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2.02 【楓櫻】幻魂《終》 8F，番外《夜染朝霧》(H)1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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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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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5)

樓主發表於: 2011-12-23 23:4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02 【楓櫻】幻魂《終》 8F，番外《夜染朝霧》(H)11F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5-05-24)

嗯，第一段很匆促的在一小時內搞定了因為現在時間不夠(掩面)
不過故事在下午想的時候讓我差點對著報告文獻流眼淚(喂)
我到現在還覺得事情不太真實(何)

總之，謝謝賞文////

---------

幻魂《一》

　　如果有一天，死了之後，
　　要去哪裡。

　　我想，噢，原來還有選擇的權力。

◇

　　這恐怕不是他第一次張開眼睛，也不是最後一次張開眼睛。他原本期待，這輩子這一生，可以不用再做這種令人感到疲憊的事情，但結果顯然與他所期盼的相悖。好吧，他認了。

　　那麼現在這個地方是哪裡，於是他開始決定要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一向他不需要花多餘的力氣與時間去判斷下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是什麼。因為那些問題很自然的會到他的眼前，或者說，腦子裡。然後他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去做決斷。他不免自傲的必須說，這是一種天賦的才能。他就是能分別出哪些是問題，哪些不是。
　　
　　可是即便眼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現在究竟是白晝抑或夜晚，或者他身上沒有一處可以告訴他，究竟他是站著坐著還是躺著。這一切基本的問題他並不在意，而且他疑惑為什麼自己不在意，或許是因為，他的潛意識告訴他，這些完全都不重要。

　　已經不重要了。

　　於是他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管那是什麼姿勢。什麼也不想。
　　什麼也不做。
　　
　　什麼也不會改變。

　　接下來的第二天，是第二天，還是更多天之後，他不知道。只是從指尖感受到一點點不一樣的溫度。
　　很淺很淺、很輕很輕的，溫暖的感覺。

　　是麼。他想著，執拗著沒把眼睛睜開。也沒動，思緒平靜的什麼，都沒有。

　　第三天。他開始有些動搖。
　　因為他能感覺，他的腦袋現在清楚的不可思議。應該說是清明。

　　就像破曉的天空一樣的澄澈。

　　他腦中似乎出現這樣一句話，可是他卻想不起應該能與這句話相呼應的畫面，為什麼呢──？

　　才剛這麼想，忽然一陣自從他有意識以來不曾感受到的劇烈痛楚襲擊而來，猝不及防的彷彿在他的頭殼裡面點燃了炸藥，然後有著那些火藥碎片全插在他眼皮上的錯覺。他手指扭曲了一下，然後又恢復原本的樣子。

　　沒什麼。應該也不太痛。應該說，並不痛。
　　
　　有時候，他會計算逝去，逝去的是日子、還是歲月呢。
　　有時候，他會抬起指尖，一兩次，確認那種溫暖的感覺沒有消失。
　　有時候，他會放棄去想一些，彷彿碰到邊緣就會很痛的東西。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去碰，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痛。他怒火騰騰的氣結。

　　然後害怕。
　
　　每個時候他總是閉著眼睛，所有的所有，都在一片純然、沒有瑕疵的黑暗之中。
　　他安心地，在閉上眼睛之後，再次閉上了眼。
　　閉上的眼睛裡他得到的不僅僅只是安心而已。

　　不過今天，那一天，他忽然睜開了眼，不自覺的。

　　他轉動著他的眼珠，看見自己的雙手就在眼前，看見身體側躺著，然後他從鼻縫間嗅著了，一種清新的香味。

　　他開始很慢很慢的移動身體，先是脊椎、頸肩、手、最後是腳。他坐著，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寬廣毫無邊際的草原，頭頂是比墨色更濃更沉的夜晚，可是不遠處，有一個事實上是近的他幾乎伸手，就可以碰到般的巨大光潤。

　　弦月。

　　他默不作聲的看著大得不可思議的月亮片刻，奇異的是他對此做不出任何反應。只是那月牙耀眼的讓他覺得有些刺目，可是柔和的氣氛卻朦朧得恰到好處。既然如此，就在他想恐怕得緩緩的從坐姿改成站姿時，他的腳毫不費力的撐起了他的身體。他估計的手腳無力並沒發生，而且還很自然。他覺得身體的伸展很自然。
　　
　　舒暢的感覺從他的胸腔往下，有如一道猛流衝過，直至四肢百骸。那種感覺就像現在吹向他臉頰的風一樣柔軟。　
　　
　　接著他邁開腳步，踩著的步伐很踏實，似乎……沒什麼不同。

　　他顛簸了一下，「沒什麼不同」這句話彷彿在瞬間攻擊他，不舒服的鈍感突然在腦袋裡震盪開來，這次他連一根手指頭也沒動，只是平板的站在原地，稍微等它緩和了一會之後，又繼續往前走。

　　不確定走了多久，月亮的位置一直沒有改變，唯一是憑空出現了一面遼闊的水池，倒映著異色的光華，隨著若有似無的風勢翻捲輕淺的水紋。

　　他走到池邊蹲下，沒特別打算要洗手或是喝水，也有可能是銀色的水池本身被上弦月引動而生的盈盈光波有著無以明之的魅惑，讓他心頭也不禁為之一動。他伸出手，手指穿過水面，他才在瞬間疑惑為什麼沒有他所認知，應有的冰涼觸感，下一秒讓他更震驚的是，他掬起彎攏的手掌裡，滴滴成串的半透明水珠無聲的墜落回微漾著的池面。

　　他收回手，平靜的看著手掌，那白皙的長指，那交錯的掌紋，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它。
　　然後他從穿透的手掌裡，看見了落在膝上，粉紅色的長髮。

　　是的，我已經死了。

《待續》

唔，依舊恍神錯愕中←妳快回神
新春賀刊奮鬥中，歡迎參觀(?)

[ 此帖被壹鏡在2012-02-02 23: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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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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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2)

1樓發表於: 2011-12-24 04: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所以這是櫻花死後的世界嗎QQ?

總覺得櫻花好像比較開心這樣放空的生活
因為看起來他真的是冷靜到我會怕
一般人發現自己的死亡應該通常會激動那麼一下下吧?
這孩子竟然還可以不睜開眼稱在那裏Orz

希望先山生活櫻花可以過得更開心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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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2樓發表於: 2011-12-24 13: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喔.....
一出場拂櫻便搬到先山定居
若可以選擇一個他想要的方式生活的話
未嘗不可
畢竟在世的時後活得太辛苦了
為了國家付出所有甚至得了一個背叛朋友的罵名
哎呀呀....
望樓主大大好好善待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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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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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5)

3樓發表於: 2012-01-08 17: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1.08 【楓櫻】幻魂《二》(H)

※先謝謝回覆的朋友Q///////Q等到某鏡期末告一段落一定會回的QQ
※完全突破預計的字數了啊啊啊，但這卻是新刊裡面最重要的一篇，所以還是值得的(吧)
可以說封面就是以幻魂為構想下去設計的www
※感謝賞文，希望有為期末的朋友補到血(笑)我自己到是要大失血了(狂奔)

《二》

　　一根、兩根、三根，然後是一束髮絲，在透著溫煦和冰冷的風裡被挑動。
　　
　　他花很多時間坐在池邊一株光禿的樹下，乾枯的樹枝斑駁的像是嶔崎的岩塊，本應是褐色的樹皮，在夜色裡同黑色並無二致，彷彿失去生命的纖細枝幹在月光色下顯得淒涼。

　　他從沒在這裡看過太陽。時間凝滯似的彷彿不曾改變過。可是卻有不同風向、不同風速的氣流，拂過他倒映在水面上的蒼白臉孔，和透過自己的手掌看見的粉色長髮。

　　縱然是無事可做，他也不覺得無聊。

　　自從那天他發現自己已經死了之後，他就沒再去靠近那個池子，也沒有再看過自己的手指，索性什麼都不做的徹底。但還是他出於習慣的喜歡思考，只是很明顯的，眼下沒有什麼東西需要他去勞心勞力。他微微好奇這個習慣從何而來，說不定是他生前的習慣。

　　生前的習慣？

　　這是第一個躍入他腦中，他覺得有思考價值的問題。他立刻屏氣凝神，「生前」和「習慣」兩個字樣在腦中以飛快的速度交錯成各式各樣不同的排列組合，他熟練的在剎那間找到了問題的關鍵點，在思考的速度完全沒有慢下來的狀況下，他一邊在心裡暗暗驚艷於自己的能力，但就在下一秒──

