少年被人牵着走远，却一直回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着异样的光彩。他想要追上去，夺回属于自己的珍宝，可是双腿却被固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沾染上不同的色彩。

梦境繁杂却不重复。

每一个转身都在失去。

越来越濒临崩溃的理智在逼迫着他，可是那一条临界线上，素还真的眼泪漂浮在空中，永远地警示着一页书。

一页书把自己投入到无止境的任务中，他开始针对幽界进行反击。帝如来也许已经察觉到了，可是年长的哨兵没有阻止一页书，他甚至没有和一页书面谈过。即便是作战经验丰富如帝如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一页书是他最出色的下属、最亲密的晚辈，放弃这两个字，帝如来永远也无法说出。

更显然的，一页书不愿意放弃。放弃素还真，就像是放弃了一半的生命。

那位哨兵开始利用所有的闲暇翻阅资料。他从众多的目录中挑选可能有用的部分，废寝忘食地阅读每一个文字。可是，无数的实例都在对他说：结合是不可逆的，只有死亡才能分开已经结合的伴侣。

“前辈。”素还真终于在总部的任务大厅见到了一页书，这是六天来的第一次。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一页书在逃避他的这个认知，一直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素还真？”一页书阖上书本站起来。他的脸上还带着上一个任务配备的护目镜，这让哨兵看上去没有那么疲惫，也没有那么狼狈。

“我听说，你已经连续四天都在出任务了。”素还真刚刚交完一份任务，在窗口附近听到了几句闲谈。

“我有专职的司机。”宽厚的手掌抚摸着银色的长发，一页书尽力让的语调显得轻松一些，并着重强调自己有保证必要的休息。他在理智能控制的范围内让自己不要太过接近素还真，可是一旦遇到了，身体又在叫嚣着更靠近一些。他知道素还真在担心什么，这个念头让他的精神图景舒展了一些，不再风雨交加。

“如果是必须解决的任务，请让我也……”

“这是最后一个了。”一页书打断他，“有人抢先一步毁了幽界的两个地下工厂，我去现场看一下情况，没有什么危险。”

“可是……”素还真还想再劝一句，但是当感觉到一页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之后，银发向导不得不选择放弃。

狂化的诱因，这是一页书长久以来的一桩心病。现在他有机会亲自揪出幕后黑手，那必定不会让给任何人。

素还真只能不厌其烦地叮嘱他：“请一定小心。”

“我明白。”一页书抬手摸了一下耳垂，镶嵌着金红石的通讯器依然佩戴在那里。素还真注意到他的动作，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的左耳上，紫水晶也在散发着魅惑的光芒。

一页书心底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快感，可是没等他细究，腕上的通讯器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好，可以，我马上就来。”

任务在一刻不停地催促他，一页书留下一个匆忙的拥抱，然后赶赴下一个战场。素还真凝望那道高大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片衣角，才怅然若失地转回头。

银发向导走过一页书坐过的位置，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本被遗落的书籍。那一片熟悉的封底告诉他，是一本《逆结合悖论》。素还真捡起书，从特殊的标签方式上认出了它的主人。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他将它收入背包，决定等到一页书回来之后亲自归还。

“素还真。”银发青年在走出大厅的时候遇到了熟悉的搭档，风之痕用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看着他，对他发出邀请，“能聊一聊吗，我们两个。”

素还真想要拒绝，可是对着风之痕鹰一样锐利的眼神，他发现自己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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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樓發表於: 2018-06-07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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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找到這一篇了，開心！碼住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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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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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樓發表於: 2018-06-07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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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码了码了，素素真的太好看了码了，素素真的太好看了码了，素素真的太好看了码了，素素真的太好看了码了，素素真的太好看了码了，素素真的太好看了码了，素素真的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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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樓發表於: 2018-06-24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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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十七章

雨越来越大，人们踌蹴地站在商场的玻璃橱窗后，不知道他们担心的事是否值得他们一头扎进这场大雨中。

素还真解决了午饭，从餐饮区出来，刚好赶上了这场大雨。

般若喜欢雨天，每到这种时候白麒麟都会主动从意识云里跳出来，在雨水里撒欢。但是最近般若总是懒洋洋的，除了任务很少出现，即使偶尔出来，也都是委委屈屈地黏着素还真。

素还真知道为什么。白麒麟难以接受自己不再是主人最亲密的伙伴这件事，而整个过程，绝不能说是愉快的。因此即使白麒麟最喜欢的雨天，也暂时对精神体失去了吸引力。

树木摇晃着，雷声隆隆，在头顶滚动。

天气的剧烈变化让不少人感染了流感。好几位老师病倒，一些还因为高烧住进了病房。素还真忙于备课和代课，连任务都少了许多。每一天通讯器里都会进来好几条信息，那些厚重的课本和编写教案刚好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有几个行人穿过马路，快步走上商场的台阶。其中一个人站到了素还真的身边，收起深蓝色格子的长柄伞。

覆天殇用手上的文件袋拍打着黑色外套。雨伞只能挡下上半身的雨水，所幸这段路不算长，覆天殇没有全身湿透。

“这几天雨水太多了。”覆天殇拨了拨头发，抖落几滴水珠。

素还真注意到覆天殇手上的文件袋，也许因为覆天殇手臂的大力挥动，露出了税务局表格的一角。

“我最近在申请减税，”覆天殇发现了素还真的目光，他把表格拉出一半向向导示意，“政府在新能源方面的补贴力度很大，我希望也能分一杯羹。”

表格上有一些手写的涂改记录，用标准尖的钢笔书写，字迹刚健有力，书写者显然在书法上下过功夫。

在过去的一年中，不管何种场合，素还真从来没见过覆天殇写过只言片字，即使是夹在唱片里的一张小便条，也是出自某台打印机。

素还真慢慢把目光移到覆天殇的脸上。这位小企业主的眼睛是深棕色的，总是精光内敛。他的肩膀宽阔，体格健壮，经常保持锻炼。他握手时手掌有力，藉此显示自己的真诚。

今天的他或许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更真诚。

“你打算转行？原来的生意不景气吗？”

覆天殇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太过稳妥意味着低收益。”

“我看了你的演讲。”

素还真愣了愣，他当然知道覆天殇指的是在B区的学术交流会，但对方注视着他的眼睛热切得使他惊讶。

“虽然我不在现场，但即使隔着屏幕，我也能感受到你对新能源未来的热忱之心和期望。那时候，我对自己说，我一直以来谨小慎微，对前人亦步亦趋，规避风险，在成熟的市场追求微薄而稳健的利润。然而我内心其实并不甘于如此。谁没有做过异想天开的美梦呢？虽然大多数人都贪于安逸，躲在稳健的高墙之后。但是那一天，我下了一个决心，做一回淘金客，也许已经赶不上第一趟车，但好歹还在队伍前列。”

