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1 忍冬【羽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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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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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 羽人非獍愁落暗塵燕歸人
王道: 羽艷愁憐燕西朱九品月
牆頭: 皇甫定濤朱武蕭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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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8-21 23:1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21 忍冬【羽愁】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昨朝花开一夕别，笙歌不送夜成欢。
他觉得自己老得好快！
耳边细如流水的音乐轻轻荡漾，淡淡光晕穿透眼皮，有杂乱的气味刺激鼻腺……他不停揉着太阳穴。
好吵！
倍感烦躁，眉头紧皱，脑子里混沌不堪。
不远处皮鞋嗒嗒的声音踏过来，很有节奏，很熟悉，目标向他。
他知道是谁，此时此刻必须保持应有的气度与威严。
睁开眼，目光平静如水，深不见底。
三十年代，上海，百乐门大舞厅。
流光溢彩，名流云集。
他在这里，玩乐随意，应酬必须。
留洋归来的西医，无权势无背景，靠着过世父母曾经的荣耀混入上流社会，不过是谋求出路而已。
早年对此还颇有兴趣，近来已感乏力。
他叫羽人非獍，是旁人眼里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家世不凡，交际广泛，事业有成……哈！
唇角轻轻勾起，他在心底冷笑。
眼前晃动的舞池被一个人的身影挡住，逆着光，投下大片阴影。
“你看起来很累？”关切的语气，声音稍显稚嫩。
是他的表弟愁落暗尘，小他五岁，眼睛清澈，面目干净，一个不太懂人情世故却很会读书的大学生。如果不是为了陪他，羽人今晚大约不会来此，虽说多认识一些人也没什么不好。他有些感慨，年轻人大约总是喜欢这些新花样的，早些年自己在国外也是这样乐此不疲，如今渐渐失了兴趣，参与少了，倒更有人说他稳重。
“有一点，不过没关系。”对这个表弟羽人向来温和，“别在意我，你去玩吧。”
愁落暗尘皱眉看他，目光怀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坐下。
“你不陪我，有什么意思？”愁落慢慢喝着手上的香槟，语气淡淡的，倒不像是责怪。
羽人心里暗笑他的孩子气，正色看他，摆出兄长的架势：“带你到这里来，是让你多交朋友长见识，老让我陪什么？”
愁落愣愣看他，想不出反驳的话，只闷闷低头喝酒。
羽人还想再说，忽然看见几个熟人朝自己走过来，急忙起身。
左右不过几句寒暄，羽人见惯了，应对得体。愁落不认得人，只略略向他们点头问好。羽人揽着他的肩膀大方介绍：“我表弟愁落暗尘，复旦中文系的学生。”
“原来是羽君的表弟，难怪如此肖似。”
“不仅如此，还是鬼梁家的大公子，复旦的大才子呢！”
“上次贵府寿宴见过一次，又长高了好些。”
“望之一表人才，亦是不俗。”
……
褒奖之声源源不断，不论真假，羽人非獍听着总也开心。愁落暗尘笑得腼腆，略微回应了几句，依然站在羽人身后，很守礼的模样。随意聊了一阵，舞池里音乐再开，男宾各自寻找中意的女伴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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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1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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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人与愁落也推不过，各自选了女伴进入舞池。
脚下的舞步已经成了习惯，无意识的踩出依然丝毫不乱。羽人的目光随意，脸上是虚假的笑容。他看见人群中表弟拥着一位陌生的小姐共舞，神情很是欢愉。愁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家教甚严，少有机会出来玩乐。因此但凡与表哥出门，总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羽人在心底叹气，略略低了头，耐着性子跳这一曲。
一个人告别舞伴重新坐下，愁落又凑过来。两手拿着刚倒的香槟，低头疑惑的看他。
“有心事？”
