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5 【殢無傷X無衣師尹】太平（架空慎入，更新至二十六在25F）作者：荻引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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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1-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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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2-02-24 21:0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5 【殢無傷X無衣師尹】太平（架空慎入，更新至二十六在25F）作者：荻引鳳

管理提醒︰ (晏雪) 請於文前放上原作者之授權同意文字~ (2012-02-24 21:21)

授權書：

2012/2/23 煢途（20:25:56）
鳳哥兒，我可以把你的太平搬到三十六雨么

2012/2/23 荻引鳳（20:30:26）
啊那篇可以哦，以後我的文你隨意搬~

↑聊天記錄QWQ

轉自流光晚榭論壇
原作者荻引鳳

授权书：

此文架空，雷者慎入
有殢師有楓櫻似乎……沒有限制級>w<
以上OvO

目前連載至二十六

殢無傷X無衣師尹  太平

一、

     辰都的冬天並沒有定性，有一年果真一日之間就冰凍三尺，但有一年卻能讓桃李錯判季

節提前開花，這並不是什麽好事，這樣一來到真的該開花的時候倒都顯得沒有生氣了，況且

結出來的果子也就不甜了，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介意這些事情，任你農夫心內如湯煮，人

家王孫公子仍然該風花雪月一點不耽擱，倘這桃李不能吃了，多得是番邦的貢國，一棵樹上

能吊死多少人呢？

     今年尚算是好的節氣，並不是冰凍三尺，但是也斷斷續續的下了好多場的雪了，覆蓋著

辰都往日繁華到喧囂的街道，倒也不是絲毫不能看的，大殿上面已經散了早朝下來，右丞無

衣同禮部尚書楓岫辭了轎子慢慢的從長階上面走下來，踩在雪上頗有意趣的說一兩句話，卻

在踩下長階最後一級的時候遇到了遲來的左丞棘島玄覺。

     無衣忽然不著痕跡的笑了一笑，言道：“廉相晚來，真是鮮見的事，但原應該有要事

的，如此不擾了。”

     棘島玄覺回以微笑，略一點頭答道：“怎好勞動賢相掛牽，有些瑣事而已。”

     楓岫頗不屑的瞥一眼，百無聊賴的往旁邊一站，聽他們客氣了半晌之後，冷冷的提醒

道：“賢相大人，咱是不是吃午飯了？”

     別人也似乎覺不出尷尬似的，又有兩句客套話完了，才看向楓岫，走了半晌才忽然嘆了

口氣說：“這是什麽時辰，你這樣喜怒形於色的恣意人生，過得真是讓人嫉妒非常。”

     楓岫也絲毫不在意這種揶揄，看了下過雪的顏色沈暗的天色，故意壓低聲音略帶一些別

的意味道：“殢無傷昨天夜裏回來了。”然後就噙著笑滿臉看熱鬧的等著看無衣的反應，無

衣似乎覺得有些冷，呵一口氣，半晌道：“這個可有旁的人知道嗎？”

     楓岫似乎是有些奇怪，道：“知道了又如何，早歸當然是好事情。”

     無衣略嘆一口氣說：“戍邊大將無故更改回京的日期，說的輕了，玩忽職守，說的重

了，罪同謀反。”

     楓岫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哦，我已經把律法之類的東西扔掉了很多年了。”然後又接

續下去道：“其實也沒幾個人知道，只要不鬧出去，多大點事情，並不值得有什麽煩的。”

     天驀地又下起雪來，並且漸次的大了起來，楓岫把他那四季適用的扇子翻手擋在頭發

上，跺跺腳說：“你們廢話說完了，我該效仿寒梅不怕霜雪了嗎？”

     無衣看了楓岫半天，還是覺得甚為嫉妒，同人不同命，大抵就是這種說法，他也忽然起

了看熱鬧的心思，往後看了一眼還未踏進大殿的棘島玄覺，又對楓岫說：“廉相大人近年倒

真是越見得良善，有道是天生萬物，相生相克，緣劫一線之隔。”

     楓岫看著天色，偏頭看了無衣一眼，又很是慣性的靠過去問道：“難不成真的快私通敵

國了？”

     無衣笑起來，很有些春風化雪的味道，但是平白又添三分冷進去，倒是不針對楓岫，慢

悠悠的回答：“這個倒不會，可是人言可畏，誰知道呢？”

      楓岫很裝腔作勢的用扇子反扣著胸口倒退一步：“大人此等笑容，讓下官惶恐之至。”

      無衣忽然有些後悔辭了轎子，這雪路是真的不好走的很。

      待真的一步一步走回去，無衣居然有些體諒以往轎夫的苦悶了，大抵民生疾苦打這點

滴看出來的，手腳凍的幾乎機械了起來，抱著手爐他才開始找回被朔風吹散的思路，既然回

來了，小年之前不能讓人知道的，他一點也沒有在過年之前同廉相打嘴架的想法，但若真是

回來了，可見得越活越回去了，半點不知道分寸。

     楓岫打外面走進來，撣了撣身上沒有化盡的雪粒，說道：“見鬼的天氣，我這麽玉樹臨

風的人也忍心摧殘，真是蒼天不仁。”

     無衣聽見他這話，回神道：“真是這麽說的，蒼天若還有半分仁慈之心的話，就該早早

讓你橫死荒野，不該留著你為禍蒼生。”

      楓岫終於撣完了衣服，理好了頭發，猛的欺到他跟前，說：“你這是謀殺親夫？”

      無衣往後一靠說：“你說你堂堂的朝廷大員，鎮天不回去，呆在我這裏，你不要命不要

緊，不知道哪天君上降下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可叫我怎麽辯白？”

     楓岫聽著沒意思，又站好說：“大不了也就是個抄家滅族的，我孤家寡人，俸祿也不

多，就算不惦記你，也惦記即鹿不是，趁早有個歸宿才不浪費我這麽德才兼備的人。”

      無衣揉著眉心，只覺得這個人說話太過荒唐，又看見更見深沈的天色，頂了一句道：

“小妹同皇後去進香祈福了，不如尚書大人同去吧，既然如此，午膳就不留你了。”他這話

說起來嚴肅非常，但是楓岫仍然很淡定，跟沒聽見似的，就著侍女捧過來的水洗了洗手，也

不擦就扔了扇子把手爐抱在懷裏，頗不客氣的吩咐了一句：“把這門關了吧，可別把誰凍出

個好歹來，我怎麽吃罪的起，誤國誤民的事兒做不得。”

      無衣聽著這話，沒急沒惱的，轉到後面換衣服去了。

     這樣的光景真是讓人看著都身心俱疲的很，什麽時候到頭呢？楓岫這樣想著，忽然覺得

甚為的慶幸，沒有個牽扯肝腸的人，是件極好的事情，不必如此處處受牽制，同窗又同朝

的，果真同人不同命，位極人臣了，反而求什麽沒什麽，即鹿寧肯去吃素也不在家裏待，可

見的無衣這哥哥當的果真不怎麽樣，他沒有想完就看見殢無傷不知道怎麽忽然的就出現在關

了門的廳堂裏面，楓岫給驚了一跳，道：“大將軍，你這神出鬼沒的，我這等文人怎麽經得

起你這樣嚇唬。”

     殢無傷說起話來向來的言簡意賅，問道：“她呢？”

      楓岫沒聽懂，慣性思維的回答說：“裏面呢，換衣服呢。”

      殢無傷看出來楓岫沒聽懂他說什麽，重復一遍：“即鹿呢？”

      楓岫一楞神，半晌反應上來，默然的嘆了口氣：“陪皇後娘娘進香去了。”

      此刻風雪已經下的有些天昏地暗的樣子了，殢無傷換了戰甲，穿著白色的略顯得有些單

薄的冬衣，讓楓岫更有些不適應了，說：“我記得即鹿是不是做了冬衣給你的，這果真是皮

糙肉厚的不怕凍。”

      殢無傷把一個盒子扔在了桌子上說：“那就把這個給她放在冰窖裏面藏著。”

      楓岫打開盒子一看，半盒子冰裏面放著一串珠玉似的葡萄，不禁倒抽了口涼氣兒，楞了

半天終於問道：“那你不見見無衣嗎？”

      殢無傷已經走到了門口，沒有回頭，冷冷的回答說：“當不起賢相結黨營私的罪名。”

      然後忽然的又消失了，若不是有那個盒子還在，楓岫甚至覺得自己是大白天的有幻覺

了，又看了看那葡萄，不由得感慨真的越活越回去了，軍國難道不曾及得上美人一笑，他不

禁傷懷著，卻不曾註意到珠簾屏風後面尚有一個人。

      到日後楓岫向無衣說起此事來，無衣卻說得十分淡定：“若真能分的清楚，烽火戲諸侯

又或者酒池肉林之類的也就沒有了，況且這也尚不算是嚴重的事情，並沒有誤了事。”

      但是今天忽然有人就傳話說不吃午飯了，楓岫倒是吃的甚好的，就像是無衣說得，悠閑

恣意的讓人都嫉妒起來。

[ 此帖被晏雪在2013-02-03 10:03重新編輯 ]

此生難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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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2-02-24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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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晚飯吃的倒不安生了，才上來的侍女尚且沒有收拾利索，宮裏面出來了旨意說是請右相進宮有事，到底什麽事也沒說，楓岫略把扇子往下壓了一壓說是：“怎麽覺著這麽不懷好意的呢，無衣你不行就別去了，君上這還沒老糊塗呢，大半夜的有什麽事。”

    無衣已然換好了衣服道：“你這人真是夠荒唐的，聖旨也不是你想抗就抗的，我可沒有丹書鐵券之類的東西。”

    楓岫撇撇嘴，扇子又扇了兩下，頗流氓的樣子，道：“長夜漫漫，我不想獨守空閨啊。”

    旁邊的侍女笑的甚為嬌俏，在府裏大抵有些資歷，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大人這等風流的模樣，可有許多的人惦記，如何會孤枕？”楓岫認出來這是即鹿身邊一起長著的喚作明幀女孩子，出了名的伶牙俐齒，楓岫看著倒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異常的有趣可愛，就點點頭道：“我也是甚為的煩惱，明幀你太過含蓄了。”

     無衣換好了衣服，頗是不耐煩的自己扣好了最後一顆盤扣，心裏想著這官服實在是勞民傷財的繁難復雜，擁了紫雀翎暗紋的披風就出去了，剩下楓岫還搖頭晃腦的嘆息自己多藍顏薄命，最後連明幀都懶得理會他，打了個呵欠轉回去睡覺了。



    風雪之中暮雲之下的皇宮只能模糊的看出一個輪廓來，仿佛一只蟄伏的巨獸，等著自己滿意的獵物出現便會一躍而起，無衣從轎子裏面出來卻被太監帶去了偏殿的一個藏書的地方，原本應該是在禦書房或是大殿的，偏殿已然與後宮相隔不過百步，他跟了一段自己停下來了，整了整衣服道：“請公公留步，此地已近後宮範疇，按制外臣不能再往前了。”

    那大太監回頭過來笑一笑，說：“這是君上旨意，無妨的，賢相速速請吧。”

    無衣略猶豫了一下，跟著進去了，一踏進去他就看見了左丞，心裏有些不好的感覺，剛才進來之前吸了口冷氣，此時覺得越發氣悶，但看見他們的君上雅狄王拿著本書旁若無人的看著，褪了披風遞到大太監手裏，跪下行了禮，道：“拜見君上。”