素还真表现得有些吃惊：“抱歉，可你得知道我无意当投资风向标，我不能保证那就是正确的道路——也许只是一条弯路。”

覆天殇哈哈笑了，他克制了笑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并不算突兀。

“我是成年人，不会因为冰在手上融化就大喊骗子，更何况那或许真是钻石呢，”覆天殇向素还真点点头，“我想过当你的投资人，不过考虑到我的资本，只能说非常遗憾。”

投资人。风之痕的烫银名片掠过素还真的脑海，他打了个哆嗦。

素还真跟着风之痕走进临时休息室。尽管素还真认为他们完全可以在服务区找个包厢，但风之痕说尽管那里的隔音效果差强人意，对于他们要说的事仍然并不足够。

素还真的掌心发热。他对风之痕并无承诺，可他既难以面对风之痕，却也无法拒绝风之痕。

一杯茶递到他眼前，他吓了一跳。

“这里只有袋泡茶，对你来说也许不尽如人意，不过我想你需要一杯热水。”

“……谢谢。”

素还真的手指碰到了风之痕的，他尽可能自然地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他看到身边的小圆桌，上面有一个白瓷罐子。素还真打开，那是一个糖罐，他往杯子里加了一小勺。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加糖。”

“什么……啊……”

素还真低下头，他想找点事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并没意识到他往杯子里加了什么。

“这一杯给我，我重新泡一杯。”

“不用……我是说，你要谈什么？”

“关于欲苍穹事件。”

这句开场白出乎意料，素还真立刻挺直了身体。

“本来应该请你参加会议，但今天刚好遇到你。”

“是有什么困难吗？”

“结果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针对欲苍穹的药物计量明显不足，我们猜测幽界将欲苍穹当成B级哨兵来对待，实际上欲苍穹已经通过了晋级审查，只是还没有公布。审查是保密的，他们无法得知，从这一点来看，幽界的渗透有限。事实也确实如此。两个内应的级别都不高。”

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公会的内部机制并没有大漏洞，帝如来和长老会能把心放回去一半，接下来的审核也能更从容一些。但是这样一来——

“只凭幽界自身似乎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既然他们内应的级别不高。”

“没错，我们需要进一步的审理，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同伙。不过有一点，在抓到内应后，好像一切都顺利了起来。”

“顺利？”

“在公会长期潜伏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当然会对藏形掩迹格外注意，但是我们拿到其他证据有点容易了。”

“你是否太低估自己了？”

素还真并不赞同，风之痕的能力有目共睹，然而这位哨兵既然如此说，便不可能只是直觉那么简单。

风之痕摇摇头，拿过素还真那杯茶，在向导阻止之前将茶一饮而尽。素还真的手停在半空，说不出话。风之痕随手把杯子放在圆桌上，接着说：

“你是两起事件的目击人。我们对比过，欲苍穹和一页书的情况类似，但你的父母，情况有所不同。”

素还真猛然站了起来。根据任务分配，素还真无法再分出精力到欲苍穹的AS057事件。这个案子发生在E区，本该由一页书负责，但接踵而来的流言使一页书无暇他顾，又因为与其发狂事件的关联性，案子便落到了风之痕的身上。风之痕成绩斐然，但素还真不知道他已经连事件对比也完成了。

风之痕也站起身，他拍了拍素还真的肩膀，两人重新坐下来。

“没有全部完成，这需要时间，但是初步的勘察结果启人疑窦。这次重启调查，范围扩大，其中包括了你母亲的相关情况，这甚至是这次调查的重点。”

这一点帝如来曾经明确告知过素还真。素还真的母亲曾经因为受伤而在公会的研究院接受过治疗，当时有一种新药，而素还真母亲是临床试验的志愿者之一。

“那一批志愿者有十二人。我们调查过，有三人出现了轻微的排斥反应，但你的母亲适应良好，是最早康复的。从她之后的就诊记录来看，她也一直很健康。”

素还真点点头，在记忆中，母亲总是很有活力，喜欢户外活动，每年寒暑假都是家庭旅行的时间。

“那种新药最终没有通过临床试验，不久之后就停止了相关研发。公会的研究院每年都在研究新药，废弃项目也不少见，不过资料都保存完好，相信调查起来进展会加快。”

素还真深吸了一口气。十二年来，他从未如此接近真相，仿佛触手可及。风之痕向他轻轻点头，是肯定也是鼓励。

“是的……但是你说不同？”尽管激动，素还真并没有忘记刚刚哨兵的话。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上一次的手法比这次干净得多，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正因如此棘手，尽管那次事件在当时给公会造成巨大危机，却一直是一桩悬案。而这次欲苍穹遭遇到的事，使案件有了新的切入点。

“我们或许可以大胆猜测一下，两起事件的背后，并不是同一个主使方。”风之痕说。

“然而如此相似的两个事件，绝不会毫无关联，”素还真思索，“可以大胆猜测，第二次事件信息不足，正是因为前一次的主使者没有参与。双方是盟友，但立场并不总是一致，而且你说取得证据容易？这或许是他们反目的迹象。不过我还是认为如果仅凭直觉……啊，谢谢。”

风之痕塞给他另一杯茶，素还真把杯子握在手中，用小勺子轻轻搅拌。他盯着不断升腾的白气：“我不是不相信你，时刻保持警惕是好事，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小心谨慎，也要张弛有度，定时把头放在枕头上。”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素还真感到惊讶：“当然不……”

“你说得对，也许我太敏锐了，敏锐得发现了你想隐瞒的事，”风之痕注视着素还真，“也是傲笑红尘想隐瞒的事。”

素还真放开了拿着勺子的手，因为勺子在杯壁上轻轻撞击。他的手在发抖。风之痕握住了那只手。

“我想这当中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你们不会做此选择。”

“我们……”素还真吐字艰难，他无法在风之痕这样的注视下说谎。他感到他的手被握紧了。

“我嫉妒他。”

素还真猛然抬头。

“你感到不可思议吗？在你看来，我永远冷静，永远理性，永远不会做出过激行为吗？”

强烈的情感顺着精神力蔓延过来，素还真头昏目眩，那是荒野上的飓风，席卷遇到的一切，摧枯拉朽。

“你已经知道百分之百的相容性代表什么了，是吗？你认为我受到的诱惑比他们小吗？还是我的感情比他们浅？”

素还真第一次感受到风之痕完全放开的感情。他想着他有没有建立精神屏障？但是转瞬间他几乎就被吞没了，他甚至看见了和傲笑红尘相同的梦。

素还真抓住了风之痕的手臂，用全力将风之痕的精神力排斥出去。他顾不上风之痕是否因为反弹收到伤害。

“不要这样！”素还真大声说，“请不要这样，我已经……”