　　他往前一撲，發出無聲的尖叫，從未經驗過的疼痛從頭頂開始炸裂開來，尖銳的不只像是針刺一般的兇狠，而是宛如有把斧頭毫不留情的劈砍戳進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臉、他的肉體。就在他蜷縮在地上抱緊頭，壓抑不住尖叫即將要爆發的時候，忽然所有疼痛全都消失，只剩他趴倒在地上不停的顫抖和喘氣。

　他咳嗽著，抱著自己的身體試圖取暖，他的衣服如果可能，現在應該已經被冷汗浸濕。但他現在腦中唯一揮之不去的念頭，一個剛才在碎裂劇痛中他從邊緣搶到的一個思緒。

　　那就是他怎麼樣也想不起來，他的名字究竟叫什麼。

　　過了一陣子，他才在這個平靜祥和的地方遇見另一個人。這是他有一天甦醒之後的事。

　　那個人就在那裡，就坐在池邊，一雙白皙的小腿探進池水中來回擺動，只是沒有任何水花濺起。這個舉動讓他陷入了片刻的困惑──是女孩子嗎？
　　
　　與自己身上的黑袍完全不同，池邊的人套著一件從頭到腳都是雪白色的單衫，剪裁合身，透著一抹銀白色調的袖長隨意鋪放在身側，下擺撩到了腿腹以上，薄如蟬翼的白紗沿著修長的身軀和曲線包覆在上衫之上。看不清紋樣的綢緞在月色之下，偶爾隨著胸前呼吸的起伏閃爍著細碎的光芒。那張側臉被梳整的長髮掩去了一半，只見高挺的鼻梁和白的不真實的氣質。

　　而他那頭粉紫色的長髮，在腦後綁成一束平整的髮流，像雲朵一樣柔軟捲曲的髮絲流瀉在白色紗杉上，水紋似的盤旋勾勒。

　　他看痴了。

　　而那個人似乎完全沒發現他的存在。　　

　　流動著，風和月光。
　　他安靜的看著那個陌生人的側臉，那個陌生人安靜的看著池中的滿月。

　　無聲無息的幾個日月。

　　終於一聲低嘆比起微風還更淡然，那站起腳步的姿態優雅凜然，他們望著彼此只在一個眼波的流轉。

　　你是女生嗎？
　　那個人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有些朦朧的，他回答：不，我想我不是。
　　所以你也是個男人？
　　嗯，我想，是的。

　　為什麼是不是男人這種事情還需要想？他疑惑起來，在他盯著他目不轉睛的這段時間，那個人也一直是保持著一種淺的幾乎與背景融成一體的笑意，讓他感受到了不同於平時指尖感覺到的溫暖。於是他決定繼續問下去。

　　所以你也死了？
　　這是當然的。

　　他沉默下來，忍不住說，「為什麼這個問題你就可以回答得這麼乾脆？」
　　雖然那張臉很透明，可是他還是注意到那個人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因為這不是個問題，不是嗎？」

　　是這樣子沒錯。他心想，但他不打算大聲說出來。在他阻止自己之前，下一個疑問已經自然的脫口而出。　

　　「你是誰？」

　　這個問題出自他的口中那麼的突然，忽然間這聲音不像是他的，那個人臉上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的溫和。

　　「我不知道。」
　　
　　他望著他發愣，「什麼？」
　　
　　「我不知道。」那個人重覆。
　　
　　凝望著那雙眼睛，他終於看清楚了。深紫色的瞳孔。

　　「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記得了。」

　　果斷而且果決的答案之後緊接著的那個笑容，為什麼令他泫然欲泣。他不曉得。他不曉得為什麼失落感從四面八方，驚濤駭浪。或者他只是站在枯井旁，他原本應該要有的期待是什麼呢，而且為什麼他應該要有期待呢，所以他必須應該要有期待的，是這樣子？還是他自己就是那座枯井，那面池裡的水滿溢著的波痕，不應該是乾涸的嗎。
　　　
　　那個人沒有伸出手扶住他，其實他也沒有跌倒。而他現在總算知道他或者是他，都不再記得。這就是死亡。

　　「你可以叫我朝霧。」

　　他從他的眼眸裡回過神，「朝霧？」
　　「你一直沒發現，對吧。」對方又笑了，彷彿他剛才的震驚疑惑哀傷都不存在似的。
　　「發現什麼？」
　　「你看天空。」
　　
　　他第一次抬頭重新看這個世界，自從他來了之後，除了黑夜和一顆有時序變化的月亮之外，沒有出現過別的景色。但現在的天空除了單調的黑色之外，多了更多種不同的色調。靛藍色、藏青色、寶藍色、豔紫色、金黃色，沒有被深沉濃烈的黑夜給遮蔽過去，也不是反庭抗禮的一分為二，而是恰如其分的融合在廣闊無際的天色。月亮仍在，但是圓潤的光圈周圍多了絲絮一般的柔和暗影，他一直以為那是雲氣，但其實是──

　　「那是霧氣。」那個人說。
　　「為什麼？」他非常好奇。
　　「因為朝霧。」
　　「朝霧？」

　　朝霧看著他，溫和的說，「這是我和你的世界。」

　　他看著朝霧那張白皙、英挺好看的臉，他思索著。

　　「我第一次重新睜開眼睛，就是即將破曉的天空和滿天的霧氣。如果是你的話……」朝霧停下來覷著他，秋水含笑，「一定是墨黑的夜色和月空。」
　
　　他沒有接話，所以朝霧自顧自的開始說起話來。

　　「所以這個景色，之後不管我去哪裡，它也會一直跟著我。像是有一次我剛到一處懸崖峭壁，明明就是正午，可是轉眼間我的濃霧就遮蓋了日光，於是在一片霧濛濛中我失足落下了懸崖。」　　

　　他望著池水，不再看向朝霧，但聽到墜落時手卻忽然握緊又放鬆，朝霧又接著說下去：

　　「後來我再次醒過來，這次是在森林裡頭，因為周圍全都是高聳入天的古松，我只來得及看見一小塊水藍色的天空，下一秒就被清晨的藍色給取代，接下來就只看的見一點點蒼翠的樹幹，你知道？因為全都被突如其來的大霧給遮住了。」

　　「然後？」他忍不住主動開口問。
　　朝霧勝利似的笑笑，「這次我迷路了。」

　　他皺起眉頭，朝霧繼續說，「我去過很多地方，但我的景色總是輕而易舉的就影響了不同的世界。這裡縱使不是地獄，好歹也算冥界吧。我想必打擾了不少人的沉眠，奇怪的是……」

　　朝霧停下來，慢慢轉頭看著他，他不明所以的回望，「我想我曾經來過這個地方……但我不確定……」
　　
　　「不確定什麼？」他問道。
　　「你那時候在不在。」朝霧直率的回答。
　　「什麼意思？」
　　「因為天空。」朝霧仰望色彩繽紛的天色，他於是也跟隨他的目光往上，「他們美極了。」他柔聲說。
　　
　　「而且，」朝霧加重語氣，「你還看的見我，不是嗎？」
　　「這倒是。」
　　「這裡必然有你的力量，才能與我相抗衡又不失去原本屬於你的世界。雖然這種狀況不是沒有過……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完美的融合。這必然是因為你的緣故，但是為什麼呢。」

　　朝霧低頭彷彿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他有禮的不去打斷他。朝霧提起他的方式讓他感覺很好。就像是某種程度被肯定了一樣。

　　過了一段合宜的時間，他隨口問道，「那你有……你有遇過其他的人嗎？」
　　「沒有。」朝霧回答，「從來沒有……或許我不自覺的一直在不同的世界移動，就是因為想找一個人。」

　　他突然覺得喉頭一哽，慢了一拍，「誰？」
　　
　　這次朝霧隔了很久都沒有發出聲音，月色朦朧的氤氳在他們臉上灑上一層銀粉似的光輝，朝霧身上雪白色的衣服和他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下，看起來幾乎不存在。在他差點伸手去碰觸那個如煙霧一般的身體時，聲音淺的被風聲吹落，飛散到漆黑卻又瑰麗的夜空。