    雅狄王半天才像是回了魂，擡起頭來，他的年紀並不小了，看著仍然很是精悍的樣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伏在草地裏面的黑色豹子，讓無衣也覺得他與這個皇宮的氣氛實在是太契合，契合的幾乎分不出來了，他仍然跪著，雅狄王從看書的矮榻上下來，放下書，有些頭疼的似的，揉了揉額角才說：“這又不是上朝，賢相還是這麽繁文縟節的，起來吧，地上涼，朕老糊塗了，還且得指著二位。”

    無衣驚了一下，又低下頭道：“臣不敢，臣萬死。”

    雅狄王笑了起來，居然真的走過來扶他，他只好起來，半晌不見有人說話，一擡頭又看見雅狄王看書去了，默然的嘆了口氣，道：“未知君上深夜急召臣進宮，是否邊關告急或是何地又有災情？”

   雅狄王回過頭來意味不明的笑著，說：“賢相真是勞心費神的命，怎麽朕一急召，就是這些慘事不成？”

   無衣擡眼看了看棘島玄覺，猜到了幾分，但只得聽著雅狄王把話說下去，雅狄王頓了一頓接續說：“真是個好事情的，大將軍昨天夜裏已然抵京了，本來想接風洗塵的，但是廉相又不同意，非得說是戍邊大將擅自秘密回朝是什麽大罪之類的，朕一個武夫怎麽知道這些瑣碎的事情，不得已深夜召你來。”

   無衣側了頭倒了口氣，又看了看棘島玄覺忽然笑了出來，說：“君上心胸氣度不凡，自然不計較這些事情，按律，未有知會戍邊大將擅自更改回京日期，則當斬。”

   棘島玄覺似乎是有些吃驚，但沈了沈氣，沒說話。

   雅狄王像是更吃驚，說：“賢相未免言重了，就提前抵京這麽個事情就斬朕的愛將，這怎麽使得？”

   無衣還是笑著，接著解釋：“百年之前，就曾有戍邊大將軍秘密返京策劃謀反之事，先王為杜此隱患才定下此條，並非是臣故意陷害捏造。”

    雅狄王思索了一時，又問：“此事如賢相所說的話，則非斬不可了？”

    無衣點了點頭：“非斬不可。”

    雅狄王似乎是極其為難的，又問：“左丞以為此事呢？”

    棘島玄覺未料到無衣會這麽說，略一遲疑，倒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言道：“臣覺此事雖然有理有據，但此次大將軍本是奏凱而歸，如此輕率就斬了，恐三軍將士寒心。”

    無衣忽然又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沒頭沒腦的向雅狄王又說了一句：“皇後娘娘已去進香逾四十九日，君上是否該接返，再十日，就是小年了。”

    雅狄王點點頭說：“你不說我都沒算日子，可見賢相真是事事掛心。”

    無衣嘆了口氣，甚為慚愧的道：“臣之小妹也隨同皇後娘娘前去的，臣只私心而已。”

    雅狄王聽見即鹿，眼色稍緩一緩，說是：“眼見得又一年盡了，朕真是益發覺得歲月不饒人。”

    無衣又一拱手說：“君上正該壽與天齊的，不該做這些喪氣之想，況且臣聽聞京城西百裏的峭壁上生出一棵靈芝來，日長一寸，雖未曾親見，但應該是瑞相，廉相前日聽說去看過了，未知是否屬實？”

    棘島玄覺到此刻算作是聽懂了賢相的心思，他日前的確雖偕同西琉國質子元別去了京西看傳聞甚兇的瑞相，元別本來年紀並不大，好奇並無什麽大錯，他也就帶出去看了看，但當天峭壁之上雲霧頗濃密，沒看出所以然來，又急匆匆的回來了，但是賢相如今提起此事，並非空穴來風，質子私自出京可算是外逃，而他則是有私通他國的嫌疑了，他只好又跪下道：“確實曾有此事，當是天佑我王。”

    雅狄王看了看他們，沒有說話，把書又翻了一頁，說是：“你們這些文人就是相信什麽天道瑞兆的，估計都是編造出來哄朕這老糊塗高興的，但無論如何既然有此瑞兆，則我吾民之幸事，皇後也快回來了，雙喜同至，況且大將軍為人，朕是信得過的，此事則按下不說了，待大軍一並還朝之日，則共慶之可好？”

    無衣同棘島玄覺一起跪下道：“君上英明。”

    告退之後，天色黑的已經像是濃墨了，棘島玄覺低聲一句：“賢相好靈通的消息，難不成我之行動舉止皆在賢相掌握了？”

    無衣倒不像是有什麽慚愧感，道：“廉相掛心質子，且把我看成什麽人了，質子那裏，廉相去得，我自然也去得。”

    棘島玄覺吸了口氣，說：“如此我不耽誤賢相了。”

    無衣也一欠身上了轎子，一回府，才發覺披風竟然是忘記了，低低咳嗽兩聲準備喚人來梳洗時看見楓岫百無聊賴的坐在廳裏等他，他甫一進門，楓岫就欺過來問：“那老頭找你說什麽了，廢話真多，我都快睡著了。”

    無衣結果茶，抿了一口說：“我看尚書大人真是越活越沒規矩了，可是恭聆老師的教誨了不成，不然就該治個大不敬的罪才合適。”

    楓岫瞥一眼他，說：“賢相大人不用擡出老師來嚇我，你懶得說我還懶得聽呢。”

    無衣放下茶盅子嘆了口氣，半晌說：“君上知道大將軍回來了……”

    楓岫果然驚了一跳，說：“又是廉相幹的好事兒，那那老頭兒怎麽說的？”

    無衣看著茶盅子裏沈沈浮浮的茶葉忽然覺得無比的乏，回了句：“沒怎麽說，就說回鄉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按下不說了，待三軍回朝一同慶功。”他說完又像是不甚開懷的樣子，咳嗽兩聲就說：“我乏了，明晨還有早朝呢。”

    楓岫看他一挑珠簾進去了，突然就說了句甚為不雅的話：“殢無傷，這還真有些眼瞎心盲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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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2-02-24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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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殢無傷也向來的頗有些行動舉止類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架勢，可是現在回京仍然是這樣，楓岫在第二日青天白日的情況下，殢無傷旁若無人的再次到來之後忍不住說：“大將軍，你好歹不要命也別拖累別人。”

    殢無傷仍然是前一日的那句話：“他呢？”

    楓岫把扇子往旁邊一丟，說：“不知道。”

    顯而易見的，楓岫又聽錯了話，殢無傷頓了一下，道：“他呢？”

    楓岫翹著二郎腿瞥一眼殢無傷，說：“哦，上朝去了。”

    殢無傷更不客氣，往旁邊一坐，自然有乖巧的侍女奉來茶，接著又問：“那你怎麽不去？”他說起話來，聲音並非是冷硬但平白帶出三分疏遠來，楓岫自然是更不客氣的，鼻子裏輕輕一聲哼聲，道：“你不管著告假這事兒吧，我不上朝用得著跟您說嗎？”

    殢無傷笑一笑，說：“你這又是調戲姑娘，被反調戲了吧？”

    楓岫把剛拿手裏的扇子又拍桌子上了：“別把你那些破事兒往我身上套，打個仗回來更不是東西了。”

    無衣恰巧回來，胳膊上面搭著昨夜穿出去披風，並沒有擡頭仿若還是有些笑意的說：“楓岫你也真是快趕得上拿算卦的半仙兒了，今日朝會是無聊的很，並且……”他沒有說完就看見了殢無傷，略沈了一口氣，言說：“恭喜大將軍凱旋。”

    殢無傷本來好好的說著話，但是此刻卻忽然轉了語氣：“賢相果真是越見得轉圜有度了，我是來多謝昨夜之事的。”

    無衣放下披風，笑意更加深刻：“原不是什麽事情，只是無故為了此等小事折損我朝戰將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但廉相此舉想必也是為維護法度周全，望將軍大量，此事當過則過了吧。”

    殢無傷看他進來，往後退了一步，說：“我並未有打算要追究這事，只是此事還是多謝了。”

    無衣搖一搖頭說：“不該謝我的，本是君上英明。”

    殢無傷不知為什麽見他這樣周圓的樣子有些生氣，帶了三分譏誚的說：“雖則是如此，但是賢相之勸諫亦不可無，只是若下一回有此等事情，固然賢相好心，但也不必為了殢無傷一己之過錯牽累其他人。”

    無衣聽出這話裏是指摘他昨夜用質子的事情來開脫，沈了一下神色，言說：“既然將軍知道此事嚴重，自己保重才是，無衣一介文臣並不能左右許多事情，況且我這府裏，不是將軍該久留之地。”

    他說起話來，總是溫柔並且很緩和的，但是卻不怒自威，殢無傷聽著有些像是被鈍刀子割了似的，不滿但終於也是沒有反駁什麽的，似乎是有些怒氣的：“既然君上已經知道了，也不妨事，但耽誤賢相事大，既然謝意賢相已然知道，那麽若是下次有類比之事，望賢相袖手才好，一來保全自身，而來也省的我的錯倒讓別人遭了池魚之殃。”

    楓岫聽著有些不對勁，但還沒來得及阻止，無衣居然點一點頭，笑盈盈的樣子，道：“如此甚好，多謝將軍提點。”他轉過頭喚來小廝，又盯著殢無傷聲音頗平靜無波的說：“送客。”

    殢無傷則是稍微壓了一下不離身的劍柄，頗似客氣的回說：“賢相禮遇過矣，無傷當不起。”果真走的頗得風度。

    楓岫吊著眼睛往前一直目送他走出了前廳院落裏的影壁才感慨的說：“這可真是的，這小子不愧是打仗練出來的，這風度氣勢真夠看的。”

    無衣在他身後，聽著還是笑盈盈的，道：“若是尚書大人喜歡如此風度，前日裏有北肅國大將軍前來出使並求親，不如尚書大人去成全，也是美事一樁。”

    楓岫還在看，甚為沒心沒肺的樣子，道：“哎呀，這怎麽成，我還得留在這兒孝敬老師呢。”

    楓岫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瓷器跌到地上的聲音，一轉頭就見無衣把桌子上的茶盅子都掃到地上，臉色白的能沈出冰來，楓岫略回過神來，往前邁了一步問：“無衣？”

    他居然又笑一笑，說：“真是自作孽的事情，何苦何必呢，不如由著他自生自滅，我也犯不著管，這倒不像是我予誰留了性命反倒是把誰加害了一般。”

    楓岫默然的嘆了口氣，想說真是冤家路窄什麽，但又覺得此刻並不適合說風涼話，只道：“你這人，平日的風度都哪裏去了，廉相那般嘴利也不見得你怎樣，他一說話，你就語無倫次了，說你們倆沒個什麽都沒人信。”

    無衣盯著地上的茶盅子看了半天，只覺得一口氣堵著出不來，連聲的咳嗽，楓岫一下慌了神，一邊喚明幀一邊說：“你說你哪兒來這麽大的脾氣，真是夠人受的，他一兩句小孩子心性的話你也往裏聽，知道的說他混蛋，不知道的當我把你給怎麽了，這要老師在這兒我不得給我兩尺子，你看我花容月貌的，抽個好歹你也心疼不是？”他說著倒了杯新茶又遞了過去，無衣一擡手格開了，半晌說：“沒什麽，就是我自己自作孽的事情，罷了。”他在此刻看過去，神色頗是空洞灰敗，透出一絲別樣的風采來，楓岫心裏想著自己老師是不是說過一句什麽一物降一物的話來，但又覺得他把這事兒說出去沒人信，只好作罷。