素还真的嘴唇碰到了什么。

风之痕总是表情淡漠，有人怀疑他的身体也没有温度，但现在素还真知道那不是真的。风之痕的嘴唇是火焰。

“你的心还在摇摆，只要还没有彻底倾斜，我就不会放弃，”风之痕退开了一步，在素还真的掌心印下一个吻。

“你喜欢和我在一起，不要反驳，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我听得到你的心。”

“我曾想过咨询你的意见，如果上次见面时间足够，你将听到我的请求。”

覆天殇的话伴着哗哗的雨声，素还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对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素还真回答，“前段日子我实在抽不出空，但我很乐意帮忙。”

又有几个人奔上台阶，站在覆天殇身后，覆天殇向前一步，素还真往旁边让了半步。几颗雨滴溅到他的肩膀上。

“啊！我们像遇难船只的残骸在随波逐流，打着转！……”

覆天殇低声说。

那是《歌剧魅影》原著小说中的一句话。叙述者达洛加与女主角克里斯蒂娜的未婚夫夏尼先生被困在酷刑室，剧院幽灵埃利克放出的大水即将淹没他们的头顶。素还真几乎看过所有版本的《歌剧魅影》，当然包括原著。他的记性很好，覆天殇只说了半句，他立刻听了出来。

“这灭顶的大水……”

“这并不是封闭的房间。”素还真说。

“那么，你对克里斯蒂娜是怎么想的？”覆天殇转身，面向素还真，“她最后选择留下来，说愿意成为埃利克的妻子，这让埃利克深受感动，最终放了两个可怜人，成全了那对情侣。”

他们很少讨论角色的感情。覆天殇欣赏音乐，赞美歌唱技巧，但对于角色的感情，他似乎并不感兴趣。

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说起这个？雨真的能引动人的愁思吗？即使是像覆天殇这样的人？

“她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而仁慈，心存怜悯，拥有自我牺牲的高贵品质，”覆天殇注视着素还真，他的瞳色很深，清晰地映着素还真，“但并无爱情。她爱的仍然是那个小伙子，她的未婚夫。”

“那是忠诚。”

“对爱，还是职责？”

一滴雨水落在素还真的脸上，滑了下来。

“你指什么？”

覆天殇转开头：“我的车来了。”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商场旁的路边，车窗没有摇下来，素还真看不见驾驶室里的人。

“再见，”覆天殇伸出手，“要是能再多聊该多好。”

素还真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他把掌心稍微向下，他不想让覆天殇看见他掌心里的指甲印子。

“还有机会，”素还真说，“下一次我会带一些资料给你。”

“也许。”

覆天殇的回答含糊不清。他撑开伞走进大雨中。

那是素还真最后一次看见这位小企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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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liu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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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樓發表於: 2018-07-01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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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棒的文，看了一下午，完全不能自拔。好想看到下一章。素素到底要怎麼辦呢，每個都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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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箸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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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樓發表於: 2018-08-12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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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4【ALL素】午夜之井（哨兵向?）下部??第十七章，94L

?叔真的好?啊，素素不要?豫接受吧ww覆天?是真的不?再出?了?？?是??以原本的身份再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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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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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樓發表於: 2018-09-21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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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十八章

悠扬的曲调在雨水的伴唱中渐渐沉淀，沉淀为这个空间里最柔美的点缀。覆天殇站在窗前欣赏这个雨季最强的一场降雨，指尖摩挲着一枚小巧的飞镖，略微有些走神。在这个身上充满了黑暗传奇的男人身后，他忠实的下属们正在安静地处理着繁多的事务，没有因为BOSS在会议中忽然的伤春悲秋而耽误工作。

这场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的会议是突发的，与会者共有九人，也是构成鬼楼核心的九人——覆天殇和他手下八个骨干。旦丁没来得及和其他同事了解情况，但他是在凌晨四点收到了覆天殇的指令，要求十分钟之内赶到会议室的。这样任性的指示，是本周内的第三次，一周以来的第五次，而一切都要归咎于幽界的愚蠢。

想到过去七天所遭遇的麻烦，旦丁又一次点开了隐平沙的邮件。在那件事之后，覆天殇以雷霆手段给幽界留下了一点教训，持续不断的噩耗让隐平沙慌了手脚，不得不用这样冒失的方式联系旦丁，希望得到一个挽回的机会。可是鬼王的原则无法轻易被改变，旦丁也没有自找麻烦的打算。

“什么东西？”

即便看上去正沉溺在景致中，下属的细微异常依然没有逃过覆天殇敏锐的洞察力。任何时候都不会试图去惹怒他的上司，旦丁诚实地回答道：“劫烬鬼后的拜帖。”

这个答案让造邪锋发出一声嗤笑，惊醒了正在打盹的惊雷狂枭。末苍云环视一眼会议室，意味不明地摇摇头。其余人聪明地保持着沉默，并在心里嘲笑了前任合作者的短视。他们有时候会想，也许是因为鬼王已经很久没有过大动作了，以至于许多人都忘记了覆天殇曾经的手段。坐在这个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有同一个期盼，期待着鬼楼的再一次崛起，并对此感觉到热血沸腾。

显然，覆天殇也正是如此打算的。二十年的蛰伏，他已经等到了果实成熟的这一刻。任何妄图染指的，都将付出代价。

“处理掉。”

简单的三个字，所针对的不仅仅是那一封邮件，还有背后愚蠢的当事人。旦丁在刹那间想起覆天殇书桌上那个新添置的相框——照片里的银发向导迎着阳光微笑，耀眼得像是另一个光源，却照出了覆天殇内心的黑暗。

不经意间窥见了上司的秘密，即便时隔多日，旦丁依然感觉胆战心惊。那不是正常拍摄的照片，虽然素还真正对着镜头，可是视线的焦点却远没有触及镜头所在的位置。也是在察觉到这个事实的那一秒，他惊觉自己一只脚踏入了怎样危险的境地。

“那件事的进度呢？”

被突然的问话拉回了思绪，旦丁猛然回神。

“至今没有消息。”

“她不现身，说明他们还不够痛。正好，我的怒火也才刚刚开始宣泄。”覆天殇放慢了语调，有些不高兴：“她上一次露面……是三十年前了，那就再给你们两天时间。”

“遵命！”

“下一个目标，就这里吧。”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指间银色的飞镖划过暗沉的空间，扎入会议室正前方的荧幕上。蛛网一样蔓延的裂痕下，“北方金属集团”几个大字鲜红醒目。

例行会议结束的时候，门外已经华灯初上。傲笑红尘凝望着手心里的钥匙思考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到E区走一趟。他给素还真发了条消息，随后跳上改装过的白银之翼，朝着E区的研究员宿舍飞驰而去。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傲笑红尘的精神状态依然有些不够稳定，外人认为他近期过于亢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患得患失。出于保护考虑，帝如来尽量减少了他的外勤任务，以便于傲笑红尘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私人感情。

