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2【师尹中心/殢师】慈光永耀（现代） 27楼更新第21章完结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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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4-07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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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2【师尹中心/殢师】慈光永耀（现代） 27楼更新第21章完结 HE

第一章百端待举

屋子里弥漫的檀香被凛冽风雪冲散。
殢无伤一进办公室就把整理文档的无衣师尹按在了书架上，“你怎么会在这！”他几乎把眉头打成了结，“你一个政客来大学做什么，是不信任我，还是又在算计别的东西？”听无衣师尹在教室的自我介绍，是代课兼研究教法，积累经验以修订两林的选拔考试——殢无伤一个字都不信。
“现在只有你我，明说你之目的吧。”
无衣师尹挣脱他的压制，慢条斯理抚平外衣上的皱褶，“楔子与我关系密切，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难免受牵连。”他笑得真诚又无害，“比起等界主处理我，还不如激流勇退挂个闲职。”
“楔子的事要处理多久？”
殢无伤颇怀疑地看他，“你总不可能在这待到退休吧？”无衣师尹把一叠文档推到桌角，倒水泡茶好不自在，“这可说不好，界主大怒，怕是要牵连很多人。”殢无伤哼声道：“故作玄虚。”“整天勾心斗角我也很累，就当来放个假，也能多照顾你和初儿。”他往椅背上放松一靠，“我以前就是做老师，重操旧业不怕教不好你们。”

从第二天开始殢无伤就占领了教室第一排，他只冷冷往那一坐，周身的气场就把其他同学硬生生逼退三排。
无衣师尹在讲课的间隙偶尔和他目光交错，眸色温和又认真，略低的声线起伏得恰到好处，好似是在意他，又好似视而不见。
在他转身板书的时候，殢无伤目光落在师尹直垂到腰间的头发上，看着发梢扫过一个完美的弧，蹭在衣服上留下淡淡的阴影。浅紫的针织衫，深色的休闲裤，简单利落的高马尾，见惯了无衣师尹作为慈光首辅的华衣矜贵，如今这般不饰金玉的朴素反而让他不那么讨厌了。
殢无伤转了转笔，暂时说服了自己认真听课，不曾想幻灯片早换过数页。
该死的国际经济学。
错失了记笔记的机会，殢无伤索性放弃听课，一心一意端详起眼前这个与他相识近二十年的人。外表是年轻温雅的，一言一行如清风徐来，又给人以无孔不入的压力，将为人师表的样子做得无懈可击——倒真不负师尹之名。
笔尖在纸上划下一行字。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殢无伤黑着脸用力把墨迹划掉，恰在此时下课铃响了。有大胆些的学生为无衣师尹温润的表相所欺骗，上前来打听两林招考的考题范围，挺着腰板尽力使自己显得成熟稳重。更大胆些的径直挤进包围圈，崇拜都快从眼珠子里掉出来，殢无伤冷冷哼了一声，收拾书本，换教室。
无衣师尹被学生围着，余光瞥见他离开，面上还是春风和煦，不急不躁解答学生接二连三的问题，直到下堂课的讲师推门而入，拖着悠然的调子语中带笑。
“是哪位教授这么受欢迎，学生围着不让走呀。”
无衣师尹闻声抬眼，几缕暗芒乍然无痕，“我是新来的代课老师，请问？”
两边的学生皆叽叽喳喳地抢着回答，“无衣老师是大人物呢，来给我们上国际经济学。”“这是文学院的才子老师，教我们语言学概论，听说以前是大作家。”
“哎呀。”这位老师紫黑长衣近乎委地，端得是稳重威严的装束，眉眼间却是不受拘紧的悠然，此时拿了柄羽扇半挡着脸，连连摇头，“你们就会恭维我。”紧跟着他的金发女生抱着教案，一开口温温柔柔的，“哪里是恭维，我们心悦诚服。”学生又闹腾起来，“就是啊，别谦虚了，枫岫老师。”
“枫岫？”
无衣师尹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神色轻松愉快，“久仰。”“哪里哪里，我一介布衣，谬赞了。”枫岫笑得开怀，惊讶变为了然，仿佛对未来毫无担忧，“学校气氛宽和，首辅大人也该放松，莫要过分自持。”“大才子说的是。”笑意深了些，无衣师尹转身离开，轻轻掩上了门。

结束了最后一堂课，暮春的余晖洒落天际，剑之初慢吞吞从教室出来，一眼看见站在门外的殢无伤。
他犹豫了一下，“我晚点回宿舍，玉辞心她……”
“师尹来了。”
殢无伤打断他的话，直奔主题，“我今晚不回宿舍。”剑之初愣了愣，“阿舅去年才掌权，怎么会？”殢无伤从不回答这些问题，他讨厌一切与即鹿有关的人，偏偏在无衣师尹干涉下，撒手慈悲把这两个不同专业的人安排进了同一间宿舍。
所以他更讨厌和无衣师尹有关的人。
“你自己拿好钥匙。”殢无伤扔下话，背着包扭身下楼，一截黑色的剑柄从拉链底露出来，剑之初于是明白了，叹了口气往相反方向走去，打开手机熟练地拨出号码。
“喂？辞心吗？我下课了，马上出发。嗯，今天没有人管我。最多半小时吧。晚上你想吃什么？”

撒手慈悲和一羽赐命正不知为何争执不休，无衣师尹好整以暇作壁上观，见殢无伤来了才把爱徒分开，他迎上去径直把车钥匙往对方手里一塞，“走吧。”
一路上只有两个互不服气的学生交头接耳的声音，轿车七拐八绕转入另一个街区，甩了不知道多少条尾巴。无衣师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手机，唇畔抿着笑，屏幕的荧光照亮眼底，像照入暗沉的琉璃。
殢无伤终于停下车，“到了。”
天色已然昏黄。

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酒楼伫立在夕阳下，距离流光晚榭不足四公里，撒手慈悲和一羽赐命跳下车，一左一右霸占师尹身边最近的位置，殢无伤把墨剑挂到腰后，锁好车门，不近不远跟着，直到进屋仍挑了个最远的位置，挨着门口坐下，低调得像一柄古剑。
吃过饭煮一壶茶，无衣师尹总算抛出了话题，“说说吧，军尹京尹那边有动静吗？”
一黄一白两个斗鸡似的徒弟立刻安静下来，看看殢无伤，又对视一眼，撒手慈悲先开了口：“拔刀洗慧被找茬剥了权，辉煌堕世投靠军尹，不过暂时没把师尹的安排抖出去。”一羽赐命接着道：“师尹前些年暗中处理不少罪臣，京尹伪造了一些证据，联名向界主弹劾您，还诬陷您和楔子同流合污。”
无衣师尹笑道：“真是墙倒众人推。”他低头转着茶杯，似乎思考了对策，“撒儿，和辉煌堕世的联系一切照旧，对他不必有所隐瞒，另外尽快整理一份联名名单给我。”
“楔子那边呢？”撒手慈悲问道，“师尹亲自过来，我们……”“按原计划监视为主，界主要的东西到手之前不可妄动。”无衣师尹转向一羽赐命，“羽儿也是，虽说留意京尹和楔子，重点还是放在你的学业上，不要分神太多。”
一羽赐命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对面撒手慈悲就狠狠瞪了过来，很是不满道：“师尹总是照顾一羽。”
“撒儿年中总结写完了？”
黄衣青年立刻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泄了气，“还没。两林考评快到了，我在准备那个。”无衣师尹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但这种时候越不能在小事上出差错，你是我的学生，那么多眼睛盯着你呢。”
殢无伤又想起外界给他“御下有道”“娴于辞令”的评价，正要走神就听到门外传来可疑的脚步声，他横剑而出，一身峭寒正撞上满目肃杀。

“这就是慈光之塔的待客之道吗？”
来人披一件墨绿风衣，袖口领口镶着长绒，仿佛暮春时节仍是长冬。
无衣师尹丝毫不见惊慌，只摆手让殢无伤退下，稍稍欠身道：“许久不见凯旋侯了，王公可好？”
“国事繁忙。”佛狱高枝目光锐利，“师尹政坛失利，火宅佛狱要重新考量与慈光的合作了。”
“家务事罢了，不劳挂心。”
暂居二线的首辅淡淡笑着，“楔子行踪已然暴露，只是如今军尹执权，楔子与他交好，一旦打草惊蛇，军尹必会助他逃出慈光之塔国境。”无衣师尹仿佛真的陷入难题，“那时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凯旋侯道：“佛狱可以引兵在慈光之塔外的各处通道拦截，但将来若佛狱与碎岛开战，希望得到师尹的联兵协议。”
无衣师尹应了，把话题揭过，“侯在慈光住得习惯吗？”
凯旋侯收敛了气场，入坐接过无衣师尹推来的茶，“还好。”他不禁流露出羡艳的表情，“佛狱能有慈光小半的资源就好了。”手机亮了亮，一条短信闪出来，凯旋侯皱着眉看完，开口向无衣师尹抱怨，“开家出版社这么难，隔三差五就检查。”
“楔子在逃，胡言乱语的禁书总不能放任流传吧。”他漫不经心喝着茶，“出版社生意怎么样？”“凑合，有个签约作家做台柱，叫枫岫。”凯旋侯笑起来时轮廓都变得柔和，“催稿艰难，卖相倒是好。”他目的达成，无意多停留，“既然师尹有安排，我就只等着好消息了。”

送走了凯旋侯，无衣师尹仍没有散席的意思，抛出了第二个话题，“撒儿，羽儿，你们争论的事情有答案了吗？”
撒手慈悲道：“一羽太幼稚了，怎能用善恶评价一切事物？”一羽赐命反驳道：“做人总要有底线，师尹教导我们勿以恶小而为之。”撒手慈悲道：“那如果是打仗呢？”一羽赐命毫不犹豫，“国家为先，兵不厌诈，面对敌人合该使用战术。”“对嘛，用什么手段都没有问题。”“不对！你这是偷换概念。”
眼见又吵起来，无衣师尹哭笑不得，“无伤，你支持谁？”执剑的人抬眼和他对视，“你希望吾认同你吗？”得不到回答没有对无衣师尹造成任何影响，他从容安抚两个学生，谆谆教导，“羽儿说的对，无论什么时候，底线都不能失。但底线在何处，要用心去领悟，切不可辜负本性。”
殢无伤冷笑一声，不忍直视般挪开了视线。

