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天火 24/09/07快訊：要出本了，沒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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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方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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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樓主發表於: 2022-06-16 13:1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天火 24/09/07快訊：要出本了，沒想到吧！

閱讀前說明：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印象，哈哈，【魚鱗魚】親愛的證人有苗疆支線劇情。
六年七年八年了好像，證人的劇情裡本來就千雪很重的戲份，證人裡面有苗疆眾人尋找千雪的副本。
不過因為時隔太長，為新開支線劇情順利，我有改寫過與調整過證人的裡苗疆孤鳴家的一些細節，請大家還是以我改寫過的版本為主。不過千雪在證人主線劇情裡的戲分是沒有受到影響的。
另外就是希望這麼多年文筆有所進步，所以如果部分剪貼的風格文字讀起不太一樣，那是一定的。

*

六年前，千雪孤鳴失蹤當晚，顥穹孤鳴死後一周。
天火13-異變【千競/孤鳴親情】蒼狼：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沒有人知道千雪孤鳴與競日孤鳴曾在在九界市軍部港內運河上對峙。

天火 1. 夜雨

深黑的夜，如墨的海水，晚風冷冽吹拂過停著貨櫃船的海灣，每一艄貨輪都無比巨大，船身上堆疊沉重的貨櫃，各種鋼骨高架上打著探照燈，巡梭在夾板海面上，四處都飄散著柴油與海水混和的腥味。

今天是月圓，但是天空有著高高低低、層層疊疊的雲層，海港、天雲連綿成深淺不一的墨藍，灑落銀色的月光。

似乎要變天了，風越颳越大，夾著清新濕潤的水氣。

競日孤鳴攏著他最常穿的那件標誌性雪白毛領大衣，輕輕咳幾聲。

碼頭上閃過的光吸引了他的視線。一台功能與美觀打造成極致完美的重機，載著他的騎士，以瘋狂的速度穿梭過港邊那些貨櫃組成的迷宮，直奔競日所在的貨輪。

唔，向來瀟灑的小千雪居然準時了，這可真是難得啊。

競日輕輕的微笑了起來，依舊坐在船頭看著月亮，又圓又亮，可以將周邊城堡般的雲層細節全都精緻的勾勒出來。就像，上一次的那個中秋，只是那時孤鳴家庭院裡熱鬧得很，夜空澄澈，無一絲陰霾能遮住月光。

千雪棄車登船，很快就找到了坐在船頭貨箱上的競日，俊朗的面容如今夾著三分暴躁三分陰鬱、嘴唇抿著，眉間刻著焦慮的皺紋。也是，任誰在海外驟聞兩個親人的死亡，而且最好的朋友還可能就是殺兄兇手，想必心裡都好過不到哪裡去。

想到那天那傢伙沖下飛機，緊緊抓住自己，死死箍在懷裡。明明千雪才是他們之間比較健壯那個，卻是競日必須撐著他，輕拍對方發抖的背。

那時，千雪說什麼來著？

“我只剩下你了。”

競日偏著頭看著千雪火急火燎的衝過來，將他從適合賞月貨箱上半扶半抱帶下來，上下一陣檢查，嘴裡飆出一陣罵。

「你為什麼不回我電話，給我發那個什麼鬼簡訊，嚇死我了你！三更半夜不好好在家裡，跑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做什麼？保護你的人呢？」

「手機掉到海裡了。」競日孤鳴慢悠悠地回答他第一個問題，打算從現在開始誠實。

他給千雪發了封幾點來XXXX接我，的簡訊就把手機丟到海裡了。

千雪抓抓被安全帽壓亂的頭髮，臉上透出困惑來，他開口欲言卻又止住，忽然，千雪臉色同夜色一起陰沉下來，海平線上電光跳動，一陣悶雷滾滾響起。

競日孤鳴端起微笑，準備回答任何尖銳的問題，他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

千雪卻沒有看著他，而是掃視整個甲板，然後抓住他的手腕開始往下船的地方去，語氣緊繃，「先離開這裡再說，這裡不安全。」

唉，他發現那些殺手了？

該說真不愧是千雪嗎，這種野生動物般的直覺。

競日甩開千雪的手，劃出了界線，「抱歉了，小千雪。」

千雪錯愕得地回頭，然後藍眼一偏看了看暗處又回到競日身上，神色透出緊張來，手按在腰後的武器上，「小叔，賣鬧，你知不知道你被人盯上了，我不知道他們在等什麼，但是你不要離我太遠。」

競日呼吸一梗，千雪顯然是誤會了。精心安排的戲碼，偏偏關鍵時刻對方不解風情，令他有些索然無味。

雖然平時看千雪費盡心思猜測的樣子很有趣，但都發生了那麼事情，還能說出這種關心的蠢話，可見笨蛋就是笨蛋。

一雙藍眼睛生那麼大也不知道被什麼糊住了，對家人盲目若此。

也怪自己習慣了迂迴婉轉，競日孤鳴撥了撥頭髮，又退了一步，「千雪，你為什麼對羅碧手下留情，九界都知道是顥穹不義在前，司法不會讓羅碧為你哥哥償命的。」

「我不相信那些證據，太容易造假了，我也不相信羅碧會這樣對我……」千雪神色變得痛苦，但仍是反射性的為他重傷昏迷的好兄弟辯白，「我要等藏仔醒過來，親自問個清楚，我也會找出是誰害了蒼狼！」

最後的話，他是吼出聲的，透出一股子不共戴天的仇恨。

競日一臉理解的點頭，他再次開口時已經做好圖窮匕見的準備，這令他心裡有種奇怪的感受，像是剝下傷口上的結痂般，疼痛卻有有種卸去枷鎖的快意。

「羅碧是無辜的，我能證明。」

千雪臉上透出了喜色，這種表情常見於競日解開他的作業謎底，「果然！我就知道小叔你最聰……」

啊這理解能力真的是……競日差點扶住額頭，又一次被千雪給打敗了。

這次，他直截了當的說，「羅碧是無辜的，是我殺死灝穹和蒼狼。」

轟雷響徹海面，冥冥之中有甚麼東西碎裂了，再巧的手都無法修復，回不去從前那般模樣。

閃電幾乎要劈在罪人腳邊，壓抑了整夜的雨開始落下，又快又急，水珠冰冷，狂風呼嘯。

是適合認罪的好天氣啊。

千雪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但是競日沒有聽清對方微弱的問句。

他們之間已經被雨幕隔得太遠了，太遠了。他只能聽見自己的聲音，那個聲音自顧自的說著一場蟄伏多年的精心安排，嗡嗡嗡的。

大雨中，殺手已經走出陰暗的藏身處，形成包圍圈，按照他的計畫，今天晚上只有一個人能下船。

千雪雙目赤紅，終於將槍口對準他。

雨水將兩人淋個濕透，水珠從千雪的臉頰邊不停落下，好像眼淚。

這場雨真冷啊。
*
親愛的證人，千競摘錄

失蹤之前的那一夜(改自親愛的證人31章)