　　「我也不知道。」朝霧輕聲說。

　　他們坐著，空氣中有冰冷，也有和煦。朝霧的聲音那麼遠，那麼空透。

　　「我想，你還有別的問題想問我。」

　　他一聲不吭，他的臉上真的寫得這麼清楚嗎？
　　
　　「你的眼睛是紫紅色的。」

　　他臉上的表情是如此錯愕，他不敢置信的瞪著朝霧，「你怎麼知道──？」

　　朝霧回了他一笑。

◇

　　到目前為止他們始終沒有碰觸過對方。一天的問答之後。
　　
　　有部份是因為，他既然從自己透明的手掌中看見自己粉紅色的頭髮，就算他摸著自己的身體覺得還是有某種程度的實體感，但說到底，他已經死了。他的屍體應該早在某個地方灰飛煙滅，雖然他對那具屍體的形象完全沒有概念。但反正，就他的認知而言，他現在的存在大致上是幽魂，或那一類的東西。

　　至於朝霧，當他們無話可說之後他回到了他的枯樹下，朝霧依舊坐在池邊，看起來一時半刻不打算移動。他幾次閉上眼睛，也不算是在淺眠，因為他不再需要睡覺了。但只要每次他睜眼，總是能看見那一張俊美的側臉，在玄幻的光影下燁燁生輝。

　　但這次他一睜眼便沒看見已經相當熟悉的身影，他猝不及防的覺得一顆心猛然沉到谷底，隨即又說服自己這個失望沒有意義。他早就在等這一天，朝霧看起來就是一個喜愛漂泊流浪的人，當然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在意是沒有用處的。你不必在意、不要在意、不需要。

　　「我在這裡。」

　　他迅速扭頭，速度快的幾乎成了一道模糊的光影。朝霧坐在他的旁邊，也一起靠在乾枯的樹幹上。

　　沒有回應他充滿疑問的神情，朝霧兀自開口，「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他等著，沒有說話。但是朝霧竟也跟著沉默下來，只是伸出了手，張開五指。

　　他看看朝霧，又看看他的手，朝霧的手指漂亮而修長，但張開的掌紋之下看的見蜿蜒的枝幹。他猶豫了一會，才伸出左手。

　　朝霧很輕很慢的，準備將自己的右手放在他的左手上，他強忍著不要發出驚呼，但當朝霧的指腹觸到他的指尖，一種沸騰的暖意電光火石竄過他的每一條神經，彷彿身上的感官都清晰的接收到那份真實的柔軟，他震驚的回望朝霧，但朝霧只是看著兩人交疊的手掌，臉上的表情是無法解釋的專注，然後，朝霧的長指穿過他的指縫，十指交握。

　　他手掌的每個地方都溫暖的在回應朝霧，他可以感受到朝霧的大手溫柔的握著他，但那力道中有種隨時會失控的緊實，他也輕輕的回捏了他。

　　朝霧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太好了。」

　　「你碰的到我！」他沒頭沒腦的喊道，聲音比起平常顯得高亢許多。
　　「確實。看來我們不單單只是幽魂而已。」
　　
　　他繼續看著朝霧，而朝霧還是看著他們交握的手，「這代表什麼？」他問。
　　朝霧沒有回答，但他懂他的安靜。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 此帖被壹鏡在2012-01-10 10:4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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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2)

4樓發表於: 2012-01-08 17: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櫻櫻問柚子是不是女生的時候我竟然笑了>w<

櫻櫻的天空是夜色我能理解
但柚子是霧氣我就想了很久了
沒關係我繼續看下去XD

兩位也還知道目前的狀況是陌生人卻還是生火燉肉了0///0
最後櫻櫻不顧一切的強迫柚子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跳!!!!
眼睛是紫色我在猜是那時候忽然有了侯的感覺嗎?
然後柚子也淪陷了.....
卻說是絕望的閉上眼我滿緊張的QQ
結束之後千萬不要互相討厭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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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5)

5樓發表於: 2012-01-09 17: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昨天更新寫完之後，報告寫著寫著又忍不住寫了關於《幻魂》的雜想，貼在下面希望能當做一點參考：)

        其實朝霧不完全是楓岫這個人的整體，我想他是楓岫內心脆弱的反映。我一直覺得當楓岫埋首在自己的事業圈（笑）奮鬥時，大概都沒什麼機會，而且他也不給自己有那個時間和空閒去面對自己脆弱的那一部份。直到他死後，那種脆弱才以更明顯、並且強而有力的形象顯現出來，尤其是當他遇見了拂櫻之後。

　　試想，如果今天死了，我會不會希望心愛的人在自己身邊。會，多少還是會，因為我捨不得。但另個角度，又希望喜歡的人能繼續好好的活著，享受生命。

　　我想楓岫應該也是這樣想的，他會寫那些話是希望給活著的拂櫻看到。所以朝霧雖然始終在尋找一個人，可是他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除了他忘記了，有一部分是因為，他不希望真的在死後的世界看見他。

　　但是拂櫻來了，而且是抱著覺悟來的。這裡確實是和《楓聲染》有了連結，拂櫻用楓岫的劍自刎，就是為了來尋找楓岫，他抱著這份執著之心死去，讓他在死後還是一直堅信著這個意念，到頭來，儘管是冥界的力量也無法完全剝奪拂櫻的堅持。

　　可是，楓岫並不知道、也不希望拂櫻在這裡。

　　朝霧會主動親吻拂櫻，我想是一種情不自禁，而且說是出於一種習慣也沒什麼不對。有點像是跟著直覺走。

　　整篇我最想寫的地方。就是朝霧不願意讓別人碰到他的身體。雖然有些想法現在在我腦子裡還渾沌成一片無法解釋的很清楚很清晰，我只能盡力的，大概講述一下。

　　我想，楓岫或許下意識的想迴避任何與別人有親密關係的連結。尤其因為那個人還是拂櫻。

　　如果說，楓岫正是因為愛上拂櫻導致最後的死路，這句話似乎有些偏激，而且我從未這樣想過。

　　朝霧既然是楓岫內心脆弱的投射，或許有一部份，他不想要再重蹈覆轍。
　　因為我相信比起自己，他更想保護的是拂櫻。

    　如果當年沒有愛得這麼徹底，或許他們就不用必須走上相愛相殺的路。
　　如果拂櫻當年沒有愛上他，拂櫻下手的時候就不會背負更多其他的痛苦。導致最後兩人不得不一起同赴毀滅。

    　是的，如果他自己當年沒有下這個決定，就算只把事情控制在喜歡，也比真正的愛情來得破壞力小的多。

　　可是他們把彼此終生的愛戀給了彼此，注定這將是一個不平凡的結局。

　    習於在拂櫻展現強悍一面的楓岫，其實始終不曾對拂櫻坦白過。我覺得相較之下，拂櫻是比楓岫更坦率的人。

　　楓岫其實不太喜歡被人家發現自己有什麼弱點，儘管在拂櫻的面前也是一樣的。說不定在拂櫻面前有另外一種不同程度的變本加厲。所以我希望朝霧能代替楓岫，讓拂櫻有機會真正去面對他從來不曾真正看過的楓岫。

　　只有當他們終於認識了彼此，不管是楓岫、楔子、拂櫻、還是凱旋侯，才能重新一次談一場不再有遺憾的戀愛。

　　這是我對楓櫻唯一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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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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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5)

6樓發表於: 2012-01-18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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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頭苦寫了一整天，又破字數了亂七八糟(掩面)
※這是幻魂裡我最先想好的橋段，也是最想寫的一部分。
※最終結尾會在販售會後才公開。由衷感謝賞文。

《三》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疲倦，所以有了沉眠的感覺。與前幾次轉醒時相比，他的知覺和感官更敏銳，卻也更小心翼翼。這份敏銳或許是來自身體已經不再只屬於自己的一種磨人的意識；而這份謹慎他很清楚，是來自那個說不定他已經冒犯的人。平穩的呼吸瞬間停滯了一個節拍，指尖陷入掌心，他睜開了眼睛。

　　他依然躺在那株枯枝之下，四肢卻完全沒有疼痛。他動了一下，發覺仔細拉到肩頸處，密密蓋住身軀的是他的黑色素面衣袍，而枕臥的是朝霧在夜空和晨光中閃爍的白色紗衣。心頭同時湧起暖意和空虛。他已經，走了嗎？