[ 此帖被love250014在2018-07-22 12:37重新編輯 ]

流落繁华太孤寂，玉沙夜里听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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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8-04-08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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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师！好棒，这对原剧简直揪心的不行，只能指望在同人里吃点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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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8-04-09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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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深不可测

把撒手慈悲和一羽赐命送回学校后，无衣师尹一反常态地把殢无伤留在了流光晚榭。
甚至殷勤地给他热了牛奶，又把教案翻出来帮他补笔记。
殢无伤不适地皱眉，“你又有什么目的。”无衣师尹拧亮台灯，“老师对学生好，一定要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于是殢无伤想起了原先的老教授，胡子拉碴头发花白，上课必点名，不知道被无衣师尹排挤到了哪里。
“你和剑之初相处得怎么样？”
殢无伤毫不客气地喝掉对方端来的牛奶，忽视那双紫黑色眼睛里的期待，“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他。”无衣师尹对此种不配合早已司空见惯，“比起初儿，我更相信你。”殢无伤根本不搭理他捧到眼前的笼络示好，“剑之初恋爱了，对象是杀戮碎岛来的学术交流特使，玉辞心。”无衣师尹“咦”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玉辞心这名字他知道，与其说是来学术交流，不如说代表杀戮碎岛戢武王来对未来一年的科技和资源共享进行协定，在歧视女性的碎岛高层堪称奇迹。是以无衣师尹首先怀疑玉辞心是不是知道了剑之初与他的关系，如果属实，针对碎岛的策略就要有所调整。
“最近才确定。”殢无伤回忆道：“去年见过一次，是个练家子，身手不比我和剑之初差。”“他们联系多吗？”“认识两年多，以前只晚上打电话，极少见面，最近才明显多起来。”殢无伤一眼看透他所担忧的事，“玉辞心只能靠公事出差过来，一年见不着几次面，剑之初最怕和你扯上关系，他们之间单纯得很。”
话是不留情面，可确实让无衣师尹放下心来，他扬眉笑道：“你怕我对初儿不利？他是即鹿的孩子，我怎么会害他呢。”
“惺惺作态。”殢无伤成功打散了他面上的笑容，无衣师尹长叹数声，按下辩解的冲动，“我现在四面楚歌，没有空闲去管他们，初儿就劳你多关照。”他揉着眉心，似乎很疲倦，“不说这个了。今天叫你过来，实在另有事麻烦你。”殢无伤抬眸和他对视，赤色的眼睛里光华流动，“又要杀谁？”
无衣师尹说了一个名字，又把路观图折好递过去，“结束后就休息吧，明天可以不上课，我帮你消假。”

撒手慈悲悄悄窜进无衣师尹的办公室，神神秘秘道：“师尹，有个坏消息，新闻都炸锅了，您猜猜是什么。”
“碎岛向我们宣战了？还是诗意天城能源危机了？”无衣师尹放下正在批的作业，“喝口水润润嗓子。”
撒手慈悲嘿嘿笑着，拿水壶的时候顺手把两只杯子都倒满，装作不经意地端起师尹的杯子就是一口，然后装作更不经意地抹了把嘴，“师尹，先前替您出头那人昨晚被暗杀了。京尹这么一弄，可没人敢帮您说话了。”
无衣师尹好笑道：“话可不能乱说，京尹为人刚正不阿，怎会搞暗杀的勾当。”“可不是刚正不阿么，受害者妻子儿女都没事，还是起夜闻到血腥味才发现的。”
撒手慈悲夸张地比了个手势，“界主已下令严查，案子全权给了拔刀洗慧。他抢在媒体之前到的，说场面十分惨烈，血都喷到天花板上了，杀手很专业，半点痕迹没留下。”
无衣师尹仍在批批写写，语气像是闲聊，“军尹那边有消息吗？”撒手慈悲道：“军尹想要这个案子，被界主提醒安分守己。”“和辉煌堕世联系顺利吗？”改完最后一份作业，无衣师尹搁笔起身，轻轻伸个懒腰，“过来帮我录下平时成绩。”
撒手慈悲坐下来，熟练打开表格噼里啪啦按着键盘，“顺利。军尹太贪心了，您刚一弱势他就把矛头对上京尹，倒省了咱们动手。”“他掌着军队，界主本就不怎么信任。”无衣师尹道，“通知拔刀洗慧，把这个案子判成寻仇悬案。让辉煌堕世盯紧军尹，观察他都和什么人私下见面。”撒手慈悲满口答应，“明天就周末了，言允问我晚上能不能带他去步行街吃烧烤，师尹给我放个假吧。”
“界主刚下令分时段区段限电，撒儿可不要往枪口上撞。”虽如此说，无衣师尹却没有反对，“允儿还小，你们注意安全，早些回来。”“师尹放心，十点之前绝对送他到家。”
办公室的门“喀哒”一响，室内恢复宁静，一封境外邮件从屏幕角落跳出来，无衣师尹漫不经心地点开，把内容输入解码器。
——戢武王偶感风寒，太宫摄政，长老团颇有微词。
联想昨夜另一枚暗桩传回“碎岛近日未派使者出境”的消息，无衣师尹默想玉辞心暗入慈光之塔的理由，眼底笼了阴霾，自言自语道：“楔子啊楔子，若因你给慈光引来祸患，那可是死罪难逃。”他利落删掉邮件，抹去所有痕迹，打开手机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殢无伤并没有如无衣师尹安排的那样翘掉一天的课，他只是翘掉了无衣师尹的国际经济学。手机响起的时候，他就坐在办公楼楼顶晒太阳。
“……妖应。”
听筒里传来少女活泼甜美的声音，银铃一般，“永岁飘零，你的真名叫什么呀。”她笑着，似乎也无所谓答案，“不说的话，侬就叫你剑下奴了。”
殢无伤直接切断通话，下一秒来电铃声又咿咿呀呀响个不停。他沉默着接起电话，对方也不出声，僵持了十几秒，信号另一端的人先败下阵来，“无伤，又要麻烦你了。”等无衣师尹说完这次标靶的名字位置和限定时间，殢无伤想了想，还是直接切断了通话。

写字楼的玻璃窗上溅满了血，在正午阳光下瑰丽得刺眼，尖叫奔跑的人群，呼啸的警笛，迟到的救护车，把凶杀现场搞得更加混乱。隔着一条马路的茶座里，一双靛紫瞳孔冷冷注视着一切，直到染红的飞雪闯入视网膜，涂抹上些许温暖的色彩。
无衣师尹把浑身是血的剑客拽进包间，催促他换下外套，又拧了一条手帕去擦他脸颊溅上的血渍。一进房间殢无伤就被浓郁的熏香呛得咳嗽，此刻更是不领情，挡开师尹的手，自己拿外衣上干净的角落随便擦了擦。
“连着要你杀人，是我不好。”
明眸含情，春风化雨，殢无伤最厌恶他假作愧疚，一身煞气未退，脸色又冷了三分，“还要吾做什么，一并说来吧。”无衣师尹道：“剑之初昨晚去哪了？”
话题换得飞快。
殢无伤说了一家电影院的名字，“他彻夜未归，我昨天回宿舍睡的。”
正说着，包间门突然被敲响，剑客握紧了剑柄，似乎下一刻就能暴起杀出血路。无衣师尹递给他个安抚的眼神，隔着门问，“是谁？”青年清澈的声音传来，“拔刀洗慧求见师尹。”
蓝衣青年一进门立刻连打三个喷嚏。
“阿嚏，师尹您，阿嚏，您这香料燃太多了，阿嚏！”他看看殢无伤，抱怨道，“殢师弟办事不一直很干净么，这两回见血太过了。”无衣师尹道：“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京尹有反应了吗？”拔刀洗慧道：“还没有。不过界主大怒，说会亲自审理案宗。一切都未脱出师尹排布。”“哈。”无衣师尹苦笑道，“你以为界主看不出我们的伎俩吗？”
虽说界主有意放权于他，谁知是不是又一个试探，如今真正的掌权者即将表态，愈发要谨慎小心。
“拔刀洗慧，如果京尹非要插手此案，就任他去折腾，界主问起只说京尹强势即可。”他做下少许安排，又问道，“边境安稳吗？”
“如常。”拔刀洗慧仔细回想，再三确认没有异动，“碎岛很安静，上天界从来与我们交好。”
“去查今年碎岛人入境的名单，入境时间、停留时间，都要准确。”无衣师尹推开窗，清冽的风冲进来，吹散满室血腥。

“喂？大才子今天愿意交稿了吗？”
枫岫全天没课，一觉睡到自然醒，太阳升起三丈高，声音还是带着困意的，“啊……没写完。”
“你已经拖稿两周了！我要扣稿费了！”拂樱提高了声音，“再不交稿我就去你家盯着你写！”“消气，消气。”枫岫在激怒拂樱方面极有造诣，“我何德何能让斋主端茶倒水伺候起居。”“你……你现在就给我到编辑部来！”
“拂樱好友。”枫岫在电话那头笑道，“我有事在外，抽不开身呀。”“哼。”拂樱愤愤道，“你还能出门？别是说错话惹到什么人忙着逃窜吧。”“怎可能呢。”枫岫和他打着哈哈，“当然是读者千呼万唤岂可辜负哪。”
新兴出版社拂樱斋的顶层办公室里，粉红人影捏紧了鼠标，手指微微发抖。
屏幕上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小免和枫岫的合照，元宵灯会上他亲手拍的；另一张是十几年前楔子受命成为天舞神司的老照片，无衣师尹刚刚发过来的。拍摄角度刁钻，唯独中心人物的笑容清晰可辨，真真好风华好意气。
天舞神司自此再不露面，这照片更是慈光之塔绝密，翻遍四魌界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张。他一愣神的功夫，查看时间已过，图像数据自动销毁。
“枫岫，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拂樱忽然敛了情绪，“我……其实是火宅佛狱的人，接近你另有目的。”
枫岫似乎愣了愣，沉默数秒又笑了，“这是催稿的新套路吗？拂樱你学坏了。”“我不想再骗你。”拂樱声音闷闷的，“佛狱的人很快会找到我，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听筒里静默了很长时间，长到凯旋侯怀疑枫岫已经丢下电话收拾细软逃跑了。
“拂樱。”
“嗯。”
“我们见面谈谈吧。”