千雪氣得全身直抖，槍口對著一直以來被他捧在掌心上照顧的人，殺死他二哥、蒼狼的兇手。
雨不停的落下，留進他的眼中，讓瞄準變得困難，周圍開始圍上競日孤鳴的殺手。

「你永遠不會原諒我？因為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是，都是你的兄長。那我母親的死又該怎麼算？」

面對他的質問，競日孤鳴將溼透的瀏海撫到腦後，臉上的微笑，就和過去千雪解下自己圍巾給這個人繫上可以換到的一樣溫柔。

沒有絲毫心虛與退縮，競日孤鳴厲聲質問著，「明明你自己都做不到了！憑什麼要求我去原諒！就因為你覺得我愛你嗎？千雪！」

在殺出重圍後，千雪從郵輪上躍下，墜入了深黑如墨的河水中。

從頭到尾，競日孤鳴就只是看著他。

在絕境中，千雪有自信一定能闖出一條生路，畢竟，他的軍功與軍職，從來就與孤鳴這個姓氏無關。
總算憑著記憶游進一個巨大的排水口，後方傳來汽艇的引擎聲響，千雪在下水道裡狼狽的奔逃著，如同喪家之犬般孤立無援，被水面衝擊的肋骨很疼，但是比不上感覺好像破了一個大洞的心口，五臟六腑全部都絞在一塊兒，讓他無法順利地呼吸。
競日一直以來都恨他，恨他們。
千雪不能明白，他天生直爽，所以無法理解如果心裡有恨，為什麼還能對著他和蒼狼微笑…蒼狼又有多痛呢？那個孩子從小就那麼依戀競日孤鳴。
不對，蒼狼不會痛了。
都是假的，即使被傷得如此徹體，一無所有。
他仍想那個人一直以來的溫情，真的都是假象嗎？
這時，早就該被切斷所有功能的手機，忽然在口袋裡震動了起來，但是瀕臨瘋狂的明明是他啊。
手機螢幕亮著，看號碼與滿格的網路，即使知道可能是用來定位他所在地的陷阱，鬼使神差的，他還是接起了那通網路電話。
「啊，千雪先生，我是缺舟一帆渡。」
那方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道，千雪孤鳴只覺得大腦深處傳來一陣鈍痛，所以他才沒有第一時間按掉電話，讓那個斯文的聲音繼續喋喋不休下去，「如果你一時想不起我是誰，那代表我之前的給你做的暗示沒有失效，但是你聽到聲音應該就會想起來才對，所以請問你想起我了嗎？」

「你是...靠北完了沒有？」腦海中浮出一雙金色的眼睛，還有好多好多破碎凌亂的畫面，身體忽然陷入不受控制的戰慄，握槍的手臂不自覺得繃緊，千雪知道只要這個人一個句話，他的食指就會自己扣下板機，至於是對著誰的太陽穴，也是這個人說了算。

「始帝鱗......你在海邊暗算我！讓我夾帶那個傢伙(鱗王)逃命，差點全軍覆沒......」千雪回想起點點滴滴，只覺得透心的寒冷壓過滿腔的恨意，這個人讓他腳底發麻、心口發涼，本能的感覺到危險。

「啊，這是誤會，我當時只是需要你幫"他"帶路而已，對你並無惡意。」缺舟一帆渡很有耐心的解釋道，好像是為了顯示誠意，瞬間千雪身上那種被人控制著身體的感覺消失了。

「信你的鬼話，我就是哈士奇！我可是損失了一半的弟兄！」千雪立刻激動了起來，卻必須壓抑聲音，因為他聽到水道空間傳來細音，知道追兵迫近。
「有鑑於你的現況十分危極，我想我可以提供你一點協助，千雪先生。」
現在這種情況？千雪瞪著手機，好吧，既然這人都可以駭進受到軍部加密手機，更別提破壞競日孤鳴應該早就切斷了他所有聯繫的方法，也許這個人真有辦法？

「只是，這是一個交易。」

話筒那頭傳來魔鬼的狡獪低語，只要答應，就能夠得救。

「......好啊，有甚麼不好？」

千雪單手卸槍裝上最後一個彈匣，彈殼落在地下道的水坑，激起污濁的水花。

反正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他低頭親吻冰冷的槍口。

二、真相大白(證人45)

影片裡，將軍的辦公室落地窗前。
一前一後站著兩個男人，顥穹孤鳴與競日孤鳴，苗疆軍權中最具聲望的叔姪進行著最後的攤牌。
「公開承認你謀殺我母親的罪刑，辭去將軍的職位，看在千雪……和蒼狼的分上，我可以既往不究。」競日的聲音說道，他站在大敞的窗戶前，隨風揚起的黑髮幾乎跟黑夜融合一片。
「既往不究？你真的以為你有追究我的資格？」顥穹嗤笑，語帶憐憫的說道，「我這些年看你忍著殺母之仇把蒼狼和千雪真的當作一家人在看顧，都想為你哭了。」
「甚麼意思？」
「意思就是，競日孤鳴，你不是我父親的幼弟、祖父的小兒子，就血緣上來說你甚麼也不是。」
競日神情平靜，只是歪著頭問，「千雪也知道嗎？」

「你希望我告訴他嗎？」顥穹步步逼近，將人逼上絕路的事他做起來也不是第一次了，非常之順手，「我是該早點告訴千雪，你不過就是一個賤人帶來的雜種，根本不該配上孤鳴家的姓，看看他還會不會繼續盲目的對你百般維護！」
對於這段惡意滿滿的挑釁，競日孤鳴回以漫不經心的微笑，「為了權勢和女人殺害自己祖父兄長的人也好意思說這種話，都不害臊。」