“只是心烦。 ”羽人依然皱着眉，接过香槟微微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呃，回哪儿？”愁落疑惑的眨了眨眼，歪头一想，“这么晚学校进不去……”
“那送你回家？”羽人很自然的接了下句，站起来转身，却发现身后愁落动作迟疑。羽人忽的想起，那个“家”，愁落向来不喜欢的，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他真正的亲人。
羽人摇了摇头，拍着愁落的肩膀：“还是去我家吧！”
汽车一路行驶，愁落坐在副驾驶座跟羽人聊起舞会上的趣事，羽人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回两句。
汽车停下，羽人取出钥匙开门。
与愁落府上的江南园林不同，羽人的家全是欧式建筑，三层的小楼，院子里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
羽人二十岁回国以后一直独居在此，陪伴他的不过两个看门洒扫的佣人。以前带表弟出去玩，时间晚了又怕惊动鬼梁兵府那些人，也经常两个人一起住在这里。
进了屋，羽人倍感疲倦。安顿愁落去换衣服洗澡，自己在卧室床上懒懒躺着。
管事的阿姨是新来的，谨小慎微的站在门口询问收拾哪一间客房给愁少爷住。
他起身想了想，挥手让她去休息。客房许久没人住床铺必然潮湿阴冷，何况主卧的床也够大，他跟愁落睡在一起反正也习惯了。
此刻他了无睡意，反正明天不要上班免了早起，索性去酒柜取了红酒自斟自饮，慢慢想着消磨时光的法子。
愁落洗了澡换上睡衣进卧室的时候，看见表哥躺在床上，仅用被子盖住腰下部分，后背支着大大的靠枕，嘴里叼着一杆烟枪，烟雾缭绕的。
“鸦……片？”他看见床头那些黑色的膏状物，不禁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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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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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灯光温柔，一如置身黄昏。
拿起一杯红酒靠在窗边，愁落用嘴咬着杯子边沿，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羽人。
“过来！”羽人向他勾了勾手指。
愁落依言走过去，缓缓俯下身，能闻到烟味。
“想要吗？”羽人坐起来，烟枪在他面前轻轻摇晃，明显的引诱。
“他们说这是害人的东西。”愁落皱眉，“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
“试试就知道了。”羽人不以为意的笑笑，身子往后挪一些，让出供一人躺下的空位，“上来吧！”
愁落紧抿着唇，似乎犹豫，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酒杯搁在床头的同时，人已经钻到了被子里。
“头发这么湿，也不怕感冒。”羽人随手扯过一条枕巾，对着愁落的脑袋开始揉。愁落静静躺在他身边，很是惬意的扭了扭脖子。
松开枕巾，羽人将手上的工具递过去，笑得神秘。
“刚开始难免不习惯，慢一点。”
羽人扶着愁落的脖子，做出循循善诱的姿态。
果然，愁落就着羽人手里的东西吸了一口，一下子眉头皱的更紧，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哈！”羽人笑出声，“感觉如何？”
愁落不出声，缓缓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体已经有些发软。
“别勉强。”羽人柔声安慰。
“才不会，你能的我也可以。”愁落像是不服气般，又用力吸了一口。
“别太急了。”羽人皱眉，“我可不想你做个小烟鬼！”
愁落缓缓放下烟枪，抬头看着羽人。后者用手肘支着脑袋，颇有兴味的看着他，又凑近闻他身上的烟味。
“你身上的味道好重……”愁落故作嫌弃的捏住鼻子，“你还没洗澡。”
“睡我的床还敢嫌弃？”羽人不退反进，故意往愁落脸上喷气。
这样嬉闹一阵，羽人心情渐好终于肯翻身下床，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回来捏着愁落的下巴，眼睛一瞟床头的烟膏正色嘱咐道：“别太尽兴了。”
“嗯。”愁落点头。
羽人揉揉他的头发，这才离开。
这幢花园洋楼是羽人的父母结婚时修建，算来也有些年头。一楼有客厅厨房，佣人休息起居也在这里。二楼是主人的房间及客房，一应设施齐全。热水似乎洗去了一身疲惫，羽人擦干头发，感觉精神好了不少。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还不错，没有明显的岁月痕迹，算是风华正茂。皱眉闻了闻自己身上，干脆在睡衣上喷点香水。
一开卧室门，室内一片安静，窗帘已经合上，只有床头一盏台灯提供热源，光线昏暗又显得静谧。
愁落睡在床上，被子拉到肩头那里。
“睡了？”