　　一望無垠的空間裡他沒有看見任何一點紫色長髮飄蕩的蹤跡，光只是瞥見遠方天邊綺旎的紫紅色霞霧他便忍不住立刻從地上坐起，朝霧所謂「他們的世界」裡的風景還在，只是褪色許多。墨滴般詭譎的黑色天塊似吞噬，又似引納的掩去了大片朦朧的淺霧色，莫名的恐懼忽然如一隻手攫住他的心，顧不得全身赤裸，他匆匆的從地上爬起，踉蹌了一步。

　　忽然平滑如鏡的池面盪漾起一圈圈薄薄的漣漪，宛如玻璃般透明的水紋流動碎裂，然後他便看見了那頭淺紫色的長髮如罩了一層輕紗似的破水而出，朝霧的臂膀，然後是他的背肌，彷彿融化在水漣下暈透著粼粼斑彩，數不清的水滴傾瀉流淌，沿著朝霧修長的身體曲線穿透融合，如夢幻泡影。

　　被眼前似真似假的虛像震懾的停在原地發愣，直到朝霧半傾過身，鼻尖和剛正的臉龐浸透在月色之下，他才出聲低呼：「朝霧！」

　　朝霧並沒有回頭，看起來像是沒聽見他的聲音，只是望著天上的景致如靜止的雕像。他踩著碎步走到池邊，不確定的正想出聲探詢，朝霧已先他一步開口。

　　「你醒了？」

　　朝霧的聲音還是如他們初遇時一般低沉柔和，而且語尾多了幾分溫柔。但朝霧並沒看向他，飄渺的視線聚焦在他的身後。臉部的線條籠罩在霧面的水氣蒸騰下看不真切，至少不再像前晚溢滿掙紮和痛楚之色，而是相當平和。

　　他強忍想觸摸朝霧的衝動，轉念一想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任何躍入腦中的問題都不適合現在的氣氛，「你還好嗎？」這個極蠢，而且他似乎都能預見朝霧的表情在聽到問題時的標準反應，眉頭飛快一蹙卻又立刻掩飾的貼心；「你在做什麼？」或「你去了哪裡？」這個勉強能接受，但他不想問，因為這確實不是他最想問的問題。絞盡腦汁，終於他說。

　　「你不冷嗎？」

　　朝霧聞言輕輕一笑，眉宇間染上幾分輕鬆氣息，「我覺得很暖。」他回答，視線稍稍上挪了些，但還是沒有直視他。他放棄的伸出手，想扶準備離開池畔的朝霧，但朝霧身體一側，避開了他的手。

　　他停在池邊，聽見背後朝霧正在穿上衣服的窸窣聲。只覺得冷徹心肺的寒意逐漸包圍，他的心很沉，沉的陷進了池底。他眼前一黑，往前顛簸了幾步，身體隨即失去力氣，在他以為墜入池中感受到水花四濺時，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震驚緊張的高喊。

　　「夜染！」

　　然後他就失去意識。

◇

　　他抖了抖眼睫毛，朝霧的微笑離他那麼近。
　
　　他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兩個人互看了幾秒，確認眼前這個人不是他的幻想之後，他掙紮的想爬起來，但朝霧制止了他。
　　
　　「噓。」朝霧輕輕的壓回他的手，他才發現他被朝霧以彷彿嬰兒般的方式抱在懷裡，他依偎在朝霧的胸前，朝霧的手臂環著他，臉上的神情很溫柔。

　　「你醒了真好。」朝霧說，像是忍不住喜悅似的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碰了他的一下，他眨眨眼，溫暖的感覺流過了全身上下每個地方，他更用力的眨眨眼睛，抗劇暖意幾乎要化成淚水在眼眶聚集。他看著朝霧，而朝霧也沒有避開目光，帶著笑容。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剛剛叫我什麼？」
　　「嗯？」
　　「就是……剛才……你叫了一個名字。」他徵詢似的看著朝霧，鬆一口氣而且難掩心跳加速的看著朝霧恍然大悟的表情中摻雜著害羞的紅暈。
　　
　　「那是我幫你取的名字。」
　　「是什麼？」
　　「夜染。」朝霧回答，聲音裡有種無以名之的虔誠。
　　「夜染？」他若有所思的重覆。
　　「夜染。」朝霧再次重覆，泛起了笑意，在白皙的臉頰上似乎綻放起極淺的酒窩。
　
　　他抗拒著去碰觸那張臉上潤澤的橙色嘴唇的念頭，只是看著朝霧抬起右手，在空中用食指劃動氣流，煙霧橫溢宛如簇合在他的指尖，最後在半空中凝結成透著粉金色光芒的四個字。

　　夜染朝霧。

　　他凝望著那四字，朝霧收攏著懷抱，他不自覺的、貪婪的往朝霧身上靠得更近更緊，他們安靜的看著那四個字在風中再次散回成稀薄的雲霧。夜空深邃，朝露清冷，夙風微芳，晶瑩剔透。

　　夜染發覺自己喜歡上了朝霧。這好像是一個，他太晚發現的事實。

　　他喜歡朝露的形貌，也喜歡朝露的聲音。這只是他喜歡朝露的理由之中，其中幾個而已。

　　有一天，朝霧終於問他，能不能讓他離開片刻。
　　夜染的嘴唇微微抽動了一下，但仍說，好。
　　我很快就會回來。朝霧說，用手指輕輕點了他的額頭。
　　你一定要回來。只要回來就好。夜染說。不用掛心我。

　　於是朝霧那日清晨，背影消失在濛濛霧氣之中。夜染揪緊了指頭，看著夜色在一瞬間變得深沉濃厚，天空清明無霧，但奇特的是，一樣也是由朝霧帶來的瑰麗雲色仍然盤聚在月牙四周，彷彿守護兩人的誓言。夜染展露一抹難得的笑靨，在平常朝霧落坐的池畔坐下，遠眺風聲。

　　時序未曾流逝一般的沉靜，夜染的紅紫色眼瞳中反照著世界。他一直仰望著天色，沒有留意到長袖邊聚攏的淡淡霧氣，直到他低頭，才發覺朝霧已經從後面攬住了他。

　　「我回來了。」朝霧輕聲說。

　　夜染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淡香襲入鼻腔沁入心扉，長指貼住了朝霧摟在他腰間的手。

　　「我帶了禮物要給你。」

　　帶著疑惑的看著朝霧在他的手心放下一根細長枝條，每根細嫩的枝枒上綴滿恣意盛開、狂艷吐芳的粉紅色花朵。

　　「櫻花。」朝霧說。

　　夜染怔怔的看著櫻花，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接著一顆透明的水珠忽然從淬煉著赤色和紫色光芒的眼睛裡滑下，朝霧愕然的接住它。淚水不像池水一樣穿透了他們的身體，而是在掌心像是石投湖心一樣起了波紋，與朝霧的手天衣無縫的融為一體，隨即，朝霧的手有那麼一瞬間散發起迷濛的微光，但朝霧無心理會。

　　「夜染？」朝霧緊張的說，但夜染只是用力搖搖頭，勉強開口說道，「很美。」

　　朝霧看著望著櫻花發愣的夜染，陷入猶豫，直到夜染的眼神變得比較清楚，他才將夜染的身體稍微轉向自己，仍然難掩卻步的，很輕很輕的，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夜染閉上眼，用所有的感官去體會朝霧雙脣的力道和蘊藏的情感。

　　
　　後來有一天，朝霧再次離開，而夜染依舊坐在池畔。
　　
　　朝霧每次回來，都會和夜染分享這次去的新世界裡，任何空幻或真實的景色。偶爾也會帶回一些他所認定的禮物，可能是一粒石頭，也可能是一片瓦片。甚至於，有一次朝霧回來時顯得格外心滿意足，接著就從袖中拿出了一枝嶄新的毛筆。

　　夜染沒好氣的望著他，「這你是從哪裡偷的？」他問。
　　「我只是借用而已。」朝霧無辜的說。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朝霧愛不釋手的拿著毛筆在任何可以書寫的地方，空氣、草地上、池面上心情愉快的寫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夜染幾次瞄向他，通常寫的都是詩句，或是以前他去過的地方的描述，這些懸浮的墨滴在風勢襲捲下很快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終於朝霧走近他，滿臉渴望的看著他寬大的衣襬。