顥穹孤鳴渾身一震，醜陋的一面被揭發，他立刻發難，抓住競日的雙肩就將人往大敞的落地窗台推去，聲音裡殺意森然狠決，「你早就該去死了！」

混亂間，可以見競日任憑對方拖行自己，就要將他扔下高台。

「住手！」鏡頭之外傳來一聲大吼。

接下來發生的打鬥很簡短，你死我活的決鬥向來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
顥穹孤鳴帶著震驚的神色與不甘的尖叫聲墜落雪白的欄杆之後，競日孤鳴舉起奪來的槍，對準衝進畫面中的羅碧扣下板機。
然後畫面慢慢地拉進，競日孤鳴一步一步走到鏡頭之前，坐上了那張只有最高位者才能坐的皮椅，手肘擱在桌案上，手抵著頭陷入了思考，眼睫在臉上投射出扇形的陰影。

再抬起臉對著螢幕，競日臉上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和他語氣中的哀戚呈現極大的反差，「羅碧洩露軍部機密之事暴露，意圖行刺上級顥窮孤鳴，當競日孤鳴趕到之時，已來不及救人，只能制服兇手……哈，呵呵……」
俊美的男子忍俊不禁，好像被自己所說的笑話給逗樂一樣，發自內心的輕笑出聲，到最後他趴在桌上大笑，直至聲嘶力竭。

*
空氣冰冷。
醫院的貴賓休息室裡，蒼狼拍下了筆電螢幕，整個人都在輕微的顫抖，「真的……是這樣嗎？」
他問的是身後一言不發的羅碧。
「前面我沒有聽到，我開門的時候顥穹正想把人推下去，要不是競日孤鳴藏著招，那死的就是他。」羅碧想自己不管怎麼重複都不被承認的證詞，語氣中含著怨懟。
事實如此，羅碧再不想幫競日孤鳴開脫，也不會說任何一句假話。
當然，競日精於算計，也可能早就算好顥穹會對他起殺意。
一旦顥穹要殺他，他就不再掩飾他的獠牙，一擊斃命。最後一次的試探，最後一次的忍耐，到最後捨棄一切，只因為已經沒有甚麼所有好損失的了，便將自己的全部在賭桌上梭下去。
千雪孤鳴猛然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衝出休息室。
「千雪！」羅碧怕他情緒不穩定，也追了過去。
*
瞬間，還算寬敞的休息室變得更加的空曠寂了，蒼狼無意識的纂緊拳頭，有一種陌生的灼熱情續在胸口燃燒，怨恨的火舌舔舐著他的心臟，可是茫然的糾結感卻從胃部升起。
恨嗎？怎麼不能不恨呢？
可是他卻連可以去憎恨的對象都沒有了，那些逝去的都已經逝去，傷害已經造成，就算時間倒流也無可挽回。
一個可靠的纖細身影坐到了他身邊，少見的、逾矩的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縮減到零，叉玀坐的直挺挺的，輕伸手繞過蒼狼頸後，將他的腦袋按在她的肩頭上。
她是一個不擅言詞的女子，笨拙又粗魯，只會用最直接的行動表達自己的意思。
靠著一直以來的保護者，蒼狼閉上眼。
*
千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他必須把滿溢的情緒宣洩出來，才不會整個人瘋掉。
不擇路衝進轉角的救生梯，他頭也不回的一階一階地往上爬，身後傳來同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跟上來了。
「別管我！」
千雪朝樓梯與樓梯的間隙大吼，跟隨的腳步聲慢下。
他也不記得自己往上爬了幾層樓，感應的燈隨著往上的進度亮起，卻沒有一絲光線能進到的心裡。
直到樓梯終止，千雪才脫力的倒在磁磚地面上大口喘氣。
「如果我殺了他，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因為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是，都是你的兄長，那我母親又做了甚麼？」
醫院頂樓大門是鎖著的，夜風不斷從沉重的鐵門縫隙間竄出，帶來凜冬的寒意，伴隨著復甦的回憶，讓千雪全身發冷。
千雪從未如此討厭自己。
他在冰冷的地上弓起身子，被錯亂的呼吸嗆著，痛苦的咳著，幾乎要將心肺嘔出。
「明明你自己都做不到了！憑甚麼要求我去原諒！就因為你覺得我愛你嗎？千雪！」
競日的仇恨在他兄長的性命前，不算甚麼，怎麼可能不算甚麼呢？
真正將把所有籌碼放上天平去選擇的時候，押上的就是競日與顥穹的性命，一邊對是顥穹的手足之情，一邊是對競日的感情，兩者拉鋸之下，幾乎要將他的心撕成兩半。
不過，現在他也不用煩惱了，人都不在了。

[ 此帖被歌方唱罷在2024-09-07 16: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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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1樓發表於: 2022-06-16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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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調整
填充了一下內容

六年前，千雪孤鳴失蹤當晚，顥穹孤鳴死後一周。
沒有人知道千雪孤鳴與競日孤鳴曾在在九界市軍部港內運河上對峙。

[ 此帖被歌方唱罷在2022-06-16 22:3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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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2樓發表於: 2022-06-16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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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影
坐上開往荒涼地界的吉普車，他走過草原、荒漠。他越過了山脈與長河。
壯麗、高聳的雪山在他的眼前展開灰色的身軀，腳尖前的湖水比天還藍，邊緣又透著翡翠般的綠，寒風如刀從身邊呼嘯而過。他在森林中度過沒有人工燈光，只有一蓬營火與萬丈星河的長夜，聽著遠處傳來孤涼的狼嚎。
在如此偉大長久的存在前對比，人渺小到不值得一提。
僅僅是看著寬闊無垠的風景，走遍江湖山海……他那壓抑虛偽、孽緣糾纏的大半生，就變得越來越渺小，簡直單薄的可笑，撕碎了就能夠隨風灑去。
他改去那不屬於他的姓氏，丟下過去的名字，斬斷一切聯繫，身如浮萍的飄盪，換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
鏡子裡的人是誰？
競日孤鳴……姑且先繼續用這個名字繼續稱呼好了，因為離開苗疆時還沒想好接下來自己是誰，三年過去又多了兩個身分，競日偶爾會有點困惑。
攬鏡自照，回望的是同一張臉，但永遠不再是同一個人，不是當初所期待的那個自己。在尚且能記得的童年，”競日孤鳴”的人生遭逢巨變。
從此人生就變得只剩一個目標，成為熬過三十年歲月的北極星。
對著星星向北走，向前走，人生只能一直這樣向前走。
如果一直抬頭看著星星向前走，自然不會注意到腳下走過的路是不是泥濘血腥，踐踏而過的屍骨是不是一同長大的少年、一手養大的稚子。