源于多种因素，仅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和素还真已经结合，傲笑红尘不得不暂时保持独居的状态，这导致他们的适应期格外漫长。哨兵总是渴望着见面，只有来自伴侣的精神安抚可以稍微平复躁动的情绪。最近几次的私下见面，他们开始尝试熟悉彼此的精神力，互相开放、互相包容，是只有伴侣才会达到的亲密程度。

得知傲笑红尘的目的地，惊雷忍不住从意识云里跑出来，在足够容纳它的后座上不安地磨着爪子。对比起它的主人，白虎的处境更为艰难一些。虽然不够顺利，但素还真一直在尽力接纳傲笑红尘的精神力，而持续低迷状态的般若却拒绝离开素还真。之前几次的会面中，白麒麟始终没有露面，这让惊雷对今晚的情况期待又忧虑。

一个多小时之后，那辆格外醒目的白银之翼停在了E区研究员宿舍楼下。惊雷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傲笑红尘身后亦步亦趋。他们很快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虽然手心里还捏着素还真给他的那把备用钥匙，傲笑红尘依然按响了门铃——从结合那天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冒进。素还真的忍耐力很强，可是他不想让向导感觉到不适。哨兵以前所未有的谨慎来维护他们的关系，每一步前进都要经过伴侣的认同。

几分钟后，傲笑红尘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他在心里默数五声，随后看到了素还真俊秀的脸。

“傲笑前辈？”银发的向导有些惊讶，“忘了带钥匙吗？”

“嗯。”傲笑红尘语焉不详地应了一声，掩饰掉为这一句疑问而雀跃的心情。

下一次应该可以直接进来了。

跨过那道门，哨兵把攻势线悄悄地往前推进一格。

“柠檬水。”素还真把一只玻璃杯递到傲笑红尘面前。柠檬的清香和他身上的水汽一起包围了哨兵的嗅觉。而随意披散的银色长发，以及沿着发梢滴落的小巧水珠占据了哨兵的视野。这幅景色让傲笑红尘想起未能成行的温泉之旅，内心的某个角落小小地遗憾着。

“我以为你不会来得这么快……”素还真站在客厅和卧室之间，表情有些局促，“我去和他们道别。”

傲笑红尘瞥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抵达的时机不那么合适。每个周六的晚上，素还真的时间是属于白衣和黑衣的。风之痕的两个被监护人，素还真和他们保持着长期的联系，这是只有任务才能打破的惯例。

“今天路况不错。”傲笑红尘为自己的早到作出解释，并且表示出了足够的理解，“我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别让他们察觉了。”

素还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略带僵硬地点点头。傲笑红尘按照他们的约定，正在努力地隐瞒结合的事实。可实际上，不仅一页书已经察觉到了，就连风之痕也凭借敏锐的洞察力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没有被捅破，也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在当下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素还真回到卧室里，继续着未完的视讯，般若依旧没有出现。惊雷失望地扫扫尾巴，闷闷不乐地跑回了傲笑红尘的意识云里继续沉睡。

傲笑红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比起两年前，这个空间里的许多细节已经产生了变化，可是傲笑红尘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些亲手布置过的痕迹。交错在一起的生活痕迹，就像是他和素还真交错的人生。

这是个好现象，哨兵这么告诉自己。

他们已经在彼此接纳，等到时机合适，再领养两个孩子，就可以组成一个素还真理想中的家庭。也许是从事教育工作的原因，年轻的向导有很多安抚孩子的方法，即便是活泼顽皮如同黑衣，在他面前也格外听话，更遑论懂事礼貌的白衣。

想起素还真和那两个孩子的亲密，傲笑红尘猛然升起了一丝危机感。素还真曾经拒绝了一页书，也拒绝了自己，那么……风之痕呢？

傲笑红尘了解一页书，可对风之痕却不够熟悉。他只知道那个男人有多么敏锐，又是多么自然地让素还真感受到温暖的家庭生活。风之痕把素还真带进了他的私人世界，自然而然地，轻而易举地。甚至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素还真都不忘给那两个孩子带上一份礼物。

哨兵用力地捏了捏眉心，感觉有些不妙。他听到素还真温柔的语调，似乎是在安慰撒娇的黑衣，这让傲笑红尘感到烦躁。他站起来走动了几步，试图找到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很快的，他做到了。在客厅和餐厅隔断的木架上，傲笑红尘发现了一本不应该出现的书籍，一本《逆结合悖论》。

哨兵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一百只蜜蜂在跳着八字舞。他想起几年前的E区向导塔图书馆，少年姿态的素还真坐在他的对面，对他借阅《逆结合悖论》表示了好奇。

为什么会借那本书，傲笑红尘已经记不清了。他唯一记得的，是少年脸上不陌生的表情。素还真抗拒结合，这是多么明显的一件事，而他不仅一次在傲笑红尘面前提起过。在面对狂化的一页书时，在当面拒绝了一页书的结合申请时。

『我并没有和某位哨兵结合的想法……那个时候，你可能看见了……』

那个时候，一页书看到了什么？

只有他们知道的那个答案，傲笑红尘错过的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傲笑红尘忽然感觉到可悲，他就像是个笑话一样，全力追逐着无意停留的荆棘鸟。

哨兵急促地呼吸着，剧烈的情绪波动超出了自控的范围，强烈的负面情感控制了他。如果傲笑红尘还有一丝理智，他应该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可是这太困难了。直到再次听到素还真的声音，看到他焦急的表情，失控的男人才捕捉到了一丝光明。

“傲笑前辈？！”

感知到伴侣的异状，素还真连忙从卧室里跑了出来。他白皙的脚掌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吸引了傲笑红尘的注意。哨兵的目光仿佛凝固，而素还真同样愣在了原地。银发向导看着哨兵手上已经被攥到变形的书册，一瞬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那本来不及还给一页书的《逆结合悖论》，现在就在傲笑红尘手里。

“这是……你的？”傲笑红尘怀着最后一点期盼，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无论是自欺欺人，还是掩耳盗铃，只要素还真一句话，他就能够继续这场黄粱美梦。

素还真沉默了一会儿，在傲笑红尘失望的眼神下轻轻地点头。他不能说出一页书的名字，如果让两个哨兵戳破那一层脆弱的窗户纸，局面不会是他们乐见的。

傲笑红尘闭上眼睛，缓慢地呼吸。

“只是意外混在了教参里……”素还真试图解释，无论如何，他不愿意让傲笑红尘受到伤害。可是哨兵似乎已经确定了某些事。

“你想解除结合。”傲笑红尘肯定道。没有任何疑问，不容任何狡辩，他盯着素还真苍白的脸，万分笃定。银发向导颤抖着嘴唇，期望自己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双唇张阖，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为了一页书？”

