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4 【枫樱】Beloved：两个世界（现代与原剧互穿）|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4 【枫樱】Beloved：两个世界（现代与原剧互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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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song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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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樓發表於: 2022-09-03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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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我們總說他鄉見故人，卻從沒問過故人到底想不想見你

如果要是問一問當今的追星女孩，時下最火的男明星是誰，那麼十個女孩中可能會有九個告訴你，是人間富貴花，公子淨如玉的拂櫻。

這個形容時常被拂櫻的粉絲用作控評模板，帶著飯拍精修美照，充斥在各大行銷號的評論區內，鼎盛之時，可稱做一大網路奇觀。

但如果你問一個普通的路人，現在娛樂圈裡哪個男明星最討人喜歡，那麼十有八九，你會得到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叫做慕容情。

慕容情何許人也？

用尚風悅的話說，那是演技高超，行事低調，氣質風雅，歌聲美妙。

總之，在尚風悅看來，對方除了沒像拂櫻有個財大氣粗的老公外，那可真是處處都對拂櫻在娛樂圈的地位構成了嚴重的威脅。

其實拂櫻作為影視最高學府出身的科班學生，本來對於自己這位優秀到活在傳說中的學長還是充滿欽佩的，就算聽了尚風悅的話也置之一笑。

他們兩人風格截然不同，受眾也不一樣。拂櫻原本覺得尚風悅是在杞人憂天，直到他親愛的老八香獨秀像被下了蠱一樣開始瘋狂追求慕容情，甚至不惜斥重資給對方送上一連大好資源後，拂櫻這才發現，事情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自己的哥們兒自己清楚，那香獨秀是什麼人，是從十三歲就敢偷開著他爹的跑車載姑娘兜風的傢伙。香獨秀的爹媽此前最擔心的便是自己兒子哪天會突然「鬧出人命」，這樣的人你說他彎了，還彎得誓非對方不要，誰敢信呢！

拂櫻這人對著朋友家人的，那是典型的幫親不幫理。他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老八為美色所惑，浪子回頭回過了勁兒，自彎成了蚊香一盤。

他只會通過自己的暗中觀察分析，認定慕容情此人裝的光風霽月，實則綠茶心機，於蠱惑人心上乃一把好手，一波帶走了自己的兄弟。

於是打那之後，拂櫻看慕容情便處處都不順眼，什麼雍容氣質，裝的！什麼待人親和，演的！什麼衣著得體，淡香撲鼻，大老爺們兒噴屁的香水啊靠！

倆人在同一個圈子裡，又都正當紅，因此難免時常產生交集。拂櫻自不用說，對著拐帶跑自己鐵子的「妖孽」從來沒個好臉，偏偏慕容情見拂櫻是個不經逗的，屢屢故意鬧他，惹得拂櫻火冒三丈，愈發覺得他兄弟一定是被人下降頭了才會如此石樂志。

拂櫻曾把自己的想法說給楓岫聽，結果這人聽了之後沉默半晌，居然小心翼翼地問自己是不是嫉妒人家。

於是那一夜，商界新貴，慈光首席，一家之主（誤）的楓岫跪在鍵盤上，聽拂櫻怒髮衝冠，義憤填膺道：

「我嫉妒他？呸！嫉妒他比我歲數大？比我唱歌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還撮合他倆來著。告訴你楓岫，敵我矛盾很嚴重，我勸你棄暗投明，爭取寬大處理！」

可惜直到現在，敵我矛盾依舊存在，我方人員仍在帶路。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重複的卻都是上輩子的車轍。

拂櫻簡單回憶了一下同現實世界內個慕容情的恩怨情仇（拂櫻注：沒有恩情），再看看眼前這個身著一身嫩黃衣衫，氣度超群，身帶異香的慕容館主，那叫一個氣不打一處來。

個開洗浴中心的你裝什麼相呢！

實在不想承認，真正變成古代人的「古裝美男」慕容情果然絕代風華，拂櫻冷笑了一聲，譏誚道：

「慕容館主，您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他認識的那個慕容情在節目裡唱一首歌都能在熱搜上待三天，眼前的這個更了不得了，動動嘴皮子就能抵擋雄兵於陣前，唱得火宅佛獄那什麼木現在還蜷在地底下，天天由他小姑玷芳姬（雖然也不認他了）澆水施肥呢！