他的自我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混亂？對，是殺死蒼狼和千雪之後，自己掌握了孤鳴集團那時開始，琉璃幻夢般的假面被敲碎，捨棄了和藹親人的笑臉，無人敢再凝視他的雙眼，身邊的人改朝換代，那些注視他的眼神不再純粹，利慾薰心、冷漠算計、汲汲營營。
驀然回首，才發覺得接下來要套上的面具有點無聊，追求半生的目標達成了，他坐在那個位置上，那張大又硬又難受的皮椅上，噘著嘴，思考人生的下個階段，如果千雪還活著，還在他身邊，說不定會笑他即將步入中年危機。
接下來呢，要做什麼？
身邊…變得空蕩蕩的，充斥著一直期待的寧靜，除去心腹大患，臥榻之側再無笨蛋酣眠，周圍盡是懸絲木偶，終於可以鬆懈了，然後呢？
好奇怪……明明贏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然後，蒼狼回來了，哭著，充滿恨意，那麼傷心。
拿那雙藍眼為鏡子，競日發現映照出來的自己，不再是蒼狼最愛的祖叔叔，而是兇手，是全新的一面。
競日閉上眼睛，等待著，懸在頸畔的刀卻遲遲沒有落下，溫暖的水珠倒是不停地落在臉頰上，聲聲泣血。
他睜開眼睛，意外也卻不驚訝，甚至有點失望，蒼狼終究是沒能下的去手，畢竟從小隨他叔，就是個笨蛋。
但是他精心架構的劇本早就被撕毀，殘篇被焚毀，大羅神仙都無法再續。
競日不知道接下來的戲要怎麼演，搞不清楚自己原來是誰，又為何要活著，似乎也找不到理由去死，畢竟人家蒼狼都沒動手了，自己了斷那也沒意思。
他感覺自己懸在半空之中，隨時都在上升，又隨時都會往下掉。
為了掙脫這種不上不下的失重感，競日知道自己必須尋找一個新目標，幸好他當上家主，收攏苗疆集團的閒暇之餘，都用來破解母親遺留的筆記，利用權力調出陳舊的家主機密檔案，早就拼湊出一個與他父母有關的陳年陰謀的假設，只是當時覺得不是問題，就沒想理會或是驗證。
但現在不同了，競日覺得自己真的快點得找些東西轉移注意力，去北荒找出當年的真相，拽出可能藏在土裡的陰謀家，似乎是一種不錯的刺激消遣。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九界，追著被抹得只剩隻言片語的機密檔案，一點一滴涉入這片毫無秩序的荒漠之中，以醫藥資源為主，成為一方巨賈，以單夸的身分，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刺激的風險就是，某天忽然從黑暗中清醒過來，頸椎痠痛，雙手被綁，頭上罩著一個布袋。如他所預料的，閻王鬼途並未如孤鳴家主預料的那般消亡，而是滲入地下。
如今他就在坐在閻王鬼途的地盤裡，閻王十部眾的玄冥和太和是他的面試官，真榮幸。
競日知道，單夸被請來喝茶是遲早的事情，畢竟他的瑯琊居已經足以威脅閻王鬼途的生意。來自他誠心的建議，不管是誰在操盤，閻王鬼途真的最好換一個經理人，之前這些傢伙可是獨佔市場，居然可以被一個才來兩三年的外地商團威脅，可見那個傢伙有多麼不會經營。
所以，這是一次面試，用暴力將人請來，拒絕入職的回函說不定是一刀抹脖子，或者七孔流黑血的痛苦死去。競日看過一些受害者的範例，不得不說，閻王鬼途很擅長令面試者印象深刻。
喔對，他成功入職了，雖然尚未進入中樞，但只是時間問題。
競日都想好了，他的目標是成為神華，這個在閻王鬼途中因為不斷被輪替，而最被嫌棄，被詛咒的位置。神華既不是最強的戰力，也不是製藥和生產的端口，卻是掌握一個組織的命脈，負責對外經營生意，做的好，他至少能控制閻王鬼途的大半金流。
想到這裡，他就想笑，真的該加點雞腿顥穹孤鳴，他二姪子偏執歸偏執，至少沒這麼蠢。也只有閻王鬼途那些服用了亡命水導致腦漿硬化的傻子，覺得神華這個位置很適合交給新人。
競日會好好做的。否則，對不起那些一直在黑暗中注視他的人。
他會讓徐福覺得新任的神華是可以被控制，被輕易玩弄在絕命私手掌間的可憐蟲。
進一步，要絕命司放心的、心安理得地，給權、給錢、給人。
如此才能確切的落實目標，要讓一個組織暫時停擺，最快的方式也許是除掉首領，或者殺掉最強的那個人，製造巨大破壞，但只要結構還在那裏，只要能有利可圖，只要事業的核心生產仍能繼續運作……閻王鬼途就不會真正的瓦解。
反正這餘生漫漫不知何時才會到頭，那就以此身為卒，再來和新目標下一盤棋吧。
*
相框裡的人是誰？
以競日孤鳴為主，化身出對閒雲野鶴的單夸、精明幹練的神華，反正為了達成目標，競日自認可以滿足任何人設的需求。
摸過桌上那張陳舊的照片，女子穿著白色大褂，在書桌前平靜地看著鏡頭，像是美玉雕琢的玉像，看著晶瑩溫潤，卻是觸手生涼。
別喜。
母親，這還是女子死後多年，他成為家主時，才在機密檔案中才找到的唯一一張。在他的北院，乃至整個孤鳴家，都沒有留下任何喜妃的照片，並非被刻意抹除，而是一開始就沒有留下，她不想留下痕跡。
不過競日也不需要照片，憑著出色的記憶力，老宅伺候的老人，曾對他不屑一顧的旁支族人……都很喜歡提醒他，他有多像他那被金屋藏嬌、以色伺人的母親。
金屋藏嬌？以色伺人？他翻閱母親的研究筆記，她臥室底下的實驗室，還有那些被孤鳴老家主親手封存的檔案。競日心裡就確定了，內戰結束後他母親會隨老家煮來到孤鳴家，不是被他的父親保護著，就是被軟禁。
所以說，無知的人，活的真的比較輕鬆。
想了想，競日放下了修眉刀，沒去碰那對英氣的眉。
重新去看鏡中的自己，刻意續起的長髮柔順的垂在左肩，幾縷瀏海隨意的垂落唇邊，戴上銀絲細框的眼鏡，收斂了唇角天生的笑意，一身雪青色的襯衫，白色外衣，他自己是喜歡暖色調的衣服，但現在穿的是戲服，也就無關個人喜好。
絕命司，又或者徐福，應該已經注意到了單夸，看穿了新面具下的舊身份。知道他就是競日孤鳴，和愛恨不明的舊人有著相似容貌。
是那個本該跟隨著他，最後卻背棄共同道路的女人，還有戰爭中給予致命打擊的勁敵的孩子，競日是別喜和宙野孤鳴的兒子。
如果競日的推斷無誤，那麼這樣的一個人，對絕命司來說極具誘惑，就像是禁忌之樹的果實。
*
需要漫長的時間經營，幸運的是，競日擅長等待。
那天，他在專注於研究手中的生意，看帳目看到雙眼有些乾澀，正閉目養神，想著怎麼樣做帳才能五鬼搬運，掏空這個地方時，有人來了。
聽那腳步聲，有兩個人。
細鞋跟致命優雅的俐落敲擊，是太和，那是一個連血液都帶著毒素的女人，對於殺人有獨到的創意見解。
還有一個從未聽過腳步聲，不疾不徐，沉穩厚重。