    明幀一進來看見這樣，她本來是極其聰慧的女子，猜了七八分，也不問，收拾著只低聲問楓岫：“可要不要喚府裏的大夫來？”

    楓岫皺著眉，搖了搖頭說：“暫且不用。”雪襯著雲縫下來的一絲陽光洋洋而下，有些涼薄的樣子。

    棘島玄覺是個細心又霸道的人，往往不允許任何的失誤和差錯出現，尤其是他自己，他踩著雪踏進質子府的時候是略有些不高興的，但是他又是個懂得藏的人，所以慣常的表情，慣常的腳步，慣常的態度，但是他看見質子元別在廳裏面很是癡心的侍弄一株盆景，哪上面還固定著沒有撤去的緞帶，他動手想要解下來，但是猶豫了一會，又默然的走開了，正好擡頭看見進來棘島玄覺，楞一下神，復而行禮。

    棘島玄覺半途扶起了他，看見他這樣更不高興了，說：“就算是質子，也是天潢貴胄，何必總是這樣委屈。”

    元別擡起頭，笑容溫和，如同良玉，但只是不說話。

    棘島玄覺看了看那株盆景，自己解下了緞帶棄到一旁，道：“十方生靈自有其自然天性，這樣人為的弄出這許多的曲折來，我倒是不覺得有多麽好看。”

    元別看了看那緞帶，又笑著，答話說：“我在此地，怎麽還端得起天潢貴胄的架子，只是住的好些的牢房而已，況且我已經忘記了故國的樣子，大抵我走的時候尚記得，有一個湖，澄澈明凈的樣子，前日裏我說起，賢相還說那是玄女娘娘梳妝的地方，怎麽會不澄澈明凈，但是後來我記得染了血，玄女娘娘也許就不喜歡了，但是居然不記得這湖到底在哪裏了。”

     棘島玄覺便知道之所以無衣知道他的行蹤大概也只是偶然的事情，但是仍然覺得不快，意味不明的說：“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也能猜到是什麽樣子，應該同你這樣，不染塵埃，之所以染血，只是因為沒有絲毫的戒備，該然的事情。”

    元別擡眼看著他，似乎是不懂這話裏面的意思，半晌側低下頭，領口繡著的水藍色花紋也跟著暗沈下去：“原本許多事情，不是元別能左右選擇的。”

    棘島玄覺莫名的覺得失落，拍了拍元別的肩膀笑著說：“我並不否定賢相學識氣度，但是你卻不能學他總是這樣善感春秋的樣子，少年總是該風流的。”

    元別遞給他茶，又笑的純粹非常，說道：“居然要屈你的心去贊賞賢相，原該有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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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2-02-24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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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小年的前一日，三軍還朝，但實際進城受賞謝恩的，除了將領外只有三千人而已，殢無傷站在高臺之下，白甲銀盔的樣子，頗飛揚。這是無衣站在上面看的甚無聊的時候得出來的結論，他不喜兵戮之事，上善伐謀才是他一貫的作風同主張，但是他轉念想著，大抵沒有這些戰火，他也沒有許多的悠閑光陰同棘島玄覺互相的算計，人總是這樣顧此失彼，但是又不由自主，他幾乎有些麻木的聽完那繁冗的出自於他的手的，天家高高在上的對與下面這些用命換來太平的可憐兵士的贊賞，雅狄王都沒有出現，說是欠安，於是他不得不同棘島玄覺以及殢無傷做出一副天下和睦，將相同心的假象來維持這些兵士在寒風中雕敝無幾的心。但是他知道，就好比楓岫說的，美人一笑，原可以傾國傾城的，更何況這些不相幹的人。

    殢無傷在接旨的時候都沒有跪下來，棘島玄覺似乎是不滿，但仍然淡漠的提醒：“大將軍，逾矩了。”

    殢無傷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說：“殢無傷只認君上一人，並除天地之外，皆是不軌的。”

    無衣看著他們，忽然覺得無比的可笑，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另外一場戲一樣，分明的互相牽扯，但又這般含蓄隱約，他看著官服上繡著的雲海花紋，淡然的笑一笑說：“不跪便不跪，只是大將軍孤高，難不成要帶著這些無辜的將士一同的大不敬，未死於馬革裹屍，卻死於自家律法不成。”他的聲音自高臺上傳來，顯得飄渺而虛無，讓人聽著仿佛來自雲外某處。

   殢無傷擡起頭看著他，半晌終於對著聖旨跪下，說：“臣謝恩。”

   他接了旨，本來要離開的時候，忽然又轉身過來，綻出一個笑容，道：“賢相果然好手段。”

   無衣卻居然真的點一點頭，道：“多謝將軍謬贊。”他自高臺上面下來，略一欠身又接著道：“如此恭賀大將軍凱旋。”

    殢無傷看著他，只覺得無比的陌生，曾有那麽一時，陌上少年，足稱風流的時刻，仿佛一去而不得復返了，白白留下的就是這如同深淵黑夜中的灰燼，他失望的，想到還有那麽一個女孩子，真是還停留在那年初春楊柳上的白蝶，笑一笑，說：“多謝。”

    無衣一回去，就覺察出一絲聒噪來，專屬於女兒家的那種有些俏麗的聒噪，即鹿長到如今，已然不算是少女了，但是仍然清麗，她眉梢眼角同她的哥哥有些相似，但僅僅只是乍一看而已，細細看來的時候，即鹿要更加的明麗，並且還有一些女子的圓潤。無衣笑著說：“小妹，同娘娘此回前去，可有悟到些什麽？”

    即鹿轉身過來，手裏尚且拿著預備給明幀的佛珠，笑容減去三分溫度，行了禮道：“即鹿向來的癡愚，不比哥哥慧心，自然是沒有悟到什麽，白白得了娘娘的賞罷了，況且靈剎之內，果真是比京都清明許多。”

    無衣並不在意，他似乎習慣的同這個妹妹疏遠，只點點頭說：“可是我看著，畢竟是不同了，但我總是事忙，沒有這等機緣，可見沒有小妹這等福分了。”

    即鹿偏了頭，似乎是想到些什麽高興的事情，把佛珠遞給明幀之後，轉頭道：“娘娘剛才又召我，如果哥哥沒有旁的事情，即鹿先進宮了。”

    無衣略一頓，也不好說什麽，點點頭說：“大將軍回來了，似乎……是要見你。”

    但是即鹿已經邁出了前廳，停了一步，並沒有回頭，又匆匆的走了。

    楓岫回來的時候，燈火初上，但是惟獨無衣的房裏暗著，他又見明幀站在前面，便問道：“他沒回來，你們女兒家的，小年也不出去逛一逛或者也該祭拜一下竈王奶奶去？”

    明幀擺一擺手，低聲的道：“回來了，但是即鹿小姐今日也進香歸來……”她嘆了口氣，不再往下說。

    楓岫幾乎是無奈的，頗不耐煩的說：“算了算了，你幹脆出去逛去吧，這別扭也不是你能哄的下的。”

    明幀抿著嘴，只好退了開去。

    楓岫大力的拍著門，他連聲的叫著，但是似乎房間裏面是真的沒有人的樣子，半晌在這樣的僵持當中他果斷的失去了耐心，一腳就把門給踹開了，無衣在靠窗的地方坐著，金獸鼎裏面，一炷火明明滅滅的像是在垂死的掙紮著什麽，無衣用一根銀簽子挑一挑，居然還很好心的看了一眼楓岫：“這門恐怕要尚書大人賠了才成。”

   楓岫喚人來掌了燈，才看見角落裏面坐著的人氣色慘白到像個鬼，雪青色的單衣，被窗口的風掠動著，若風再大一些，楓岫幾乎要懷疑他要和鼎裏的香灰一起飄散了。

   楓岫耐著性子，問：“你又作得什麽孽？”

   他眼睛裏泛著幽藍的光，卻意味不明，又挑了挑將滅盡的香忽然說：“你知道凱旋侯嗎？”

   楓岫楞了一下，把窗戶拉回來關好說：“知道的，十四歲出奇兵平定淮王叛軍，三日之內屠盡叛軍一十三萬，但是其後又莫名其妙的隱居起來，我願奇怪，少年心性正應該意氣風發的。”

   無衣笑著，說：“尚書大人果真是過目不忘的，此回須煩勞大人前去拜望這位侯爺了。”

   楓岫把外套遞給他道：“這大過年的，你又有什麽事兒了？”

   無衣並沒有接過來，接續下去道：“明春大祭之時恰逢太後仙逝整年之數，按制凡有爵位者及朝中五品上者皆得一同祭祀，但是你也說了這位侯爺處事頗不尋常，大抵也有許多的規矩，原由你這個禮部尚書去請，方顯得聖上眷顧，初三之日便是內祭，外臣雖然不需參見，但是必須在京，如此……只得勞駕尚書大人了。”他說起這些話來的時候總是顯得異常平靜，仿佛就像是與生俱來的氣質一樣，又半晌才說：“此事我已然向君上稟過，但你明日須得向陛下討一道聖旨才可。”他的聲氣漸漸的弱了下去，有些抱歉的說：“明日勞請大人幫我告假了，我這樣子，君前失儀也是不好的。”

   楓岫聽著，頗不是滋味，總覺得似乎這事情，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是點點頭說：“這是公事，我既然拿著那老糊塗的俸祿，就得與人消災，不用你操許多的心，只不過這倒真有些應了老師說你的話，事事周全，但我總覺得，這不太可能，即便是賢如姜尚孔明之類，也做不得萬世千秋的主，況且你原該顧一下眼前事的，且將自己饒過一遭才是萬事周全之本策。”

    但他低頭看時，無衣卻已經閉了眼睛，似乎是睡了，他默然的嘆著氣，把人安置好，喚來了明幀，只說了幾句囑咐，不得已的樣子，回自己府裏準備去了。

   第二天朝會的時候，雅狄王倒也沒有說什麽，只是最後聽見告假一事時，不知道笑些什麽，類似調侃的一句：“怎麽朕的大將軍一回來，朕的賢相就告假，朕倒是果然看不得將相和之類的事情。”楓岫沒有來得及回說什麽，就又聽見雅狄王說：“事事操勞也難怪，尚書大人原同賢相乃同窗，若有什麽事情，多方勸道才是好的。”

   楓岫盡管心裏罵著極難聽的話，但仍然答應著，告退了。

此生難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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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2-02-24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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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楓岫這個人一向的沒心沒肺，他自己也從來不否認這一點，甚至於他引以為傲的也就是這個，他慣看了生離死別，然後步入宦海仍然活的自由自在，仿佛這世上所有束縛無奈都通他無關，但是他還有一個同窗，或者是青梅竹馬之類的，他在車輦上晃蕩晃蕩著就睡了過去，他夢中的年少之類的事情去的遠了，他最終一頭撞在了車壁上進而醒了過來，一扇子挑起簾子來往前一看，卻發現居然窮途末路了，頓時想到阮籍來，下車哭一場似乎也不合適，耐著性子問著驅車的人：“怎麽到了這裏？”

     驅車的人下了車恭敬的回答說：“賢相所指，的確是此處。”