　　「休想。」夜染瞪著他。

　　朝霧才露出了沮喪和失望的表情，夜染感到有些心軟，但猝不及防的朝霧突然靠近他，他才想出聲嚇阻，但只見朝霧把毛筆硬塞進他的手中，一臉期盼。夜染猶豫了一下，提筆在半空中寫下第一個浮上心頭的字。

　　朝霧。

　　秀麗和蒼勁同時並存的筆鋒剛建有力，朝霧發出了笑聲，夜染白皙的頰畔染起瑰紅，把筆丟回給朝霧。

　　後來，朝霧帶回來的某樣東西讓夜染再也難掩滿腔的興趣，即使是假裝不在意都令他如坐針氈。朝霧帶回的，是書。　　
　　朝霧只挑起了眉毛，夜染不服氣的迎接他的視線。最後兩人一同坐在樹下，很久很久都不曾有人打破安靜，他們各自閱讀著十幾本放在一旁的書冊，一段時間之後他從文字堆裡抬起頭，雖然疲倦但是非常滿足。朝霧已經闔上了最後一本書。朝霧向他一笑，夜染終也忍不住笑了。

　　朝霧曾經不只一次問過夜染，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去別的世界看看，而他總是拒絕。

　　他不知道自己拒絕的理由是什麼，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絕對不能離開這個地方。絕對不能。他隱隱察覺背後的原因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足以令他害怕實際去瞭解。朝霧也不會勉強他，總是拂過他的臉頰或是吻過他的額際之後，再次出發。

　　有一個晚上，至少是夜染自己所以為的夜半時分，朝霧不在任何別的地方，而是靠在枯枝上擁著他。這裡的天穹為什麼從不會讓他厭煩，夜染心想。覺得有些飄浮的倦意襲上，他在朝霧懷中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回頭一望，朝霧的眼睛已經閉上，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看見朝霧完全毫無防備的睡顏。淺淺的呼吸起伏，眼皮的顫動，夜染看著他，深切的看著他，再也忍不住覆上了唇瓣。

　　只是輕巧的一啄，夜染覺得身體裡立充塞一種甜蜜的芬芳，朝霧沒被吵醒，他緊握著手，難以克制的加重了一點點力道，朝霧的香氣更濃郁的舒緩了他的每一個毛孔，他不可自拔的忘情吻了起來。

　　朝霧猛然睜開眼睛，雙手粗暴的扣住了夜染，兩人的距離只在咫尺之間，拂在夜染臉上，朝霧的氣息陡然不穩的令他心驚，但堅持的目光強硬的沒有退縮，朝霧果然神色又掙紮起來，如他預期所料。不願拒絕夜染要求的朝霧，平時飄逸的神彩全被不明的懼色給取代，夜染心中大為不忍，焦急的將幾乎要開始戰慄的朝霧摟進懷裡，撫著他的頭髮想安撫情緒。

　　朝霧如絲弦緊繃的身體沒有放鬆，夜染知道朝霧定在天人交戰，但自己也何嘗不是。只是比起朝霧，自己的忍耐和需求似乎不算什麼，他正下定了決心想向朝霧道歉，但朝霧似乎也在同時把心一橫。

　　朝霧深喘了一口氣，旋即貼上的雙唇主動的令夜染大吃一驚，但身體反應比理智更快，他迅速找到了熟悉的角度和位置，熱切呼應。朝霧的索吻的力道霸道的不像他的人，而有種踩在失控邊緣的暴力。彷彿也已經渴望了夜染許久一般，每個親吻拂過的地方在慾望的助燃下兇猛的焚燒，急切的扯下彼此的衣物，在肌膚相貼之後更勾起了耽溺與淪陷的執妄。

　　他們再次做愛。月色浸淫勻稱的身體結合。
　　
　　夜染和朝霧十指相扣，挺進和接納之間觸發快感沒頂，但在無止無盡的激情之後還有其他與上次不同。

　　那是愛情。

◇

　　他們可以說是，在一起了。和情人一樣。他們一同渡過的時光繽紛如霓彩，笑語串連如鈴，衷情。
　　這是他們奢望的，平淡的幸福。　　
　　
　　但這其中蘊含某種不祥的黑影，卻如烏雲避月一日比一日更加擴散。不像只是夜染身上玄色的夜空那般單純。與朝霧的距離隨著時間拉得更近，夜染卻依舊看不透他的心。他不懂朝霧畏懼的緣由何來，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在冥界遇到這樣一個人，成為他的情人，而且還是個男人。而朝霧又為什麼對他的允取允求總是無法抗拒也無法拒絕，他不解，也不懂，為什麼朝霧在那一天注定與他相遇，卻又再也不能離去。為什麼。為什麼。是他希望朝霧留下，但朝霧並沒有任何需要聽從的義務。朝霧喜歡他。他也喜歡朝霧。但他們對彼此的渴求似乎遠勝只是單純的相戀，那究竟是什麼──？

　　夜染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劃破夜空銳利而刺耳，身旁的朝霧立刻驚起，想喚醒墜落沉陷意識之中醒不來的夜染。那一聲尖叫之後夜染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表情痛苦的喘氣，朝霧憂心如焚，索性把人直接拉起來埋進懷抱，熱度彷彿瞬間驅趕了惡意，夜染猛地睜開眼，呼吸劇烈來回，覺得氣空力盡。

　　「你還好嗎？」朝霧擔心的問，夜染搖搖頭，似乎還未完全恢復，朝霧將人摟好，披上散落在一旁的襯衣，想暖和夜染突然降到低點的溫度。片刻後才又遲疑的問，「是……噩夢？」

　　夜染沉吟一會沒有說話，朝霧耐心的等著他，只是用手搓揉著他的手指和手腕，夜染再次開口時，聲音有點發抖。

　　「可是……我們會做噩夢嗎？」

　　這次輪到朝霧沉默不語，夜染將額頭靠在朝霧的鎖骨上，需索著朝霧身上的溫度，鼻間嗅著的氣息讓他瞬間安心不少。但下一刻朝霧的口吻卻讓黑夜裡的冰冷更加厚重。

　　「我們會。」朝霧的聲音很低。低的讓夜染抬起了頭。朝霧勉強抽了一下嘴唇，看起來是想露出一個緩衝這句話的笑容，但並不成功，「你不記得剛剛做的夢，是嗎？」

　　「對。」夜染低聲回答。

　　「那就忘記吧。」朝霧突兀的下了結論，口氣決絕的令夜染大惑不解。
　　「什麼意思？」
　　「忘記它，忘記噩夢。」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朝霧果斷的接道，然後鬆開了原本還緊抱著夜染的手臂站起身，動作雖然還是很溫柔，但不難看出朝霧正壓抑著某種接近於憤怒，或是懼怕的情緒。

　　夜染拉著衣襟，看著一言不發，在枯枝下來回踱步的朝霧。儘管方才在噩夢中的疲憊還沒褪盡，他仍然湧起了陌生而沸騰的怒意，連他自己也不懂為什麼要生氣。這種氣憤感接近於他第一次碰見朝霧時的失控。

　　「你解釋清楚。」他說，聲音略為提高。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朝霧咬牙切齒。
　　「你解釋清楚！」夜染吼道。

　　朝霧停下腳步，彷彿對自己的表現有點羞愧，他背對夜染，看起來像是在調整心情或是斟酌語句，最後他才開口。

　　「噩夢……是亡者生前的執念。也就是……我們生前的執念。」

　　「死亡是一個與生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旦抱持著生界的意念，無法捨棄尋求新的解脫，冥界便會以某種方式催殘侵害抱持執念的亡者。希望他們能重新開始一個嶄新的生命。」

　　「而這種方式其中一個就是噩夢或是……痛楚……那不是什麼普通的痛。」朝霧臉色蒼白，夜染完全懂得他的意思。

　　「你做過噩夢嗎？」過了一會，夜染輕聲問道。　　
　　朝霧看著遠方，「有。」他的聲音細如蚊蚋，過了一會才又道，聲音比較果決，「但是……我想忘記它。」

　　夜染看著他，那是一個探詢的視線。

　　「因為……因為……」朝霧一時不肯看向夜染，但當他重新聚焦時，眼神無比溫柔。

　　「我已經遇見了你。」

　　夜染摟住朝霧的身形只在傾刻。他什麼都沒有回答。或許回答的東西超過他能給的範圍。
　　

　　那夜之後，夜染噩夢不斷。

　　朝霧也跟著逐漸失去慣常的優雅。他心疼著在夢中尖叫的夜染，但無能為力。夜染不肯放棄執念，他也不能理解。
　
　　有幾次夜染醒來之後撫著胸口喘氣，朝霧只是神情冷漠的在不遠處覷著他。夜染掉過頭藏起表情，知道在這樣下去朝霧會不忍心的過來擁抱他，這樣一點幫助都沒有。