他站起身來，重新戴上了眼睛，還眨了幾下眼才能聚焦於眼前的男人。
同樣的人，同樣的面孔，他看過，但這一個？氣質精明銳利、長相英偉的中年男子，西裝革履，和之前幾次看過並無差別。
但是眼神截然不同。
所以，徐福可以是傅秋霜，但傅秋霜不會一定是徐福。
競日認得這個身份，他只是真的沒想到對方會是絕命司，他認識的那個人是海境的覆秋霜，這是在顥穹留下的機密檔案裡讀到的。多年前，海境主人還是北冥宣時，閻王鬼途曾跨越邊境和他們合作過，作為資源支持的交換，北冥宣要求閻王鬼塗用一個基因樣本，製作一個複製嬰兒。
那時候，絕命司的身分就是「覆秋霜」，如今他仍維持著這個身分，四五十歲，正值壯年時期，那雙陰沉眼眸仍銳利如鷹，但徐福應該已近八十才對。
這就是亡命水嗎？
徐福果然還活著，但他從未來九界市進行一場復仇之旅，看來母親所料不錯，這幾十年過去，徐福都不曾突破亡命水的缺陷，因為負責最重要的研究部分的那一個研究者最後背叛了他，導致研究始終有缺陷。
絕命司來到他身前，那道打量的目光在競日的每節脊椎都敲入了釘子，但競日只是恭敬的低頭站著，他早已習慣不與人爭輝，婉轉卸除壓力置身於局外。
絕命司近在咫尺，連他都覺得威壓逼人，年長自己一倍不止的歲月沉澱在那雙眼眸中，外型卻不是垂垂老者，而是精明幹練的壯年，穿著款式復古的西服，暗綠色的絲綢摺疊在胸前口袋。
對抗天道法則的怪物，競日想道，尚未抬頭，已經習慣性的勾起唇，又歛了回去。
「你卸除了初來北荒時的偽裝。」徐福開了尊口，競日也就順勢抬頭，朝對方綻出武裝用的禮貌微笑。
競日很高興知道絕命司仍關注著孤鳴家，現在，他要絕命司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最好別再去牽扯到不相干的人……然而，對上那雙深井般的眼眸，就像是被工業級的探照燈完全射中，有一瞬間他完全僵住，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但那也只是一瞬間。
競日溫文開口，「是否戴著面具，您都已經知曉我曾是誰，穿戴不能騙人的偽裝有任何意義嗎？」
徐福伸手虛抬他的下頷，競日微微抬頭，大方接受對方的凝視，這樣他才能親眼去認識這個人，去分析對方可能表現出來的慾念。
許多人以為經歷和時間的流逝，會使人能看破紅塵，慾望削減。競日對此嗤之以鼻。某方面而言，這種說法只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可不適用於那些從一開始有能力去得到的野心家，對那從還未嘗到衰老就開始想著如何抵抗的人而言，擁有的越多，心裡的貪慾就會被餵養的越大，若受其驅使，就會化身那永無止境吞食的饕餮……如同他現在所面對的那個人，那雙眼眸中的貪婪，深不見底。
「你長得很你的母親。」絕命司說，拇指若有似無的刮過臉頰，又收回了手。
即使自認為足夠洞悉人性的醜惡，競日孤鳴仍感到戰慄從骨髓深處湧出，穿透皮膚表層，他頭皮發緊，后頸皮膚刺痛著，一點興奮隨著腎上腺素湧入血液中，那是感受到威脅導致求生本能在大叫。
很危險，跑，快點跑。
「大人見過我的母親？」他驚訝地望過一眼，將本能的警語拋出腦後。
徐福說，「我和別喜是大學同學，你不曾聽你母親說過我？」
為什麼只提我母親？我父親不也是你們大學同學？
競日心裡揣測著，表面上則是垂下頭，整個人流露出微微的失落感，輕輕的搖頭，開口時語氣卻很淡然，「母親死得很早，我連她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畢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既然是故人的孩子，你就不必稱為我大人，叫一聲先生就得了。」徐福擺出一副世交叔伯的樣子，令競日在心裡的眉頭微微一挑，面上則柔順的福了福，乖巧地喊人。
一旁，太和投來凌厲的視線，幾乎可以將人原地點燃。
競日敲定了目前的劇本，在孤鳴家，他是一個渾然不知母親過往的妾生子，隱忍多年處心積慮地上位，卻因為一時鬆懈輸了，不得不逃亡北荒的另起爐灶。
正好，遇到了母親的故人。
*
水面映出的人是誰？
他自找的新生活很刺激，壓力有點大，就像在有食人魚群和大鱷魚的沼澤划獨木舟，並嘗試釣起一隻大白鯊，瘋子才會幹這種事情。但競日早就知道自己的精神不正常，他在那些陰間的受害者們可以組團證實這點，千雪不也老說他禍害遺千年？
啊，話說回來，他其實還沒有釣過魚，只是看過一些影片，知道要捨得給魚鉤上餌，要拋出一個足夠遠的漂亮弧度。魚鉤會落入水中，鮮豔的浮標隨波逐流，接著只能被動等待，但只要水面下的餌被輕輕一扯，水面上浮標立刻就會細微的顫動。幾次試探後，魚兒終於安心地大口咬餌，卻被利鉤刺穿下巴，拖出水面落入桶中。
他很喜歡那個瞬間。
看不清水中的魚，不知道魚什麼時候會來，不知道魚會不會咬餌。他可以推敲了所有的可能，但他戲裡的木偶終究是活人，所以許多時候他仍需要被動的等待著，他有很多支釣竿，掛著不同的餌，上哪個勾，由魚來選擇。
流行語說，優秀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你長得很像你母親。」
競日沒有錯過那句話背後可能的替代含意，畢竟他本來就是一個投機主義者，即使那是細微的、隱晦的，很可能本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星火，他也能幻化成風，吹拂而過，使那花火燎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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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6-16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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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千雪
「出任務？我和你？」千雪愕然看著銀娥，銀娥後來在他的幫助下將七巧從國外轉來九界最好的醫療中心，並且在此定居落戶，當起了假身分中的高中教師。