[ 此帖被love250014在2018-04-15 21: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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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8-04-11 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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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假作真时

与无衣师尹交好的人接二连三被暗杀，这么大动静却像泥牛入海，连点浪花都没激起。再看辉煌堕世在军尹手下越发风生水起，慈光之塔从上到下都深信无衣师尹已彻底失势，和无数失败者一样再无翻身之机。
借着流言的烟雾弹，政坛往日的长青树在校园里很是过了一段逍遥日子。
直到立夏。
殢无伤和剑之初要毕业，一羽赐命大三升大四，撒手慈悲助教转正外加两林年中考评，无衣师尹每天过得充实又忙碌，似乎真把自己从政坛淤泥中摘了出来，一心一意为桃李满天下而努力。
就在整个慈光之塔都认为政局稳定尘埃落定的时候，无衣师尹发难得毫无预兆，一纸政状告到界主眼前，检举京尹强收贿赂，涉案人数之多金额之巨震动政坛。
京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藏匿的名单最后沦为撒手慈悲邀功请赏的道具，更没想到被他排挤到边缘的拔刀洗慧紧跟着向媒体公布已破获连环杀人案，被端掉的杀手集团的最大雇主就是京尹。
一时哗然。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京尹的道貌岸然，给他贴上权欲熏心清除异己暗杀同僚的标签，浑然忘却一个月前他还是奉公不阿的代言人。
比起政治投机者，年轻的学生总是更容易摆布，无衣师尹只消借势轻轻一推，言辞中的暗示就足够掀起滔天巨浪。不知谁开了头，等到弭界主亲自出面审理此事，法学院的学生已经给京尹列出死罪五活罪八，联名信雪片般地往进言箱里投。
从平步青云到山穷水尽不过朝夕。
界主的答复比无衣师尹预想得更快，官复原职之余还让他兼任京尹，案子一并丢过来让他这个受害者有怨报怨，摆明是要当甩手掌柜。
无衣师尹恭恭敬敬拒绝了，这一局真正的赢家只有界主，扳倒京尹的同时他也剪除了自己的羽翼，虽然这出自导自演获得了界主的信任，但现在就跑上台面去吸引军尹的注意力明显不是一个好主意。
更何况他没忘记自己下调的真正目的。

“还未贺师尹升迁之喜。”枫岫好整以暇摇着扇子，“看你没被我连累，我也就安心了。”无衣师尹烹茶调香，头也不抬，“我没答应界主。”香饵倒入香炉，晕出浅浅的雾。枫岫玩笑道：“怎么？真转性了要激流勇退？”
“还不是为着你。”无衣师尹没好气地把杯子塞进他手里，后者把过浓的香雾扑开，“你突然不兜圈子，倒叫我不知如何应对。”枫岫装模作样地叹气，“拖了一个月才来见我，你耐心见长了。”无衣师尹低头看着茶杯里翠叶沉浮，手指抚过杯沿，“界主顾念你我情谊，让我全权处理。”“这顾念可真是担不起。”枫岫失笑道，“你已经有决断了，不是吗？”
无衣师尹于是摆出诚恳的架势，苦口婆心道：“看在往日情份上，你公开承认《荒木载记》内容是虚构捏造，我会向界主求情……”
“噗。”枫岫直接笑出声来，“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雅狄王遗书在你手里。”无衣师尹道，“其内容一旦泄露，将给慈光之塔招来祸患。”枫岫羽扇轻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楔子。”无衣师尹叹道，“危害慈光之塔利益是死罪。”枫岫吹吹杯口的热气，赞一句好水佳茗，“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他一边喝茶一边偷瞄旧友，透过雾气模模糊糊一团深紫看不分明，无衣师尹转身推开门，殢无伤就站在外面。
“你谈完了？”他被办公室里逸出的香气熏得皱起眉头，两个紫色系老狐狸脸上都是一径的高深莫测。枫岫来回瞅瞅，笑道：“师尹，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你也不至于让殢无伤把门啊，我又跑不了。”
接着就被飞了一记眼刀。
“你想走就走吧，最好永远别回慈光之塔。”无衣师尹这样说的时候，眸底暖波乍起，一错眼的功夫又沉静下去如一泓深不可测的湖，枫岫竟也不能立判他言辞中有几分真情。
“无衣，我能相信你吗？”
“我要对军尹下手了。”无衣师尹道，“你没有太多时间犹豫。”此时那双眼睛再无一丝破绽，所有探究都失去意义。
枫岫张了张口，忽然问道：“还记得我们的理想吗？”无衣师尹一霎不霎和他对视，郑重道：“终有一天，我会涤尽慈光沉疴陋习，还民以海晏河清。”
“是啊。”枫岫颔首，“所以你一定要守好慈光永耀，永远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后悔，别放过任何有可能危害慈光之塔的人，才不负你师尹之名。”说罢转身快步下楼。
“这话要是换个人听，能被你气吐血。”无衣师尹无奈笑着，目送枫岫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眼底温度骤褪，“别了，天舞神司。”
殢无伤打量他的神情，“你越发浑浊得令人掩目了。”
无衣师尹很快从情绪里回神，眼睛一眨泯去锋芒，“即使我不是师尹，也会这么做。”他长叹一口气，显得十分委屈。
殢无伤只觉他虚伪更甚从前，“楔子的事了结，你还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等你毕业。”无衣师尹还是那般好脾气的样子，“我答应过即鹿，会照顾好你和初儿。”殢无伤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开口仍是一如既往地不领情，“随便你。”

几日后的夜晚，流光晚榭竹风飒踏。
“二月份碎岛入境名单里又出现了湘灵的名字，她上一次入境是去年六月，期间没有离境记录。”拔刀洗慧道，“有人借用她的身份证明入境。”一羽赐命摇头道：“这不可能。虽然禳命女的身份有很多便利，但是她之相貌行态四境皆识，旁人很难模仿。”“玉辞心我们也都认识，想装成另一个人也不容易吧。”撒手慈悲在旁补充，“何况她们性格差距太大，一个温温柔柔，一个英姿豪爽。”
无衣师尹听他们七嘴八舌说着，端详屏幕里并列的两份资料，忽然开口，“你们没发现她们长得很像吗？”他打开编辑器涂掉那些饰物，“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
一语道破天机。
“可是戢武王只有一个妹妹啊。”言允奶声奶气地插嘴，“而且玉辞心不是特使吗，为什么还要伪装别人的身份呢。”无衣师尹拍拍他的小手，“允儿，九点半你该去睡了。”言允困得东倒西歪，仍要死撑着眼皮，“师兄们好不容易都来，允儿不睡。”等无衣师尹把他抱上床，翻身揪住枕头就坠入梦乡。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拔刀洗慧问要不要追查下去，无衣师尹想了想还是暂放，“玉辞心此行未经长老团批准，目的尚不明确，先按下吧。”欲攘外而先安内，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军尹，“辉煌堕世，把你知晓的事情说来吧。”
学生中最年长的一人稍稍往前挤了挤，黑夹克的拉链反射出一串金黄，“从一个多月前起，军尹时常和一个紧要的人通话，防备非常严密。一个小时前他下令让我调整明天的边防巡逻，我问他理由，他的态度非常恶劣，我仔细算了算，在明晚八点到八点半，我们和碎岛的边境是军尹直属卫队把守。我猜测，”他深吸一口气，“军尹和碎岛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衣师尹赞许道：“不错，还有什么？”
“我按师尹交待获取了他的信任，得知他手里有一样能让师尹万劫不复的把柄——”
“什么！？”
撒手慈悲几乎要跳起来，当事人反倒不慌不忙，甚至稳稳端起茶杯轻抿，“是雅狄王遗书吗？”辉煌堕世讶异道：“您已知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无衣师尹揉揉额角，似乎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碎岛民风彪悍，雅狄王本人更是万夫不当之勇，曾蝉联十一届四魌武魁，我们与佛狱联手才能勉强抗衡。大约二十年前，雅狄王呼吁四境资源共享和平相处，从此平息战火，可惜这只是个幌子，他以武力欺压邻邦，逼迫我们分配给他更多资源，忍无可忍之下我们与佛狱联兵将他擒禁，关押在上天界禁流之狱，郁愤而终。”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撒手慈悲最先回过神来，“可这遗书何人带出？又和师尹有什么关系？”
无衣师尹叹道：“遗书是楔子逃狱时带出的。而我和咒世主是诈他入彀的布局者。”说到这件事他似乎很疲倦，“如果军尹将此事公布，戢武王为报父仇，矛头所向自然是战力偏弱的慈光之塔，若是寻私仇，我一人死不足惜，只怕战火再起生灵涂炭。”
“难怪这次界主发这么大火，”拔刀洗慧若有所思，“连师尹都被牵连进去。”无衣师尹道：“所以当务之急是销毁这封遗书，把楔子及其同党一网打尽。”他铺开地图，排兵布阵。
安排停当后众人散去，一羽赐命磨蹭在最后，他今天特别安静，“师尹，我有个问题。”“嗯？问吧。”“关于雅狄王……”他再三踌躇，咬牙道，“我听说不是这样的。”
无衣师尹倒水的动作没有一丝不和谐，声线柔和，“是吗？你说说看。”
一羽赐命有些难以启齿，“我听闻雅狄王一生致力于和平，为小人奸计所害才……”无衣师尹举止如常，对他的逾越和怀疑毫不生气，“是楔子告诉你的吗？”一羽赐命点点头，“他在历史选修课上说的。”
“那是因为他已经不站在慈光之塔的立场上看问题了。”无衣师尹耐心地解释，不急不慢，“碎岛政策由王和皇树殿共同决定，就算雅狄王想要和平，他背后的长老团也不会永远支持。面对慈光之塔最大的外患，我别无选择。”
一羽赐命道：“可那时碎岛与其他三境和平共处，并未发作。”“你还小。”无衣师尹叹道，“等他一家独大，我们将无抗衡之力，未雨绸缪是必要的。”一羽赐命又问：“那师尹做这些，心里难受吗？”
“为慈光永耀，违心又算得什么呢。”
他紫黑色的瞳仁在暖黄灯光下愈加幽深难测。
一羽赐命隐约发觉无衣师尹有话瞒他，于是忽然感到了无法言喻的恐慌，在温暖的流光晚榭，他连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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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欲擒故纵