羽人关好门，轻手轻脚的上床躺在他身边。依然取了枕头靠着，他偏头看着少年的睡颜。头发乱乱的披拂在耳侧，衣领稍微敞开看见凛冽的锁骨与白润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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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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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人伸手拉了拉被子给他盖好，忽然又皱眉想到：不会是吸多了？
刚低头想闻闻他身上的烟味，眼前少年却动了动鼻子缓缓睁开眼睛。
“还以为你睡着了？”
“好香！”愁落咕哝了一句，循着味道来源朝羽人凑过去，“是香水吗？”
“哈！怕愁少爷嫌弃，不让我上床。”羽人拨弄他额前凌乱的刘海。
“我怎么敢。”愁落故意表情夸张的看他，“那么多人喜欢你。”
“嗯？”
“你名气那么大。”愁落歪着头闭眼回忆，“就算在学校，也有好多女同学仰慕你呢！”
“是么？”
“比如今晚舞会上那个薄小姐？”
“谁？”
“琼玦啊，她一直喜欢你，还跟你跳舞。”
“没印象。”羽人回忆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有喜欢的人么？”愁落貌似随意的一问。
“嗯？”羽人一怔，微不可察的皱眉。
“家里的峰叔，跟你一样大，女儿都五岁了。”愁落有些唏嘘，眨眨眼睛抬起头，“你为什么不结婚？”
“这……”羽人有些迟疑，终究无奈叹了口气，“也许缘分没到吧。再说结了婚就意味着有了责任，我还没做好准备。”
“霏姨和姨父管不到你，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也跟你一没有父母，为什么要被人管着？”愁落忍不住抱怨。
“别胡说！”提及早逝的父母，羽人眸色蓦地深沉了几分，语气加重，“他养了你十多年，供你读书……他没有对不起你，管你也是应当。”
“是我欠他的，他是我的债主。”愁落在羽人怀里闷声说着。
羽人安慰般揉着他的脑袋，叹了口气。
鬼梁兵府，是有名的世家门第。如今渐渐式微，着手药材生意，依然名震上海。愁落的母亲云姑在嫁入鬼梁兵府之前，已经与一凌姓军官有了婚约，后来军官战死，云姑怀着身孕嫁入鬼梁家，以母家势力扶植起鬼梁兵府的事业，以此保住了腹中孩子。次年，府主妾室产下二少爷。
愁落十六岁那年，云姑病逝。鬼梁天下将妾室扶正。自此，愁落除了他这个亲表哥，在这世上再无真正的亲人。他们两个，亲生父母都已亡故，竟有那么点相依为命的意思。
“别这样，总会好起来。”羽人想起母亲对他说过的话。
愁落没有抬头，继续用了沉闷的声调：“父亲打算让我早点成亲。”
“什么时候？”羽人手一抖，声音蓦地加重几分，“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最近，已经相中了姑苏一家姓倾的女儿。”愁落抬头看他，“那家人听起来也很富贵，可我听说招的女婿是要入赘的。父亲分明是想把我打发出去，好让二弟早点继承鬼梁家。”
羽人默然，忽然间心神不宁难以分辨。定了定神，他低头问道：“那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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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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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没见过那个倾什么啊？”愁落无奈的垂头，“我跟父亲说学校很忙，总之，他只答应我毕业后结婚。等双方见了面，估计年内就要定亲。”
“你不愿意？”
“我不喜欢这样，可我也不能忤逆他。如你所说……”愁落不由得叹气，“他总是养我长大的。”
“你要到明年下半年才毕业，事情总有转圜。”羽人冷静下来，替他想起法子，“到时候你要是真不愿意，还可以出国。英、法、日本，躲几年就行了。”
愁落抬头，双眼亮晶晶的：“你会帮我？”
“我是你表哥啊！”羽人冲他牵牵嘴角，又郑重道：“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愁落一下子爬起来看他：“你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出国的！”
“怎么讲？”
“我舍不得跟你分开！”
愁落的目光单纯而坦然，让羽人的心一下子有所触动。
“别想那么多，快睡觉！”他笑着拍拍愁落的脸。
愁落依然钻进被窝，闭上眼安静的睡去，看起来无忧无虑，十分纯真。
羽人非獍看着此刻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摇头，到底是心思单纯，总要人帮衬。分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还有一年多……顶多也就是二十二岁，这么早。
羽人有些感慨，或许只有自己这样想吧。二十岁的时候，自己已经修完医学专业回国进入医院任职。那时候遇见十五岁的愁落，不也是自命不凡故作高深模样。以为自己是大人，然而很多事没有身边前辈的教导依然做不来。说起来那时候自己心高气傲，未必肯去认鬼梁这个亲戚，也是时局所迫。然而能遇到愁落，也算是莫大的幸运了。