「缺舟那傢夥還敢來找我，我不去找他麻煩不錯了。」千雪有點崩潰，怎麼都忘了他國際傭兵牌子掛在缺舟那裡呢。

「缺舟先生說為七巧提供藥物的藥商遇到天大的麻煩了，所以跟他求助，是個保鑣任務。」銀娥蹙眉，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顯然接到這個消息已經折磨她幾天了。
銀娥百般考慮后，實在沒法子才來求千雪，「你說你的朋友會找到辦法醫好七巧，但是在那之前，特效藥就是七巧的依仗，你說我能怎麼辦？」

「好好好，你先別急，讓我想想。」看到女性友人的淚眼，千雪舉手投降，再說他也擔心七巧，「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想過要回苗疆，現在的我不適合軍隊生活了，能繼續當傭兵倒是很不錯，可是缺舟那個混帳……」

想要自己平白無故失去六年的光陰，雖然過的傭兵日子很逍遙，千雪仍然對此憤慨不已。一想到就會忍不住咬牙切齒，特別是他在和蒼狼相認，談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後。雖然對於內心那個近乎是禁忌的名字，叔姪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
但千雪後來還是斷斷續續聽到別人提起一點當年的事情，都只是東一棒子、西一榔頭的情節補充，也會讓他忍不住想……如果當初能察覺到矛盾激化。能夠緊緊的抓住競日孤鳴，不管一起死也好，還是把人直接綁出九界也好，是不是很多事情就能阻止了？

可惜沒有如果。

「缺舟先生有說，他知道你短時間不想再看到他，所以之後的事宜都是由我來處理。」銀娥抽出幾張紙，上面印有數張照片和短短的文字，一個帶著土氣圓眼鏡的小鬍子照片就在首頁。
任務首要目標就是保住這個人在北方荒原做奸商的小鬍子，平安送他到他指定的安全定點去，順便跟對方收任務的酬勞和缺舟的抽成。

千雪看著資料，挑眉，「蠻荒可不是甚麼好地方。」
「所以我才來找你，七巧的乾爹，我的搭檔。」銀娥撥動了一下長長的黑髮，柔韌的紫色絲巾用銀製別針扣在雪白的頸上是說不出的好看。
她秀美的臉蛋露出委屈的神色，「千雪你和缺舟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說不幹就不幹，拋下我們孤兒寡母……」

「停、停！你別這種作態，太可怕了。」千雪舉手投降，銀娥是氣質溫婉的淑女，但是絕非這樣嬌柔做作的小女人，「我怎麼會不管？我可是七巧的乾爹呢。」

銀娥婉聲表示，「也是我可以信賴的好朋友。」
「那，合作愉快了。」千雪握了握銀娥伸出來的手。

就算他們之間曾經有過某種錯覺，那也只停留在千雪失憶懵懂、銀娥剛失去丈夫的時候，現在他們都從彼此迫切需要遺忘的傷痛走出來了，並且找到抬頭挺胸繼續前行的理由。

*

「唉，要出萬里邊城？」
蒼狼訝異的看著風風火火趕來辦公室裏跟他要出關證明的親叔，所以說有個身居高位的姪子就是有這種好處是吧？

「做什麼去？誰和你去？什麼時候出發？什麼時候回來？」蒼狼問這句話的時侯都覺得叔姪的立場好像顛倒了，他做得要死要活，唯一的親人不回來幫忙也就算了，還成天悠哉的像是在放暑假一樣四處閒晃。

千雪抓抓頭，很老實的交代，「銀娥，就是我當傭兵的搭檔找我出一趟保鑣任務，缺舟要我們要去蠻荒救七巧的藥商供應。」

「叔總是這樣，滿天下亂跑。」蒼狼頗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手邊的列印機噴出幾張表格，很認命的拿過來確定內容無誤，才簽字蓋章，「上次欲星移先生來公幹請軍師轉達，您要是再去他家白吃白喝，他就要收費了。」

「哈？北冥封宇都沒有說什麼了，他有什麼好抱怨的。」千雪撇撇嘴，並不打算輕易放棄友人的廚藝，「真是小氣。」
蒼狼拿他沒辦法，無奈的搖頭笑道，「千雪叔真是一隻浪跡天涯的孤狼，在一個地方總是定不到一年半載，從來沒人能讓你停留，除了祖……」