     楓岫撣了撣衣服從車上下來，前面一條蜿蜒而上的青石路，居然同此山上的石頭並不一樣，看來並不是天然鑿刻而成的，居然是從旁的地方運來石頭在逐級而鋪成的，楓岫在心裏忽然想到那些在被屠戮的戰俘，心裏泛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好似聽見畫眉鳥被捏住嗓子之後那種淒慘而動聽的聲音，他揮一揮手，自己從並不長的石階上面上去，腳下有被埋在雪裏不知道名稱的葉子，跟雪踩在一起的聲音頗是動聽的，他最終一個人站在錯落有致的院落前，卻只見得畫著異常紛繁櫻花的影壁，有人出來迎他，他卻並不想要停留的樣子，遞了拜帖，第二次被人帶了進去，卻看見在沒有開花的八重櫻下，有人甚為悠閑的掃著一方雪，並不擡頭，聲色頗有些冷淡卻帶著笑容說：“勞煩尚書大人原來，怠慢了。”

    他擡起頭來，楓岫忽然覺得有種類似沾衣欲濕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有些錯覺，這樣一個人大抵不曾殺過那麽多人，也許是個誤會，當然他將此話說與賢相聽時，賢相曾說：“殺人之事，豈是你能看出來的，又或者你能看出我與廉相藍批之下許多的冤魂？”

    但是此刻他尚且不能失禮，於是行禮道：“禮部尚書楓岫奉旨而來，拜請侯爺回京。”

    凱旋侯把手中笤帚遞於侍女，理了理袖口笑道：“既然是來宣旨的，大人那一道拜帖就多余了，望大人稍等，我須得備下香案並更衣接旨了。”

    楓岫卻往前一步，攔住了凱旋侯，言道：“天家自有天家的禮數，楓岫自有楓岫的禮數，既然侯爺已然知道旨意，我看接旨這事情能免就免了吧，想來侯爺也並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凱旋侯斜眼笑盈盈的看著楓岫，半晌道：“風聞大人風流名在外，果真是個妙人。”

    楓岫往後一步停下，又行禮道：“承侯爺謬獎，楓岫不敢當，但問侯爺預備何時動身？”

    凱旋侯還是笑著，道：“我此刻不過掛了個虛名的侯，君上還是如此忌憚，急於這一時也是無必要的事情吧。”

    楓岫一擡眉眼，笑的甚為溫良，道：“並不是君上催的如此急，只是初三便是內祭，侯爺若是晚至，逾禮倒是極小的事情，錯過京中許多妙事才是可惜的。”

    凱旋侯打量了一眼楓岫，只覺得禮部尚書將朝廷禮制藐視到這種地步，當真是萬民不幸，但是又覺得莫名心情好，便點點頭說：“那還是要勞煩大人稍待，我尚有小女須得祝福幾句才能動身。”

    楓岫楞了一刻，接續道：“那夫人小郡主可要同去？”

    凱旋侯吊著眼睛玩味的看著他，終於笑出來道：“大人掌管禮部，可曾見我何時上報於禮部已然有婚？”

    楓岫又錯了眼，仿若看見雲雨之下的漓江，蜿蜒而平靜但分明泛出許多的漣漪來，他靜靜的等候著，凱旋侯接著回答：“我有一個義女，只是因為長日無聊，總聽人說有女兒的好處，便領了來養著，但發現除了頭疼之外並沒有什麽別的助益。”他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溫和平易，楓岫便更加不信他的那些事跡，錯覺的看見他身後的八重櫻又開了花。

    但是真正當楓岫見到那位所謂的小郡主又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他那時候同意了凱旋侯的說法，除了頭疼真的沒有任何助益。

    他們真正抵京之時，凱旋侯被安排在京西十裏的別館之內，輝煌奢侈的不下於皇宮之內，楓岫感慨著說：“侯爺大才，果然得聖上青眼相待甚矣，文成武就果然才得大成。”

    凱旋侯並沒有答話，頗似故意的讓楓岫看見他袖口中的袖箭，點點頭：“如此請大人代我向君上致謝。”

    楓岫默然著，他並非不知道凱旋侯的意思，入了京皆得步步小心，何況曾有兵權在手又功高震主的地步，他追了兩步甚流氓的道：“若侯爺不棄，楓岫不介意前來與侯爺桃花流水打發鎮日無聊。”

     凱旋侯一眨眼，眉睫之下有些妖孽的味道：“大人看著果真是閑得很，不怕君上懷疑大人與我勾結策劃不該之事，又或者當真是不怕賢相責怪玩忽職守？”

     楓岫的樣子很無所謂，道：“君上向來英明，楓岫有多少膽量才氣君上怎麽會不知道，況且賢相乃是通情達理的人，侯爺日後見到就知道了。”

     凱旋侯笑著，把楓岫的扇子拿過來看了看，道：“大人果真賢士風流，大冬天的一把扇子不離手，效仿孔明不成？況且賢相為人我並非不知道，但大人總仗著同窗之誼玩忽職守，可見龍庭腐朽到何種地步了。”

     楓岫倒是頗不在意的樣子，道：“龍庭腐朽古今自然，侯爺不須特別的提醒一回。”

     凱旋侯嘆了口氣，覺得此人無賴得很，只好搖搖頭道：“只不過今日已晚，大人還是早些回去，明晨尚且需要向君上復命，我願與大人同去。”

      楓岫甚為瀟灑的拿回自己的扇子，笑出聲來：“侯爺果真妙人也。”

      第二日朝會上楓岫復命之後，雅狄王只是點點頭道：“宣凱旋侯，這孩子不知道成什麽樣子了，朕倒是很想見見。”他銀白色的龍袍上面繡著張牙舞爪的五爪龍，和他閑淡的表情格格不入的讓人莫名覺得紮眼。

      凱旋侯是穿著戰甲上來的，楓岫看見時倒抽一口涼氣，煞氣重的不似昨天他請回來的人，他的戰甲戰靴和殢無傷一樣，都是偏向輕便的樣子，但是他一步一步踏上大殿的時候，一聲一聲似乎把誰的心踢碎了似的，他上來並不跪下，只是深拜，然後道：“臣凱旋侯拜見君上。”濃烈的不滿如此清晰的激蕩開去，楓岫那點良善之心一泛濫只想沖上去勸駕，但是根本沒人打架，只好嘆口氣，擡眼掃了一周發現賢相根本不曾來上朝。

    雅狄王笑著，一擡手：“不須如此多禮的，朕果真是老了，你都這麽大了。”

    楓岫撇一撇嘴，覺得很無聊的樣子，轉頭問站在他後面的一羽賜命：“我才幾天不在，你家老師這怎麽跟我似的，連朝都不好好上了。”

    一羽賜命是極規矩的人，他即便如此的場合下，仍然是欠了身回答楓岫的問題：“回大人，賢相已然四日不曾來朝了，告假之後學生也曾去過，但賢相閉門謝客，故而如何並不真的知道。”他頓了頓，似乎是擔心：“為盼大人周旋。”

    楓岫聽著皺了眉，不說什麽，忽然笑一笑說：“你這孩子真是討人喜歡，我怎麽就沒那麽好命呢。”

    他擡起頭來的時候就聽見宦官尖細的聲音，他舒一口氣，卻發現凱旋侯比雅狄王更先一步的離開了大殿，他默然的感慨著自己的命途不好，怎麽遇到的人都是這樣難對付的人呢，真是讓人折壽，接著同別人一並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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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2-02-24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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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楓岫頗似無奈的皺著眉頭出了宮門，家裏人挺著轎子在旁邊等著，他只覺得郁悶，挑開轎簾預備上去的時候，一柄長劍泛著森然的寒氣橫在他眼前，若不是涵養好，怕是救命都喊出來了，他順著長劍往上就看見凱旋侯掛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的唇角，楓岫站直了扇子狠狠的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道：“侯爺真是的，欺負下官一介文人不成。”但是卻聽不出半點生氣的樣子。

    凱旋侯收回劍，一側臉笑著道：“大人好膽識，此樣境況都未見驚慌，我真是佩服。”

    楓岫看著他一時晃了眼，只覺得他臉上的笑意分明還有三分青澀，並不同殿上飛揚跋扈的凱旋侯，到底不知道有什麽往事非得把人逼成這個樣子，但是他並不想知道，天家的事情知道了就是催命符，他恣意的人生還沒有過夠，所以他此刻居然笑嘻嘻的一擡扇子附過去道：“侯爺可知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戎裝往大殿上一站，像個活修羅似的。”

   凱旋侯一壓眉峰道：“像那個有什麽好的，青面獠牙的，也就能嚇唬小姑娘。”

   楓岫忍著笑意道：“自然不是那個，侯爺不知道尚有玉面修羅那麽一說的，年年趁著鬼關大開來人間勾去一兩個小姑娘的魂魄也是有的。”

    凱旋侯往後退了一步，襯著身後高大的雕龍畫鳳的宮門，果真有些修羅的樣子，點點頭道：“大人沒有別的事情了嗎？鎮天如此也不怕失了官箴做派？”

    楓岫揮揮手遣了家裏人先行離開，走到凱旋侯旁邊：“下官早都說了，無才無德的，哪裏來的官箴？不過今天果真是有事情的，去見個同侯爺一樣的妙人，侯爺可願同去？”

    凱旋侯把劍抱在懷裏，又笑著道：“我可不敢同賢相比肩，大人言辭可真的要註意了，京中哪一句話都不是閑說的，你無心自然有人有意聽了去。”他的聲音同他的名聲並不一樣，是稍微有些溫柔的味道，很容易讓楓岫想到春日當中開的紛繁到殘忍的櫻花來。

    楓岫生平頭一次對他的好友和同窗怨憤了一下，因為他去見得時候，賢相仍然閉門謝客，顏面掃地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但是今日不同他看著凱旋侯笑眼盈盈看著他的時候楓岫果真磨完了最後一點性子，準備作罷，凱旋侯忽然一劍架到了前來回話的小廝，還是笑盈盈的說：“本侯素聞賢相賢名，好容易赴京，拜望也是應該，小哥須得成全才好。”

    楓岫呆在旁邊看那小廝臉色煞白的點著頭，默然的嘆著氣，但是凱旋侯下巴一挑道：“大人，帶路吧。”

    楓岫只好陪著笑，一邊走一邊解釋：“怠慢侯爺。”

    凱旋侯也笑著絲毫不介意的樣子：“沒什麽，既然是欠安不見客也是正常的。”

    楓岫進去書房就見著一地的書冊狼藉，無衣靠在黃梨木的圈椅裏面看不出來在想什麽，他看見楓岫和凱旋侯換了笑容卻沒有站起來，只喚人來奉茶，道：“侯爺果真赴京了，無衣未有去拜會，實在是怠慢失禮。”

    楓岫還在挑著落腳的地方，實在忍無可忍的叫人來將地上的東西都清理了才坐下猛的喝了口茶：“你還知道失禮，我來見你，你都直拒，好大的架子，連著四日連朝都不去了，這事說給老師聽，你掂量著他老人家怎麽個想法。”

    凱旋侯也坐下，頗無所謂的樣子，半開玩笑的道：“尚書大人你真是夠記吃不記打的，才說過的話，你又這樣，以品階來算，你這叫以下犯上，說的大了，可是充軍的罪過。”

    無衣卻笑了起來：“早聽聞侯爺威名，果然不如見面，可算是文武全才，無衣拜服。”