在上海已经五年，整天不知道忙些什么，倒没发现这个整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表弟，竟然也长得这么高了。
伸手关了台灯，羽人轻轻躺下。愁落一如既往会在睡梦中不自觉的往自己这边蹭蹭，肩上被子滑落。羽人温柔的笑笑，一如既往地为他盖好被子，闭眼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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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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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依然不紧不慢的过，从来不执着什么。
快下班的时候他依然在办公室看病例，同事临走前笑着让他别太认真。他点头，心里知道不是自己认真，而是回去也只是一个人。
想起来，婚姻之事他也不是没有考虑，然而看多了例子也就淡然。恩爱长久最为难得，利益趋势惘然后悔。无论是父母之命还是自由结合，一旦个体成为了两个分不开的人，那么很多事情势必要被改变。夫妻间的事情他不懂也不想懂，他记得年幼时父亲对家庭冷淡，母亲夜里便常常很晚回家，他们连架都不吵，却散不彻底，生不能同心，死后倒是同穴。
父亲说女子最能伤人，越是漂亮越是伤你至深，一如你的母亲。
于是羽人非獍自此习惯了对女人敬而远之，朋友可有，恋爱却不必。至于婚姻之事，容后再说吧！
羽人想到那个快要定亲的小表弟，才二十岁的年纪，就要被家庭所束缚住了。以后女友生气他得费心去哄，女友逛街他须放下手头一切去陪。等成家之后，就要操心柴米油盐，甚至是孩子的上学问题。想想都觉得烦，何况落实。
不知怎的，钢笔在纸上重重划了一道，连纸也划破。
羽人恍然梦醒，看着眼前残破的病历皱眉。他这是在生什么气？
人家要结婚，这在谁眼里看来不是好事。偏偏是他……
翻过那一页，羽人重新落笔。
以后愁落要成家，再不能随时随地约他出去玩，不能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随意的去看他。愁落将把大半的心神花费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将因为她的色变而悲喜，因为她的变化而变化。
而那些，已经统统跟羽人非獍无关。
“啪！”
钢笔摔在地上，洒出一滩墨水。
羽人非獍回神，工作时间他在想什么？
拾起这支用了两三年的笔，拿起一张废纸划一笔，看来要买新的才行。
羽人非獍看着挤不出墨的笔尖，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在街头，冷风扑面。纵然是夜里，街上的热闹也是不减的。羽人非獍裹紧身上的大衣，四处看着。他在心底暗笑自己，未免想的太多，一切都是未知，何况表弟还不愿意。看来他是太过于看重这个表弟，分明是他的婚事倒是自己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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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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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烤红薯散发出阵阵香气，让羽人非獍闻到一股怀恋的味道。
五年前他第一次去姨夫家拜寿的夜里，带着初次见面的表弟溜出来，也是在街边一人一个烤红薯。
那时候正是冬季，天阴沉沉的，鬼梁家很早就亮了灯，然后外头落了雪。
羽人非獍看见房檐下那个孩子，穿着藏青色的棉布袄子，戴着小毡帽，几根头发丝没掖好露了出来，随着风一直乱摆。
那孩子仰头望着天空，目光纯净，小脸冻得发红。有雪调皮的落在他的鼻尖，他使劲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自己笑了起来。那笑声也是柔柔的，又很稀疏，听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快活。
羽人非獍没有上前，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后来进正厅行拜礼的时候，姨夫才让下人请出两位少爷，羽人非獍赫然发现之前看见的那名少年就在其中，羽人颇为欣悦，原来他是我表弟！
两位少爷看年岁相差不大，二少爷飞宇在人前显得活泼一些，大少爷愁落却是静静的。羽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分给兄弟二人，他们各自行礼告退。后来寿宴上入席，排了坐次，愁落正好坐在他的身边。
周围的亲戚各自熟络着说话，云姑很是欣慰的看着她嫡亲的外甥和儿子，鼓励愁落多跟羽人说说话。