不是。

素还真的否认还未出口，傲笑红尘却抢先一步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对。不是一页书。”他惨笑着摇头，“你拒绝了一页书，拒绝了我，也许还有……风之痕。你没有结合的意愿，哨兵对你而言只是束缚。你的温柔，你的包容，都是裹着糖蜜的毒药，欺骗了所有人。”

“不……”素还真只向前迈出了半步，因为傲笑红尘拒绝着他的靠近。哨兵的屏障无法阻碍向导，但是傲笑红尘后退的姿态足够让素还真停下来。

“我早该知道。”傲笑红尘倒退着走到了门边，“你已经那么明确地告诉我了。可是我还像个傻瓜一样，妄图让你为我改变什么。”

素还真手足无措地望着他，哨兵混乱的精神状态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悲伤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向导的精神世界里。

“不是……不……”细如蚊蚋的声音飘到了傲笑红尘耳边，狠狠地砸到他的心底。一瞬之间，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一片空白。

傲笑红尘惊慌失措，无意识地后退着。直到脚跟触碰到门板，他才猛然惊醒一般，用力地扯开门扉，大步地跑了出去。黑白的景色在他身边撤退，他竭尽全力地呼吸，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争夺那一点儿少得可怜的氧气。

素还真受伤的表情印在他的脑海里，没有血色的足背，来不及伸出的手……还有，那双湿润的琥珀色眼瞳，在灯下散发着异样的光彩。它们交叠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铺天盖地地朝着傲笑红尘涌过来，将他全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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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樓發表於: 2018-10-01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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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十九章

净琉璃关掉屏幕，仰头靠在皮椅背上，闭上眼睛。

细细的蝉鸣从窗户的缝隙传了进来，在一阵振翅之后，突然陷入了寂静。不知何时起，夏季已经宣告了它的到来。

最近一个月来，公会的工作量骤然增多，最高层成员之一的净琉璃自然也不能幸免。随着流言事件的落幕，公会公关危机的解除，帝如来重新把精力重点放在了北方金属集团公司和哨兵发狂事件上。在风之痕突破性的进展之后，帝如来整合了调查组，实行信息共享，作战协同。

但是净琉璃对名单上傲笑红尘和素还真的任务分配提出了疑问。傲笑红尘并不在领队位置，而素还真被放到了后方支援。

帝如来告诉她，傲笑红尘已经在执行另一项相关任务：追踪寒凌霜。

“一年前傲笑红尘发现的尸体不是真正的寒凌霜？”净琉璃敏锐地问。

帝如来摇摇头：“我们进行了多方比对，他是寒凌霜。但在调查中，我们发现了疑点，寒凌霜这个身份，不止一个人在使用。”

净琉璃一愣：“你是说，还有另外的人在用这个身份做掩饰？”

“是的，傲笑红尘和素还真……”帝如来的声音突然有些模糊，他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们的信息采集，加上我们分析部的不懈努力，认为鬼楼的重要干部——离经叛道，曾经伪装过寒凌霜。我们猜测寒凌霜死于组织内部处刑或者黑帮火并，现在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离经叛道……”

净琉璃陷入沉默。三十年前鬼楼肆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它仍然是公众头上的阴影，鬼王以及他的得力干将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尽管并不是什么美名。离经叛道正是其中之一。

即使在鬼楼之中，离经叛道也以行事阴狠毒辣出名，是鬼楼中曝光率较高的一名高级干部。公会曾经一度将离经叛道逼到死角，他受到爆炸波及，被观察到受伤严重，以面部尤甚。在那次行动中，离经叛道以同伙为掩护，拼命逃出了包围圈。一段时间后，他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开始疯狂报复。但是令公会惊讶的是，出现在监视器里的离经叛道，他的面部几乎已经完全康复了，从他的动作来看，也很难相信他一个月之前受创严重，几近失去行动能力。

正因为离经叛道的资料相对于其他鬼楼干部更多，信息分析部首先对他进行了比对，终于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傲笑红尘已经在对他实行抓捕，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净琉璃表示了解，哨兵与向导分工不同，本来对于傲笑红尘只是顺便提到，但她紧接着问：“那素还真呢？我发现他被安排进行后方支援。”

年长的导师一直都认为她最优秀学生的作战方式过于大胆。不，一名向导本来就应该尽量远离作战前线，但素还真从不循常理而行。这一次任务与他息息相关，他当然更不可能同意待在后方。而以素还真能力之强，在其中牵涉之深，把他置于后方也无疑是一种资源浪费。如果让素还真与一页书或者风之痕配合，相信效率会更高。

净琉璃直率地说出了她的想法，却发现帝如来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又喝了一口水。净琉璃回想了一下，觉得公会会长在这次谈话中已经把520ML容量的水杯全部喝空。他们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吗？

她听见小小的嘈杂声，帝如来把转椅转向旁边，从伸出来的手上接过一个文件夹。

“很抱歉，我们恐怕要另外找个时间，或许你可以先和素还真谈谈？”帝如来把文件夹放下，面对屏幕。

“我会的。”

窗外的蝉重新聒噪起来。净琉璃起身窗户关上，把蝉鸣阻隔在外面。门口传来了叩门声。

“净琉璃导师？”

是素还真。

“请进。”

素还真走进房间，他单肩挎着制式背包，另一只手上提着教具箱。

前段日子的流感使塔额外增加了工作。相当一部分人都在加班，或者一个人顶了两个人的工作量。素还真也在其中。为了节省往返时间，他在塔里休息了三个晚上，面对同样因为顶班忙得不可开交的煅云衣的抱怨，将之戏称为“重温旧日时光”。

随着流感的结束，病患康复，回到工作岗位。大家的日程表也恢复了正常。今天是素还真最后一次代班。

“导师。”素还真把教具箱放到地上，坐在了净琉璃的对面。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净琉璃有些感慨，让一名A级向导代课，委实有些屈才。

“没什么，”素还真笑笑，“又准备到毕业季了，更辛苦的大有人在。”

这不仅仅是指教员，还有熬夜读书的学生们。

净琉璃也笑了，她在桌子上翻找，从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中取出一份表格。

“我今天早上回来，收到了这个，我认为和你面谈比较好，是个好消息……”

她突然停下了。向导导师紧紧盯着她的学生。

净琉璃的精神力也许不是最强的，但经验丰富无可比拟，她能区分出编织精神图景的每一根丝线，判断拨动它们的是哪一种情感。而对于素还真，她悉心教导多年的爱徒，并曾经亲自主持设计他的治疗方案，净琉璃熟悉素还真的精神图景，犹如熟悉自己的掌纹。她绝不会弄错——

