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6.29【龍宿X憂患深】不問緣淺終幕，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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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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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7)

樓主發表於: 2012-06-20 20:0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29【龍宿X憂患深】不問緣淺終幕，9F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2-11-17)

這個應該是算冷西皮不算拉郎吧
畢竟見過面的哦
預計會出現生子情節，雷者要點叉喲
寫的時候正在看千年大人的文，所以會忍不住靠近……
咳咳，但是絕對沒有抄襲> <

序
所谓缘分，微妙而不可言。
有些人乍看全无在一起之可能，可终究琴瑟和谐，羡煞旁人；有些人兴趣喜好无一不合，然而缘分者，大抵是无缘分，哪怕彼此擦肩千百回，也是不过路人。

聪明人尤擅长把握自己的人生，权衡着己身所牵系的关系，不逾矩、不出轨，对自己的方向明确至不能再明确，常言感情之事万不可强求，聪明人多是绝不强求，不仅不强求，反而连感情的苗头也给扼杀。
龙宿如此，忧患深如此。
方为人上人。

幕一

忧患深在走廊里透气时，发现墙角不知何时开了朵花。
说不出是什么花，看着丁点大，淡黄色的花瓣，在角落里楚楚可怜地开着。他看多了名贵花种，看这种野花反而觉得惹他怜惜，于是站在走廊看了好一会。
站了会，他转身看了看屋内，还是隐隐有人高声诵诗的声音，打了个哈欠，打算再站会。
儒门有三不好，考试不好，诗会不好，讲经不好。这三样一言以蔽之，就是浪费生命，然而诸人如果欲在儒门熬出头，考试须考，诗会须有佳作，至于讲经，那几部经重得能给屋子打地基，夫子们也没这般闲功夫几日一讲，上面下面一同睁只眼闭只眼，倒是好熬些。
如今春暖花开的时节，天好景好，便是新进儒生也有好模好样的，大家伙扎堆的办诗会，忧患深为人圆滑，自然手里落了厚厚一叠的请帖。
为了这一场场跟接力赛似的诗会，忧患深有阵子没睡好，梦里似乎都是那朗朗读书声，生生把人恶心醒了。
想着这里，忧患深便又叹了口气。
叹气之余，走廊上又有了动静，忧患深偏头，正看到侍女为龙宿打起帘子。这家主人也不知是什么审美或是怪癖，凡是能上帘子的所在都挂了，贝壳的、珍珠的、玳瑁的，每次掀起时，总能听到清脆的碰撞声，初听还是颇有趣味。
忧患深朝龙宿拱手：“久见了。”
龙宿回道：“久见、久见。”
两个人都是爱请病假的人，说出来倒像是默契，忧患深请上半月，龙宿请下半月，久见是正常，常见反而出了不知什么幺蛾子。
忧患深扇子敲着掌心和龙宿在走廊下叙了番旧，又交流了会上半月的精讲与下半月的有何处不同，眼见月上树梢，想是该回屋里的时候。

这一年，是龙宿与忧患深在儒门认识的第三年。
龙宿与忧患深在儒门进修的那些年，是儒门两百年来最好的光景。
零零散散出了不少英才，前有弦知音、太史侯，后有靖沧浪，再来便是悦兰芳，如果儒门有开同学会的习惯，前后几届合办，可称得上是群英荟萃。
当然，风光那是许久以后的事情。

龙宿和忧患深正好是一届。
儒门在三教里，最有名的就是他们的泼天富贵。那时，三教进修，道门三人五人同住一屋是极平常的事情，遇到睡癖不好的，磨牙放屁说梦话什么的，应有尽有；佛门压根不存在宿舍一说，每个寺庙派出自家子弟，游历天下，说是读万卷经不如行万里路，实则连住宿伙食一并省了；唯独儒门，独门独院，自在逍遥，出书院左拐步行一条街，便是再繁华不过的闹市，着实考验定性。
书院里进修的人，因为书院配了清静的院子，于是大多安心读着圣贤书。疏楼龙宿最初出名在他不住书院里的院子，于是在书院不远另置了产业，书院里的执令也不是没找他谈过，可去了两三趟后，这事就不了了之。
忧患深比龙宿要低调些，他在书院置的小院住上了两月有余，而后便闷声不作地搬了出去。
闲置的地皮本就不多，于是龙宿便见着自己对门起了座幽深院子，他又站在门口等了会，就看到忧患深摇着扇子出来了。
两人各自作揖，忧患深以扇掩面，示意龙宿先请。
龙宿也拿着自己的珍珠扇掩面，他深深看了忧患深一眼，道一起吧。
一起就一起吧。

幕二

这日龙宿醒得格外早，起身时，在偏房照应的人低声回道，说是才卯时。等龙宿用过早饭，日头才刚爬上屋檐。
天是迷蒙的，像被笼了层灰纱，而日头是冷的，照在身上浑跟没有一样。这天气说不上多好，所幸不是湿冷，龙宿看上课还来得及，就拐着本书朝书院走去。
等到了书院，弦知音托相熟的学弟给他传话，说今天是太史侯是请客吃饭。
龙宿听了半堂课，原本自觉的十分精神，可抵不住连绵睡意，只能在书上胡乱批注些见解。那夫子像是知晓龙宿心意，又讲了半堂课，才慢悠悠地抛出一句话，龙宿瞌睡醒了。
龙宿今天出门，忘记黄历上写着忌出行。

龙宿说，可愁死吾了。
忧患深听龙宿这么说，放下了汤匙；正跟弦知音说话的太史侯也皱起了眉头，他人本就老成，眉头一皱，就一口气老下去十岁；弦知音喝了口汤，又夹了口菜，略微觉得胃部不适。
考试月要来了。

考试前，是忧患深跟龙宿见面最多的时候。
那时节，整个学府都被高压笼罩，往常请病假的人都自动出现在听课的讲堂，夫子连催都无需催。
忧患深如常请假，等龙宿下学时就窜起门来。
忧患深上半月的书多是雪白的，龙宿则是下半月。为了方便阅览，他们每人都是提着朱笔在那些书上勾画着。
他们这般合作有了些年头，初期龙宿善写草书，忧患深则攻瘦金，赶笔记那会龙飞凤舞了些总不免问，这是何字？为了统一笔划，龙宿拍了桌和忧患深在一间书房里写了半月的楷体，写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不是看了书册上的名字，还当真难分辨出这是谁的书本。

儒门的考试月放在年前，年年如此，别提有多坑爹。
礼、乐、射、御、书、数。从理论到实践，门门得考，夫子们年年出题，砖头厚的经典也经不住考，他们挖空了心思出题，于是每逢年前，儒门便是一片哀鸿之声。
考理论时，为防作弊，哪怕雨雪纷飞，也得仅着一身中衣在逼仄的小房间里答题，花六日的时间同那叠白纸作斗争。
等入了儒门三十年，这六门之后又加了门大综合，答题时间两日，不到钟声响起，哪怕提前答完也不得出房间。
不作弊的大多恨死了那帮作弊，也有极少数顶风作案，揪出来的被叉出儒门。儒门监察制度之严密名冠三教，那些未被揪出的几乎堪称神人。
忧患深后来同龙宿说，有那本事，还做什么弊。