蒼狼倏然收聲，千雪微抿著唇，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別開頭，尷尬瀰漫在空氣裡。

「我留下，是因為他跟我說他那副身體哪裡都去不得，叫我多去走走，將外面的風景帶回來給他看。」

千雪發現自己的心緒還算平靜之後，開口解除了靜默，淡淡的酸澀從胸口流淌而過，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感受到痛失親人的悲傷，也沒有至親至愛之人所背叛的憤怒。
即使他現在知道了，競日孤鳴不是因為體弱多病去不得，而是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的鳥哪裡都不能輕易去得。
但，一切都隨那人離開而淡去，在極端的心情瓦解後，就開始平靜了，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缺口，滲著血。
那個人曾經將千雪四處拍回來的照片，笑著貼滿整個臥房牆壁，千雪為他蒐集世界各地珍稀、有趣的小玩意，現在都塵封在老宅中的北院裡。那人離開時，甚麼也沒帶走，似乎對過去毫無留戀。

「……至少他現在哪都能去了。大仇得報，不用再欺騙誰，也不用裝…裝病。」千雪硬去挖自己瘡疤，發現七年過去了還是會痛，「我明天就出發。」

蒼狼了然的望著他，眼眸藏不住痛色，他們受過來自同一個人的背叛傷害，失去了兩個重要的家人，無須言語就能理解。

「我幫叔準備吧，有甚麼需要都告訴叉玀。」蒼狼站起來給千雪一個擁抱，埋頭低聲說，「務必保重，不要逞強。叔，我只剩下你了。」

「當然哪。」千雪抱緊他，「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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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6-17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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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單夸

4. 單夸
直升機飛出了都市叢林，越過了山巒與山巒之中最低的隘口，度過了蒼茫如海的大河，來到了黃土邊線上的軍事基地。一下機，貼心的大姪子安排好適合在沙漠中行駛的越野車就立刻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輛牧馬人Rubicon，高檔的軍用吉普車，專門為越野而生的作品，拉風的外觀在千雪的糾正下立刻被改成低調、破舊，適合他們帶上委託人連夜跑路。
銀娥無語半晌，她對於自己的搭檔背景雄厚這點一直沒什麼真實感，因為千雪在這方面向來低調到無所謂的地步，「……現在我知道你家到底多土豪了。」
千雪摸了摸鼻子，紳士的為銀娥拉開車門，「上車、上車，不是說那個叫做單夸的傢夥處境很危險嗎？」
*
他們到達荒漠中的賭場之城時天空已經變成午夜藍，襯托整個人造城市更加繁華俗麗，千雪仰頭看著不遠處極度奢華的會所，他們把自己的車藏在足夠好的地方，等等會去停車場裡再去偷一輛代步。

「我們要怎麼和他見面？」千雪問。

「舞會。」銀娥拿過後座一個圓桶旅行袋，從中抽出兩個套頭式的面具，「一場黑市舉辦的化妝舞會，你的東西是黃色的包。」

「這個是什麼鬼！」千雪打開袋子，拿出準備好的面具，「我不要戴狗頭面具！」

「胡說什麼，那是胡狼神，死神喔。」銀娥敷衍的回答，將一投長髮盤成髻之後，開始給自己上異國風情的濃厚眼妝，最好塗到連女兒都認不出來，「很威風對不對，你就不要抱怨了。」

她以前就覺得千雪被慣壞了，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那你跟我換。」千雪拿起銀娥的面具一愣，雖然只是金屬的半臉面具，但是那彎曲的短角，還有鼻端設計的牧環，都讓人一眼可以看出來這個面具的主題，讓千雪有點崩潰，「母牛？這什麼化裝舞會啦！現在流行的主題是動物世界嗎？」

「那是豐饒女神的象徵，在地方神話裡豐饒女神是最美的女神。」銀娥沒好氣的搶回來，「東西是缺舟先生準備好的，對方早就和他約好了，靠這個來辨識我們的身分。」
「喔，那我們的委託人會裝成什麼動物。」千雪戴上了胡狼神的面具，發現設計上還算舒適，並不會妨礙視野，也可以露出唇鼻，耳朵和綁帶都遮掩在黑金條紋的布料下。
「老鷹。」銀娥說道，為了方便，兩人都穿著地方傳統服飾，比正裝更適合攜帶武器，只需要在自己的衣服外罩上寬大的亞麻白衫加上色彩繽紛的腰帶，銀娥多了一條她做為慣用武器的披錦。
從預先安排好的藏身處開著偷來的車子再出發，他們來到舞會現場，從停車場走到這棟高級會所前院，千雪眼光挑剔了一番，建築物本身非常複雜，庭園開闊，花木扶疏。只有漂亮的黑鐵花式欄杆組成一人高的圍牆，華麗而沉重的雕飾佈滿豪宅，這棟建築物有太多死角，會造成保全上無謂的負擔。
正門人來人往，無數喬裝華麗的人走入紙醉金迷的會所中。
事出突然，千雪和銀娥仔細的規劃過路線，他們並沒有很多時間準備，後來的逃亡路線都必須和委託人討論，但至少現在要確保人到手上了才行。
抱著千雪的手臂，來到宴廳門口，銀娥抬起臉上的面具，用第二層濃妝面具對著守衛嫣然一笑，拿出了邀請函，便輕鬆順利的過關了。

「就這樣，沒有身分核對，沒有武器檢查嗎……」千雪皺眉，眼神落過寬大舞廳裡談話跳舞、飲酒吃食的賓客，悠揚的提琴聲飄散到整個大廳，幾個娛樂廳可以看見賭桌和遊戲城、夜店等。

「看仔細一點，有些人是真來饗宴的客人。」銀娥在他耳邊細語，「有些跟我們一樣，是傭兵保鑣之流。」

衣香鬢影，笑語喧嘩吵雜，繁華熱鬧之下連那些人連掩飾都不掩飾，就穿著黑西裝，布料下微鼓，藏有槍枝、刀械。

賓客們卻處之泰然，一副早就習慣的樣子。

這裡可是原始罪惡的蠻荒。

忽然，有人向他們搭話。

「你們比約定的時候早來了很多，銀娥姑娘。」那個人戴著和千雪同款立體設計的鷹頭面具，手持兩支高腳杯，優雅的遞給銀娥一杯。
。
「因為路程上改變了交通工具，單先生。」銀娥回答道，「我們便提早前來，正好可以與您談論後續的安排。」

「嗯，現在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這位是銀娥小姐的搭檔對吧？」單夸轉頭看過來，正對著鳥頭面具的千雪噗哧一聲笑出來，鷹頭面具側面看很威風精緻，轉過來就有點蠢萌了。