　　夜染不是沒有告訴過自己，忘記吧，就跟朝霧一樣，反正他也遇到了朝霧。他知道朝霧是他願意犧牲代價換取的人，朝霧在他心中擁有重要的地位，他因為朝霧初次了解、也嚐到了幸福。

　　但他無法忘記，無法忘記，當他試圖將那份執妄留在原地舉步離開，痛楚雖然會減輕，但內心的空虛卻勝過了疼痛，那份空蕩蕩的冰冷比起疼痛更讓他無法忍受。他咬牙獨自承受著。不肯告訴朝霧為什麼他做不到。他不能，或許也不敢。朝霧，他不想傷害他的感情，讓他知道那份執念比他更重要。

　　夜染知道自己即將心力交瘁。或許會在冥界再次死亡也說不定。如今連這個念頭看起來都沒那麼瘋狂了。身體無一不處都泛起烈火焚燒的燠熱，他的忍耐已經到了無法再延伸的盡頭，這樣下去只剩下毀滅，在這之前至少、至少讓朝霧不必共同承擔，他在心裡祈禱著。但每次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都是朝霧更加慘白的臉，朝霧一步也不動，自從夜染失去神智的時間變得更長之後，他就維持同一個姿勢跪倒在夜染身邊，也不理會他逼他離開的命令。夜染想甩開朝霧緊握的手，但做不到。

　　火熱的痛楚燃燒到夜染的頭顱時，他已經痛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但思緒卻不可思議的越來越清明，他詫異著這種詭異的反差，回想起初次在冥界甦醒也是同樣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離死亡的瞬間更近了，所以那些模糊搖晃的影像也越來越清晰。朝霧。朝霧代表什麼。朝霧。朝霧的笑聲，朝霧的臉，朝霧的身體。朝霧。

　　夜染忽然睜大眼睛，紫紅色的眼眸裡忽然恢復了與虛弱完全無干的炫目光芒。朝霧在一旁仍握著他的手，但他忽然來了力氣，朝霧吃驚的看著夜染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他只好鬆開手。天色泛白，原本屬於夜染的月色經過這段日子幾乎都要消散，但在轉眼間黑色的夜幕聚攏如同暴風，強勢的幾乎遮去了朝霧所有粉麗的景致。夜染心如止水，眼神彈向滿臉困惑的朝霧。

　　朝霧忘記的，就是他要想起來的。朝霧忘記的，就是他的執念。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知道了這件事，但察覺之後他並沒有感受到更多火辣的疼痛襲擊，反而變得強悍。他已經無法靠自己解答，因為握有解答關鍵的人不是他，而是朝霧。他一體會到這點，滿心的理智和情感都被這股狂熱給淹沒，他決定立刻採取行動，什麼也不管。

　　「你想起來。」他命令道，朝霧一臉不解。
　　「你一定要想起來。」他聲音變得很大，他沒發覺那已經變他不太像他。
　　「我不要。」朝霧拒絕，聽懂了夜染的話意，表情變得僵硬。
　　「你一定要，你一定要想起來。」他喊道，朝霧往後退了幾步，也是一臉的堅持。
　　「不可能！」朝霧的聲音也染上了怒意，他大聲拒絕。

　　他們相距對方至少二十尺，兩個人的表情都是失去控制的暴怒。

　　「那是你的回憶，為什麼不要？」夜染吼道。
　　「因為我已經不再需要它，為什麼還要想。」朝霧回吼，「因為我已經死了！」
　　「我也死了！」
　　「那好，你為什麼不要把它忘記？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在一起！」
　　「你不可以忘記，你怎麼可以忘記！」夜染的聲音高的幾乎可以撕裂空氣，朝霧頻頻搖頭，臉上開始出現與怒意完全無關的驚慌神情，幾乎就跟與他結合時一樣的猶豫掙扎，但在盛怒中的夜染沒有察覺。　

　　「為什麼可以不用想起來！你告訴我為什麼不用！」他咆哮。

　　「你不用。」朝霧壓著胸口，語氣突然變得比較平靜，更像是一種哀求，「你可以不用想起來。想不起來會差很多嗎？那會讓你更不快樂嗎？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快樂嗎？」朝霧用力喘了口氣，提高了音調，「不管那是屬於誰的記憶，你和我都已經死了。為什麼噩夢是執念的象徵，難道你不懂？它會毀滅你！我不能讓這件事發生，我知道不管是你的或是我的執念，都絕對不能想起來！不可以！」
　
　　夜染凝望著朝霧深切的紫色眼珠，裡面的動容力量令他震撼，他知道他此生從未熱愛過一個人，也從未被一個人保護的那麼徹底，那個人正是朝霧。但他不能。

　　「不。」他低聲說。

　　天色變了。

　　原本一直維持著夜色與晨色交界的天空，在瞬間變幻化成一片漆黑而烏雲密布，隱隱雷聲劃破天際，池面與枯枝在一瞬間全都消失無蹤，只剩下茫茫無際的灰白色草原，覆蓋截斷所有氣息。隨著一道閃電扯裂天空，夜染發出了有史以來最恐怖的尖叫，他跪倒在地，滂沱大雨如瀑布傾洩而下。

　　夜染倒在地上急促呼吸，大雨直落，每粒雨滴冰冷敲打，但讓他震驚的不再是眼前的景色，而是他身上的變化。
　　
　　「這、這是……」他錯愕的看著披落在肩上、地上的長髮，原本溫婉的粉嫩髮色一碰到雨水，水溶似的化成了烏亮的黑綠色，粉色一點一點的被侵蝕融化，終至滿頭長髮都變了調。垂落的髮絲彷彿還透著邪惡的氣味，他感到一種磅礡的力量吞蝕著他，卻也支持著他。

　　他驚慌抬起頭，正想尋求幫助，目光才搜尋到遠處的朝霧，卻立刻像是迎面重重的被打了一拳。

　　朝霧瞪著他，滿臉的不敢置信，更多的是不解的痛苦神情，接著那原本陣陣包圍在他身側的濃黑色的氤氳之氣逐漸撲向全無防備而且錯愕佇立的朝霧，夜染看的見他臉上扭曲的表情加深，似乎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猛烈折磨，接著朝霧頹然跪到，濺起滿地汙泥。

　　「不！」夜染喊道，試圖爬起身阻止攻擊，可是他這才發覺那些黑色的思緒如同繩索，牢牢的將他綁死在原地。他恐慌的看著朝霧雙手抱頭，趴臥在地上蜷縮著身體，像是想躲開無數殘暴的毆打，紫色髮尾全被泥濘沾的汙穢不堪。過了很久，朝霧開始緩緩撐起上半身，但一抹暗沉的紅色調卻從他的心口開始放大，漣漪一般的侵佔那件雪白色的長衫。

　　「不！不要傷害他！不要！」夜染忍不住崩潰的大叫，手腕拼命的想掙脫束縛，但朝霧半跪在雨中，鮮血染透了半件緞袍，臉色死白，空洞的眼神無神的瞪著前方。朝霧就這樣失神的靜止在雨中彷彿只剩一具空殼，無視血色四溢。夜染徒勞無功的在原地瘋狂掙扎，直到朝霧終於回過神，鮮血彷彿止住了，所有的雨珠也彷彿凝結在半空中，改變的力道來得如此無預警而突然。朝霧不確定的，無助的，小聲的聲音。那是千年的脆弱。
　　
　　「拂櫻？」

　　所有變成了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復存在。

　　
　　「愚蠢，你真是愚蠢至極！」
　　「有時候眼前所見未必是真，你所認定的真相也未必是真，所以到底什麼才是真實。」
　　「人又怎能回到過去呢。」
　　「很好，凱旋侯沒有仁慈，對敵人，不能仁慈。」
　　「我會不計一切代價，阻止你。」
　　「連命都可以賠上嗎？」
　　「你以為我會同意。」
　　「堅守無謂的正義與情感，你，注定是輸。」
　　「如今你也只能在口頭逞能了。」
　　「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心甘情願，這是我選擇的路，絕不會後悔。」