他憤憤地盯著慕容情，卻見對方也看了過來，淡淡打量了拂櫻一眼，而後露出了那熟悉的，被他的粉絲稱作「人間四月天」式的微笑，說：

「哦，那驚到你了麼？」

靠！

他就知道！

慕容情什麼時候也不會和自己好好說話！

「嗨喲，那您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昨天打您這兒傳出來的歌聲那可叫一個清亮，敢問館主，究竟是何方神聖助陣啊？」

拂櫻不甘示弱，再度發問，心想著我現在可是反派boss集團成員，還治不了你個開澡堂子的？

慕容情眨眨眼睛，笑意不禁更濃。四方勢力對峙薄情館外，本是一觸即發的時候。這傳聞裡的凱旋侯明明與自己是初見，卻好像故意要找茬同他吵嘴一樣，當真是……有趣極了。

他不禁抬頭望天，一抬手臂，道：

「這個人嘛，遠在天邊……」

餘光瞥見立馬集中精神，豎起了耳朵的凱旋侯，慕容情一笑，又將手臂放了回來。

「就遠在天邊吧。」

！！！

拂櫻以前總說，他和慕容情可能上輩子八字兒不和，這輩子才會如此（單方面的）不對付，哪成想今日一看，居然是一語成讖。

「若論神秘，您可真是榮登第一了。別是見我們人多怕了吧，連身份也不敢坦承了？」

慕容情對火宅佛獄原本甚無好感，認為那兒的人無心無情，是一群只知侵略橫行的蠻人。

雖然他心知，九韶遺譜問世，阿多霓發聲，必將令佛獄上下如臨大敵，奮起攻之。但這個被派來打先遣一戰的凱旋侯，卻怎麼也不像他聽說的那樣深沉犀利，攪得正道風雲變色，不得安寧。

倒真是有些……慕容情瞧見對方快要拉長到地上的臉，全然將心虛寫於臉上，不由失笑。

倒真是有些憨傻。

「凱旋侯當初遊走正邪兩道，便是這番心得麼？」

拂櫻聞言一驚，還當是對方看出了破綻來。但見四周諸人同慕容情神色如常，才反應過來大抵是自己方才只顧著嘴爽，一時話說得冒進，失了身份，才給了慕容情這小子調笑自己的機會。

「那個……形勢所趨，大家心照不宣哈！」拂櫻連忙打了個哈哈，企圖迅速把燒到自己身上的火燒回慕容情身上。

「不過館主顧左右而言他，看來是真的不願坦承和阿多霓的關係了。」

慕容情雙眼一冷，橫眉睇視各懷心思的眾人，輕言道：

「諸位該不是在懷疑，我就是阿多霓吧？」

慕容情定然不會知道，另一個世界的他自己由於完美繼承了這套四兩撥千斤的講話藝術，才間接導致了習慣於直來直往的拂櫻慣常吃癟，單方面產生了敵視心理。

在場眾人無論立場為何，今日目的皆是弄清楚阿多霓的真實身份，現在蹦出來個勇做出頭鳥的凱旋侯，自然樂得一旁作壁上觀。

拂櫻打量了一圈周圍的人，看他們表面一副坐等其成的淡定，卻都以防備的姿態暗中提防，不由呵呵一笑，心說楔子果然料事如神。要想解決這種多方較勁的僵局，最好的方法就是率先打破平靜的假像。他們各個都是為阿多霓而來，又豈會坐視火宅佛獄的人占得先機？

到了那時候，接不接招，就是火宅佛獄的人說了算了。

於是拂櫻負手一振衣，擺足了氣勢，看向慕容情道：

「是與不是，一驗便知。眾人皆知阿多霓腰部有一七彩羽毛的胎記，館主若想否認，何不當場讓眾人檢視呢？」

此言一出，四周皆驚，到底還是信封傳統禮教的古代人，這種當眾讓人家扒衣見君的事情，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怎一個有傷風化了得啊！

「凱旋侯，你這個要求未免太過無禮了！」

在場中有一人出言道，得到眾人不少附和。

看到這群古代人一個個緊張兮兮，生怕見人光身子的模樣，拂櫻心裡笑得直打滾，一個勁兒的琢磨楔子這老狐狸那天到底是怎麼忍住不笑，一本正經的在自己耳邊說：

「阿多霓腰部有一七彩羽毛胎記，如果到時各方膠著，按兵不動又不肯甘休，那你便先一步要他們懷疑是阿多霓的人脫衣自證。」

事實證明，一切皆未逃出楔子的預料。成功打破表面平靜的拂櫻見雙方勢起，立馬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留下那一群原本嚴陣以待的人不由面面相覷，搞不懂這位凱旋侯究竟是個什麼套路。