考完试，忧患深回居所。
他也是爱干净的人，在小房间里待了六日，满身的疲惫尘埃，按道理是要沐浴净身，然而他已经是即将被困意压死的骆驼，不等最后一根稻草压下，倒在床上就睡得不醒人事。
等到醒来时，忧患深头疼欲裂，看着窗外迷朦的天，不知今夕何夕。
等了一会，门外伺候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动静，便在门外问是否要用饭。忧患深让他们烧了热水，让待会抬到屋里。
忧患深爬起来，又看了更漏，再一会便是天明，他该是睡了五六个时辰。考试时，虽提供饮食，可忧患深写卷子写在兴头上，毫无胃口，六日内才进了两次粥，这时候已经是饿过了头，胃口是丁点没有。
等水抬进来后，他寻思着该找龙宿打发点时间，等到一月后，儒门内部出了成绩，便看名次让人做东。
褪了衣服进到水里，忧患深方觉得自己好受了些。他传话让打点府内的管家给龙宿下了帖子，等龙宿缓过气的时候，就上他居所来。
反正他们是门对门。

幕三

忧患深在浴盆里睡着溺水的事情，让龙宿整整笑了月余。

住在对门有好有不好，府里的一点风吹草动说不定能被忧患深脑补出花来，然而好处是，茶余饭后也就指望着忧患深府里的那些动静。
接到帖子的时候，龙宿喝了一宿的姜茶。他睡觉没忧患深那么多名堂，写卷子累极便靠着小憩了会。考时倒没什么，睡了两三个时辰就觉得不适。于是沐浴更衣，又寻了医生切脉开药，之后他喝了碗粥，就坐在院子里边喝茶边坐着。
书院大考之后，任谁也没精力去玩闹，龙宿觉着无聊倒不如和忧患深一起无聊着，便叫人随便拿盒子装了两根人参，待天亮就去。
等到了忧患深大门口，依稀就听到里头脚步乱糟糟响着。
忧患深府里什么时候这么乱过，猜想着该是出事了。龙宿索性自己推了门，断了的门闩砰砰两声掉在地上，龙宿进门时，前院里都不见了什么人，连扫地的扫帚都可怜兮兮的倒在青石板上。
再往院落里进，就看到了人，侍从好歹是认识龙宿，可还是讶异他是如何进来的，龙宿摇着扇子，把那盒人参给塞人手上。
这是出了什么事，慌成这样？
龙宿放柔声音问着。
主人，溺……溺水……
那人木讷回道，龙宿以扇掩面，想着这人大概在忧患深府里做不久了。

忧患深后来卧病在床时悔着，兴许是那洗澡水暖得身心俱宽，不知不觉就睡过去，等侍女发现，他早在冷掉的水里泡了好一会。
龙宿没理他醒来时打得眼色，径自在一旁坐着，等忧患深回过气来，又喝了厨房送来的姜汤暖身，就自觉卧上了忧患深的床榻。
那床是忧患深专程寻墨家订的，所费几何不知，龙宿躺过一次后，就忍不住动了心思，忧患深自然是不愿割爱的。这床是他自书院搬出的一大主因，宿舍虽是精舍，却也是勉强才能放下他这张定制的床。
因时值冬日，床上铺垫了厚厚一层，也不知具体是什么，龙宿只觉得一时软得无从着力，如身处云端一般。
他用手指敲敲了自己与忧患深之间的小桌，笑道，这么舒服，也难怪喊汝汝也不愿出去。
忧患深拥着被子团成一团，为了形象，他还是稍打理了自己的头发，简易的束着，他病怏怏靠在垫上只能白了龙宿一眼，说吾这般狼狈还有心玩笑，当真损友。
人倒霉了，可时间还是要打发的，忧患深就从床上暗格里拿出了副白玉棋盘和龙宿下着。在一旁伺候的人也算识趣，点了香炉就退下了，只定时悄无声息的进屋，替他们重新换过热茶。
龙宿和忧患深边下棋边闲聊着，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消磨了。

忧患深的糗事不知怎么就给流了出去，虽是好笑，但往年在试后悲剧的，远不止他一人，大家伙茶余饭后乐过后，便也渐渐忘了。
那年的年考，当届的头名是龙宿，于是便是他做东请了相熟的儒生、夫子，忧患深屈居第二，闷声不作的用奖学金给自己换全套的寝具，龙宿好奇，便问不是用的尚称心吗？
忧患深默默看了他眼，然后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说，考完回来，吾还未更衣便睡上去，而后睡了几日，始终觉得别扭。
太史侯也在一旁，横了忧患深一眼，曰名堂多。

宴散，忧患深因是龙宿对门，就又多留了会，多留的这一会，他便又开了龙宿一坛百年陈酿。龙宿也懒得和他计较，两人便又移到了龙宿庭院里的水榭。忧患深倚在栏上，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不仅自己喝，还劝着龙宿喝着。
龙宿斜靠着廊柱，他也有些微醺，脸上笑出了浅浅的酒窝。
汝闹够了？
哪里够？忧患深用手指叩着酒杯，而后指着龙宿说，汝那日是看病还是顺东西。
他摇着头说，吾用一斛珍珠换来的宫扇就这么被汝顺去，吾收整时还当吾记错了，又理了三四遍。想来整理他那些收藏颇费了番功夫，他又恨恨看了龙宿一眼。
龙宿笑着去拉他，说，忧患深，汝醉了。

[ 此帖被killerkitty在2012-06-29 00: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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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yimolin

冬会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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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2-06-20 23: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加油！

按说这两个人真的很配。忧患深的确是聪明人没错，看他跟龙宿聊天那一段就知道。要是原剧里两个人的互动能再多一些就好了。

原剧里面忧患深确实是经常倚在卧榻上。用这个细节作梗写他恋床，还真是挺萌的！

总之加油！【勾引得我也想攒一章了XD ^ ^ ……

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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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pei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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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2-06-21 17: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其实我觉得龙宿真是百搭，估计他太万能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牙床,下得战场，有才有貌，有车有房，有权有钱……配谁都可以找到切入点。
至今为止，看过很多关于龙宿的冷西皮文，有的甚至在正剧里根本没有交集的，但看完文之后，又有一种这俩真的好搭的感觉，从此又迷上一个冷西皮，囧啊，迷上冷西皮的人伤不起……
龙宿跟忧患深其实真的有故事讲了啊，毕竟正剧里忧患深都退隐住到三分春色跟龙宿谈人生理想去了……

其实是同居吧（大雾）~~~

本命隱了~~~牆頭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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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雅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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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2-06-21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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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晏雪) 非關本文感想~勿版聊！請充實回覆內容並速修改，另請先詳閱版規！ (2012-06-23 10:20)

我是12……你果然也发到这里来了啊=A=
我继续等文啊……你懂得。。。。
綜合來說我覺得有點流水，可是就是這樣流水的感覺非常贊哦><

[ 此帖被子桑雅晴在2012-06-23 10: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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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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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2-06-21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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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晏雪) 限制情節請以威望0加密隱藏~請詳閱版規後發帖! (2012-06-23 10:19)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 此帖被晏雪在2012-06-23 10: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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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雅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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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7)