殢无伤一踩油门把车速提到一百三十迈连眼都不带眨的。
两个小时前，无衣师尹苦口婆心地劝他早些出发，说此事多么重要，说变数多么难以把握，竭力用恳挚掩藏残忍，“我担心楔子会出事，眼下只有你能让我放心。”
从学校到边境大约要六个半小时，殢无伤直接忽略了交通限速，到的时候比预计快了近一个小时。他把车藏到隐蔽的小树林里，从后备箱翻出墨剑负在腰后，反手出剑确认一番，赶去预定地点。
“如非发生意外，你只做威慑便可。”无衣师尹的嘱咐还在耳边，“今夜墨剑不动杀。”
剑柄已经被手心烘得温热，等待时机的时候殢无伤又一次走神回忆过往。他只会用剑，无衣师尹不肯教给他使用任何高科技武器。
“当其他人高度依赖科技，你自身的素质就是最大的优势。”
这话不错，他已经做了四年杀手，还没有一次见到快过剑的子弹。但那人站在花树下看他练剑的神情，又分明透露些微的私心，殢无伤有时也不能分辨无衣师尹到底是将他看作一把好用的剑来笼络，还是添补了其他感情。
只是这感情再稀罕也是包藏祸心的情，他不想要。
月亮攀上树顶的时候地平线上出现了跌撞的身影，更远的地方隐隐有喊杀声飘过来。殢无伤步出阴影，月光给他镀上一层凌厉的银色，白发亮得耀眼，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剑，冷静又尖锐。
枫岫和军尹互相搀扶着，带着零星几个受伤的亲卫，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死路上走。撒手慈悲的声音被风送过来，“距离国界还有三里，他们一旦踏出国境立刻击毙。”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枫岫受了伤，却并不狼狈，看到殢无伤的时候甚至露出了志在必得的自信表情。他让如临大敌的军尹放轻松，自己走上前，“是无衣让你来的？”殢无伤点点头，“你可以走，他不行。”
仿佛响应他的话，枪声“砰”地一响，暖蓬蓬的血从军尹膝弯炸开。眼看好友趔趄两步险些跪下，枫岫的笑容挂不住了，“你快拘住我，就跟他们说你是来追捕我的。”军尹摇摇头，“神司比我更了解师尹，布局至此，他怎可能放过我？”他抬枪对准殢无伤，“让开，否则我就开枪了！”
“呛。”
“砰！”
墨剑出鞘和子弹脱膛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一回子弹打穿了肩膀，军尹的手立刻脱力，而剑刃已架在颈上。“放下武器！”撒手慈悲追到，一羽赐命就在他身后稳稳端着枪，影杀手团团包围。
枫岫掷声道：“无故杀伤肱骨之臣该当何罪。”
撒手慈悲冷笑道：“无故？天舞神司畏罪潜逃，军尹渎职协助，你们罪同叛国，按律可当场击毙。”
“那无衣师尹私自豢养杀手，未征询界主就下令追杀要职官员，是否涉嫌逾权？”枫岫认真起来绝非几个年轻人招架得住，“撒手慈悲入秀士林未满一年，一羽赐命未入两林，无衣师尹就委派你们高级机密任务，我可否怀疑他动机不纯？”
军尹手下的护卫见情况胶着，偷偷去摸手枪，殢无伤眸光骤冷，墨剑登时染血，他回手再次挟制军尹，抬眼朝撒手慈悲道：“师尹说放楔子走。”黄衣学子深知他脾气虽怪，却绝无可能撒谎，心中虽不解，还是依言放开包围圈，“师尹还说什么？”
“与你无关。”殢无伤翻手用剑柄敲晕军尹，身形一动挡在枫岫面前。撒手慈悲根本无法约束他，只得愤愤率众离开。
枫岫叫住走在最后的一羽赐命，“虽然只有几节课，你也是我的学生，老师想托付给你一样东西。”他从风衣内兜里掏出一枚存储卡，放在白衣少年掌心，“我希望你能自己选择未来，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把这个交给师尹。”
一羽赐命应了声好，把东西藏进了自己贴身的一个羽形挂件内。
殢无伤见过这个挂件，和一羽赐命那把可以七连发的银枪一样，都是无衣师尹赠予的成年礼。
枫岫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这才转身匆匆离开。殢无伤隐身于树林，不近不远跟着，出境又三里，见到一个粉红身影出现接应才折返。
与此同时，在流光晚榭熬夜备课的无衣师尹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关灯睡觉。

湘灵站在办公室外犹豫了很久，这才鼓起勇气敲门，手刚伸出去身后就传来一个温润声音。
“禳命女，好久不见。”
“诶？”她猛地回过头，正迎上一衫深紫，无衣师尹浅笑道，“在慈光习惯吗？碎岛可好，戢武王和太宫可好？”湘灵忙示礼道：“都好。湘灵代王兄向师尹问好。”她又看了一眼房门，“枫岫老师不在吗？”
“枫岫就是楔子。”无衣师尹道，“他触犯慈光律法，已经再次潜逃了。”“啊，怎会这样！”湘灵大惊道，“枫岫老师会平安吗？”“我也没有他的消息。”无衣师尹深深叹息，“为了慈光与碎岛两境和平，禳命女也不要和他过多接触了。”
“无衣老师好。”
剑之初沿着楼梯上来，见到他们停下脚步，“湘灵也在。”
玉辞心失联了一晚上，剑之初惴惴不安地给她打电话，从前一天十九点到今天中午，几十个电话过去一点回应都没有。他甚至开始担心玉辞心的身份被无衣师尹注意，在他大意的时候遭遇“意外”。
“我想问一下毕业答辩的事，老师有空吗？”
禳命女见他有正事，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无衣师尹反锁上办公室的门，“毕业答辩？我好像不是你们专业的主考老师吧。”
“阿舅，我其实有别的事想说……”剑之初垂着头，有点心虚地不敢看他，“我谈了女朋友，是玉辞心。”“嗯，挺好的。”无衣师尹漫不经心应着，“在一起多久了？”剑之初忐忑道：“两年。您会怪我吗？”
无衣师尹反问他，“怪你什么？”
“玉辞心她……是碎岛特使，身份牵扯诸多，阿舅又是慈光首辅，我应该避开的。”剑之初顿了顿，又辩解道，“可她对我是真心的，也并不知道我和阿舅的关系，而且我和她……已经私定终身。”
无衣师尹淡淡道：“木已成舟，我怪你又有什么用。”他平静无波的目光投过来，就像藏着暗涌的河流，深不见底，“只要你分得清立场，我不会干涉你们。”
剑之初不由得更担心，反思自己这一趟是不是来错了，隐忧愈甚，原先盘算好的话噎在心里不知怎么说起。无衣师尹自然看出这晚辈还有心事，也不催促，只安静等着，装模作样浏览网页。
“阿舅……”
“嗯？”
“玉辞心从昨晚就和我失去联系，您知道她在哪吗？”
“怎么，她在慈光之塔境内？”无衣师尹故作惊讶，“碎岛快半年没派遣特使来了。”他甚至不给剑之初思考的机会，“初儿怀疑是我对她不利？”
剑之初一怔，“玉辞心不是公派来的？”
无衣师尹摇头，“我会帮你留意。快上课了，你先去教室吧。”

殢无伤从边境回来已经凌晨，见流光晚榭熄了灯，便折返寂井浮廊补眠到下午才去学校，径自闯进无衣师尹的办公室，霸占办公桌磨磨蹭蹭地改论文。
无衣师尹下课回来看见他，凑过去偷瞄草稿本上的文艺字句，正想调侃几句，手指碰到搁在桌沿的墨剑，又默默忍了回去，儒雅彬彬不动声色，只在抿起的唇角留了三分笑意。
“你看起来很高兴。”
“了却一桩心事。”无衣师尹道，“看你平安回来，想必一切顺利。楔子身为天舞神司，竟然步入歧途不知悔改，唉，实在遗憾。”他惯于遮掩，殢无伤却热衷撕开他的面具。
“多此一举。你不亲自动手难道就能干净吗。”
无衣师尹颇无奈道：“楔子怎么说也是从慈光之塔出去的，更是我的朋友，即便不可挽回，我也总有些不忍心。”
殢无伤丝毫不为所动，“你连自己都骗不过，还要继续伪装吗？”
“整个慈光之塔都信任我。”无衣师尹苦笑道，“为何你还要这样揣测。”
“你能骗过天下人，又何必费心我如何想。”殢无伤抬眼和他对视，瞳孔里流转的光芒如同剑锋铮亮，“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伪善毫无意义。”
无衣师尹不再接话，重新把目光落在墨剑上。殢无伤宁愿把自己活成一把剑，也不愿和他交心。他稍稍有些难过，转念又想，这么一把神兵利器只要握在自己手里，就算得不到剑心也无所谓。推开一截剑鞘，无衣师尹伸手往剑刃上一抹，血渍层层晕开，很快被墨剑特殊的材质吸纳殆尽。
“你做什么？”殢无伤一把拽起他的手，抽出几张纸巾按在伤口上，无衣师尹笑道，“羽儿和初儿都让我不放心，撒儿过于急躁还需历练，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他的眼睛蕴着深沉的紫，在阳光下暗芒跃动。
“墨剑饮过我的血，将来应不至和我兵刃相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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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8-04-20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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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8-04-24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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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枝节旁生