“素还真？”

净琉璃的声音或许有些过于高亢了，她看见素还真身体晃动了一下。但年轻的向导很快抬头，正面迎上净琉璃震惊的目光。

“是的，导师，我……结合了。”

哨兵和向导鱼贯走入会议室，在座位上坐下。已经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坐在一起，未结合的则更明显地分成了两边。素还真坐的地方靠前，但在最边缘，也就是说，与风之痕隔了几乎大半个会议室。

素还真向中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那里坐着释云生和一位名叫苏苓的向导。风之痕认识苏苓的哥哥兼搭档泰逢，只不过看样子，泰逢的第二个头衔也许很快就将成为过去式。

风之痕面上出现了微小的笑容，一闪而逝。他环视了一遍，看见一页书在座椅中间的通道停留，渴望地望向素还真，但仍然走到另一边坐下。

他没有看到傲笑红尘。

风之痕皱起眉头。这时帝如来走上讲台，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在座的都是负责不同事件的小组成员，连日的工作，太多的关联让他们都猜到这次会议的目的。

会议室的灯关闭了大部分，光亮集中于讲台，全息投影投射出会议的主题。帝如来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了主题，表示各调查组将进行整合，直接对公会会长负责。这让在场众人更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一连串的事件不但是在挑战公会，更恶劣的是，从前的噩梦正在死灰复燃。

突然之间，听众席上起了小小的骚动，没有人声，但是许多人在顾看左右。

风之痕看了眼面前。小组名单已经发到了各人的终端上，傲笑红尘也在名单上，但他人并不在现场。

“傲笑红尘已经在执行任务当中。”帝如来简短地说，“还有其他一些没有到场的成员同样如此。”

风之痕向素还真看去。向导低着头，刘海挡住了他的表情。在风之痕看来，如果素还真是要观看终端屏幕，他头下垂的角度太低了。

帝如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傲笑红尘属于单独分组，与在座的人员关系不大，会议很快进入了下一个议题，

“我们从忘尘缘那里拿到了确切信息。”

帝如来向旁边点点头，一页书站了起来。

E区首席的声音非常平稳，但就在刚才，有一瞬间风之痕确信自己听到了对方心跳加速。这不奇怪，风之痕完全能理解一页书的心情，他想或许有那么一刹那，自己的心跳声也突破了屏障。

全息投影转换画面，出现另一段画面，那是出自忘尘缘口中的信息。风之痕能想象到与欲界间谍的对峙有多么令人难耐，但从一页书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动摇的痕迹。

素还真仍然没有抬头。他手中的笔在纸上划动，尽管那些信息之后会发到各位成员的终端上。素还真的字非常漂亮，风之痕看过很多次，它们被写在各种卡片上，由风之痕转交给白衣和黑衣。风之痕鼓励两个孩子以素还真为榜样，并且在周末的视频通讯向向导展示自己的进步。素还真知道后非常高兴，亲自为白衣和黑衣挑选了钢笔和字帖。那是素还真第一次到风之痕家做客。

一页书的目光划过全场，始终没有在素还真身上停留，他同往常一样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发言，走到一边。

帝如来回到主席台的中央，他弯曲手指，用中指指关节在讲台上敲了敲。

“我知道你们都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但这次需要面对的敌人绝不同以往，我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帝如来双手撑在讲台上，声音通过话筒放大了十倍，在会议室回响，“接下来将是关键时期，不论有任何事，请先以任务为优先。”

净琉璃按着太阳穴，努力消化素还真说话的内容。刚刚她的学生说了一遍事情缘由，向她解释为什么她身为E区向导的最高领导，却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

“帝如来……”

净琉璃现在明白，为何在视频通讯中公会会长是那种态度了。不能让素还真与一页书或者风之痕搭档，因为即使还未公开，但他已经是傲笑红尘的伴侣。可为什么也不安排素还真支援傲笑红尘，而是让他做整个行动小组的后方支援？

“你知道傲笑红尘在单独执行任务吗？”

“是的，那是……”素还真顿了一下，“前两天的协调会议，重新调整了任务分配，原先的调查小组……”

“我问的是，那是傲笑红尘主动提出的吗？”

这一次素还真没出声。

净琉璃叹了口气。许多人，包括帝如来在内，都认为素还真最终会在三位黑暗哨兵中选择一人。但净琉璃太了解素还真了。

幼年时曾差点被拖入井中，让他们一度担心这个孩子就此被毁掉，或者再也无法接近哨兵。但是一页书出现了，这名少年哨兵以罕见的勇气与决心将素还真带了回来。也许因为救命恩人的缘故，幼小的素还真对一页书十分依恋，而一页书，即使净琉璃同样非常疼爱素还真，有时候也觉得哨兵过于溺爱这个孩子了。

当时的净琉璃虽然口头上没有表示，但实际上与帝如来同样，乐见其成。她知道少年向导私底下在查阅什么资料，她知道素还真的精神创伤从未真正消失。因此净琉璃从来不愿催促素还真做下选择，她希望时间能治愈素还真，如果可以，再加上另一个人的爱。

然而后面发生的一连串变故，令所有人始料未及。不但音律变调，双人剧目中还增加了更多的参与者。尽管如此，对比帝如来的忧虑，净琉璃总是更轻松一些，直到今天。

意外，事故，阴谋，尽管素还真竭力避免这些字眼，但整个事件都令净琉璃难以接受，而素还真对词句的小心斟酌，也一再昭示了年轻向导本身的态度。

单人任务？什么会令一个哨兵主动离开他的伴侣？

“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素还真再次开口，“我想傲笑红尘前辈需要一点个人时间……”

胡扯。净琉璃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已结合的哨兵需要什么个人空间，更何况傲笑红尘应该仍处于结合热之后的缓冲期，离开向导太远或者太久都会令他焦躁不安。

素还真依然在回避。

净琉璃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弯下腰，捧起素还真的手，拍了拍。

“我知道你不愿伤害任何人，但我希望不要到头来，受伤最深的，反而是你。”

也许是为了表示尊重，素还真站了起来。净琉璃蓦然发现，曾经的男孩现在已经比自己更高了。

“只是误会。”

素还真重复。净琉璃看见金色的月光照耀在湖水上，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动，就如同素还真此时的眼睛。

“毫无……准备不充分的结合带来的弊端，虽然是紧急情况下的必需处置，但实际而言，冲动仍然不可取。”

净琉璃看着素还真，试图理解他的话。

“我尊重傲笑红尘前辈的选择和决定，”似乎在帮助自己肯定一样，素还真点点头，“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他，但有些事情……或许就真的只是错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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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

99樓發表於: 2018-10-08 22: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谢谢rossignol，sdkt2012的小花