5樓發表於: 2012-06-22 00: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你上肉好快~
我攢著幕二不知道是該畫書房還是聚餐，相當糾結，而幕三一時半伙的不知道該選哪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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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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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2-06-23 13: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幕八

宿醉加性事后的酸痛，让忧患深醒来时怨念了龙宿好一会，但那档子事他多少也算是默许了，只能怨念后老老实实的咽下苦果。
他昨夜的衣服自然是不能再穿了，不然会让人看出他未归府，这样难免惹出些闲言碎语。好在他和龙宿身量差不多，便索性穿龙宿的衣服。这衣服上自然是不能有珍珠，不然他反倒是自惹麻烦。好在龙宿还有些压箱底的便服，让仙凤翻了好一会才找出，龙宿那时倚靠在床榻上，披着外套看他好一阵折腾。
他道：“汝昨夜那样饮酒，便是不去上课又有何妨。”
忧患深看了看自己镜中仿佛给女鬼采补了的颜色，又嘱咐仙凤替他脸上施些粉遮掩着。
“吾自然不能让那些人小觎了，现下吾也没功夫听伊们长舌。”
龙宿看着他那副虚假的鲜亮荣光，用自己的烟管敲了敲床榻的边缘，磕出里头的烟灰，他重新给自己装了烟叶，不再多言些什么。
“告辞了。”
“仙凤送客。”
龙宿望着窗外已升起的朝日，因时节的原因，此刻的太阳虽看着暖，照在身上却毫无感觉。他抽了会烟，仙凤就回来了，他知道仙凤虽然年纪尚幼，却也聪明伶俐，吩咐的事情应该无差池，可他在仙凤安排给他上早膳时，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情况如何？”
“吾替先生安排了马车，先生上了妆，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适。”
龙宿挥手让她退下，喝了些暖胃的粥。忧患深匆忙离去，连早膳都不曾用过，这样狼狈是因为他家中受了这上层改朝换代的波及，以忧患深高傲内敛的性格，这时是如何都不愿意示弱的，于是只能自己辛苦着。
这样的辛苦，也只是因为他还遵循着旧有制度设立的规则，无论这规则是好是坏，他仍旧会依照着它。
龙宿不知不觉抽完了手上的这管烟。
他和忧患深，终究不是同路人。

这场儒门动荡，说长倒也不长，自学海也跟着撤换了两、三夫子之后，这事情便宣告告一段落。龙宿非是利益相关之人，便坐看了这两三月的热闹，这两三月说来该是忧患深这年里最勤勉的时候，忧患深闲散度日都能事半功倍，如今勤勉了，自然博了一片好评。
忧患深贵人事忙，龙宿又是好阵子没看见他，见到之时就不免有些欢喜。

这次是忧患深发了帖子到他府邸，用笺考究，用墨也下了心思，龙宿看到帖子就知道忧患深近来已无碍了，一个麻烦缠身的人是没时间折腾这些旁的。忧患深既然发了帖子，他便欣然而去，月初的时候他刚收了斛南方送来的珍珠，就让仙凤装了一盒子，作为礼物颇为压手。
忧患深宅子建的很是讲究，庭院深深，龙宿经过漫漫近水长廊才到了忧患深休憩的水榭。侍女替他打了帘子，就自行告退了，忧患深喜静惯了，凡是休息的地方都不愿人近身。
龙宿往屋里走去，就看到忧患深睡在躺椅里，躺椅边上的地上落着本书，估摸着是忧患深睡前看的。龙宿走过去，捡起那书自行翻阅着，他最先看的是有压痕的那页，这是本杂记，翻开的那页讲着养兰的花经，因了文笔不错，龙宿站着也看得颇有滋味。
忧患深是浅眠，睡了会就醒转了。他倒也没意外龙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他咽了唾沫，因为睡醒后略微的喉咙干涩。
龙宿识趣的给他倒了茶水，坐在他边上，道：“汝这主人做得好，反要客人招待了。”
这样的打趣出于玩笑，可此时忧患深倒没那么好的心情同他说笑，忧患深饮下茶水，提了提嗓子。
他自宽大的衣袍里伸出了手，将脉门暴露在龙宿眼前。
他说：“要说笑，那吾便同汝说笑。汝且把把吾的脉……”
龙宿依言做了，龙宿学艺无一不精，岐黄自然也是通的。他把了忧患深的脉象，又问：“汝的真气近日……”
忧患深倒是接了他的话：“吾行功时，确实有真气莫名散离的症状。”
忧患深语毕，已然不敢去看龙宿是何表情，想来他此刻的神情龙宿也是不愿意见到的。
人生最荒谬事之一，便是一夜春情过后珠胎暗结。
有个子嗣这种事情只应该出现在龙宿、忧患深遥远的未来，无论对象是谁，至少也不该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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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漪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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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2-06-23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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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一夜春情过后珠胎暗结】这个是霹雳定律之一吧~所以说做那档子事时做好措施很重要啊~
楼主更新真速度~拇指！我每天都来刷刷看更新了没，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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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樓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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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2-06-25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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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情過後珠胎暗結……噗哈哈哈哈自從天之佛懷了之後儒門也開始中招了么？
仲裁汝是自天佛原鄉引來的先進技術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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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2-06-29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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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九

那日下午，晴时风好，微风吹皱了一湖碧波。
龙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也给忧患深倒了杯，他只盼是自己耳朵一时有了微恙。忧患深的神色当然不是说笑，他接过龙宿递过的茶水，抿了口缓缓说：“此事吾会自行解决，如今不过是和汝说一声。”
忧患深的意思，龙宿算是明了了。
龙宿坐在水榭同忧患深说了好些话，他们说说停停，有时沉默不过一炷香，有时却足足有半个时辰。
大抵是因为有许多想说，却不知是从何说起。这世间本就有许多看着很是匹配的人彼此擦肩而过，想来是因为无缘无份这事情，纵使擦肩千万，擦破了肩膀也无济于事。而有时，人各有志又是句再无情不过的话，性情相投、趣味一致、相貌中意……都抵不了这句，聪明人尤其如是，志向不同终究不过是陌路人。
断断续续说着话，当天色渐暮时，龙宿起身告辞。先前引路的侍女有出现，循着原路将他送出府。龙宿走着那九曲的回廊，偏头望着还在视线内的水榭，拱形的窗子半掩着，糊的窗纱并不厚，将忧患深窗后的身影勾勒的绰约。
说不遗憾，那必然是假的。