“师尹，戢武王已于昨日露面。”
电话里一片嘈杂，元别的声音小得模糊，“剑之初是雅狄王私生子一事已传至王树殿，长老团和太丞各持己见，争吵不休。长老团认为剑之初是先王污点，力主与慈光之塔合围逼杀之；太丞则认为这是造谣，应当在边境陈兵威慑，迫使师尹出面辟谣。”
无衣师尹大致掌握要情，问：“太宫呢？太宫支持哪一方？”
“太宫想前往慈光拜会师尹，不过戢武王并没有表态。”元别很是急切，像被什么追赶着，“师尹，我什么时候才能报家国大仇。”
无衣师尹安抚道：“就快了。下周我会去碎岛，你保护好自己，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他扣掉电话，朝一旁的殢无伤笑笑，“碎岛真是不领情，我好心把初儿身份告诉他们，他们居然还想和慈光之塔开战。”
殢无伤擦着剑瞥了他一眼，“你已经丧心病狂到连剑之初都不放过了吗。”
“怎会？”无衣师尹小口啜着热茶，“他是即鹿的儿子啊，我哪里忍心将他置入险地。只是……”他痛心似地叹息，“初儿还小，做事难免不周全，让他看清现实是我的责任。”
“如此说辞，能让你心里好受些吗？ ”殢无伤手腕一扭，将剑锋对准眼前人，“你知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
无衣师尹伸手去触碰墨剑深沉的剑身，特殊质感流连指尖，“赩矿材质特别，需以血时时牧之。赩有两个意思，你可知晓？”
他又要不知死活地去摸剑刃，殢无伤眼疾手快把墨剑收回，完全不想搭理他的话茬。
“我没与你说，你自己也不好奇吗？”好在无衣师尹早在这里习惯了自说自话，“赩者，一为赤红，一为荒芜。认识你这么久，还是荒芜之意过甚，我本意是让你对人生有更多热情——不过现在也好。”他扬眉笑说，“若真是一腔热血，连你也会离我而去了。”
“你从昨日起就格外赘言。”殢无伤总算肯正眼看他，“究竟为什么。”
“这剑你用了四年，可还顺手？”无衣师尹刻意避开这个话题，阳光折射进眼底，难得映见几分清透。
“习惯了。”殢无伤把剑推入鞘中，“我只认这一把剑。墨剑外在乌黯而内在至纯，虽是你所赠赩矿铸成，却不似你。”
“那这把至纯之剑，可还愿护我这一身混沌之人周全？”无衣师尹殷切道，“这几天你安心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待我安顿好初儿，恐怕要劳你奔波一阵子。”

剑之初数日忧心忡忡，终于等来玉辞心的电话，他连毕业答辩都顾不上，更浑然不知校园外已天翻地覆。
“你没事就好，这几日你去哪了？”
他紧张地拧着手机坠，“辞心，等我毕业还能继续和你在一起吗？你若愿意退出政坛，我们可以在慈光找个小镇居住，如果你不愿意，我随你去碎岛也无妨。”
听筒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辞心？你怎么不说话？我这样说惹你不开心了吗？”
玉辞心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中似有隐忧，“剑之初，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道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剑之初把书挡到头顶，匆忙躲到屋檐下，“没有啊。下雨了，你在哪？要不要我给你送伞？”
玉辞心没有理会他的关心，“你仍不肯向我坦诚吗？”她一字一句地，听不出委屈，倒似藏了天大的怒火，“剑之初，雅狄王是你的生父，无衣师尹是你的舅舅，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剑之初心头一跳，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他急急解释说：“我是瞒你，可那是怕你怀疑我对你别有用心。阿舅是阿舅，我是我，我从未算计过你。”
玉辞心似乎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问：“我们的事都有谁知道？”
“我……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就问了阿舅，他说不会干涉我们。”剑之初心底忽生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辞心道：“王树殿已经因你闹得不可开交，是师尹透出的消息。”她的严厉完全不似女流之辈，话一出口，便是不可抗衡的威压，“我能相信你吗？”
剑之初咬牙道：“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和你共同面对。”
“无衣师尹要对碎岛有所动作，我很忙，暂时不要联系了。”
“……好。”
“还有，剑之初……如果你真的不知情，就不要卷进来。”玉辞心声音一沉，疲倦蓦然浮上，“我怀孕了，就快两个月，我不希望孩子没有父亲。”
雷鸣惊心。

殢无伤在实验室门口张望，听见走廊深处有人喊叫，他顶着一张俊美无俦的冰山脸目不斜视就要离开，胳膊却被一把挽住。
“侬抓住你啦！”
红衣惊艳的女子亲昵地靠上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实验室的防护玻璃后面，一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学生正戴着护目镜折腾一块刚从炼炉里拎出来的合金。
“咦？你朋友？”
“那是一羽赐命。”殢无伤沉着脸把她甩脱，“你不要缠着我。”
瑶映不依不饶地粘上去，“侬追你这么久，你就不能好好叫侬的名字吗？”
“妖应，别闹。”
屋内复杂的实验告一段落，一羽赐命摘了护目镜推开门出来，“瑶映学姐？殢师兄？你们也要用实验室？”
“你怎么知道侬叫什么？”
“我和学姐同专业，老师常常说起你，说你是冶金工程学院百年一遇的天才。”一羽赐命锁好门，“我这边后天才能结束，请学姐体谅。”
瑶映摆摆手，“侬才不做劳什子实验，侬是来找殢无伤的。”
一羽赐命好奇地打量他二人，“学姐是殢师兄的女朋友吗？”
“对啊，侬跟定他了。”
“不是。”殢无伤听她语出离谱，不得不开口澄清，“妖应，别闹了。”
“哼。”瑶映叉着腰，“剑下奴，你迟早是侬的人。”她昂首挺胸从两人中间穿过，大红的裙摆就像热烈的火焰。
一羽赐命失笑道：“学姐很喜欢你。”
殢无伤显然不想再谈这个问题，“我们并不合适。”他敷衍着，脑海中却划过无衣师尹的身影。
一羽赐命恍然，“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他以为自己在想即鹿。
这个认知让殢无伤心惊胆战。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忘怀白蝶翩然的轨迹，却将一抹暗紫印进了心底。
“是师尹让殢师兄来找我吗？”
殢无伤瞬间回神，他摇摇头，径自往另一方向离开。
一羽赐命纳闷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翻出手机给无衣师尹发短信，然后又钻进实验室忙活起来。

剑之初在雨中狂奔，终于在老教学楼的屋檐下看见一抹紫影，他拼命追上去，只看见紫色衣摆转过楼梯口，然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倚着墙喘气，在白石灰抹面上印了大片水渍，渐渐平复呼吸时门内传来撒手慈悲的声音。
——……刚回去戢武王就露面，真巧。
——如果雅狄王遗书被玉辞心带走，我们怎样应对？
——界主催得急。
——师尹打算如何安排剑之初？这些事瞒他吗？
事涉自己和玉辞心，剑之初心急如焚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屋门被突然拉开。他毫无防备，差点摔进门内。
撒手慈悲瞪着眼睛，发现偷听的人是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无衣师尹也是微微一怔，瞧见他浑身湿透，像一般的长辈关心晚辈那样叹息道：“下雨也不知道带伞，初儿快去换换衣服，小心着凉。”
剑之初急问：“阿舅，你把玉辞心怎么了？”
“她已经安然回国，你不知道？”无衣师尹很快从惊讶中平复，“还有两周就要答辩了，你的心思该放在学习上，谈情说爱暂时放放。”他摆出家长的架子，“我很快要去碎岛出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问问她嫁娶之事。”
剑之初摇头后退，眼神仿佛面临无底深渊，“您在瞒我，国际形势真的如新闻报道的那样和平吗？”
“当然。”无衣师尹笑道，“合作才能共赢。”
剑之初如坐针毡，他猜不出无衣师尹还知道些什么，但毫无疑问，只要他敢说什么，就会有破绽被对方掐住，变成谈判的又一枚筹码。
无衣师尹只消一眼就看透他心中所想，开口格外委屈地责怪他，“我们是亲人，你却不肯信任我。”
“阿舅。”剑之初咬牙道，“您保证绝不害她性命吗？玉辞心她……她……”
“好。”无衣师尹没等他说完就给了回应，“前提是她不会威胁慈光之塔长治久安。”这不寻常的反应让剑之初更是捏了一把汗，他很快记起玉辞心的话，“阿舅要做的事我不想掺合，往后我会好好学习，不让阿舅分心。”
撒手慈悲看着他鞠了一躬离开，这才想起自己满心的疑惑：“师尹，我们几已确定玉辞心是戢武王，为何您还要答应剑之初呢？”
“初儿深知一旦涉及慈光之塔，我绝不会退让。他敢提这样的要求，玉辞心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无衣师尹解释道，“大约怕我针对她，才想出这个办法——把弱点摊开，道义上我反而不好动作了。”
“竟是这样！”撒手慈悲豁然顿悟，“那现在怎么办？”
“之前你从诗意天城捡回来的小姑娘呢？让她留意戢武王有无异常。”
撒手慈悲立刻给炎炽凤羽发短信，“若将来剑之初问起来，师尹怎么应付？”
“不知情的事只能称之为遗憾了。”无衣师尹抱起教案和作业本，“羽儿说试件已通过检测，你把下一阶段的预算批给他吧。另外，两林的考评成绩出了，撒儿别忘了看。”
撒手慈悲追着他的背影问道：“师尹，我策论写得怎么样，比去年有进步吗？”
“尚可。”
撒手慈悲垂头丧气上网去查成绩，名次栏里简单的“一”字夺尽眼球。
“师尹您吓死我了！”
屏幕角落里忽然跳出一条消息：什岛广诛在边境擒捉一可疑人物，此人名为素还真，戢武王亲自审讯，且很快下令保密，严禁消息流出。
来自炎炽凤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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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8-04-27 0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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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抛砖引玉