    凱旋侯輕輕的掠著盅子裏面的茶葉道：“賢相謬贊。”

    楓岫聽著這些話簡直像是咒語似的，更加的煩悶，只道：“你學生說你四天都不去了，又不肯見客，到底又作那門子死呢？”

    無衣沒有回答，從桌子上撿起一本折子又接著看，凱旋侯見是這樣，半晌放下茶盅子走到桌子前面看著硯臺裏面早幹了的藍色墨跡，添一點水，拿過沒有磨開的藍墨一下一下的轉著，意味不明的說：“我只見過君上的朱批，總是聽說若是丞相必定是藍批，今天可算是見著這藍墨了。”

    無衣放下折子撐著桌子站起來，道：“不值什麽的，要我說朱批藍批什麽的，有用就可以。”

    凱旋侯還是一下一下的轉著墨，點點頭道：“哦……”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又道：“賢相是明慧的人，有句百姓的俗話也不知道聽過沒有？”他不等無衣回答又接著道：“說是氣死沒人替。”

    楓岫給驚了一跳，不知道哪兒出來這麽一句話，只好站起來往前走到桌子旁邊疑惑道：“侯爺？”

    凱旋侯卻笑著退開了，道：“玩笑而已，賢相不要介意才好，我該回行館了，告辭。”他說完便走了，那步伐頗似一個人，但偏偏又多出一分跋扈來。

    楓岫送了凱旋侯回來，就看見無衣又窩在圈椅裏面，還看著那本折子，甚為出神的樣子，還沒說話卻被明幀給拉了出來，那素日溫柔端莊的女子扯著楓岫眼圈還泛著紅，道：“前天大將軍過來之後，便成如此的樣子，小姐又不肯回來，明幀實在勸不得了。”

    楓岫用扇子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氣道：“無妨的，你且去吧。”

    他再踏進去的時候，無衣已經站起來默然的看著硯臺裏面的藍墨，楓岫也往硯臺裏面看著，道：“硯中自有顏如玉還是黃金屋，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看……”他的話沒有說完，卻頓了下去，硯臺裏面一點兩點洇開的紅色頗是驚心的樣子，他擡頭一看，有血跡從無衣的鼻子下還在滴著，不會停下來的樣子，他立刻扔了扇子抽出帕子來，喊著明幀，卻在此刻，無衣擡起頭恍惚的樣子，問：“楓岫啊，你說這是為了個什麽呢……”然後跌回椅子裏面，大片天光和雪景從眼前全部沈入到黑暗中去。

    府中的大夫來請過脈，道：“無礙的，虛火罷了。”

    楓岫卻一斜眼睛道：“這大冷的天氣，哪裏來的虛火，我看你們也別行醫了，還不如我呢。”

    他只覺得自己火大的很，卻見有人來通傳說是宮裏知道，皇後娘娘遣太醫丞來了，楓岫搖了兩下扇子道：“要說是皇後娘娘知書達理呢，罷了，請太醫丞進來吧。”

    太醫丞也請過脈之後對楓岫仍然是一樣的說辭，只又說：“應該是氣急攻心，原本沒什麽，血散出來也是好的。”

    楓岫反而這會脾氣上來了，送走了太醫丞拿著扇子一通猛扇，明幀也不敢說話，只能奉茶過去，楓岫接過茶道：“這殢無傷真是個活煞星，一回朝就惹是生非的，安生兩天能死人不成。”他說著話沒察覺自己並沒有喝茶又把茶重新放在了矮幾上面，道：“打明兒起，你家小姐也不用回來了，愛住宮裏住宮裏去，常陪著娘娘吃齋念佛也好磨磨那性子。”

    明幀看著忽然心裏有些松了，舒一口氣道：“大人氣糊塗了，娘娘前日就說了小姐暫不用回來的，但是大將軍若真來，我等也是沒有辦法的。”

    楓岫一聽更上氣了，道：“天子腳下，民宅都不得擅闖，更何況相府，果真是要造反不成了。”

    明幀還沒有答話，聽見另外一個人有些低沈的聲音：“楓岫，你又不管律法典獄，造反這罪名隨便就給我壓下來，不妥吧。”殢無傷還是穿著素白的冬衣無聲無息的居然都進到內間了，楓岫一看他這身衣服，火氣更大道：“我不管典獄是不錯的，但是大將軍年關將近又大祭之期未到，你這一身白素是穿給誰看的？”

    殢無傷雖然近來但還是在中間的地方就停下來了，道：“你總不能為了這個就去君上那裏參我吧。”

    楓岫一拍桌子道：“參了也就參了，大將軍奈我何？”

    殢無傷搖著頭道：“當然是不能的。”他停了一刻道：“他怎麽了？”

    楓岫忽然的閃過神來，聽得出來是仔細的鎮了口氣才說：“這話問不著我，前日我又不在。”

    殢無傷沒有說話，隔著帷幔看見無衣似乎是挑了一下，但是又放下了，半晌聲氣俱弱的道：“我無礙，勞大將軍掛心，若是小妹回來，必定遣人去請大將軍的。”他停了停又道：“天色漸晚，大將軍回吧。”他說話的時候雖然聲音並不大，但是卻讓人不可拒絕的強硬著。

    殢無傷靜靜的聽完這些話，只覺得有一絲莫名的怒氣蔓延開，但是又找不到原因，垂了眉睫，道：“多謝。”

    然後似乎是夾雜著風雪一般的，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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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2-02-24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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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枫岫看着殢无伤走了一挑帘子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往床边一坐猛力的摇着扇子，但是脸上仍然挂着笑，咬牙切齿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无衣看着好笑，但却忍着，半天终于问：“大人这也是虚火？难不成给那位侯爷欺负了？”

      枫岫这才舒了口气，怨气重的能砸下冰来，道：“我可不就是虚火，镇天对着你们这么一群不省心的，我才虚火大我都该去还神，早早晚晚都是个被气死的命。”

      无衣还是笑着，又道：“你自己成天说蓝颜薄命怎么又怪到我头上，实在要是怪，也只能是大人太花容月貌了，最不济让侯爷一剑划花了脸也好保个平安好养活。”

      枫岫听他这样说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的睫毛浓密纤秀落在惨白的脸色里，像是个阴影的样子，忽闪两下又说：“枫岫你会解梦吗？”

      枫岫看他缓过来，松口气又摇着扇子道：“虽则说我在老师那里没怎么好好读书，但总不至于学成个神棍，这事儿问钦天监去。”

      无衣叹口气，道：“就是几句废话还去问钦天监，真成个笑话了。”

      枫岫递给他茶，甚为无奈的样子道：“得了得了，你说吧。”

      无衣接过茶，又放回床头的矮几上面，道：“我梦到去老师那里的路上，我一个人自顾自的往回走，遇到你，你一闪隐到雾里面去了，又遇到许多同修,他们亦是同样，其后下了山，又看见……”他头低了一低接着道：“看见大将军，但是他却像是在等什么人并没有看见我，我一转身却忽然一脚踩在空处，再退一步还是踩在了空中，其后，倒是不得不醒过来了。”

      枫岫听完直皱眉，但是仍然耐着性子道：“这个大概就是你想得多，实在不成过两日咱去看看老师也可以的。”

      无衣听着摆了摆手道：“还是罢了，年关近前带着你去见老师，他老人家可是要折寿的。”

      枫岫眯了眯眼睛道：“成，要不说老师这心都偏到肩膀上去了，你也算对得起他老人家的栽培，越长越有出息了，净一天到晚的生事。”

      无衣没答话，看着像是睡了，枫岫也不好说什么，起身叫来明帧嘱咐了几句，明帧点点头：“可要预备些吃的？”

       枫岫挑一挑眼睛道：“你倒是有心，吃饭这事儿我劝不动，不过……”他故意的压低声音略带了些暧昧道：“你这样巧慧，以柔克刚之类的须得要会的。”



      棘岛玄觉勾着折子，有时候笑一笑，倒像是颇高兴的样子，他不仅精于算计人心，更精于的是算钱粮税负，元别隐在宽大的斗篷里面，滚边上的兔毛还挂着雪，一进来脱了斗篷笑盈盈的道：“大人难得心情好，有好事情吗？”

      棘岛玄觉一抬眼，看见元别，立刻站起来，笑道：“你果真是练了仙术似的，走起路来来个风声都没有。”

      元别尚算是少年，眉梢眼角还有些懵懂的样子，抱着斗篷道：“你这个人，真是口不对心，明明是自己的错处，偏偏说成是我的不是。”

      棘岛玄觉笑着拿过他的斗篷来，道：“自然是要高兴的，我倒真没看出来大将军真是省钱好养活的人。”

      元别又把斗篷拿过来递给旁边的侍女，坐下道：“怎么了，省了大笔军费不成吗？”

      棘岛玄觉似乎是惊讶，微微顿了一刻道：“果真是这样的，不过你怎么猜来的？”

      元别掸了掸袖口道：“大将军又不同你们，若真是有什么省钱的地方，自然是军费，况且你这人不就是管着这一项的，旁的你也与他扯不到半点关系。”

      棘岛玄觉却忽然的走了神，只觉得造物弄人的很，若是元别留在西琉国这等才智又当是另外一番计较了，他回过神时，元别颇奇怪的看着他，他自觉有些尴尬，却唤人来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半晌有人呈来一卷卷轴，棘岛玄觉交予元别展开居然是西琉国的地图，元别忽然一怔扯着他的袖子急道：“廉相……还是要攻打西琉？”

      棘岛玄觉一怔，反应上来叹了口气道：“你误会了，这图并非是作战事用的，我前日里听见你说不记得那湖在哪里了，因此上寻来给你看看的。”他指着画上的一处，虽然是极小的地方，却仍然被标注出来，元别看见，放开他的袖子，叹了口气似乎是轻松了不少的样子，道：“其实原本没什么所谓的，即便是找到，这辈子也恐怕难再见，寻见了也是白白的伤心而已。”

      棘岛玄觉听着收起地图唤来人还放回匣子里面道：“你且收着吧，旁的事情倒是没什么，但是此一条我是真的无可奈何的，我随然在辰都为官，听起来风光无限，但是家乡又何曾不思念，那地方虽然并不是繁华丰美，但是的确是山明水秀的好去处，若有朝一日我得乞骸骨而归，也算是美事一件。”

      元别垂着眼睛道：“的确是诱人，但元别却连此等福气都没有的，但愿廉相有此一天。”

      棘岛玄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这真是极好的话，可是这宦海沉浮，谁能说到明日的事情，全身而退大抵是不可能了，不止是我贤相也是相同，但你也要想些好的地方，譬如贤相待你也是少见的好。”

      元别眨了眨眼睛复而笑道：“你这两日总是夸贤相，可见不是吃错了药？”

      棘岛玄觉默然的叹口气道：“我真是比他幸运许多，你同大将军比起来，真真的是玲珑心思，我夸他两句也不亏什么，他也听不见，只是说给你开心的。”

      元别偏着头又问：“你不怕我又告诉贤相，反正我向来口无遮拦，坏了你的事也无所谓？”

      棘岛玄觉忽然只觉得有些头疼，揉着眉心道：“说了也就说了，我又不是做了什么恶事，况且我的事哪里那么容易被他坏，真是如此哪里还有闲情在这里说笑，早成了贤相的笔下鬼了。”