“这孩子好安静，不跟生人亲近，真是失礼了。”云姑见愁落对表哥只是淡淡的，歉然一笑。
“这没什么，以前母亲也常说我不理人，熟悉了就好。”羽人并不介意，和颜悦色的宽慰姨母。
愁落闻言抬头看了表哥一眼，羽人回头，他又把头转开，看着厅外雪落纷纷。
“你喜欢雪吗？”羽人问他。
“嗯。”愁落回头看他，沉稳而缓慢的回答。
“我也喜欢。”羽人神秘一笑，“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雪，是最漂亮的。”
“什么地方？”少年心性被勾起，愁落开始不那么拘谨，一歪头一眨眼，好奇询问。
“落下孤灯。”
“没听过。”愁落暗尘失望摇摇头。
“没听过不重要，你要亲眼看过才知道。”羽人的语气郑重，“要去吗？”
愁落稍微迟疑，轻轻点了点头。
“那走吧！”
“现在？”
“是啊，趁现在有雪。”
羽人非獍就这样领着表弟逃出宴会，深深吸一口气，去了落下孤灯。那是外公过世前遗留给自己的产业，离鬼梁兵府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如今也荒废大半。羽人不在这里住，原本决定稍微修缮一下就租出去赚取利润，来了几次又觉得这里风景颇好，倒有些舍不得。
墙里墙外几乎是两个世界，这样一个空荡荡的院落，与世隔绝。
在这里看雪景，分外赏心悦目。沿路空旷，细碎的雪珠打着路边杂草枯枝，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天空依然灰蒙蒙，估计不久就会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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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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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出门前被母亲围的严严实实像个小粽子一样，唯有一双眼睛露出来滴溜溜的转。
羽人不喜欢宴会，出来看雪其实也只是个由头。身后的少年才到他胸口高，亦步亦趋跟着他。进了宅邸后园，望去尽是假山怪石，高处伫立一座小小的亭子，看起来年代颇久远，柱子上的红漆掉了大半。
两个人站在亭子里许久，因为各自不熟所以安静赏雪。
在高处俯瞰雪景，与平时自然不同，但见天地皆白，辽远空阔，千山暮雪，只影层云。近处是矮矮的屋顶，交错的街道，行人络绎。雪渐渐大了，愁落却兴致不减，摘下手套让飘然雪花消失在自己的指尖，半个身子几乎探出去。
羽人不禁皱眉，走过去扶住他的肩头把人带回来一点，嘱咐道：“小心。”
愁落这才回头看他，小心翼翼掩饰了脸上欢愉的神色，讷讷点头：“谢谢表哥。”
这一声“表哥”让羽人多少有些触动，从来都是他扮演晚辈的角色小心窥探着别人的脸色，而此时此刻却是这个孩子需要依赖他。自然，身为兄长，他也肩负着将人平安带回去的责任。
再晚一点的时候，羽人带着愁落回去。初次拜访长辈，凡事不可太过，规矩还是要守。积雪略深，道路湿滑难走。羽人回手抓住愁落的手腕，一路慢行，嘱咐他走稳。然后在街边，很不争气的，他居然被烤红薯的味道给吸引。
毕竟……很多年没吃过了。
羽人心痒，回头看着愁落做出关爱的姿态，伸手一指街对面的红薯摊：“想不想吃？”
“啊？”愁落被问的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看着表哥一阵风般的跑过去买了什么又一阵风般的转回来。
“给！”伴着一声熟悉的语调，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已经递到眼前。
愁落道了谢，取下手套把红薯捧在手心，有些烫手，焦酥香糯的味道直冲进鼻子，刺激的精神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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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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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香！”愁落咬了一口，情不自禁的赞叹。
“快吃。”羽人一边咬着自己的，一边摁了摁表弟的脑袋。
两个人就这样边吃边走，拂去肩头落雪，絮絮说着话，不知不觉的亲近。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爸妈出国了，烤红薯还是以前外公买给我吃过一回，所以印象很深。”
“难怪我从没见过你，他们都说国外很远。”
“是啊，远的一年半载回不来。”羽人想起以前，忍不住摇头叹气。
“哦。”愁落闻言有些闷闷的。
“不过好在已经回来，以后应该能一直待在这里。”羽人顺口说道。
“真的？”愁落忽然抬头，嘴里含着食物有些吐字不清，唯有一双眼睛亮的夺目。
羽人低头看他，忽而一笑。
“当然，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说着捏一捏愁落露在外面的手，“冷么？”