下部第二十章

素还真坐在占满整面墙的控制屏后，看着屏幕上百余个红点逐渐分散开，内心不可思议地平静。在他身后，立于数万哨兵向导顶端的男人睥睨整个战场，成竹在胸。领导公会的十几年间，这样大规模的作战行动是唯一的一次。帝如来将手上的三张鬼牌悉数派出，只为了给敌方沉重的迎头一击。

从忘尘缘提供的信息来看，幽界似乎值得这一场兴师动众，但素还真心里对帝如来的安排另有评估。的确，这个组织拥有传说中的向导，掌握着本该是机密的向导素配方，坐拥数量过百的各类地下工厂，甚至三番五次主动挑衅公会。可是，帝如来的态度甚为微妙。素还真感觉得到，这位经验老道的哨兵是在引蛇出洞。

“这样就可以吗？”作战指挥室内唯二的活人忽然开口，在年轻向导的心里激起一丝涟漪。素还真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屏幕，然后才意识到帝如来的问话和尚未展开的战局无关。作为此次任务后方人员中唯一的向导，也是帝如来指定的副指挥官，素还真需要时刻关注着十数个行动小组传递过来的即时战况，而右下角的两个独立屏幕上，是一页书和风之痕专属的分屏。

“我相信他们。”想起出发之前，帝如来特意把两位黑暗哨兵留下来谈话，素还真不禁垂下眼帘，掩饰眼中无人能看到的情绪。

“我也一样。”帝如来点点头，对他表示肯定，“况且有你设置的屏障，即便是遇上九婴，也足够对抗。”

素还真沉默。

“那本书，是一页书的吧。”

银发青年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用力抿着嘴唇：“还请您保密。”

那一晚之后，素还真一直把那本《逆结合悖论》随身携带。他原本可以在战前把它还给一页书，却害怕哨兵的情绪受到影响，一直没有付诸现实。

帝如来摇头，发出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你应该学着更自私一些。”

“我已经……”想起藏在背包夹层里的书，素还真欲言又止。他依然是自私的、怯懦的，享受着旁人无限的包容，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填平那道沟壑。无论是一页书，或者风之痕，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对他不设防，辽阔的精神图景纤毫毕现，却被素还真固守的防御拦在方寸之外。

素还真前所未有地茫然，每一步都似乎伴随着错误，可是现实又教他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否则就将坠入万丈深渊。

大约是察觉到素还真的情绪，帝如来没有再开口。这场没有结果的谈话到此为止，直到第一条信息出现在屏幕上之前，整个空间都静悄悄的。

入夜之后，素还真开始忙碌起来。随着行动小组逐步就位，越来越多的现场数据反馈到终端，大量的数据流进入模型中进行计算。银发向导将演算结果分析汇总，呈送到帝如来面前，由他发出行动的指令。

“进攻。”

随着帝如来一声令下，十七个行动小组同时发起了攻势，海量的信息串出现在素还真的视野内。光脑琉璃摆在他的左手边，也在进行着辅助运算。

所有人都心无旁骛。

傲笑红尘藏身在一栋二十八层高的大楼顶层，耐心地监视着对面足以被列为危楼的十层建筑。夜色给了他极佳的掩护，没有光污染干扰，红外夜视镜辅助之下，他可以轻易地看清目标建筑的一切动静。所有的线索都显示出离经叛道在几个小时前进入了这家地下赌场，至今没有离开过。

那个男人似乎对赌场有格外的偏好。傲笑红尘还记得素还真独自执行的B级寻回任务中，离经叛道在使用寒凌霜这个身份时，也一直以核废区的交易赌场作为接头点。他曾经在核废区活跃过很长一段时间，始终隐藏得很好，如果没有主动招惹素还真，或许还将继续逍遥法外。

彼时尚且只是B级向导的素还真没有意识到他曾经面对的是鬼楼的高级干部，恶名昭彰的离经叛道，而一页书和傲笑红尘是在寒凌霜离开之后抵达的战场，也错过了把那只恶鬼揪出来的机会。但在之后长达一年的追踪里，傲笑红尘逐渐发现了真相，同时注意到素还真有个来往并不频繁的“朋友”。

傲笑红尘无意监视素还真的行动，可是当事情有可能涉及到银发向导时，他总是格外敏锐。在追踪离经叛道的过程中，那个名叫覆天殇的男人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哨兵的视野，引起了注意。

那个男人和鬼楼有什么关系？

对素还真有什么企图？

傲笑红尘暗自戒备着，可是没等到他进一步查证，覆天殇就人间蒸发了，包括他用罗沙这个名字注册的小企业也完全停摆。

一定要抓住他。

哨兵调整动作，悄无声息地追上终于走出赌场大门的目标。

下午十一点三五分，释云生和苏苓小队率先传回了消息。这对搭档率领着十三名B级哨兵、向导，秘密拘捕了北方金属集团的法人和数名高管，顺利踏上了回程。

“注意安全。”帝如来叮嘱了一声，没有丝毫松懈。他看了一眼时间，随后从怀里摸出一支药盒，就着温水吞下两篇白色的药片。素还真知道那是向导素，所有未结合的哨兵都需要定期服用，以避免神游和狂化。这一次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员，无论哨兵或者向导，不管结合与否，身上都配备了足够的向导素，一页书和风之痕也不例外。发生在一页书和欲苍穹身上的事情足够警戒公会，与他们为敌的幽界有多么擅于精神干扰。即便没有素还真的再三强调，帝如来也不会掉以轻心。

『前方障碍已经扫清，可以继续前进』

已经完成任务的小队没有分走素还真的注意力，他指下不停，源源不断地为前方送去大量的分析结论。

『07小队，即将进入精神干扰区域，请开启三级屏障』

当那个异常的数据如预料一般出现，素还真不可避免地眉心微蹙。07小队的队长是一页书，十五人的队伍中仅有两名向导，是个容易被针对的配置。但这并非是公会托大，只是07小队负责的区域位于一片沼泽地深处，能够随队的向导本就不多。

“了解。”

通讯器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对一页书而言带着平复人心的魔力，加上素还真事先为他构筑的屏障，E区首席毫无畏惧。

一页书抬手做了两个手势，所有哨兵迅速调整了队伍结构，将两名向导护在中间，小心地向前推进。这是一支由一页书亲自选拔出的队伍，在此前的一个月间已经跟随他执行了多次任务，扫平了隶属于幽界的数个据点，每一个都具有独立作战的能力。

『A级攻击，方位793,488』

素还真很快传来了新的消息，一页书眼神一凛，迅速脱队，朝着中心位点移动。余下的哨兵即刻补上他的空缺，依照原计划行动。

『A+，无差别攻击』

从一页书身上配备的探测器反馈回来的数值持续上升，素还真飞快地更新着数据。疯狂攀升的能量值在屏幕上引发一串触目惊心的警告，银发向导面对这陌生的状况，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