“临近祭天大典，碎岛全境戒严。”戢武王高踞厅堂之上，目光凛然，“师尹不惜闹得沸沸扬扬也要过境而来面见本王，是打算为能源减流一事负荆请罪吗？”
无衣师尹从容应对，“诗意天城一周前已向四魌各境通知天源危机，慈光之塔只是依照能源协议适当减流，请戢武王谅解。”
“本王欲修订协议，经血魉之羽密匙向珥界主连发数条讯息，却皆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戢武王疾言厉色，“血魉之羽是四境之主缔命四魌树的凭证，无衣师尹，连王与王之间的密讯都敢私自拦截，你未免僭越了！”
无衣师尹不卑不亢，“界主放权，我代行理政，若提不出对等的条件，仅凭一纸密文就要慈光之塔降格臣服你之要求，恕难遵办。”
“罢了，此事按下。”戢武王再质问道，“日前雅狄王遗书已被人送入碎岛，内容指摘你慈光之塔与火宅佛狱勾结谋害先王，你有何辩解吗？”
“唉，伪造之言不足信。”无衣师尹叹道，“其间真相戢武王不是早已清楚？”
戢武王怒道：“那你将剑之初乃先王亲生一事揭至王树殿，使碎岛政坛议论纷纷，又想作何解释！”
“此事你我确实曾约定为不宣之密，剑之初由慈光之塔抚养，与碎岛再无牵碍。”
无衣师尹面对碎岛众将环伺不慌不忙，“但不久前我得知，贵境有人进入慈光之塔，且与剑之初往从过密似有谋划。剑之初身份过于特殊，而今与其私会之人已回到碎岛。你我两境本就关系紧张，若因剑之初之动作使戢武王误解是慈光之塔有所觊觎，必使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他眸光一转，锋芒尽出，“另一方面，我也实在担心，碎岛之人暗入慈光之塔，是否是戢武王有所图谋呢？”
“原来师尹此来竟是问罪。”戢武王冷笑道，“那么慈光之塔希望杀戮碎岛如何自证清白呢？难道要为你空穴来风一言，全境搜查可疑之人，使我子民惶惶终日吗？”
图悉长老早压了一肚子火，他年纪大了脾气也很大，当下吹胡子瞪眼，“无衣师尹，你今天拿出证据还自罢了，否则碎岛岂是你来去自如之地？”
“唉，长老可去核对出境名册，与剑之初私通之人假借禳……”
眼看无衣师尹就要点出玉辞心身份，戢武王打断道：“那是我让她去的，剑之初有先王血脉，亦是我的兄弟，我只想关心他的近况而已。”
“王，特使可以经王树殿程序公派，”图悉长老埋怨道，“我三人虽愚钝，也希望能替王分忧。”
戢武王道：“特使已回禀一切安好，此乃家务事，又涉及先王颜面，故而不想惹得人尽皆知。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让师尹误解了。”
他态度一经转变，无衣师尹也敛了锋芒，语调缓下，“既然解开误会，我此行目的已达到，多谢戢武王。告辞。”
“慢。”戢武王叫住他，“今日见师尹为两境关系如此不辞辛苦，看来碎岛与慈光也该破冰。不如借此契机，重修旧好，也是碎岛祭天大礼的一笔福泽。”
无衣师尹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戢武王有此胸怀实在是四魌之幸，若能缓和你我两境关系，当真是意外之喜。”
“待祭天礼过后，我会撤下边境重兵，”戢武王开出条件，“同时降低贸易税额，商旅通过关卡检查即可入境。”
“如此，慈光之塔会降低能源供流的费用，边线关卡也会降低对平民往来的限制。”无衣师尹浅笑道，“我定将此事回报界主，期待未来与碎岛的多方合作。”

尚风悦站在天源监控装置前满面愁容，一羽赐命已进入调试中心近三个小时，天源的供能参考值只上浮了零点几个百分点，还赶不上其季节性的自然涨落。
他翻看实验报告，复杂的原理和详细的分析让他稍稍安心，等到第五个钟头，通讯设备另一头传来声音。
“天源……的原因找到了。”
“是什么？”
“主要原因是火宅佛狱污染……扶木根系分泌特殊物质，逆流反噬……碎岛各神树也……加上地质变动，总流线越来……损耗增加……还有近年各境谋求……取用无度……”
一羽赐命那边设备受天源能量场干扰，电流声嘈杂得可怕。即便如此，尚风悦仍是捕捉到重要信息，“污染、流线消耗、过度汲取，是这三个吗？有没有改善的办法？”
“……治标不治本，初步屏蔽过滤……还需要改良，要大量时间和资金……来不及。限流器改良……逐年减流，能撑五六年……太短了。”
事态比想象更严重，尚风悦急问：“满打满算只有五六年吗？有没有治本的办法？”
“……特殊合金和人造有机物……共鸣诱导……扶木和神树也许能……”
“我明白了。你回来吧。”
从一羽赐命的话里可听出他对无衣师尹的计划一无所知，尚风悦沉思良久，估摸师尹已回到慈光之塔，遂掏出手机拨号过去：“无衣？是我，尚风悦。”

“侬要随父母出国，侬想你跟侬走。”
眼看临近期末，瑶映除了和导师为毕业设计吵架外，课余事情都花在了殢无伤身上，但凡捉到机会，便缠着他要他和自己一起出国。
殢无伤皱着眉甩她的手，余光瞥到无衣师尹的身影，一愣之下竟又让红衣女子挽紧了他的胳膊。
无衣师尹正接着电话，转头看到他们纠纠扯扯颇为好奇，脚步停了停，径自走了过来。
“我刚从碎岛回来，佛狱那边还没联系……唉，研发至少要五年，诱导生效要十年……不可能坐等灭亡，只能舍弃末节……我也明白你无法接受，但是事急从权……好，已经足够了……先对他保密，我自己会和他说。”
他智珠在握筹谋世事，殢无伤见久了，冷哼一声撇开目光。
“即便危机解除，这项研究也不可或缺……第三阶段已经成功，暂定在七月中旬验收……对，等他放假，现在大学生不比咱们那时候轻松……多谢。”无衣师尹扣掉电话，视线在他俩之间转了几转，眼角含笑，“你朋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殢无伤本想解释，但见无衣师尹一副揶揄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倒是素来开朗外向的瑶映叉着腰反问，“你是他什么人，他交什么朋友你也要过问？”
无衣师尹道：“我是殢无伤的导师。你是瑶映吧？一羽赐命说起过你。”
“嗯？”瑶映歪着头想了想，“是那个最近占着实验室的学弟？”
“是呀，他说你是冶金专业的王牌，很崇拜你。你和无伤认识多久了？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无衣师尹像为孩子操心终身大事的长辈一般问东问西，殢无伤烦躁地用力将瑶映拽开，冷声道，“与你无关。”
无衣师尹拖长声音了然地“哦”了一声，“好，我不问就是。”
他分明是误会了。
殢无伤闻言心头烦闷更甚，索性任他误解，“瑶映只是普通学生，不会妨碍你，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我只是关心你。”无衣师尹无奈道，“算了，你自然有分寸，是我多虑。”他尚有别事，寒暄几句不再停留。
瑶映凑在殢无伤肩膀上，“你讨厌他？侬也讨厌侬的导师，天天催进度催报告……”冰山美青年用力推开她，“我和你不一样。”
两个人又揪扯起来，平和宁静的校园没人注意，无衣师尹在转过教学楼拐角的时候倏然淡了笑意。

几日后，杀戮碎岛祭天大典的现场直播中，戢武王在数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于玉槐树之前缓缓除下王冠，一头亚麻色长发扬在风里，神情肃然，威势不减。
“我，槐生淇奥，今日宣告天下，我生是女子，而非男性。”
“什么！？什岛广诛直接跳了起来，若非参加大典禁止携带任何武器，他已经开枪了，“贱女！你欺骗王树！你——！”
“住口！”戢武王持或天戟往地面重重一震，“我执权理国数年，可有昏庸无道？可有置碎岛于忧患？尔等有不服者，尽管来战！”
祭天双姬引兵而出，把守广场全部出口，很快镇压几处闹事人群，稳定住现场。
棘岛玄觉感知天音，如多年前向王树臣服般再次俯首，“王英明神武，玄觉宣誓效忠，太宫永远是王的太宫。”
“太宫！你受了贱女的蒙蔽！”什岛广诛暴跳如雷，左神姬当生立刻将他押住，“不可对王无礼！”
“我接受碎岛全境监督，隐瞒性别是我不对，但是不代表我会容忍妄议和污蔑。”戢武王郑重戴回王冠，扬声道，“自今日起，碎岛男女平等，相关法令条文将在七日内颁布。任何人都可以举报抗命者，一经核实，杀无赦！”
图悉长老连惊带吓，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厥。左右长老对视良久，也终于低头。
王树受戢武王气势感染，枝叶飒飒作响，刹时槐花漫放，洁白沁香，迎风盛开。
“看！王树显灵了！”
“王树开花，这是瑞兆啊！”
“效忠于王！”
“效忠于王！”
“效忠于王！”
呼声如山。

远在千里外的慈光之塔。
流光晚榭书房内，无衣师尹慢条斯理称量调配，消磨了许多时间，才将一匙香饵倒入香炉，他的手极稳，半点粉末都没洒出来，电脑丢在客厅茶几上，仿佛对这个震动四魌界的大新闻丝毫不挂心。
撒手慈悲撑着下巴坐在桌子对面，入迷地看他动作，直到淡淡烟雾溢出炉盖，嗅到清甜的香氛，这才回神。
“师尹的计划被打乱了。”
“撒儿，”无衣师尹抬眼道，“计划打乱你似乎很高兴？”
撒手慈悲道：“因为师尹百虑无失，事情脱离轨道还是头一次。学生不肖，虽然替师尹担心，但更想看师尹如何旋转乾坤力挽狂澜。”
无衣师尹似叹似笑，“就会贫嘴。凤羽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不过她已被戢武王选为近侍，相信很快会有回音。”撒手慈悲道，“戢武王此番动作颇怪异，她怎么知道师尹的计划从而对症下药？况且武力威吓得来的效忠十分不可靠，她又为何铤而走险，将碎岛政坛稳定弃之不顾？”
无衣师尹摇摇头，“或许另有隐情。”有个名字自脑海深处一闪而过，“……素还真？”
撒手慈悲忙问：“师尹想到了？”
“他一现身即被戢武王藏匿，极有可是碎岛近期动作的关键。”无衣师尹道，“只是素还真这个名字，我总感觉莫名的熟悉……分明没见过的。”
另一边，剑之初正在宿舍里开着视频写论文，那支玉辞心赠予的钢笔掉在地上，摔碎了笔尖。
“辞心……你为何不告诉我。”
墨染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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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8-05-02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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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暗渡陈仓