人生在世，遗憾总是难免，而人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在遗憾之后，尽量朝所谓十全十美贴过去。
龙宿回去后，很是纠结了几天。
感同身受这个词说着好听，实则于放屁等同，如不亲身经历，又怎么知道所思所想，这边厢龙宿思索的再多，终究抵不过肚里有了个性命的忧患深。忧患深说自行解决，却也没说是去是留。
龙宿不便向忧患深表明自己的意见，于是掐着日子算时间，等到四五月的时候又去拜访了忧患深，那时孩子的去留便如板上钉钉一般。去前，他着人去问过，想看着不时常碰面的忧患深可有同往日有什么不同。
龙宿这次的拜访一点也没知会忧患深，仆从去禀告时，他便不顾门房的难色踏步而入。他挑着是上午的时分，以忧患深的习性，若不是去学海无涯，就还该是缠绵着床榻。他去忧患深房间，自然是轻车熟路，他身后跟随着一帮诚惶诚恐的下人，大抵是怕冲撞了他又怕他贸然的进入会让忧患深不悦。
正巧，当龙宿来到房前，就听到忧患深懒洋洋的赶人声音。
汝给吾从哪来回哪去。
他声音本来就低沉，如今像是低进了尘埃里，风过也无痕，龙宿听着不对，就进去了，看见忧患深床前侍女正捧着清水盆，因为还燃着熏香，房间里倒没有什么异味，刚吐过的忧患深散着头发，颜色不佳，龙宿当下明白了他的选择。
“看什么，这事与汝无关。”忧患深用茶水漱口，而后拿了帕子擦了嘴，用完后，他便将帕子砸进了水盆里，重新靠回了床榻上。
“与吾无关，汝倒是将吾看成什么人了。”
不相干的人早就退的干净，龙宿就近坐在了忧患深的身边，忧患深想来是恼了，没看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靠在软垫上。
“吾不知为何，看汝舍不下，竟觉得的开心。”
龙宿伸手抚着忧患深的背，比起那日，忧患深确实单薄了些，他身上的中衣想来还是之前的，穿在身上已经显得宽松，忧患深的腹部以下是笼在被中。
“汝这话，是想同吾的灭圣超凡亲近么？”忧患深没好气说着。
“汝现下不宜妄动真气。”
忧患深此刻已然看不出喜怒，龙宿索性大着胆子将忧患深拉过抱在怀里，忧患深身体虽然僵硬，可也任由他来。龙宿将手探入忧患深被里，隔着衣服抚摸着那凸起的所在，他心中被莫名的情绪所占据，以至于都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反复抚摸着。
良久，他才在忧患深耳边说道：“汝宅中终究人多口杂，这事需隐秘行事。”
“这是自然。”
忧患深答道。

幕十

以龙宿的财力，置下间离着学海不远不近、清幽别致的宅子自然不是难事。他和忧患深又陆续添了一班在府里照料的人，这班人首要便是守口如瓶，再来就是手脚麻利。等安置妥当，忧患深便悄然无声的住进来。
忧患深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里，偶尔才去学海无涯报道。
有时候碰上太史侯，太史侯难免数落忧患深最近是又懈怠了，以往他数落人是三四句的，现在眼看要当上礼部执令了，这说教的功夫也随着修成了正果，等到忧患深扇下的笑容都要变成苦笑了，他才放过了。
忧患深身子沉重了以后，是尽量少站的，被太史侯训完，忧患深苦得能吐出胆汁来。他回去便同龙宿抱怨了，这揣着个人度日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
这时，龙宿自然不会说出什么风凉话，聪明人该顺着毛摸下去，言语温柔些，捏揉捏揉肩背，再自告奋勇答应下次必然陪伴，这样太史侯要数落也可以拿龙宿分散下火力。

有身子的人，多数是无法理喻的，即使忧患深之前心思深沉、性格内敛，然而当有身子以后，逻辑这玩意便如同浮云一般。
忧患深想吃的东西就跟西洋的万花镜一般，整天的不重样。这吃东西的欲望是来得莫名的，常理无法解释，上一刻忧患深也许说想吃灌汤的小笼包，那么等好不容易上了包子后，忧患深又说要吃什么龙肝凤脑。简单时，一碗豆花便能搞定，复杂时，龙宿须得亲自下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忧患深说着要吃清炒白菜，厨子烧的他不屑，非要学艺无一不精的龙宿动手。
往事事过境迁，那份想用清炒小白菜糊脸的情绪早已消散，如今有的，大概就是想看龙宿下厨的玩笑之心。

每每有了毫无逻辑的要求之后，忧患深会抱着软垫靠在椅上陷入沉思。就一般而言，他的情绪都是被自己刻意控制着，这种控制从小时开始，自大了便已完美无缺。他自小受到的教育是喜怒不形于色，别让他人知晓你要什么，他的想法都是由自己控制着，因为有利，所以如此。
失控是忧患深所不乐见的，然而有了孩子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脱轨的事情。
说起怨念，他未尝不是没有的，只是既然做下了决定，也就没后悔的余地。无论如何，他还年轻，无法随意决断着幼小无辜的性命。
沉思的忧患深有着为伴的低落，低落这种情绪自然是不利于身的，当忧患深低落了一阵后，随之而来是腹中的踢打，小祖宗是不知什么叫内敛，闹腾得忧患深不适的皱眉。
这时候都是要叫龙宿的，因为时有发生，龙宿也渐渐摸清了孩子是为何发作，乃至于忧患深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往常，忧患深想了一次两次也就放任了，如今这样，大抵是因为有了孩子。
这种病症，想是俗称产前忧郁，龙宿该庆幸，忧患深没有躁狂。

刚开始时，两人是分房而睡。可是随着月份渐进，为了能照应着，龙宿便与忧患深同房了，反正忧患深的床，容下两人是再轻易不过了。
随着日子进了，忧患深的肚子其实渐趋安分的，只是忧患深不时思虑着，这就添了几分不适，他有时会自梦中惊醒，这对忧患深而言是不寻常的，为了不打搅龙宿，忧患深醒时也是沉默的，望着床幔慢慢等待心绪平复。
被龙宿发现是偶然，龙宿那天比平日晚睡了，因而睡眠浅。
他看着忧患深格外白的脸色，还是心疼的，对于忧患深，他的欣赏一如忧患深对他。两人在过往的时间里，长久的暧昧着，按理本该一直如此，直到两人找寻到了更好的对象。然而，暧昧终究轻薄如一层纱，不然也无醉酒那日的情事，情感的失控本该在他们不常见面的时间里淡去，然而竟有了孩子，这让失控的情绪更加毫无桎梏的蔓延。
龙宿在沉默中贴近了忧患深，用手臂自背后揽住他，忧患深没料到他竟然醒来了，身体不禁又紧张起来。
龙宿亲吻着忧患深的耳后，亲密的触碰总是让人感到安慰。

这个时期的忧患深性欲比以往要强些，在龙宿的触碰中，他的身体因敏感而情动，他本想平复呼吸压下，却感到龙宿的手继而进了他的衣里。
乳尖被揉捻着，十足的挑情意味。忧患深用手压住龙宿要探入他亵裤里的手，他低声说：“吾这个模样……”
“汝这个模样有什么？”龙宿反问他。
说完，他的唇在忧患深颈后亲吻着，手也伸入，将忧患深欲望点起。
有了身子后，忧患深体质有了些改变，被探入的后穴想要进入不似以往艰难。为了不压到他的肚子，龙宿侧着进入了他，不曾尝试的体位让龙宿进入的比过去还要深，忧患深身体颤栗着，此刻的身体获取快感要更轻易些，可他始终记挂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他想要用被子覆住那，却被龙宿按住，龙宿边抽送着边亲吻着那里。
“这并不难看。”
龙宿说道，而忧患深则将脸侧进枕头里，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让龙宿看到他的神情。
想是情怯。