『小心，是……』

“是增幅器。”在素还真给出结论的同时，一页书也目睹了真相。面色苍白的女人被束缚在操作台上，妖娆的躯体不自觉地痉挛着，五官狰狞。

如潮水一样涌来的共鸣攻击阻碍着一页书的脚步，让他前进的每一厘米都像是在分山劈海。

『S级，极限警告！』

在距离操作台不足五米的地方，一页书仿佛听到了屏障不堪重负，逐渐开裂的声响。虽然不能直接接触到危险源，但一页书还是看清了祭品的模样。那张来不及卸下妆容的面孔带着已经完全扭曲，晕开的妆面弄花了她的脸。如果素还真在这里，应该能能够认出，这是一年前在展销会上，曾经热情招待过他的，北方金属集团的客户经理。

屏障愈发薄弱，在S级的攻击下，已是强弩之末。一页书眼里闪过一丝怜悯，随后果断地抬起手，提前结束了隐平沙的痛苦。

当不断被透支的生命戛然而止，最后的瞬间，隐平沙莫名地感觉到了一分轻松。她唯一能回忆起的画面，是无色的液体沿着针管慢慢进入血管的瞬间。被舍弃的棋子，以生命为代价，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不再亏欠幽界。

『前辈？』

屏幕上的数据已经恢复正常，素还真看着右下角那个静止的红点，发出了轻声的疑问。

“没事。”一页书轻轻闭眼，忽略掉从那张无法瞑目的面容上看到的尸山血海，继续着未完的任务。

“交给你了。”凌晨两点零三分，释云生小队顺利完成任务，北方金属集团相关人员悉数到案，帝如来对素还真简单交代一句，随后就离开了作战指挥室，亲自参与到审问工作里。

素还真虚应一声，头也不抬地关注着11小队和风之痕的专属屏幕。

在各队相继完成任务的当下，风之痕带领的11小队却遇到了意外状况——原目标之外，还有一个更深的地心工厂存在。这个由叱风发现的工厂入口狭小幽深，需要垂直下行一百多米才能进入工厂内部。风之痕给队员留下了原地待命的指示，独自背着氧气瓶潜入。

『风之痕！』

银发向导无法赞同这样的冒进行为，却阻止不了哨兵的决定。

“最后一个目标了。”风之痕安慰他，“我去探路，你做我的专属后援。”

『你……小心』

素还真气结片刻，不得不让步。

『工具包右侧有个黑色的盒子，先用那个』

风之痕根据他的提示找到了目标物，打开后却发现了意外惊喜。

“机械蜂？”

『按一下底部的按钮，其余我来操作』

哨兵依言行动，很快十只机械蜜蜂就离开了原位，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出去。随后，风之痕佩戴的护目镜上出现了一张平面地图，正在逐渐扩大。

“效果不错。”

『一线生的试验品』

有了机械蜂的协助，风之痕的潜入变得轻易许多。那些小东西功能全面，尤其在趋利避害方面表现得格外出色。在明确的指引下，只用了三十分钟，风之痕就基本掌握了这间地心工厂的大致情况——

人体制造工厂。

因为信息传输问题，素还真并没有确切地看到工厂内部的影像，可是风之痕却用双眼亲自确认了那些触目惊心的部分。玻璃窗内，流水线一样的培养舱，漂浮在培养液中的胚胎、脏器、肢体……

比战场上的残肢断臂更让人反胃的场景，让哨兵不禁停住了脚步。就在风之痕准备进一步获取资料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忽然响起，不祥的红色光芒笼罩了整个空间。

『坐标255,793，能源室温度异常！』

“那附近是……”风之痕对照着平面图，飞速作出了判断，“主控室。”

『只有六十秒！必须马上撤离！』

屏幕上成串的数据流迅速闪过，警报数据铺了满屏，素还真朝着通讯器另一端急吼，断绝了风之痕冒险的念头。他修长的十指在屏幕上飞动，一边精准地监控着能源室的状况，一边给等候在外的小队成员发去了警告，要求他们立刻撤离。

右下角的屏幕上，代表风之痕的红点开始移动。素还真为他指引着路线，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他知道风之痕拥有怎样惊人的速度，他应该相信那个男人有足够的能力脱离险境，可是目光始终盯紧了那个红点移动，甚至不敢眨眼。他凭着记忆确定风之痕正在逐渐接近唯一的出入口，可是时间也只剩下二十八秒。

在嘈杂的巨响之前，素还真只听到风之痕叫了一声“叱风”，随后就被轰隆的声响吞噬了。爆炸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屏幕上的数值不断地闪烁，苍白的亮光反射在素还真脸上，把他没有血色的面孔染得更无生气。机械蜂已经在爆炸的高温中被吞噬，风之痕随身佩戴的探测器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无论如何努力，素还真再也无法获得现场的任何数据。

即便双眼已经干涩得疼痛，银发向导依然不敢闭上眼睛。他感觉全身都失去了温度，卡在喉口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失去光泽的嘴唇翕动，无声地重复着风之痕的名字，僵硬的手指麻木地敲打键盘，还在确认其他人员的安全情况。让人窒息的等待持续了几分钟，素还真轻短的呼吸几乎和着秒针的跳动，急促得眼前阵阵发黑。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黄昏，夜风吹来死亡的气息，他却只能躲在阴影里无力地挣扎。

风之痕……

风之痕……

他想起他们初次搭档的任务，那个哨兵用让人惊叹的速度将他带离了险境。他比风雷，比闪电更加迅速，他是风之痕，他一定能逃出来！

素还真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白衣和黑衣稚嫩的脸庞，也被他全力地压下。他不敢有片刻的懈怠，即使是徒劳，也在竭力获取现场少得可怜的信息。

许久许久之后，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道声音。

“咳……”

『风之痕！』一声短促的咳喘点亮了整个世界，素还真拍着桌面站起来，情不自禁地呼唤哨兵的名字。

“……我没事。”风之痕又沉默了几秒，然后才低声回道。

『你受伤了？』

“一点擦伤，不要紧。”

哨兵躺在一片废墟的夹缝里，费了一些力气睁开被鲜血黏住的眼睑，呼吸着充满异味的空气。巨大的建筑碎片砸在距离他十公分的地方，惊险万分，可是他活下来了。敏锐的听觉除了让他确定队友正在外部商议着营救的方案，更多地捕捉到银发向导失控的声调。

死里逃生的余韵里，他再也没有一丝压抑。

“素还真，我想见你。”

素还真把自己藏在椅子里，单手环着双膝，紧紧缩成一团。修长的手指捂住眼睛，咽下涌到喉口的哽咽。

“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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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Re:06.24【ALL素】午夜之井（哨兵向?）下部??第十七章，94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