太息公亲自造访流光晚榭，袅袅茶馨盈满斗室，无衣师尹身上檀香味稍稍遮掩，仍是清晰得惹人心悸。
“数年不见，太息公风光不减。”
“流光晚榭敞亮一如往昔，可见师尹掌权数年仍胸襟坦荡，不怕仇家找上门来。”冷艳性感的贵妇撩动鬓边珠玉，“是否师尹攀上戢武王这个靠山，已不把佛狱放在眼里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太息公应该明白，杀戮碎岛兵力强盛，慈光之塔需要多一份保险。”无衣师尹不慌不忙道，“佛狱与碎岛有联姻之亲，自然不担心肘腋之变。”
“我今日来，可不是与师尹闲聊的。”太息公把茶杯往桌上一推，“佛狱多年来遵守协议，雅狄王、楔子两事亦出力颇多，现在也该轮到师尹还情了。”
“当初约定佛狱限制碎岛，而今戢武王依然恃强称雄，当初约定只擒不杀，结果……唉。”无衣师尹叹道，“难道与咒世主合作，注定事事意外吗？”
“哼，聪明如师尹，意外也算不得意外。”太息公挑眉道，“师尹这样托词，是想划清立场，给截源限流找借口吗？”
“哈，你们事情做绝，不是已经把我绑上贼船了么？”无衣师尹淡淡一笑，“只是天源流经碎岛被截留，并不是慈光之塔能过问的。”
“哦？”太息公眸光似剑，“师尹的意思是——本月佛狱收不到常量供能与你慈光之塔毫无关系？”
无衣师尹道：“若要追溯，咒世主想为此事发难不如直接去上天界。”
“远交近攻才是生存之道。既然有限流之实，”太息公一甩头发，“佛狱不日将对碎岛用兵，师尹便以出兵允诺做为对佛狱补偿吧。”
“贵境王女还身在碎岛，名为王后，若到了特殊时期就是人质。”无衣师尹眼带揣摩，“素闻佛狱手段极端，连王女的性命也弃之不顾吗？”
太息公冷笑道，“此事不劳师尹费神。”她离开时带着凛不可犯的傲气，“联兵协议，说定了。”
未察觉时，一条风雪的尾巴已遥遥缀上。
言允趴在窗口看着佛狱权贵驾车远去，回头嘟着嘴抱怨，“师尹为何任她使唤？”
无衣师尹走过去好笑地揉揉他的发顶，“允儿，作业写完了吗？”
撒手慈悲从书房探头出来，“师尹，凤羽有消息了。”
无衣师尹打发言允去复习功课，自己回到屋内关上了门。
“如何？”
屏幕上炎炽凤羽正在和撒手慈悲谈条件，见到师尹才露了笑意，“原来师尹是这般年轻好看的模样，撒手慈悲说起你总是毕恭毕敬，我还以为师尹是严厉的老头子呢。”
撒手慈悲手一抖差点断开通话，“你……你唐突了。”
橙红衣裙的少女根本不搭理他，捂着嘴吃吃地笑，“师尹开出的价码总不会让我失望吧？”
“如果你会成为慈光之塔的最大功臣，想要什么当然都是可以的。”无衣师尹神情欣然，“凤羽姑娘是否有好消息呢？”
视频里的少女扬了扬手，“看，这是戢武王亲卫队长才能穿的制服，我才是能助师尹成事的人。”她十分兴奋，颊上透出红晕，“我昨夜巡逻经过戢武王房间，看到她换衣服，小腹上用宽幅白布缠了好几圈，定然是怀了孩子怕人知道。”
“哈，这可真是猝不及防。”无衣师尹敛目沉思片刻，“凤羽，戢武王有让你多留意王后吗？”
“师尹果真神通广大，我进入亲卫队至今，从未见过她二人同房而眠，戢武王坦白性别当天就下令增强对王后的保护。”她做出神秘的样子，“不就是监视吗，我懂。”
无衣师尹道：“这任务你一定要好好完成，万不可让王后在你眼皮下出了事。”他眼波流转，眸底蓄上影影绰绰的情意，“让戢武王认为你忠心耿耿，才是我最需要的。”
少女显然被他迷惑，瞳仁亮晶晶的充满活力，“放心吧。”
通讯掐断，撒手慈悲一边消除痕迹一边问，“师尹，我们要响应佛狱，对戢武王下手吗？”
“不急。”
“可是按剑之初的表现，戢武王如今正是身体不稳定的时候，等到……”
“不急。”无衣师尹笑意淡去，“有些事要等到既成定局再一并发作才好。”

殢无伤难得开了自己的车，挂着在慈光之塔没人知晓的号牌，尾随太息公一路出了边境。
他轻装简行，胸口处别了个特别的胸针，外套和墨剑随手丢在副驾驶上，车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车速表的指针却居高不下。
无衣师尹在他身上花钱一向大方，银行卡账号密码一并让他随意使用，这车改装数次成了什么样，恐怕连师尹也早已不知。
殢无伤盯紧太息公冷灰色的座驾，跟了好几天才摸清佛狱全然不同于慈光之塔的道路规划。
他不负期望地躲开了重重关卡和张牙舞爪的恶劣植物，顺利接近了佛狱培植贪邪扶木的实验室。
胸针银色的浅光闪了闪，殢无伤低声开口。
“师尹，我到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无衣师尹困意尚存的声音。
“我马上开电脑，你把周围环境拍一下。”
殢无伤扶了扶墨剑，猫着腰藏身在一棵樱花树后，吸血的花枝想来攻击他，被凛冽剑气震开。
“看到了吗？”
籍由胸针上的红外线摄像头，实验室周遭地形迅速传递至无衣师尹操纵的通讯终端，接着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听着无伤，只有一个小时，从东门进，往北有七个摄像头，进入消防通道去四区，经二号电梯下至底层……到培养皿之外再联系我。”
殢无伤一言不发掐断通讯，助跑两步纵身翻过墙头。无衣师尹仅说了一遍的路线清晰印在脑海，他从没辜负过这份信任。
此时他已匆匆经过第一道检测口，警报系统很安静，没有响起。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无衣师尹的手笔。
深夜的实验室只有奔跑的脚步声，殢无伤冲进电梯时刚好一小时，电梯之外响起滴滴的系统启动指示音，他倚着墙气喘吁吁，手按在剑柄上，眼底燃着灼灼的光芒。
巨大的有机玻璃幕墙围合成固若金汤的培养皿，扶木在内中安然生长，保护门外密码锁正盈盈闪着粉红色的光。
殢无伤贴着玻璃往下看，很快判断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扶木中上部侧枝的一个节点，其主干根系深不可测。
他抬手动动胸针，“现在我该怎么做？”
“密码锁指示灯是什么颜色？”
“粉红。”
“密码是1225。”
滴——
“密码错误。”殢无伤收回手，“还有两次机会。”
“咦？”无衣师尹似乎微微惊讶，“再试试0618。”
“密码错误，还有一次机会。”殢无伤声音淡淡的，听不出紧张，“一分钟内不输入正确密码会激活报警系统，还剩四十八秒。”
无衣师尹一愣，有些焦急地思索起来，忽然福至心灵，来不及细想，一串数字脱口而出，“0821……怎样？”
“门开了。”
“你进去寻个隐蔽处折一小枝，用我给你的晶石压住切口，二十分钟内必须出来。”
“好。”
浊气扑面袭来，殢无伤皱着眉轻咳几声，暂时中止通讯。
他躲开扶木嚣狂的邪氛，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钻进培养皿。
扶木察觉异境生人靠近，凶猛的枝桠甩动横扫，殢无伤敏捷躲过，只衣角被勾住撕开，他小心翼翼绕到阴影里，踏足在树枝上，反手抽出墨剑。
锐光一霎，一截枯枝落入掌心，他剑锋上满溢丧亡寒意，扶木尚未来得及做出防御反应，殢无伤已把无衣师尹预备的晶石搁上断口。
主干虽然平静，断枝表皮的细刺却飞快变硬抽长，狠狠扎入皮肉，殢无伤动作一顿，收紧手指避免让血液沾到扶木，沿着已经开始活跃的枝干疾步折返。
剧痛来得毫无征兆。
殢无伤心口一抽，忍着疼脚步不停，闭气却坚持不住了。扶木察觉到他的气息，入侵的行为立刻惹怒了主人，枝干扭动想把踩踏其上的人甩下去。他在失去平衡的一瞬揪住距离最近的枝桠，手掌立刻被刮破，血腥味刺激邪物，刹那邪气爆涨。
无衣师尹似乎忘了殢无伤体质特殊，长久难愈的病根让佛狱环境造成更大影响，寻常人能坚持的二十分钟，在殢无伤身上要缩减到十五甚至更少。
他掐着时间重新连接通讯，屏幕上只有一遍遍的重试提示，听筒内全是嘈杂的电流声，无半点回应。
“咳，咳咳……”殢无伤呛得眼前一片模糊，咽喉干涩，污浊的邪氛剥夺呼吸缠上心脏，下一秒就要掰开他摇摇欲坠的手指。即便如此，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已近生死攸关，瞄了瞄一旁不太远的树枝，盘算着借力离开培养皿。殢无伤勉强聚集起几分气力，松手尽力跃过去。
他的预期无懈可击，唯独高估了自己的状态。
身形尚未来得及稳住，扶木的力量已狠狠将他甩了出去。殢无伤摔出培养皿，挣扎着呛出一口血，手指仍攥紧了那一截枯木。
已经二十五分钟了。
强烈的担忧几乎让心脏揪紧，一向号称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慈光首辅冷汗透衣，苍白的提示一成不变，就像个悲剧。
“……师尹。”
“无伤！”无衣师尹一激灵，“你怎么样！”
“……没事。”殢无伤艰难地用墨剑支撑身体，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内脏也许挫伤了，连呼吸都会惹起新的疼痛，“扶木……拿到了。”
“你返回二号电梯，上一楼，左拐进消防通道，走到头就能出去。”无衣师尹急急说着，“你回到车上先吃药压制毒性扩散，然后尽快离开佛狱边境，我马上遣人接应你。”
通讯里又只有电流音了。
无衣师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殢无伤出任务那么多次均能化险为夷，就算这次险一点，也一定能撑回慈光之塔。
他只要做好后续措施，安排治疗就足够。
佛狱到慈光之塔最近的路对应哪个关卡？关卡附近哪个医院能处理邪气感染的伤口？路程有多远？
直到连续拨错两遍号码，无衣师尹才发觉自己手抖得厉害，几乎抓不住任何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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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8-05-03 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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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绸缪无隙