      雪还在下，半刻也不止歇的样子。

      即鹿靠在中宫的门边看着雪从暮云里面洒下来的样子，颇无聊的把养在瓷瓮里面的一朵莲花掐下来，却没有闻到香气，有些失望的又丢回水里，却听见有人说话：“即鹿有心事不成？白白糟蹋了条性命，须知这花儿养活在冬日里也是甚为的浪费心力的，不该这样鲁莽的。”

      端庄明丽的妇人挽着并不复杂的发髻，别一支凤簪，她并不能算绝色，但是莫名的有一种区别于一般女子妩媚的气质在，虽然并未加凤冠也是存着皇后的威仪的，她笑起来仿佛天色都晴朗一些，又拉过即鹿的手道：“若是想家了，就回去一趟也好，镇天被我扣在这里吃斋念佛原也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即鹿也甚为随意亲和的样子，抱着皇后的胳膊笑盈盈的道：“不回去，娘娘这里还热闹暖和些，回去岂不是冷清清的冻死谁。”

      皇后拍拍她的手背道：“你这丫头净胡说，堂堂相府怎么冻着你，添多少炉火炭盆不够暖和你这么个小丫头的。”

      即鹿的眼睛蓦地垂着，道：“娘娘若是嫌吵闹，即鹿告退。”

      皇后看着她，也觉得甚是可怜的样子，仍旧拉着她的手，半晌道：“你就是小孩子的放肆心性，我倒不是嫌吵，只是我听说贤相似乎是无端的病了，他作哥哥的恐也是担心你，正觉你回去看看是好的。”

      即鹿的眼睛还是垂着，不甚开怀的样子道：“哥哥向来的八面玲珑转圜有度的，也轮不到即鹿看顾关心，倒像是画蛇添足了。”

      皇后还待说什么，却听见外间宦官传君上到来的唱诺声，拉着即鹿便前去接驾了，雅狄王慢悠悠的踱进来，然后伸手扶起了皇后道：“梓童这许多年总不改这些，大冷的天气平白的哪有这么多的跪要下的。”

      皇后起身仍然欠了身道：“纲常规矩是不能坏的，臣妾知道君上眷顾便可了。”

      雅狄王笑一笑，道：“远远就听见你又训这丫头什么话呢，可见贤相真是把这个妹妹宠的过了。”

      即鹿却不服气的样子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皇后点点头道：“也不是这样，她不过小孩子的心性，任性也是常有的，臣妾劝几句而已，何来许多的话训呢。”

      雅狄王笑着，看即鹿一眼道：“不愿意回去，就陪着皇后在宫里住着吧，按例小年也过了，朝会也暂停了，除夜的时候你哥哥也须得来群臣的例宴，到时候也可以见得到，况且你这丫头如此的吵闹，回去真是吵的贤相不得安生了。”

      即鹿还是吊着眼角，并不高兴似的，回礼道：“即鹿拜谢君上。”

      雅狄王看着即鹿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终于又作罢。



      无衣略好转一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寻枫岫他似乎又是出门了，他眼睛垂着笑了一笑，心里却已经猜着枫岫的去处不知为何居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自言自语的说：“枫岫好友居然终有此一天，我倒要看看你这通天的本事到了侯爷这里还能使得上几分？”他想着都觉得异常开怀的样子。

      但是此刻枫岫却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接了一句道：“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越来越不厚道了，你怎么就知道我非得栽在这里了？可要知道我这个人没心没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谁栽尚在未定之天。”

      无衣倒是没说什么，就见明帧绞了热帕子给枫岫擦手并奉了茶来，委屈道：“大人这话可真是叫明帧伤心，敢情明帧也就是万花丛中一片叶了。”

      枫岫一边擦了手一边接过茶道：“你这个丫头也真是的，我教你对付他的本事你净净拿来还给我了，你家贤相管着天下士子大考之事，就教出来你这么个不知道尊师重道的丫头来，真是让读书人寒心呐。”

      明帧牙尖嘴利也不是白说的，眼睛转着道：“大人既然自诩读书人，可没有听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何况大人可真是伤了明帧的心了。”

      枫岫叹口气道：“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能言善辩的，明帧你可饶了我吧，再往下这始乱终弃都给说出来了，我虽然真的没什么官箴可言，也不怕丢官之类的，可你不知道我家老师那一柄戒尺打起人来也不是玩的，我真给打坏了，得惹多少人心疼。”

      无衣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道：“要我想着，若真把尚书大人打坏了，恐怕除了老师之外，心疼的也就是大人接回来的侯爷了。”

      枫岫居然难得的解释起来：“无衣你别胡说了，说的跟我把侯爷给娶回来似的，况且侯爷也是贤相大人您让接的，这会这么嘴上不留德，陷害了我你倒是有多高兴？还是说……你吃醋了不成？”

      无衣听着只想把手里的茶盅子给他反扣到头上去，看看枫岫精心打扮之后戴着的颇为巍峨的头冠叹口气道：“兹事体大呀尚书大人，你如今也算是有主的人了，侯爷位高权重虽然说不管事儿，但是一剑架过来也不是玩的，昨儿可是吓坏了我府里的那个孩子。”

      枫岫一笑道：“这句话说的真是有差池了，都说了谁栽还在未定之天，同修之谊你也该向着我才成。”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道：“眼看再有两天宫里除夜例宴你也要去的，好好的养着病才是正经事情，即便真见了他也别净为他行为举止挂心，他皮糙肉厚的又没人能把他怎么的，他几句话你权作没听见也就罢了，你贤相的声明还是要的。”

      无衣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的，盯着枫岫声音甚为冷淡的反问：“大人说的谁？我倒像是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枫岫才是见惯了他变脸的样子，无动于衷的瞥他一眼道：“我也不是你学生，别这么横眉竖眼的吓唬我，有出息就把自己管好，要真没这么档子事儿，你这是要得道升仙的辟谷不成，饭不吃是给国库省着，还是替廉相打算，若真如此，真是不负贤之一字了。”

      无衣默然着，看着阴沉的天气，就想着怎么老是不见得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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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2-02-24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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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除夜之前莫名的聒噪起來，像是一場毫無預料的浩劫一般，無衣半垂著眼睛換著衣服，楓岫等得不耐煩，轉來轉去的看著他，他卻精神不大的樣子，忽然說一句：“真吵……”

    楓岫並沒有挺清楚，便停下來問：“什麽？”

    無衣還是甚為低的聲音道：“真吵。”

    楓岫看著甚為冷清的相府，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只好順著說：“除夜老百姓有燃放煙火的習慣，無可厚非的事情。”

    無衣扣好了最後一顆盤扣，驀地睜開眼睛道：“走吧。”

    楓岫一時沒反應上來，等追上去，他都上了轎子，楓岫默然的也上了自己的轎子，卻在中途聽見馬蹄聲，漸漸的走近並且慢了下來，他把側邊的簾子挑開，就看見凱旋侯在雪夜中泛著寒光的鎧甲，便也不停，擡著頭道：“侯爺怎麽也這麽晚？”

    凱旋侯笑道：“等大人吶。”

    楓岫故作不好意思的咳嗽兩聲道：“受寵若驚啊受寵若驚。”

    凱旋侯一笑，策馬疾馳而去，留著楓岫被吹了一臉的雪花，還兀自的楞著神，無衣的轎子慢下來，等楓岫的轎子趕上來的時候忽然挑開簾子嚴肅的問道：“酸不酸吶？”

    楓岫此刻卻真的不好意思起來，扇子遮了半邊眉目道：“你這會怎麽這麽大精神想起調戲我來了，剛才換個衣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有心情笑話我，還不如等等見著大將軍的時候長點出息。”

    無衣還是笑著，道：“尚書大人的大出息無衣算是看了個十分。”

    楓岫便搖著頭道：“啊呀，不敢當啊不敢當。”

    到宮門口的時候卻見凱旋侯的馬還沒有進去，楓岫心理面頗自得的感覺，待要走近的時候，卻看見另外一個人出來跟守門的軍士說道：“君上說了，侯爺入宮門不必下馬，爾等不得阻攔。”

    楓岫腳步明顯的頓了一頓，卻聽見無衣很涼薄的口氣道：“大人一片心，明月拋與溝渠了。”他甚至還手放在胸口的地方甚為扼腕痛心的樣子又說：“一物降一物啊。”

    楓岫又走回他邊上，扇子往下一壓拖著他就走了，一邊道：“你這一天到晚的不嘴毒一下是不得安生的，凈一身的毛病。”

    例宴並不在正殿上而是在旁邊的偏殿裏面，宮裏此刻燈火輝煌的同平日中兩番模樣，無衣不由得感慨起來，只要人力所致，沒有掩蓋不了的罪惡，沒有遮壓不住的慘淡，楓岫卻一心還惦著旁的人，無衣走進去的時候，按制該來的人已經來了大半，棘島玄覺也已經到了，見到他來便走過來道：“前日裏賢相才說過我的，怎麽今日倒是你來的晚了，一時開了宴要自罰才罷。”

    無衣也笑著，道：“廉相倒是記得清楚，可惜我都忘了，所以做不得數。”

    楓岫看這樣也就在他旁邊低聲說了句：“死活都不能讓他們灌了酒，否則我可不管的。”

    無衣點點頭道：“尚書大人自去煩惱自家的事情吧。”

    楓岫一見這樣立刻隱入人群裏面去了，無衣默然的想這景象倒是像在哪裏見過的，但是一時又想不到，也就作罷了，他一擡眼就看見坐在廉相位置之後的質子元別，於是趕了兩步過去，元別擡頭見是他，剛才的拘謹略散去一些，起身行禮道：“元別問賢相安。”

    無衣笑著拉起元別道：“你這個孩子真是太過聽話了。”他又瞥一眼棘島玄覺似笑非笑的壓低聲音說：“都與廉相同座了，我可怎麽受得起這等禮遇？”

    元別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低一低頭又問：“元別前日裏聽說賢相欠安，現在可大好了？”

    無衣點點頭道：“小事而已，元別不必聽旁人許多的粉飾之詞。”

    元別便甚為真心的點點頭道：“國中諸事須得仰賴賢相，多自珍重才是好的，並且元別所想，賢相乃是慧心慧眼的人，總要比元別看的開些才好的。”

    無衣看著元別忽然覺得無比的悲哀，此等聰明純善的人物，西琉王如何割愛才能遣來作質子，但他轉念一想後宮也罷，朝野也罷，兩方明裏暗裏一爭一鬥，也沒有誰能只手遮天，機緣巧合之後，半點不由得人。

    他並未來得及答話與元別，便見許多的人走到近前來，看的他眼前一陣一陣的花，一羽賜命撒手慈悲並同許多旁的人一起來，他往後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一羽賜命本來是極老實乖巧的，便問：“老師，今日可大安了？”

    而撒手慈悲卻要稍微沈穩一些道：“侍郎錯稱了，殿上怎麽容得你放肆。”

    一羽賜命則像是頗不屑的樣子道：“我並不是你們禮部的人，哪裏來的那麽多冗長繁雜又無用的規矩，我向來稱老師的，若是你覺得不好，大可以去參，我絕是不在意的。”

    無衣其實並非真的是與他們傳道授業的老師，原是自他任右相以來，天下士子大考，十回中九回是他主考，讀書人的規矩頗多，若真日後在朝了，則高中這一屆的主考以師禮相待，故而他平白的倒是當了許多人的老師，自己聽著有時也覺得慚愧，但譬如一羽賜命同撒手慈悲這樣誠心的喚他，拒絕也是不能夠的。