幕十一

约莫冬季的时候，忧患深将才诞下不久的孩子着人送去给之前联系的家庭，龙宿陪他寻觅了好些时候，才选中了这么一户人家。男主人温雅，也是有些才学的，不谙官场是非，因祖上的余荫在儒门领份有名无实的差，女主人贤淑，是地方世家之女，颇懂持家之术，夫妻两人琴瑟和谐，美中不足便是久无所出。
这样的美中不足，却是正中他二人所想。

忧患深被那孩子足足折腾了两个晚上，等一声啼哭在房间里喧闹开，忧患深恍惚间觉得人生仿佛重又开始了一段。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过，这轻松因为太突兀，反而让他有种空落落无从依附的感觉，他看着床幔外被人抱着的孩子，想要招手，却又自己克制了。
这孩子终究要被送出去，然后今生再无相见的机会。
忧患深觉得自己太累了，他已经累了十个月，也许他该好好阖眼休息。
然而龙宿却不是这么想的，他看了眼床幔里的忧患深，自别人手里抱过孩子，他自己也低头看了眼，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红红的，看上去皱巴巴的，还没长开的五官压根不经看。这孩子那么软又那么小，龙宿抱在手里又怕有了差池，他此刻也是身处梦中的感觉，走向忧患深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踩在了云端，这样的失态，想来他今生不会有第二次。
他让人掀了床幔，坐在了忧患深的身边，忧患深瞪大眼看他，却在随后将目光转在了孩子的身上。
“吾这一眼，其实看的多余。”
忧患深如此说着，却伸出手碰了碰孩子。那细小的指头此刻攥成了拳头的样子，忧患深和它们碰了碰，像是触碰易碎品那样。
“可若不看，汝难免念想，这样的遗憾还是少留。”
“平添一份牵挂，哈。”忧患深阖眼，他的眉眼间其实是憔悴的，不及往日光华的一半，龙宿却觉得心动，他当然还记得自己手里的孩子，于是他抚摸了忧患深的眉眼，道：“好好休息。”
“……什么时候送走？”忧患深问，却又觉得问得多余，他没有再看龙宿，手在床榻的暗格那摸索着，好一会才摸出把扇子，龙宿认得那是他时常把玩的扇子，便接了过去。
“呵……”龙宿笑出了声，反被忧患深瞪了眼，龙宿说：“汝倒是另辟蹊径。”
忧患深自行将帷幔落下，大抵是不想再说些什么了。

忧患深在宅子里修养了几日，就陆陆续续将自己的物件搬回自己的住所。
他也没和龙宿打什么招呼，离别在他们看来本是理所应当，这交集本该在数月前就断绝，然而却因为那样的意外而拖延着，现在也该是让它散如云烟。
龙宿回来时，忧患深在捡着书，他这人在闲暇时并不是块做事的料子，哪怕收拾书也是慢条斯理的。他捡了本书，先是打开翻阅，书好看，会约莫看上两三页再用书绳别起以便下次翻阅，若是不好看，一目十行的瞄上一眼，就丢进了书箱里。
龙宿在一边坐下，他瞥了眼忧患深手里书，却发现是自己的书本。
忧患深说：“奇了，这书是汝的，却是吾亲手的批注。”
龙宿托腮而笑，道：“汝连吾们在书院的日子也忘了？”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在书房外等候的仙凤便进来递上了一管烟管。
忧患深经他提醒方忆起来，这般痛苦的记忆本该好好丢进垃圾堆里，经人再提起，回首只觉得能比孕吐更恶心的，大抵只有考试，所幸，他与龙宿总算不要那样缠绵的考着。
“汝那堆书该不是都扔了吧，可要吾匀一本予你，多少也是纪念。”
忧患深道：“敬谢不敏。”

幕十二

忧患深名列四锋后，曾经去看望已然隐居的太学主。
太学主居住的小屋在青山之间，为了方便居住，离水源较近。太学主怕他不好寻，于他来前还让人送了封信，大抵是说，沿着水源而上自可发现。
忧患深那日是难得的清早起，等他到山下时，山林间还笼着一层如烟的雾气，树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风姿绰约。忧患深辩着水找到了水源，那溪水并不算大，在岩石缝隙中汇聚成流，自山上而下潺潺流着，溪水下石头俱被溪水打磨得光滑，暗沉沉铺垫在溪水下，而临近的石壁大多生出了青苔。忧患深沿溪水而上，耳边不时可听到鸟类振翅的动静，他抬头望，绿油的枝叶纵横得生着，在山林里织出了一片绿网。
走了好一会，他才看到林木远处若隐若现的人烟，袅袅烟气若不细心看，还当是幻觉一般。
忧患深深居简出惯了，等寻到太学主居所时，额际已经有了薄汗。
他到时，太学主一人正蹲在菜圃那侍弄着忧患深认不出菜苗，他一瓢瓢的泼着水，他手劲均匀，务必让每株都分得些水。忧患深在他身边站了会，在太学主要站起身时，搭了把手。
“你倒是来得早。”太学主掸掸身上的灰，又自水缸里舀了水净手“不过也好，同吾喝道茶吧。”
太学主用一贯的语气同忧患深说着话，大抵是恭喜跻身儒门四锋，剑道有成，身为导师也倍感欣慰云云，忧患深也如常应对着，儒门四锋的评比远不是实力便可，约莫估量着背景、实力与是否广结善缘，忧患深的儒门四锋固然是他实力过硬，可也因他得太学主荐名。
说道了儒门四锋，太学主便说：“儒门四锋，可惜龙宿推脱了，不然吾学海可是一时拥了两柄名锋。”
“龙宿他志不在此。”
“汝与他自学海时就关系甚佳，不能共列，是否有遗憾之感？”太学主问。
“虽然遗憾，可若他成就了自己华丽无双的顶峰，吾为他欣喜。”

忧患深下山时，袖里已经多了封举荐函，太学主言道，三教仲裁之位空缺多时，如今三教势态趋于稳定，正是重新让这职位恢复的机会。三教仲裁一职，可同时调动三教兵力，而儒门四锋这一称号是份相当的资历，当能胜任。
这职位与汝而言，再合适不过。太学主说道。
忧患深掖了掖袖口，举荐函因为被触碰，在袖里发出细碎的声音，如今他与那人已然步进了两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龙宿的心思，不在仕途之上，他真正所想的是重新开辟一片格局。
太学主又说，汝等都是吾得意的弟子，若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烦，界限汝需控制着。
他下山时，原本晴朗天气忽地染上了阴霾，雨丝自天际而落，蛛丝般的垂落天地之间，忧患深并无要紧的事情，就选在了儒门在此处设立的驿站落脚。
这雨一下便是两三日过去，忧患深只在房内窝着，他让人将马车内的赏玩搬到自己屋里，一个人自得其乐，翻翻书、下下棋，宅得没有形状，一副雨不停，就要宅到天荒地老的模样。
这生活美中不足的便是，每逢夜幕降临，潮湿冰冷的气息自窗外逼来，忧患深的腰总是酸痛着，年轻人的身子骨，老年人的破毛病。
忧患深估摸着是那次的后遗症，它时时的发作倒像是提醒他不要忘记曾经的荒唐和辛苦。忧患深疼得厉害时，他便靠在床上，捏着自己的扇子，这把和那把是一个作坊出来，他展开扇面的时候，真心觉得自己小半生简直了。
竟然能搞成这样。