“不会。”愁落急忙咽下最后一口，使劲摇了摇头。
“那快回去。”
羽人很自然的牵过愁落一只手，紧紧握住，微笑回身。
现在用纸包着热气腾腾的红薯，一口一口下咽，却再也尝不出当年的滋味了。
原来曾经仙院参差弄笙簧，也不过人往深深丹洞旁，何妨闲将双眼阅沧桑。
自云姨病逝，他与鬼梁兵府的亲戚也不过愁落一人。年节虽有往来，却也不频繁。何况只是表亲晚辈，羽人自知在那一家里他说不上话，若是稍微再帮着愁落，难免有人觉得他太过偏颇自己血亲，倒让表弟为难。也只有暂且按捺不动再慢慢筹谋，因此鬼梁家也少去。
再见到愁落是两周之后，他在医院忙着工作，晚上一回家就看见客厅的灯亮的通透。
开始还以为有客，到门口早有愁落跟下人一起迎了出来。
羽人欢喜之余不免诧异，用了严肃口吻细细询问。
“听说你课业很紧，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这里？”
“今天是周末啊！”愁落使劲摇头，拉着他进屋。
羽人这才看清餐桌上摆了丰盛的晚餐，还有蛋糕。
“表哥，生日快乐！”愁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欢快，管家和阿姨也在身后齐齐祝贺，羽人有一瞬间的愣神。
生日……连他自己都忘了。
“难得你们有心。”羽人笑笑，脱下外套和包一起放好，招手让大家坐下。
往年姨夫的生日，是可以热热闹闹大办三天的，到了自己这里，不过四个人一顿饭小聚而已。
羽人有些唏嘘，神色上却一点也不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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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6-08-21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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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你什么都不缺，这一桌饭算是我送你的礼物。”愁落揉揉额头，有些不好意思。
羽人笑着说谢，正好肚子饿，夹起一口菜果断开吃，味道自然是没得说。记得当年云姨重病时嘴刁，愁落亲自在跟前侍奉汤药，为了让母亲多进补花了不少心思，厨艺也就慢慢磨练出来。
酒足饭饱之后羽人找出了自己的二胡，那是他童年的玩具与朋友。
弦音缓缓响起，是羽人当年上学时自己写的一首曲子。父母在外忙碌时，他会一个人在阁楼关起门窗，静静拉起一首不合时宜的曲。楼下的菲佣对他露出探询的目光，他漠然不理。
曲至中段，有钢琴声缓缓融入。是愁落坐在大厅的一角，静静以琴声相和。羽人心领神会，安然闭眼专注于手中弓弦。
下弦月悬挂高空，夜深人静，一切收拾妥当，下人各自回房安睡。
羽人取出红酒喝着，望着窗外。一回头，只见愁落端坐于凳子上，一动不动望着他。
“怎么了？”他皱眉。
“酒喝太多不好。”愁落轻轻摇头。
“我有分寸。”羽人闭眼点头，忽而想起一事，几步走到钢琴边将酒杯放下，“你倒是很少喝，是因为懂的保养自身呢？还是因为酒量不济呢？”
愁落面色讪讪，回头端坐，一丝不苟。
“记得有人头一次在我面前喝酒，一、杯、倒。”羽人摇头叹气。
“那是以前！”愁落很不服气的回头反驳。
羽人低头看他，轻轻一笑。
所谓以前，其实也不是很久。第一次带愁落来自己家做客的时候，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无比好奇。因为彼此投缘，羽人乐得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与他共享。甚至是教他学外语，弹钢琴，社交礼仪等等。不得不承认，在音乐方面他们具有一脉相承的天赋，愁落能在一年间将钢琴完全上手，始料未及。印象里还是自己的手按着略小的手指一键一键的发出声音，转眼间那手已经可以完美流畅的演奏下来一曲乐章。
羽人带着十六岁的愁落去参加朋友的宴会，一身白色礼服的少年端端正正坐在钢琴前表演，惊艳全场，掌声雷动。
愁落很不好意思的起身，看着羽人长抒一口气，羽人举着酒杯微笑致意。
在愁落来到跟前的时候羽人为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愁落面露难色的接过。
“男孩子总要会的。”羽人鼓励。
愁落暗尘一杯酒喝得很是壮烈，杯子见底，人也几乎站不稳。
“表哥，头好晕。”
“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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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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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21 忍冬【羽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