    太監的常諾聲傳來，雅狄王出來時倒是沒有穿上朝的龍袍，但是黑色的長袍上面的金龍仍然張牙舞爪的囂張著，他甚為隨意的樣子道：“眾位都不必拜了，朕最煩就是這個了，除夜本來就是該高興的時候，眾位都開懷才是好的。”

    然而畢竟是皇家的大宴，底下又多是文人，到底放不到多開，雅狄王在上座上面眼光逡巡了一圈之後忽然的朗聲問道：“賢相，可曾見到大將軍來到？”

    無衣一楞神，起身回到：“臣並不曾見到，況且大將軍行動舉止也是不由得臣過問的。”

    楓岫此刻正端著一杯酒，興致甚為高的同凱旋侯說一些誌怪的事情，而凱旋侯則點點頭似乎是有些喝醉了的樣子道：“尚書大人果真同賢相乃一師所授之弟子嗎？我看著相去甚遠。”

    楓岫便故意的靠近他甚為低聲的道：“侯爺這個話是誇贊賢相，還是說楓岫學藝不精呢？”

    凱旋侯低聲的笑著，聲音兌了酒意更加的柔和道：“我只是覺得既然都是一個老師，何以你這樣冷心冷肺的，賢相大人那麽重的心思機巧，實在讓人覺得上天不公的很。”

    雅狄王半晌才忽然意味不明的說：“如此是朕老糊塗了，賢相莫介意，朕是問你問慣了。”

    無衣看不出情緒，只是還掛著笑容道：“臣不敢。”

    殿門本來在剛才已然的關閉了，現在忽然的又打開，殢無傷姍姍來遲卻居然沒有半點歉意，並且帶著兵器上殿也並未見得雅狄王說什麽，居然還是頗高興的待殢無傷行了禮，才慢悠悠的道：“大將軍晚來必定是有因的，不過朕不想問究的，若是大將軍能將這壇子酒盡數飲盡而不醉的話，不罰倒是有賞的。”

    無衣見是這樣，也並未有說什麽，盯著殢無傷的墨劍看了一時，心道雅狄王只恐是對自己的武力過於自信了，而楓岫看了這邊一眼，復而轉頭對凱旋侯說道：“這老糊塗重武輕文也不知道避諱，真是調戲人也沒有這樣招人討厭的。”

    凱旋侯只是低聲的笑著，道：“大人這話說得真沒有分寸，可知我也是大人口中的武。”

    楓岫很沒心肺的笑一笑道：“雖是武，但是文都尚且能分出個高下來，同理同理。”

    凱旋侯笑著，倒一杯酒，沒再說話，袖口中露出一點淡淡的櫻粉色，卻讓楓岫心裏驀地一空，只好低頭續酒接著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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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2-02-24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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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楓岫一轉頭就看見殢無傷把酒壇子架在臂上似乎是有意的看了無衣的一眼，轉而把那壇酒飲盡了，而無衣始終都沒有看他一眼，心情頗不錯的樣子，雅狄王似乎是更高興，笑著道：“果真是虎將，不過朕倒是頭疼了，賞什麽給你朕果真想不出來了。”他似乎又是頗苦惱的樣子轉頭去問了一句：“廉相可有什麽想法沒有？”

      棘道玄覺行了禮，半開玩笑似的道：“既然是除夜，不如再成全一樁好事，君上不如賜婚與大將軍也是佳話一樁。”

      楓岫的眉頭猛的跳了一下，立馬轉眼去看無衣，但是無衣還是淡淡的喝著酒，凱旋侯卻忽然的壓了楓岫的扇子一下道：“且別說話，看著能玩兒出個什麽來？”他眼中一點醺然，兩毫春意像是開出的一朵櫻花似的，楓岫便默然的看了殢無傷一眼。

      殢無傷倒像是有些著急了，冷著眉眼道：“君上不必費心了，臣暫且沒有置家室的想法，況且這也是極荒唐的事情，若非是兩情相悅便是因著君上恩典成了夫妻，也是怨懟。”

      棘道玄覺仍然笑著道：“大將軍怕的是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個倒沒有什麽難的，我聽聞大將軍同賢相的小妹本是青梅竹馬的，若是君上就此撮合了，的確是佳話。”

      殢無傷眉目似乎是動了一下，卻沒再接話，雅狄王原本的笑容卻忽然的隱晦了一分，卻見皇後自後面款款而來，鳳尾的長裙曳著光華，她笑著聽完群臣的祝福之詞，之後忽然的說：“廉相這本是好心，不過本宮覺得，賢相同大將軍一掌兵權，一章文章事，若真是成了姻親，只恐日後處處遭人詬病，若是為著這個倒教他兩人日後為國效命處處掣肘，耽擱了事情才是更不妥的。”

      皇後的話說的轉圜有度，並沒有傷著誰，但是明確的否定之後殢無傷覺得似乎有半分失落的感覺，並沒有說什麽來反對，因為畢竟了此刻，他仍然不知道即鹿所想，就如同他說的強人所難並不是他的習慣，他只是退了一步，坐下接著續了一杯酒，無意的看了無衣一眼，便覺得那種憤怒的感覺越見得明晰。

      棘道玄覺便道：“娘娘聖明，臣原是酒喝的多，糊塗了，稍不慎便損了賢相清名，賢相不要介意才好。”

      無衣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笑的很隨和道：“廉相好意若是也要怪罪，豈不顯得無衣無理取鬧了。”他手中端著精致的蓮花樽，裏面放著淡青色的酒液，再一笑便真的讓人有錯覺看見接天蓮葉的恍惚。

      雅狄王笑著仿佛剛才的事情不曾發生似的，道：“皇後想的甚為周到，賞賜的事情朕再想個妥帖的，眾位不要掃興才是。”

      棘道玄覺一回到座位上，元別便悄悄的拉著他的袖子橫了他一眼低聲道：“可虧得娘娘來解圍，若真是鬧個聖旨賜婚什麽的，廉相可怎麽收場。”

      棘道玄覺拍拍他的手背道：“你可真是把賢相看做是你一般純善的人物了。”

      元別似乎是有些驚悸的道：“再如何，畢竟乃是賢相親妹，若鬧個什麽，果然是不好看的。”

      楓岫卻似乎是坐不住了，看到此處松一口氣，扇子不自主的多搖了兩下，道：“這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一多，看著都煩人。”

      凱旋侯一擡胳膊撞了一下楓岫道：“賢相似乎喝的也不少，恐怕大人你不得閑了。”

      楓岫一轉頭果然看見無衣還在喝，雖然很慢，但是不停的喝，大抵也少不到那裏去，楓岫笑一笑回道：“他這個人，酒品好得很，喝多了也不會鬧的，所以往日在老師那裏的時候，偷喝了酒便只有我被罰了。”

      凱旋侯就笑道：“這是說大人你酒品不好，若是一會喝得多了，生人勿近？”

      殢無傷又有一時，喝了更多的酒，楓岫卻不見他醉倒的樣子，居然有些不服氣起來，對凱旋侯道：“這人不僅沒心沒肺，看來是心肝脾肺腎都沒有，喝了這許多的好酒居然半分醉意也無，暴殄天物的厲害了。”

      凱旋侯卻不知道在數著什麽，楓岫只聽見他道：“一……二……三……”他沒及問，再一擡頭卻見殢無傷起身向雅狄王行禮告退了，楓岫驚訝的轉頭看著凱旋侯，道：“侯爺真是妙算。”

      凱旋侯也似乎是累了，擺一擺手道：“都是大人所說的武，豈不相通？”然後起身，甚至都沒有告退，便走了。

      楓岫看著他鎧甲上一點明耀的光最終閃進風雪裏面，又想到那一點粉色來，忽的仿佛把三千風雪都卷的不見了似的，又守了一時，過了歲，才起身到無衣旁邊不動聲色的把他扶起來，道：“是不是要同君上說說，把即鹿接回家裏去。”

      無衣似乎是戀戀不舍的還端著蓮花樽，半晌才問：“接誰回去？”

      楓岫把杯子從他手裏取來放下又說：“自然是把即鹿接回去。”

      無衣閉了一下眼睛，很費神的樣子，道：“即鹿？我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

      楓岫便只道壞了，恐怕真的是喝醉了，楓岫頗無奈的同雅狄王回話道是賢相喝得多了，須得先行告辭，雅狄王心情不錯的樣子並沒有多說什麽，只說：“賢相有尚書大人這樣的好同窗真是好事情。”

      楓岫扶著他，不高興的樣子道：“我的話，原到了你這裏全是廢話，君前失儀倒不是什麽事情，我看看你這樣子讓你的學生們看見了，不知道傷心成什麽樣呢？”

      但是無衣卻已經同一羽賜命他們一一的別過，半分看不出來醉了，另一只手卻死勁的抓著楓岫，讓楓岫有一瞬的錯覺，仿佛這是抓著他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們回去的時候已經泛出一絲天光了，明幀看見他們時嚇了一跳，無衣的臉色同從冰裏面撈出來似的，卻像是極開心的笑著，楓岫還是架著他，轉到內室扶著他坐下，才道：“真是那老糊塗請客不要錢不成，值得你喝成這個樣子。”

      無衣靠著床邊的雕花棱，另一只手揪著流蘇結笑的眉聚春山，眼中盛著一點幽藍的水光，頗動人的樣子，但是楓岫似乎是看慣了，幾乎是麻木不仁的接著訓話道：“誰也不短你一口酒喝，真是越長越沒出息了，比讀書的時候有過之無不及，我看你就是欠老師一尺子敲敲才合適。”

      明幀端著熱水走進來，絞著帕子遞給楓岫，又遞給無衣，看他半晌不接，就盯著那白色的帕子看著，明幀無奈，只好替他把手擦一擦，但他又另一只手抓著旁邊的流蘇結不肯松開，明幀只好作罷，楓岫索性都懶得說話了，卻聽見無衣忽然道：“我看，廉相的說法也是好的，不如索性就讓小妹嫁了也是好的。”

      楓岫一驚，道：“此話不能胡說的，娘娘已經給否了，還是別作他想了。”

      他慢慢的解開盤扣，把官府脫下來扔到地上，自顧自的睡了，又道：“如此一來，若是我以後想造反了，也還有個助力，尚書大人不覺得此事真是佳話一樁嗎？”他說這話，卻已經睡了過去。

      楓岫也累得不行，只當是夢話一句，聽完了也自己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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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2-02-24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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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春祭之前，楓岫忙了起來，他本來閑散，禮部在六部當中並不算事忙的，忙得他在心裏一直把這些龐

雜到讓人惡心的禮制問候了許多遍，而無衣卻能閑一時，聽楓岫的抱怨，也是極其高興的事情，楓岫有時

一兩句話說的過分了，他便放下茶盅子提醒道：“大人慎言，此等言論說到君上那裏，便不是一句玩笑能過

去的。”

    楓岫手裏的筆根本停不下來，便一心二用的道：“賢相萬萬不能再說風涼話了，下官已然到了垂死掙紮

的份上了。”

    無衣挑著眼睛看著他，道：“你一年能忙幾回，也值得這麽沒風度的抱怨。”

    楓岫還是沒擡頭的寫著，道：“若是賢相看著不忍心，不妨來試一試。”他說完又意識到無衣只能比他忙

但是也懶得解釋了。

    無衣遠遠看見凱旋侯來，便故意似的道：“大人忙得香消玉殞是小事情，我倒不怎麽在意，只恐這一

忙，要辜負朱窗碧欄前多少紅顏的眼睛望穿的情分。”