　　「地獄無你，何等失味！」
　
　　滂沱的大雨沒有止盡。凝望停駐在過去之後。他們看見彼此眼中的自己。　　　

　　很慢很慢的，朝霧的臉上勾起一抹淒涼的笑容，從眼眶下劃過兩道血淚，從頰邊滑落。夜染震驚的再次想從地上爬起，但緊接著朝霧的身形開始朦朧失焦，在雨水中漸漸失去影子，夜染依舊在原地，想要出聲呼喊，但喉嚨忽然湧起灼熱的刺痛感，他發不出半點聲音。夜染不肯放棄的繼續空喊，朝霧的笑容一直看著夜染沒變，可是血滴終是穿透了他的心房，朝霧最後一次深情的對上夜染的眼睛，緩緩的闔眼之後，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天地。
　　
　　所以這就是結束。隨著朝霧的消失，束縛他的力量也跟著化為烏有。夜染踉蹌的奔過泥水，跪在朝霧前一刻消失的位置，他仰首從喉中發出聽不見的悲鳴，淚水滾落，他在心中聲嘶力竭的喊出最思念的那個名字。

　　「楓岫──」

《待續》

[ 此帖被壹鏡在2012-01-18 22:3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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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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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

7樓發表於: 2012-01-18 22: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夜染朝霧..很感人捏

不過看到中間以後，我的心揪痛

看到夜染做噩夢納而我就覺得後面一定很痛很痛的(不出所料阿)

期待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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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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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5)

8樓發表於: 2012-01-19 19: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1.19 【楓櫻】幻魂《終》 8F

《終》

　　世界原來可以如此美麗，他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楓岫抿起一笑，愜意的坐在翠綠的原野之中，眺望著不存在的景色。
　　他的腿上躺著一個沉眠的人，而楓岫有意無意地，不時撫著他柔順光滑的黑綠色長髮。

　　那是，凱旋侯。

◇

　　拂櫻不是很想睜開眼睛，沒有什麼比他所經歷過的更像是一場噩夢。
　　而且那個噩夢不是虛幻，它真實的發生，也真實的結束。

　　他坐在灰色的沙土上，懷中抱著一具枯骨。
　　無邊無際的絕望，淹沒了他。

　　他從來不哭的，但匯流在腳邊的淚水，是一條血紅色的曲流，浸透了白骨。
◇

　　楓岫眷戀的撫著凱旋侯，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按過凱旋侯眼下的黥紋。
　　黥紋彷彿受到手指的牽引，在霎那間突然靈動宛如一條蜿蜒的黑色小蛇。
　　祂吐信著紅黑色的煙氣，嘶嘶的想擊退楓岫的不屈不撓，但終究不敵召喚。

　　祂往上飛昇，纏繞在楓岫的食指上，楓岫用指腹摩娑著祂。祂不高興卻愉快的昂起頭，答應了楓岫的要求。

　　楓岫露出了喜悅的微笑，伸出了另一隻手，指尖向天，氣流乍時風雲匯聚，一道同樣也是黑色的風暴衝破雲霄，化作龍形奔騰而去。楓岫含笑看著小蛇，祂的形體變得虛幻飄渺，追隨其後颺起一道旋風，同樣消逝在彼方的天空。

　　楓岫重新低頭，平靜的看著凱旋侯。深刻的彷彿想要將那張臉烙印在眼窩的深處。
　　他從沒有，好好看過他。
　　那裡面有種情感可以稱之為痛苦。但楓岫壓抑著。

　　最後楓岫扶起凱旋侯冰冷的手指，放在自己的頰邊。拭去赤色的血淚。

◇

　　拂櫻吻著那具白骨，嘴唇的位置、眉間的位置，他最喜歡的那處臉頰的凹陷。
　　他抱著他，誰也不許動。
　　他終於，重新看見他了。他的願望實現了。
　　
　　他和他說話，無數個日月。他和他親吻，執著而堅定。
　　但白骨從不曾回答他。
　　
　　拂櫻不放棄，依舊每天重複著一樣的步驟，說話、吻他、再說話，再吻他。
　　終於有一天他的聲音闇啞，再也說不出話。

　　他氣憤的將白骨丟擲到遠方，但立刻後悔，他站起身，想把他拾回。
　　但這次身後有人在輕喚著他。而且不是他的想像。　　

　　拂櫻。
　　
　　他不敢回頭。但他太思念。
　　背後站著一個朝他露出燦爛笑意的人，他覺得很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

　　他又重新扭頭尋找白骨的蹤跡，可是原本應該是白骨的地方，孤坐著一個人形。
　　拂櫻不禁倒退一步，那是幾乎失去生命氣息的楓岫，蒼白靜止，憔悴枯槁。他幾乎要按捺不住的往前奔進他的懷裡，但身後的呼喚更強硬。

　　拂櫻。

　　他猶豫的又停下腳步，怎麼有人可以一直阻止他。而這聲音怎麼又可以這麼像他。
　　拂櫻又微微轉過身，那個人的神色哀求，向他伸出了手。

　　他忽然想起來，那是朝霧。

◇

　　楓岫的臉色越來越白，但凱旋侯的雙頰卻開始湧起霞雲一般的血色，粉嫩瑰麗。
　　他欣慰的笑了。

　　但笑容裡藏著遺憾。
　　楓岫想念他。想念拂櫻。

　　不，楓岫對自己說，你應該早就懂的。
　　是的，我真的懂。
　　那就是這裡躺著的人是拂櫻，就是他沒錯。
　　
　　你如果不相信，這世界就再也不會有人相信。
　　凱旋侯是拂櫻，拂櫻是凱旋侯。
　　誰不相信無所謂，但你是唯一必須要相信的人。

　　我相信。他會找到我如同我找到他。
　
　　楓岫始終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一種閒適自得的笑，自信而狂狷。
　　他的手上無聲無息的浮現他的佩劍，三尺秋水震盪凜凜清光。

　　他若有所思，帶著興味陷入長考。
　　當楓岫再次泛起微笑，一串晶瑩的淚水也滑下了他的臉。
　　
　　傻拂櫻。

　　楓岫高舉劍柄，瀟瀟劍意曳蒼瀾。劍身通透一道靈幻炫目的光彩，慶祝與主人的重逢。
　　他帶著最後的柔情，注視著凱旋侯。

　　利刃劃過他的脖子上的肌膚和血肉，楓岫向後一仰，楓折細柳，絕美淒豔。
　　一道血泉以著優雅的弧度灑落在凱旋侯身上。

　　傷害，不只是傷害，而是保護彼此的方法。

◇

　　拂櫻不知道該如何做，眼前的是楔子，背後的是朝霧。而他們，都是楓岫。
　　他愛過的，楓岫。
　　
　　哪一個才是楓岫，哪一個都是楓岫。

　　楔子了無生息的臉龐，一生刻在他的腦海裡，再也忘不掉。
　　怎麼能夠忍心，看著摯愛的人受苦而無動於衷。從此以後他想起他都只剩深陷的眼洞和殘破的身軀。
　　楓岫看不見，但他什麼都看得見。楓岫用身體承受了苦痛，他付出他的心作為代價。
　　
　　拂櫻心如刀割。楓岫血流成河。

　　他抱緊懷裡的骷髏。
　　都是我的錯。他跪在血紅色的泥土上。都是我的錯。
　　
　　傻拂櫻。

　　他怔怔的抬起頭。

　　傻拂櫻。

　　那聲音很明顯是來自身後。拂櫻咬著下唇。
　　我從來不認為那是你的錯。傻拂櫻。

　　他再也忍不住了，所以他回眸。

　　朝霧有著楓岫完好的手，豐嫩而白皙的臉蛋，和楓岫那雙，他一輩子看不膩的精緻眼眸。

　　他第一次看見楓岫的眼睛，其實很意外他們有著如此相同的眼珠。
　　但是楓岫的多了點天空的冰藍色調，他的多了點戰火的紅艷氣息。
　　
　　他的名字叫做夜染。眼前的人是朝霧。　　
　　但朝霧喊的確實不是夜染，而是拂櫻。
　　
　　他不自覺鬆開了摟在胸前的枯骨，雪白頭骨滾過方才楔子所在的地方，那裡連影子其實都沒有。
　　拂櫻垂下頭，朝霧緩步走近他，拂櫻不確定的再次回首，點點清淚染霜華，骷髏綻放一樹紅楓。
　　　　
　　「是你嗎？」拂櫻低聲問。
　　朝霧噙著笑意，「你說呢。」