总算是雨停了，忧患深于是收拾行囊打算去呈递那封推荐函。
下人手脚很是麻利，不多时就给忧患深收拾好了，如此就上路了。
马车是忧患深重金同墨家定制的，坐在车内无半点的晃动，说来奇怪，忧患深坐在车里，莫名的心慌着，这说来真不是什么好象征，忧患深坐在车里喝着热茶，又吃了糕点压了压。
仿佛要出什么事情一般。
赶车的车夫是忧患深使唤多年的，他说，前面有辆马车十分眼熟着。忧患深自己掀了车帘，想来会在马车上装饰着珍珠的也就只有龙宿了。
忧患深让马夫放缓了速度，等到车挨着车时，他听到了龙宿的声音。
“真是巧了。”不用看，也知道龙宿正笑着。
“的确巧了。”他说道。
“要恭喜你了，名列四锋。”
“不过是汝推辞的名号。”车厢那边传了一声轻笑，那头的人说“吾自立门户，再惹这虚名，徒增非议。”
“也是。”
也就说了这些话，再在这官道上聊下去，便不知有多古怪，若要如此，他还不如坐进龙宿的车中。
离开前，龙宿自车窗递给他一封信，信封略微鼓起。忧患深将它放在一边，并不急着拆阅。他忽而有些倦了，如果还是朋友，他大可大大方方同龙宿面对面说着话，如今这样回避着，反倒显得心虚。
他恼完自己，才拆了那封信。厚厚一沓纸，忧患深粗略的翻阅，初始是孩童玩闹般的涂鸦，奇形怪状，唯有创意可嘉；后面些就是诗句的临摹，那字七扭八扭的，有些大有些小，总算可以看清楚些。
最后一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诗。字迹已能入眼。
半亩风流添卷册，一城烟雨满红尘。

幕十三

忧患深升任三教仲裁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三教内，能力、资质与他能力相当的人要么无心权位，要么志在其他，那些不如的人自然竞争不过他。
他在讼星台不远处划了块地皮，取了个名字叫定锋坡。可是光叫定锋坡便少了几分个人特质，忧患深琢磨着加两个字。他给几位好友去了封信，想得个参考，发信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发给了龙宿。
信件有些得到了回复，有些只得到了迁居的礼物，忧患深取名障碍，他个别朋友更甚，龙宿的信到的最晚，他说，汝恋物如斯严重，要么叫床宇，要么叫扇宇。龙宿儒门天下越发势大，他本人的流氓气质也越发彰显了，如果不是他随信又附带了几张字画，忧患深兴许要回个汝妹。
忧患深边翻阅那几张薄纸，边嘱咐人去做个界碑，上书，扇宇定锋坡。

忧患深当三教仲裁的头些年，忙碌了很久。
忙碌的事情许多，积累的陈年卷宗，梳理在无仲裁情况下机构臃肿人员多杂的讼星台，将那些被三教用各个借口借调走的本属讼星台的军队要回。久无三教仲裁，讼星台比忧患深想象中更乱，分属三教的人各自为政，他这自上天降的仲裁，不但在道、释那边不讨好，便是与他同为儒门的人也不待见。
野久了的人，胆子也比一般受制约的人要大得多，忧患深初来乍到那一年，扇宇定锋坡被人拜访了两次，两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分，三四人携着几柄削铁如泥的礼物，让忧患深好好款待了一番。
托了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人的福，忧患深的日子丰富且精彩者。他头两年弄走了原设的左右判令，他物色的左右判令一者是颇受非议的莫何，二者是不得人心的绀霞君，这两人根基不稳，只能与他配合着。
他自上而下的将讼星台梳理一番花了十年的功夫，十年的时间对于踏上天地源流的先天人而言，大抵不过一刹。
而这一刹，对于寻常人而言，已经足以让一个孩童长成了少年。

忧患深从没想过做些多余的什么事情，以他现在权位，想要做是轻而易举，然而他心中却是不愿的。
他心中一直觉得自己与那孩子的缘分是浅薄的，在错误的时间与错误的人诞下的那个生命，自被送走时就注定在名义与世人眼光中成为与他不相干的个体，他无权在孩子的人生中参与。
那个孩子将会在养父母的教养下无忧无虑长大，而不是被冠上不知为谁所出的标签。
忧患深将得来的那些字、画都放在盒里压在了床上的某个暗格里，他不时翻阅中，继而加深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看法，他无权参与，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旁观着那个孩子生命中的一角。
在他心中偶尔会翻涌起愁思，忧患深难以分辨它们是浓是淡，也许最开始是一股令人泪下的忧愁，但是在心中反复回荡几十年后，它们已然是平常。忧患深在这时，总有提笔写信给龙宿的欲望，可是最终仍是弃笔，有许多话始终还是适合压抑在心中。

在忧患深漫长的仲裁生涯中，总有几次同龙宿相见的机会，在这些场面上，他同龙宿以“仲裁”、“龙首”的头衔称呼着彼此，偶尔像颇有私交的人那样调侃打趣着，这是他与龙宿最适合的交流状态，不牵扯过分亲密的感情。
假如过往不曾发生，这样该是最正常的状态。

幕十四

在忧患深担任仲裁的二百多年后，儒门新旧体制并存的状态已然稳固，龙宿势大，旧体制奈何不了他，而那些顽固们根深蒂固，龙宿一时也无法撼动。当无法消灭时，那么共存是个不错的建议。
这些风波极少吹到定锋坡来，三教仲裁所管理的是组织内部所无法解决的问题，这职位有难度，一直以来武林中能同时受三教高层待见的人一巴掌都可以数出来，哪怕是素还真也有让人怀疑用心的时候。忧患深的前任们，一半死于过劳，一半死于内部运作，而忧患深在人脉交织中佐以个人武力声望在这职位上混得如鱼得水。
从他在扇宇宅得天荒地老的架势可见他之轻松。