流光晚榭门铃被按得震天响，言允一路小跑扑到门边，踮起脚往猫眼外看。
“咦？一羽师兄？”
他拧开门锁将一羽赐命迎进屋，“师尹上周四晚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撒手慈悲师兄去学校代课，上午也都不在的。”
“那你知道师尹去哪了吗？”一羽赐命道，“师尹让我从诗意天城回来先到这里。”
言允挠挠头，“师尹本来让辉煌堕世师兄接应殢师兄，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师尹很着急地出去了。”他犹豫道，“大概现在还在医院吧。”
一羽赐命道：“那我先回学校，晚点再来。”他把一厚沓实验报告放在茶几上，“言允替我把这个交给师尹。”
“没问题。”
“别忘了作业要按时写完。”
“……哦。”

殢无伤恍惚又回到了在渎生暗地安宁病房的那些岁月，灰暗的天空和灰暗的墙充斥视野，早在尚未懂事的年龄，孤寂就烙进骨血。
时间没有意义，生死毫无分别。
白蝶飞入医院顶楼狭窄的窗口，在积灰的窗台停留。他被这细微的光芒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挽留的一瞬场景遽变。
“你愿意跟我走吗？”夏日的明光尖锐刺眼，来人向他伸出手，语带诱导，“是即鹿让我来救你，兴许我能治好你的病。”
带他离开渎生暗地的从来不是昙花一现的白蝶，而是馨香铺张的深沉紫竹。
殢无伤眯起眼睛透过重重亮斑探寻来者面容，那抹暗藏无情的暖笑反而令他安心。
“……无衣。”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抬手握紧，一如数年前。
“你醒啦。”
护士小姐姐惊喜的声音响起，殢无伤勉强睁眼，重症监护室的抢救灯照得眼角刺痛，他动了动唇，喉咙一涩险些又被呛住。
“哎呀你不要急。”护士连忙端来温水，略扶起他细心喂下，“你昏迷了一周，刚苏醒要尤其注意。”
殢无伤还没完全缓过来，身上没半点气力，胸腔内火辣辣的疼，他渐渐回忆起扶木狰狞的袭击、实验室闪烁的灯光、车内智能驾驶系统机械的提示音，以及边境线上他跌撞扑进的紫衣香馥的怀抱。
记忆到此陷入黑暗。
他紧蹙着眉，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
“师尹呢？”
“首辅已经离开了，安排我照顾你。”小护士比他大不了多少，声音脆生生的，“他让我跟你说，事情很顺利，放心养伤。”
意料之中，殢无伤淡淡“嗯”了一声，没感觉有什么不妥或失落。
小护士一愣，想到他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以为他因此难过，连忙解释说：“首辅一直守到你脱离生命危险才走，好多天没休息，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殢无伤稍稍抬眼，“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最少再观察一周。”护士直觉自己的好意被当成驴肝肺，撇嘴道，“你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呼吸系统受到严重感染，险些触动旧病根，洗了两遍肺堪堪捡回一条命。比起这一险关，什么擦伤挫伤都可以忽略不提。
得亏无衣师尹平日调理他的身体颇为仔细精致，底子积得厚，加之年轻人到底恢复快，这才能在一周内醒转。
显然殢无伤毫无这样的自觉。
“我的衣服和剑呢？”
“拿去消毒啦。”护士小姐姐好奇地压低声音，“看你的年龄还在上学吧？你是首辅的学生？能让首辅这么重视，你好厉害啊。”
“他不过是重视事情结果而已。”殢无伤冷淡一句话打散温柔小姐姐师徒情深的遐想，“我的死活没你想得那么重要。”
小护士万没想到他冒出这么一句，当下被堵得张口结舌，闷闷整理了输液袋离开监护室。
殢无伤往病床上一仰，想着自己回来那天，无衣师尹矜持淡定的表象彻底崩解，眼里的担忧焦虑半点不存假，一时心情极好，翻身抱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一羽赐命正在实验室忙活测试，试管摆了满桌，无衣师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刚把合金浸入一管红色液体，析出一连串泡沫。
“咦？师尹怎么这个时间……？”
“我从医院直接过来的。”无衣师尹疲倦地揉着太阳穴，眼下一片乌青，显然多日没睡好，“扶木断枝我已经放入培养室，你取用组织时防护措施一定做好。扶木会释放毒气，同时利用尖刺攻击周围其他生物，切不可掉以轻心。”
一羽赐命忙记下要点，“师尹，殢师兄怎么样了？”
“他没事。”无衣师尹翻阅写了一半的实验报告，“你安心做你的进度就是对他赴险一遭最好的报答了。”

七月流火。
火宅佛狱以凯旋侯为首，闪电般从碎岛王府“迎回”王女寒烟翠，并同时以“欺骗咒世主，辜负王女，联姻让佛狱成为笑柄”为理由声讨戢武王。
而杀戮碎岛政坛本争纷芸芸，正好借了这由头转移内部矛盾，没几天就宣布披露雅狄王遗书部分内容——咒世主布局谋害先王，登时整个碎岛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两境的宣战书没几天就挂在了四魌新闻网最大的版面上，边境刀戟出库，战火一触即发。
慈光之塔也快到了最热的时节，这个因能源充沛而四季如春的国度仿佛丝毫不受邻国影响，慢条斯理走在自己的轨道上，甚至有闲余左右整个四魌界的局势。
殢无伤已彻底痊愈，被医院放了出来。一羽赐命已研制出能净化贪邪扶木并限制其攻击的有机药，很快能投入生产线。限流被限掉的能源也没有浪费，都存储为慈光之塔的战备资源，粗略估计能在切断天源流线的情况下保证全国运转如常半年。
万事俱备也不过如此。
“界主。”无衣师尹踏入金碧辉煌的宫厅，微微仰望着高位上的统治者。
弭界主曾经也是台面上风云叱咤的人物，晚年患了病，林林总总的后遗症如山势倾颓——他早有放权念头，选准了无衣师尹之后，更是除非深切慈光之塔利益，绝不过问。
“碎岛和佛狱彪悍好斗，任意一方得胜都会实力坐大而恃武威吓慈光之塔。无衣，你可有对策了？”
界主的声音年迈又虚弱，无衣师尹却丝毫不敢怠慢，事实上许多年过去，他站在界主面前仍会无来由地紧张。
大抵是对最高权力的敬畏吧。他默默想着，低头很是谦卑地开口，“界主无需担心。这一局除了慈光之塔不会有其他赢家，碎岛和佛狱的命脉已尽握在手。”无衣师尹胸有成竹，“只待时候一到，一击致命。”
“喔？”弭界主被他引起兴趣，“详细说来。”
“在天源危机的威胁下，佛狱深知只有侵略才能生存，而咒世主担心碎岛偷袭，不可能绕道碎岛直接进攻慈光之塔，因此才会无所不用其极来换一个出兵允诺。”无衣师尹停了停，“杀戮碎岛对我们素有提防，可佛狱已率先发难，戢武王为免两线受敌，一定也会与我们结盟。如此，慈光之塔可免遭战火荼毒。”
“依你所见，哪一方胜面更大呢？”
“自然是碎岛。”无衣师尹道，“不过界主，我已针对戢武王有所布置，碎岛权力更替就是其破亡之时。”
弭界主满意地笑了，语气柔和，“既然无衣筹谋万全，国事你就全权代理吧，不必再请示。”
“……岂敢僭越。”
“我叫你来，并不是对你不信任，只是有些传言很有趣，叫你来听听。”弭界主打量他的恭顺，言辞切切，“听说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全灭的剑族人仍有遗孤？并且此人逃过家族痼疾，顺利活到现在。无衣，你说好不好笑？”
无衣师尹敛容道：“属下有悖界主谕令，罪该万死。只是长辈犯法幼子无罪，还请界主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弭界主叹道，“你可还记得剑族全灭的原因吗？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属下调教他二十年，可以确保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无衣师尹慌忙回护，“界主，慈光之塔正是用人之际，殢无伤身负剑族血脉，将会是慈光之塔最锋利的宝剑。”
弭界主似笑非笑，“他是慈光之塔的剑，还是你无衣师尹的剑？”
无衣师尹竦然一惊，早料到会有信任危机，却没想过在此时发作。他垂首黯淡道：“听凭界主发落。”
“我理解你的心情。”弭界主道，“你和楔子都是我的学生。”他和普通的老人同样慈祥，“只是若学生太过任性，纠正不了的，就放弃吧。”
无衣师尹脑海中闪过殢无伤和一羽赐命的身影，他像个听话的棋子一般毕恭毕敬应了“是”，弭界主摆摆手，总算放他离开。
走出大厅之时他已恢复理智，界主看似对他私留剑族后人心存隔阂，实则是给他的忠心敲个警钟。
大抵是强敌环伺的局势令界主不安了。
无衣师尹深深叹息，驱车回返流光晚榭。

撒手慈悲从一堆演算纸中抬起头，“师尹，这个月截流获利的账目我已验过，能源存储量足够支撑一次全线战争。”他一面欣喜一面忧心忡忡，“可是诗意天城只是通知，从未要求我们减流，如果碎岛和佛狱知晓师尹暗削给他们的供应，会不会联兵来袭？”
无衣师尹道：“羽儿已将天源核心的限流器改装，如今天源输出总量实则掌握在慈光之塔，即便戢武王和咒世主去查，也只能查到我想让他们看的结果。”
撒手慈悲道：“碎岛佛狱很快就会开战吧，师尹帮哪一边？”
“鹬蚌相争，渔人获利。我们只消拉开引线，”他笑得云淡风轻，好似事不关己，眼角却透出一点杀伐狠戾，“慈光之塔要兵不血刃地赢得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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