「這位代號狼主。」銀娥報上千雪行走江湖的代號。

千雪正覺得對方悶悶的聲音有點耳熟，就聽到單夸飽含笑意的哦了一聲，「那接下來要麻煩你保護我和銀娥姑娘啦，這位黑狗兄。」

你才黑狗，你才全家都是黑狗！

「不要叫我黑狗兄。」千雪聲音低了不只一個八度，腦中開始循環撥放那首赫赫有名的『山頂上的黑狗兄』。
「嗯，那我就叫你小黑吧。」單夸從善如流地改口，「你的面具也很有趣。」

千雪無言以對，這是在記恨他笑了他面具嗎？
「兩位來的這麼早，也是好事。」單夸和氣地說，從容無視散發出火氣的小黑，「剛好陪我我見一個人，他是非常討人厭的情報販子，在他面前你們最好不要拿下面具，讓那色胚記住不是甚麼好事。」

喔，看來單夸先生對於被記住有很深的切膚之痛。
千雪和銀娥互看一眼，銀娥點頭。

「另外這是謝禮。」單夸抬起一隻手，從手腕褪下一個象牙包金的鐲子，刻滿繁複的花紋，｢銀娥姑娘雖然比較適合銀飾和珍珠，但是我只有準備了這個，委屈你了。」

銀娥接過，臉上路出詫異的神色，這隻看似纖細的鐲子有點沉，輕晃沙沙作響。

「你可以用來打人，很堅固，但別弄丟了。」單夸拿回來拆開，倒出閃爍的顆粒和白色藥丸，「鑽石和令嬡的藥。」

銀娥立刻將鐲子套上手腕。

這時一個侍者打扮的人走過來，「單夸先生，主人有請。」

「我們走吧。」單夸整整衣衫，頭也不回地跟著侍者走了，銀娥和千雪一左一右的走在他身後不遠處，全神貫注的戒備著。

銀娥拍了千雪一下，「你在走神嗎？」

這個同伴從剛剛安靜到現在，跟他平常吵鬧的形象不同。

「沒有……」千雪只是想起這個人聲音像誰了。

太像了，像到他必須極力克制那想要掀掉那張面具的衝動。

為了見情報商與這棟會館的主人，他們被帶入會館的頂樓，空間被區隔成各式各樣適合談生意的半隱蔽包間，高級奢華的酒吧在旋轉樓梯一上來的大廳裡，佈置看起來更加的奢華。
單夸泰然自若地走向另外一條走廊，抵達盡頭的一扇雙木門。
兩邊的保鑣眼皮子抬也沒抬，顯然早就接到吩咐，只是伸手打開木門。
濕涼的水氣撲面而來，一間大小足以開舞會的室內澡堂展露眼前，到處都散發著花香精油的甜味，奢華裝潢的光芒讓隔著面具千雪都覺得眼睛痠痛。
一個男人，顯然是單夸要見的情報商。他正泡在超大的浴池裡，跟剛出生的嬰兒一樣赤裸，展露鍛鍊得宜的身材。
靠杯，約在這種奢華的洗澡間？
難怪單夸會說對方是色胚，顯然他們的雇主受到嚴重的性騷擾。
千雪和銀娥不約而同地去看他們雇主的臉色，但只看到一張可愛的老鷹面具。

「你每次約定見面的地點都很有創意。」單夸語氣平靜，似乎沒有被震撼到，「上次是你的臥室，這次是浴室，下次是什麼？」

「這要看你啊。」情報商站起身來，棕色的捲髮濕透，臉型瘦長，他的長相不能說是英俊，卻絕對富有魅力，一雙綠眼用正用一種詭異的渴望打量眼前的人，「如果你喜歡，我們甚至可以約在你的床上。」

千雪和銀娥努力當作自己是空氣。

「不了，謝謝，我真不明白自己哪裡引起了你的性衝動。」單夸低頭看看自己，真心不解，畢竟他從頭包到腳，臉也易容了。

「您的氣質。我和很多人交手過，很多遮掩真實樣貌的人。這會練就看人的眼光。」情報商微笑，隨手拿過一條雪白毛巾浴衣，抖動著展開來穿上，「單先生，您絕對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又有與美貌相等的智慧，誰不傾心呢？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心甘情願地提供您保護和情報，只為了一睹您的真容。」
千雪似乎聽到身邊的銀娥罵了一句粗話，她面具下應該是恨不得自戳的痛苦表情，因為他也是相同感受，可惜他們不能把眼睛從裸體上移開，他們是單夸先生花錢聘僱的私人保鑣，必須要防止任何對他有所企圖的殺手和裸體變態撲到他身上。

單夸不動聲色的往保鑣那邊挪移，看來是想和覬覦他的變態情報分子保持一點距離，邊說，「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肯定值得，再說交易就是交易。」情報商眨眼，「我已經為你爭取一周的時間，你該兌現承諾了。」

神經病……單夸嘆了口氣，接著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白色藥步手帕，走去一旁的洗手槽用水浸濕手帕。
情報商期待閉著眼睛，讓人超想去踢他胯下兩腳。
為了避免自己衝動，千雪也只能轉過去看他們雇主的背影。
單夸解下面具丟在地上，然後用彎腰濕手帕仔細的擦臉，白布染上了汙濁的顏色。接著轉過身來，抬手將垂肩的烏黑髮束拂回身後，對著所有人說，「好了。」
銀娥站的位置好，目睹他們的雇主大變活人的全程。
單夸從戴著面具的王二麻子，變成一個極為漂亮、身姿如蒼竹般靜秀的男人。
銀娥張大眼睛，她面前這個男人面帶疲色，儀容有些凌亂，鬢髮被水染的微濕，完全是毫無修飾的素顏。但即使只穿著寬鬆的素布袍服，露出那略顯蒼白的素容，他整個人依然把滿屋子的奢靡精緻都比了下去，好看的像是壓過萬丈銀河的那輪明月。
銀娥低嘆，接著下意識地去看千雪，卻發現對方渾身僵硬，面具後的藍眼正直勾勾的盯著他們的雇主。

呃？千雪你的眼神如此兇惡不善，莫非是對方是過去的債主？

*

能不能，誇我，時隔六年填老坑，需要愛的反饋
周末能湊滿五個留言，週一我就更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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