龙宿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时节到了扇宇定锋坡，他穿得轻便，仿佛还是书院那时的装扮，他来的悄无声息又毫无征兆，以至于忧患深看到他时，首先想着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忧患深一身繁琐的仲裁衣衫和头上高冠的重量又告诉他，龙宿真的来了，这是一次私密的探访，忧患深不知龙宿为何而来，却隐约觉得自己会听到不祥。他将龙宿请进了室内，没有唤下人，自己拿了茶叶和茶具给龙宿泡茶，他连水都是自己烧的，用冬日温酒的红泥小炉子。
水烧了一会儿，龙宿却没说话，忧患深也没看他神色，只盯着炉里跳着的火蔟。
“汝来这里，是为了何事？”龙宿不开口，忧患深只能询问。
“汝可知南武林作乱一事……”龙宿自顾自地说着“那算不上大事，几个小门派觊觎着分部的剑典，匿名在南武林某城犯下了一系列的案子，拿人质威胁着以物易人，办案的人循着蛛丝马迹揪出了这帮人，经过一番厮杀，总算救出了那些无辜之人……”他手指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两日前，有人上呈阵亡了的儒生名单……”
忧患深在龙宿说话间泡好了茶，递了杯给龙宿，道：“这等事，何须堂堂龙首亲身来告知吾。”他才说完，失手碰翻了手边的茶杯，滚烫的水自杯中倾出，湿了桌子又淌到边缘滴下，细细的水流尽滴在了忧患深的衣衫上。
忧患深扶好了杯子，神色不曾有一点变化。
“过些时日，吾就会知晓，劳汝奔波了。”他淡淡说道。
龙宿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方说：“汝烫伤了，吾为汝涂药。”

忧患深被龙宿拉到了榻上，那壶茶就被晾在桌上，大抵是不会喝了。
龙宿给他脱了鞋，被烫到的那处该是大腿的位置，他犹豫了会，见忧患深还是低垂着眉眼也不见反对，就解了忧患深的腰带。等褪了裤子后，他看到大腿一块红色，那红色直延伸到了腿内侧，龙宿蘸着药膏涂抹上去，忧患深皱了皱眉头。
“吾知道汝心中难过……”他将药膏在忧患深伤处涂抹均匀“真要算，汝与他相处的时间比吾要长，汝的这份伤心吾纵然无法体会，却也理解。所以吾亲口将消息告知你。”
忧患深道：“吾累了。”
龙宿替他卸了头上那些累赘，用手梳着他的发，他那身衣服也是硌人，龙宿又花了番功夫替他褪去。
“汝若累了，那便好好休息。”
“汝陪吾说会话。”忧患深倦倦道，他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将自己深埋在被中，本该是个高大的男人，此时却让人觉得单薄。
他蜷在那，跟龙宿谈起了自己的小时候。说起了庭院里的精心栽植的草木花树，说他年幼时大着胆子攀爬到了花树上，摘下了最娇艳的那朵花；他初时其实是讨厌练剑的，那剑那么沉，他舞了一会就手酸得不行，可父亲总是逼着他练，倒后来便无所谓喜爱不喜爱，拿剑已然是他本能。
他同龙宿说，他已经记不起家的模样，也忆不起花树上的花是如何娇艳。
他说累了，就换龙宿说了，龙宿侧躺在他身边，托腮跟他天南地北的东西，龙宿说到最后，略感叹了忧患深过得太宅，他说完一低头，忧患深已经睡着，呼吸很浅。
睡梦很好，梦里什么烦恼都没有。

幕十五

忧患深回到自己曾经读过的书院全然是偶然，掌院的夫子同他私交不错，便发信问他近来可有闲暇，正巧是讼星台三年一轮的长休沐，他想着出趟远门也无所谓，也省得一干好友调侃他要宅出蘑菇。
他到书院是来讲两堂课的，忧患深没有钻研学问的功夫，可总要说出些什么，书院那时的书，不是不知道丢去哪了，就是如今落了层薄灰，于是思量好一会，忧患深想干脆捡着自己的诗号来说事吧。
生于忧患，老于淡薄，病于痴迷，合于众业苦，六凡寓诸恶。
忧患深每次仲裁大案件时，都要吟上那么一次，这些话已经被刻进他骨头里，抹都抹不去。
生于忧患，老于淡薄，倏忽就是一生。
他的一生，似乎已经在此时可以看到尽头，这在少年时如何也无法想象，曾经在他面前展开的诸多道路，在他不断的选择后，渐渐只余下脚下那条，这道路最开始还让他新奇着，他行了许久，终于看倦了周遭的风景，他极目远眺着，终点仿佛就在不远处等他。
这竟然就是人生了。
这些话，忧患深当然不会同那些稚嫩的学子讲，这样未免太过幻灭。人不断的向上攀爬，不是为了最后寂寞如雪，满目萧索。

忧患深讲了半堂后，已经有些累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这么多话，仲裁时也没有。左右两个判令的价值就在于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要说的说完，他就可以做下判决。官僚之所以称之为官僚，大抵便是结果从开始就注定，忧患深会给予公道，但却无法给予全部的，饶是如此他也算做的足够多。
他又扫了讲堂一圈，昏昏欲睡者有，细声唠嗑者有，全神贯注目光灼灼者也有。他打开了扇子，以扇掩面道：“坐在这里确实无聊，吾们下半堂就在庭院里继续。”
他摇着扇子，施施然出了讲堂门，那些儒生随即踩着他的步伐出来，想来是愣神了会，落在他后背几步，后来想继续听的又跟了上来，不想听的也可以趁此悄悄溜走，忧患深轻松，他们也轻松。
书院似乎比当初扩建了些，忧患深沿着湖边且说且走，不知不觉就把这半堂课消磨掉。他无意再多说些什么，就挥挥手让身边的人下课。
湖岸边的杨柳时节正好，随风舞动之姿很是风情，湖水潮气混合着草木的香气让忧患深鼻间有些痒痒的，他摇着扇子，仿佛这样就能让轻微的过敏被摇走一般。
就这么走着，假如没出什么意外，忧患深转悠够了，大概就会回到别业去。
可凡是总有那么些意外，一只猫自树上跳下，它身姿很是轻盈，悄然落地后大大方方在忧患深面前伸起了懒腰。
同时响起的是告别美梦的叹声，忧患深闻声停步，盯着眼前悠然摇着尾巴的猫。这是只毛色姜黄，可在民间百姓家可轻易看到的猫，如果说它真要有什么不凡，那么一定是刚才它疑似发出了人声。
忧患深对自己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猫以它们特有的傲慢姿态走进了灌木丛里，一声呼后，灌木丛里忽地多了一个人。
“汝这恶猫，没事扰人清静。”他说完又打了个哈欠，他许是注意仪容，一手按住猫的情况下都不忘打了扇子遮掩自己动作。
忧患深颇坏心的干咳了两声，那人忙转回头，看到是忧患深时仿佛略松口气。这是个眉目俊秀的年轻人，想是刚睡醒还有些懒散的味道，他站起身，拍打了自己身上的灰尘，而后作揖，口称忧患深先生。
忧患深觉得他面善，可记忆里横竖没有这个人，他受了一礼，点点头而后便问大家都去讲堂，为何独你一人在这快活？
那人说，先生也说吾这是快活，想来讲堂该是个折磨人的所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学生自认选择恰当。他模样生的好，这几句歪理说得也是娓娓动听，忧患深望了望天，还是觉得甚是面善。
他说完，就拿着手里的扇子遮了半张脸，忧患深看了那精致扇面，什么话都给堵在了喉咙里。他混迹官场多年，早早将一张面皮修炼得同张面具一样，喜怒哀乐随他掌握，可是此时他却还是怕他这面具露出丁点儿的缝隙。
忧患深背转过身，同那青年人说，汝这张好牙口，不来吾讼星台可惜了。
那人在他背后讷讷叫了声仲裁，看来是知道自己跷课被主讲抓了个现行，忧患深低笑了声，给他指了条明路，汝陪我散心一遭，吾可以考虑从宽。
他和那人慢慢走在书院的堤岸边，那人好像也有些过敏，闷闷地在他身后打了个喷嚏，他偶尔不着痕迹看他，心里满溢着欢喜。