    楓岫便停下筆，整一整袖子笑的頗輕佻的樣子道：“這個倒不勞動賢相大人掛心，紅顏知意解語的很，

左右不差這一兩日的等，況且比起大人來，好哄得多。”他說完又接著執筆往下寫，並沒有擡頭。

    而此刻凱旋侯已然踏進了禮部大堂的中央，掛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原來尚書大人有這等樣的閑情

本事，我也愛知己紅顏，不如也同待上一兩日，一起去看看大人的解語佳人。”

    楓岫一聽見，手中的筆一斜汙了才寫好的禮單子，他驀地擡頭，無衣這才起身道：“拜見侯爺。”

    凱旋侯笑一笑擺擺手道：“賢相不必客氣，原也不是在大殿君前，能省則省了。”

    無衣便仍舊坐下，滿心看熱鬧的心思卻仍然旁若無人的喝著茶，楓岫起身自桌案後面繞出來，道：“拜

見侯爺。”

    凱旋侯也還是笑道：“大人怎麽總也沒記性，按制大人見了本侯是要跪拜的，如今這樣一句敷衍，恐落

人話柄。”

    楓岫一楞神，又看了無衣一眼，無衣端著茶盅子看的異常出神，自言自語的道：“這進貢上來的景泰藍

器皿，越見得拙劣了，原該將司職此事的人換一換了。”

    楓岫默然的嘆口氣，撩了衣擺便準備跪下，凱旋侯卻忽然伸手架著他的胳膊一托道：“我原是開玩笑

的，大人怎麽真的就如此，倒叫我想不通是怎麽猜著那許多的紅顏心事的。”

    楓岫一擡頭就看見凱旋侯還掛著半分玩味的笑容，心裏略略一轉，也換著笑容道：“賢相曾說，官大一

級壓死人哪，何況侯爺天潢貴胄的，原讓下官跪也是該然的。”

    凱旋侯聽見他這麽說，卻居然有些生氣起來，撤回手道：“既然如此，本侯不好壞了禮制，更何況在大

人的地方，大人要跪就跪吧。”

    楓岫果然的無奈了，轉頭去看無衣，無衣已經站起來繞到桌子後面，看著一疊報上來的單子，楓岫心裏

一嘆，只好跪了下去，凱旋侯看是這樣，似乎也不甚高興的樣子，覺得更沒意思，一擡手道：“得了得了，

起來吧，別耽擱事情，倒教君上降我一個莫須有。”

    楓岫準備起來的時候，凱旋侯伸過手來拉了他一把，他就笑一笑道：“侯爺，這地上果然是涼。”

    凱旋侯瞥了他一眼，尚未及說話，無衣卻接了一句道：“不知侯爺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凱旋侯被問的楞了神，細細一想似乎是真的把什麽事情給忘記了，咳嗽一聲道：“我閑在別苑裏面也是

無聊，驚中多年不曾來，就出來隨意的轉轉。”

    無衣把上面的單子又勾了一個，道：“侯爺也真是性情浩灑，這禮部原是來了也就來了，沒什麽大不

了，但是改日裏兵部戶部之類的隨意的轉了進去，可真的是能論罪的。”

    凱旋侯點點頭道：“多謝賢相提醒。”

    無衣卻沒有再接話下去，只道：“尚書大人這幾例單子裏面多有不妥當的地方，許多花度原是冗費，仔

細審度才好。”

    楓岫揉著眉心道：“你倒是精明的很，不是誰都能把算盤敲的同二相一般珠玉生輝的。”

    凱旋侯聽了卻笑了出來，道：“大人你果然得是學藝不精，孔師所說六藝中原是有數的，怎麽到了你這

裏，人家會倒像是不合理的事情？”

    楓岫看了看天色，轉臉道：“無衣，你不能如此，你的那學生，你是教了什麽給他，我在這幾日裏面卻

使喚不動了，直回我說什麽大人之事他不得越俎代庖。”

    無衣擡眼甚無辜的樣子道：“你禮部的侍郎官怎麽是我能教得，你自家的事情原該是自己做的，怪到我

這裏，是個什麽事情。”

    撒手慈悲捧著一疊公文進來時，便看見楓岫異常苦楚的臉，放下公文行禮道：“拜見賢相，拜見侯爺，

拜見尚書大人。”

    無衣點點頭，果真嚴師的模樣道：“侍郎怎麽錯了禮制，該先拜問侯爺才是。”他又轉過去責怪楓岫道：

“這怎麽像是我教得，好好的侍郎到了你這裏，倒都有八分和你一樣不拘禮數了。”

    楓岫拱手拜道：“是是是，賢相莫怪，都是下官的錯處，萬望賢相海涵。”

    無衣對著凱旋侯笑一笑，邁步往外走時在撒手慈悲側邊低聲一句：“饒了你家大人吧。”撒手慈悲還是低

著頭，沒回話一點頭算是聽見了。

    他又在凱旋侯旁邊停了一步笑盈盈的悄聲道：“侯爺原再沈住些氣，料必尚書大人也不是侯爺的對手。”

    凱旋侯似是有些尷尬，振了振衣袖道：“我一個武將，倒同他個小氣文人爭的什麽呢，不如討賢相一杯

茶喝有意思。”

    無衣點點頭道：“侯爺肯去，倒是無衣的光彩。”

    楓岫看著他們倆一同走出去，後面忽然喊了一句：“賢相此刻倒是不怕旁人說你結黨營私了不成。”

    無衣同凱旋侯卻連頭都沒有回過來的往外走了，撒手慈悲放下那疊公文道：“天色晚了，大人若有旁的

事情，便先走也可以，剩下的瑣碎事情，交予下官即可。”

    楓岫轉頭看他一眼，似乎是有些驚訝，轉而頗酸的一句：“如此勞煩侍郎大人。”便匆匆然的跟著也走

了。

    撒手慈悲嘆著氣道：“我總算是知道一羽大人所謂什麽叫做將熊熊一窩，偌大個禮部，白白的折騰我一

個人了。”

    春祭的時候仍然是很冷的，才出了正月，梅花還掛著雪不肯從枝頭退下去，往年春祭只有三祭，一祭天

地，二祭神農後稷，三祭風雨諸神，以期風調雨順，而今年更為的繁瑣龐大，因著也是太後的整十年祭，

故而連帶先祖諸帝後也一並參祭，楓岫既然為禮部尚書，自然是閑不下來的，他跟著欽天監來來回回的

跑，寬闊的衣袍在風力翻飛的樣子甚是風流瀟灑，看不出半點慌亂，凱旋侯在祭臺地下看著，笑道：“賢相

大人可看出來沒有，這欽天監有沒有也沒甚所謂，不如賢相改日上道折子，讓尚書大人一並兼任了算了。”

    無衣便笑一笑道：“這個下官可是不敢的，一來讓欽天監記恨，奪了人家妻兒老小的生計，是罪過的事

情，二來只怕如此一來，尚書大人斷斷是與下官不得相安的。”他笑著，眉梢眼角似乎是掛著未化去的梅上

雪一般，甚為的艷麗清透。

    他們尚在說話間，雅狄王自長階之下緩步而來，金色的龍袍拖過長長的白玉階，有些殘忍的從跪了一地

的百官眼前掠過最終在祭臺的最高處站定，道：“平身。”

    無衣站起來的時候才向後掃了一眼，看見殢無傷白盔銀甲眉目清冷的站在對面靠後一些的位置，似乎是

這些事情他只是來看的，與自己半分關系也沒有，他驀地想到那些時光中，柳枝彎彎的垂在他的眼前，明

明那個時候，他的眼睛裏面仍然是倒影這春草池塘的佳景春色的，而到如今卻一步一步的將那些東西埋葬

在冰雪之下，誰人都不復得見，或者還有即鹿，能把這些東西翻出一個棱角來，他還記得殢無傷彼時說即

鹿像是白蝴蝶，跳著舞蹈的樣子輕盈靈動，自己惡作劇的告訴小妹說是蝴蝶原是毛蟲變出來的，惹了即鹿

一場好哭，他又見殢無傷左右的哄不下來，才自作孽的又去圓場告訴即鹿說小妹不同那些蝴蝶，是天上的

仙子下凡來的，即鹿才眨著烏黑秀麗的眼睫笑了。

    這些事情已經不知道遺落在了什麽時候，殢無傷同即鹿與他漸行漸遠，終於分歧大到沒有一句話能合上

對方的心意，他自己也覺得心狠手辣來形容他的作為，絲毫都是不過分的，但即便如此，也不知道錯在了

何處，他似乎忘記了好久了，卻在每次看見殢無傷的時候被迫的想起這些事情來，最終都是可笑的。

    等無衣回神過來的時候，雅狄王已經把青詞放在火裏面化了，而後是更繁雜的儀式，直至折騰到了日薄

西山，這漫長無聊的祭禮才作了罷，無衣只覺得身體已經快麻木了，轉出祭壇預備上轎子的時候遇到了晚

出的殢無傷，即便是陽光已經奄奄一息，但是照著他身上的鎧甲仍然是讓無衣想要遮起眼睛，家裏來接他

的一個小廝已經快步上來在他旁邊扶著他，他被殢無傷的鎧甲晃的仍然覺得眼暈，不自主的借著那個小廝

的力氣，仍然謙和有禮的樣子道：“大將軍辛苦。”

    殢無傷看他這樣，也沒有避過去的意思，仍然甚為冷淡的聲音道：“賢相不必客氣，這等事情尚且未能

讓我覺得煩累。”他似乎是整理了一下語氣又道：“還是賢相自己保重才好。”

    無衣到此刻的確已經沒有同人客氣下去的閑情了，但又不能就此離開，只好又道：“多謝將軍好意，如

此先告辭。”才走過去上了轎子。

    殢無傷看轎子一時走的遠了，按著劍柄也踏入尚且沒有化盡的雪地中。

    楓岫一路上走下來，只覺得自己似乎給人拆了一遭，執著扇子一上轎子便催著人快走，聽見馬蹄聲時伸

出頭去看，果然見凱旋侯仍然騎著那匹毛色如墨玉的馬，笑道：“侯爺真是好興致，怎麽等到這一會。”

    凱旋侯的鎧甲絲裏面謙著金色和銀色的繡線，到晚來去看，別有趣味，他低頭道：“我也被整的乏，賢

相曾說若是我願意，隨時可有好茶喝的。”

   楓岫換了個手繼續的挑著轎簾子道：“他的茶有什麽好喝的，我可知道相府後花園的荷塘邊上埋著陳年的

秋露白，侯爺若是去了，定取出來，寶劍贈英雄是辦不到了，但是美酒贈知己還是好的。”

    凱旋侯居高臨下的瞥他一眼道：“賢相果真是交友不慎，遇到大人這等人，多虧是文官，若是到了戰場

上，單憑大人這刀劍不入的臉面，戰無不勝也是不難的。”他催馬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不如我先去相

府將這酒要了來，也好歹落賢相一份人情，省的到日後落大人的話柄。”他的坐騎是如同烏雲一般，自雪上

踏過，濺起風雪白霧，讓楓岫在後面看著一時失了神。

此生難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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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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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25 【殢無傷X無衣師尹】太平（架空慎入，更新至二十六在25F）作者：荻引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