　　拂櫻不笑，凱旋侯不哭。

　　拂櫻伸出了手，放在等待了春夏秋冬，無數個百年，楓岫的手指上。挑起一抹笑靨。

◇

　　這次他願意醒來。不再猶豫徬徨。
　　
　　拂櫻躺在清風微徐的青翠草皮上，感受鬆軟舒適的觸感。風的吹拂柔和，彷彿染上天空的顏色，天天天藍，一碧如洗。延伸萬里的青空與水藍色的天際交會在無垠的彼空，嫩白色的雲絮倒映在他的紅紫色眼眸，看起來不再詭譎，而是格外粉麗。他稍微轉過頭，楓岫躺在他的身側，雙眼緊閉，神色安詳。
　　他靜靜的望著楓岫，那是他真正一輩子不願意忘記和放棄的表情。而他終於如願以償。楓岫雙手合攏放在身上，手掌下蓋著銳利劍鋒，拂櫻呼吸停了一拍，心下一驚，著急察看楓岫的狀況。
　　楓岫的身上不見任何傷痕，但是臉色與明亮的髮色，甚至是凝著露珠翠綠草色相比，卻透著沒有生命的蒼白。拂櫻開始驚慌起來，楓岫做了什麼？他做了什麼讓他回到這裡？他俯身貼近楓岫，手指蓋上楓岫如同劍尖一樣冰冷的手背，拂櫻忽然會意。

他用什麼方法來找楓岫，楓岫必然用了同樣的方法回頭去尋他。

　拂櫻看著彷彿只是陷入熟睡的楓岫，心潮高漲著惱怒，每次每次，楓岫總是讓人惱怒。疼惜的劃過楓岫的頸項。有必要這樣嗎。拂櫻對著楓岫說。說什麼我傻呢，你明明也是一個至極的大笨蛋。
　　他靠近那把劍，銀白色的平整劍身，跟鏡面一樣能映照滿天晴空，劍鋒不再是冰冷的銀色，而是溢滿天空溫暖的風息。他告訴它。
　　「你若能帶我來見他，就把他也帶來見我，好嗎？」
　　劍身沒有抖動，只是在劍鋒凝了如星子璀璨的浮光。拂櫻猜想這是肯定的意思。
　　他趴臥在楓岫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
　　風裡的旋律呼應著穩定的節奏，遠處芒草翻飛搖曳的方向，他的心跳與楓岫的心跳，融合為一。
　　忽然間拂櫻從楓岫的胸膛前挺起，從楓岫手中抽走了劍，放在一旁。然後再一次俯臥在楓岫臉前，他用指尖滑過那一片白皙無瑕的肌膚，同時呼吸著對方的氣息，拂櫻勾勒下巴線條，然後托住了楓岫的臉龐，他靠上自己的額頭，他們有著幾乎一樣冰涼舒適的溫度，他的上唇幾乎要貼上楓岫，但拂櫻有一陣子只是很眷戀。比起楓葉豐澤，但又比起楓葉略淡的唇色，優雅醉人的唇珠透著色澤，拂櫻閉上眼，沿著楓岫的唇線貼上一個吻。深重卻也平靜的，像是上一次他們道別前曾做過的那樣。
　　楓岫再也忍不住漾開迷人的笑容。
　　「拂櫻。」楓岫露齒而笑，仍閉著眼睛，但是整張臉神采飛揚。
　　「這樣才肯醒？」拂櫻好笑的說，也有點好氣。拂櫻沒有離他太遠，稜唇若有似無的擦過，他挑逗著楓岫。
　　楓岫稍微抬高了頭，他們的鼻尖和額際沒有細縫的彼此相蹭。楓岫迫不及待的又含住了拂櫻的唇，兩個人沉溺了片刻，這是一個比方才更激烈的吻。直到呼吸有些急促他們才稍稍退開，但那也只是一兩寸的距離，他們還是如此靠近。
　　「我在等你喚醒我嘛。」楓岫笑著說，總算張開了湛紫的眼眸，「這是……報酬。」
　　「沒有人叫你來找我。」拂櫻反擊，用力的頂了他的額頭一下。
　　「我不去你不是會很寂寞？」
　　「那也不干你的事。」
　　「我會心疼。」
　　「那就讓他疼。」
　　「我會心痛。」
　　「那就讓他痛。」
　　「我捨不得你。」
　　「你……」拂櫻接不去，忿忿瞪著楓岫，楓岫笑的死皮賴臉，但那個表情很真實，拂櫻第三次和楓岫接吻。這次放縱溫熱的舌尖糾纏逗弄，楓岫張開了口，忘情的回吻舔舐著拂櫻，拂櫻也不再矜持，他們唇齒相依，開始透過彼次的芬芳在呼吸。
　　這一次他們再分開，臉上都染了紅暈。「這是……報復。」拂櫻眼裡閃著光芒，故意的說，然後下意識的伸手想擦去沾染唇角的銀白色絲線，但楓岫比他更快，他壓住拂櫻的手，用唇吻去了唾液，拂櫻臉蛋飛紅，林檎將綻的剔透一種灼人魅色，俏麗的直比佳人傾國紅粉妝。
　　楓岫定睛看著拂櫻，眼底眸色一轉正經。他方啟唇想說什麼，拂櫻忽然覺得不需要了。
　　「噓。」這次換成拂櫻用食指輕抵在楓岫的唇上，楓岫表情平靜無波，神態似乎是心下了然。
　　
　　他們一起闔上眼，他們只需要，一個共同的誓言。
　　
　　「不管透過什麼方式，我都會找到你。然後，回到你身邊。」

　　是誓言，是已經實現過的約定，擁抱直到天盡頭。

◇
　　天上的雲彩斑斕變化，更多時候都是和煦的暖風，拂櫻仰躺在草皮上，雙腿扣緊赤裸的楓岫，他一邊喘氣，一邊朦朧的看著世界不再單調，不再只有黑夜，不再只有清晨。他的心躍動著純然的喜悅，看墨藍色的天穹嫣紅染半山，看金陽破曉在萬里白雲間。他和他的世界，燦爛。
　
　　當夜色迷茫時，楓岫摟著拂櫻在熟悉一株樹下，但那株枝幹不再只是枯枝，而是盛開滿樹櫻花。在粉白色的月光下，奼綻盛放。草皮幾乎鋪上一層粉紅色的花瓣，花雨中拂櫻感受的到楓岫的滿足。
　　
　　「傻拂櫻。」他聽見楓岫輕嘆，聲音和風中濃郁的香氣交揉，又被風吹到了遠方。
　　「傻楓岫。」拂櫻回道，聲音雖低仍聽得出些許不滿。楓岫低笑著收緊手臂。

　　「你還有什麼願望？」楓岫逗著他。　　
　　拂櫻想了一下，沉思的表情是楓岫最愛的容顏，他淡淡笑道。

　　「我想要吻你，永遠不要停。」

[ 此帖被壹鏡在2012-02-02 22:5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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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sia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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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2)

9樓發表於: 2012-01-20 02: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又再次的感動得哭了

他們因為惡夢而吵架的時候我很緊張呀
怕又要一翻兩瞪眼
但是朝霧是為了夜染好
夜染卻想要憶起曾經的回憶
因為會很痛苦所以不要去回想記起
但是既然是生前的執念
如果換做是我
即使是會很痛苦我也會想要知道((好奇心超級重
只是沒想到朝霧竟然........QQ

選擇過去的楓岫或是現在的朝霧
我看的好緊張怕說選錯怎麼辦
但又想想不對都是楓岫呀?((一個是生前一個是死後的一部分
不只拂櫻在掙扎我也在掙扎><
只能說很開心嚐到了甜蜜的結局~~

文中的>>拂櫻不笑,凱旋侯不哭
我好喜歡這句
一個我說不上來的感覺
就覺得是不經過表情的渲染而是來自內心的真正喜悅?
嗚阿真的好難講

最後祝阿鏡新年快樂~出本順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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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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