不知为何，天渐渐暗沉了。
鹅毛似的雪从天而降，以莫名的速度将天地都覆盖住，身前身后都是冰雪筑就的世界。
他并不以为奇，只是伸手想要牵住那人。
他握住了冰冷的手，他问，冷吗？那人没有答，只是将他温暖的手握紧。

幕十六

忧患深被龙宿拍醒，他自己没感觉，龙宿却说他背上的汗浸湿了衣服。
他一时愣愣不能回神，龙宿当他是被魇了，亲了亲他面颊，又拍了拍他的背，他又转眼去看龙宿，龙宿拍醒他时，取了照明的明珠放在床头，柔和的微光让龙宿这时的面孔分外可亲。
龙宿问他梦见了什么，他并不想透露许多，只说是梦见了很久以前梦过的东西，书院、湖畔还有雪。
龙宿说，许久前做过，如今再梦见，倒是奇了。
忧患深在被子里又换了个姿势，背着对龙宿，说谁说不是呢。
他醒了好一会，背后还是寒着，这本该是身体的表现，但这种颤栗感久久不去，又有些像心理反应。他睡不着，龙宿精神好，也陪着他起来了，两个人披着外衣在床上下了盘棋，仙凤伺候人像是修炼出了法门，他们醒了之后没多久，她悄悄然进来，给放了壶茶，又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他们下棋时也闲磕着。
龙宿说，估摸着是汝断首断出毛病了。
他喝了点茶，润了润喉咙，吾断首同吾作梦有何联系，少拿这说事。他才说完，龙宿手下落了一子，断了他七粒白子的生机，他心里略有些不甘，于是便说，阿龙汝似乎棋力又长了。
龙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低头饮了口，而后瞥了眼忧患深。
说道，深儿汝又调皮了。

虽然断断续续的，但龙宿已经过了许久的退隐日子。
一个人假如生命长成了永恒，那么就很少在意输赢了，输赢的本质是活着的人笑到最后，龙宿自这点上，已经把他的敌人甩得远远的。三教兴盛的时候，龙宿会活着，三教体系崩溃了，龙宿会活着，而当三教又渐渐重建复苏时，龙宿依然活着。
龙宿在退隐中悠然自得，等待着反对他的人一个个老死、病死、被打死，他在不老不死的不败之地上，忧患深不得不承认，龙宿在很久前就下了盘很大的棋。

天竞鏖锋这阵风刮得再大也刮不进三分春色，忧患深大部分时间在此消磨，小部分会偶尔去医楼复诊，在没有阴谋家插手时，医楼固然坑爹但还是医有医道，上次他去时得知有名医生死了，回来略感叹了世事无常。
他有时会跟龙宿聊起一些旧事，龙宿颇有兴致。
他说龙宿被通缉那会，儒门天下的投诉书堆了一个房间。
这叫墙倒众人推，增加了不少讼星台的工作量，还好龙宿连带着儒门天下都不知道藏龙在哪里，忧患深就拿找不到犯人提审应付着。
龙宿说，汝不是有兵权么，多调配些人手总是找得到的。身为当事人，他这话说得格外轻飘飘，很有些马后炮的味道，忧患深瞥了他眼，说，三教兵权这么虚的东西，大抵也就只有海蟾尊那个门外的当真。
三教如果关系当真和睦，也不会有青阳子的“三教原本道为首”，实力这种东西，一个掖的比一个严实，忧患深用当仲裁的头几年认识到三教兵权这种东西的真实度与浮云一般。
后来听闻海蟾尊是个披皮的，他叹道，吾本道是玉清界出了个愣头愣脑的，原来是半路出家为道。

以前有人跟忧患深说，人死过一次，那什么都看淡了。
忧患深可以理解，但从无感受，他不曾死过，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到那样的危境，他以绝对的掌控力保证自己的生命力不会出什么意外。然而，意外这种事物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它在命运中的不可测知性，掌握得越多，这意外突发得往往可以改变人生。
忧患深的掌控癖在和龙宿的事情后，达到了和精神病等同的境界。他本以为不会再出什么差池，却没想到会因为相信越织女而出了性命之危。
从长远来看，这次意外的结果是良性的，虽然他命在旦夕，虽然他一度沦为三教通缉犯，虽然他屈身为医楼的警卫，可是那些对此刻的他而言，不过是沾染在衣上的尘埃，只需轻轻一掸便了无痕迹。
看透了，他便在三分春色住下，住得颇有些天长地久的意味。

终幕

忧患深最后一次去苍宇医楼复查后，邀龙宿一同去他定锋坡的后山喝酒，因为他的通缉，后山的花木荒芜了不少，不过却另有一份野趣，扇宇已经不能住了，里里外外该是被来回抄了三遍。
龙宿去后山前有幸一睹，玩笑说负责抄这里的该是道家的，连墙皮都不放过。
忧患深没睬他，在扇宇的遗址上踩板砖，好不容易把暗道踩了出来。他进去了一会，出来的时候拿了张象牙席，一坛酒，两个酒杯，当初他设想的很是周到。
后山的野花开得盛，忧患深当初种的名贵花品都死的差不多了，可见还是命贱些好。他和龙宿躺在席上，看周遭落英，自然很有情趣，开了那坛酒，龙宿表示还是温一下更美。
喝了一会，龙宿发现忧患深喝得要快些，他托着腮期待着这酒的效果，忧患深冷静惯了，对于情绪压抑他早已修成了不坏金身，可是想要吐露什么的时候，他也习惯缄默，这时候就需要喝些酒，让精神不那么紧绷，让有些话可以轻松出口。
忧患深后来跟他讲了一个梦，梦里有个拿着扇子跷课睡觉的年轻人，俊俏的面孔让人觉得面善，他和他在书院里散步，说了好些话，说了什么却不记得，只记得后来下了好大的一场雪，那孩子的手冷极了。
他说着的时候，脸颊格外红着，酒劲似乎上头了，龙宿看他眼神迷茫了许多，就伸手阖住了他的眼。
他亲了亲忧患深的头发，在他耳边说。
巧了，吾与你差不多。
他握住忧患深执着空杯的手，按着脉门，忧患深对他这举动无动于衷，仿佛睡意临身。
龙宿笑了，知道为何忧患深会愿意同他将那本来不愿讲的梦。
他在忧患深耳边问，汝的真气近日可有莫名散离啊……

END

青阳老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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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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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29【龍宿X憂患深】不問緣淺終幕，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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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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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9【龍宿X憂患深】不問緣淺 終幕，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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