而另一邊的凱旋侯正由尚風悅陪著，一同聽取名導素還真在開機前所舉行的動員大會。

凱旋侯很難形容，他一個反派臥底，沐浴在「正道領袖」素還真充滿愛的目光下，聽對方溫和慈愛的和自己說什麼「拂櫻又瘦啦」「楓總還好麼？」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同樣難以形容的，還有並排和自己坐在一起的本片男主演慕容情。凱旋侯方才第一時間就從對方的言行裡覺察出對方「來者不善」，還想這個世界的拂櫻莫不是與其有仇怨？可看尚風悅滿臉都寫著「不要搭理他！」，只好將心中疑惑暫且按下不表。

一場動員大會下來，凱旋侯收穫了兩道「和善」的目光，回去的路上問起尚風悅來，見對方習慣性扶額，說：

「素導對你客氣，是因為劇是你男人投錢拍的。至於那個慕容情……唉！純屬是你，哦不，我是指之前的拂櫻，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兒才結的梁子。」

凱旋侯不語，聽尚風悅聲情並茂的講述了那個自己棒打鴛鴦的故事，並一再提醒他千萬不要多管人家小情侶的閒事。

「拂櫻，你聽見了麼？」

尚風悅生怕新來的凱旋侯也有做「惡婆婆」的愛好，忍不住提醒道。

從不曾有閒心參與他人家長里短的凱旋侯點點頭，回了一句「聽見了」。

尚風悅這才放下心來，掏出手機來打算和前兩天認識的相親對象維繫維繫感情。

對話方塊左邊，粉色的頭像發來一條消息，說自己的媽媽跟自己講，緣分靠相處，大家還得再接觸接觸。

只要肯接觸，就還有戲啊！

尚風悅一喜，低頭忙著給姑娘回信息。

你媽的建議不錯，多考慮一下。

「其實我覺得吧……」上車之後一直沉默的凱旋侯，在聽完尚風悅的講述，結合自己所見的情形，以及念著那邊的香獨秀好歹救過自己一命的份兒上，實話實說道：

「我覺得慕容情確實不行。」

尚風悅一震，連帶著剛打了沒幾個字兒的拇指一抖，「咻」的一聲，點擊了發送。

【晚安巴黎：尚先生，我媽媽說緣分靠相處，咱倆還是多接觸接觸再說吧。】

【尚：你媽的】

【晚安巴黎：……】

【「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請添加後再嘗試發送」】

「啊啊啊啊啊啊！拂櫻！！！你他媽的！！！！我要殺了你！！！」

而另一邊的拂櫻，在據說是自己舊所的拂櫻齋內，與出門辦事途徑故地，特來重遊的極道先生尚風悅，進行了一場正面的遭遇。

「尚！風！悅！」

拂櫻驚喜大喊道。

「凱！旋！侯！」

極道先生「驚喜」大喊道。

說起來，極道先生來拂櫻齋本是為察看貪邪扶木幾處根基的退縮情況的，但見物是人非，一時心中百轉千回，想起過往同拂櫻楓岫一起在拂櫻齋採集落櫻製酥餅的日子，於是便想著進去看看。

結果就是這麼巧的，才剛進了內院，就看到了在裡面邊喝茶邊自言自語的拂櫻。

那個粉色的，自己說見一回揍一回的，拂櫻。

其實拂櫻那會正在和楔子拿茶杯「打電話」，也是楔子教的口訣，唸了對面便能感知得到，之後只需以水為媒介，便可承影聞聲，千里傳音。

看古人這智慧，比5G還牛掰啊！

拂櫻靠著這個，在外這兩天不時就要「騷擾」一下楔子。早上喝豆漿的時候call一下，中午喝湯的時候call一下，晚上洗臉洗澡再call一下，就連走路上經過個小水窪，他都要把楔子「叫」出來看兩眼。

這是幸好楔子看不見，否則要是瞅見自己的臉在蔥花野花中，準得介意這與自己一貫的風雅不相符。

這邊拂櫻正在楔子的指導下參觀自己這套未曾謀面的大宅子，那邊極道先生看人家沒事兒人似的逍遙樂呵，心中不由悲憤。

那個將你視作一世知己的男人還在你的家鄉受盡苦難，我這個一直以來對你真心相待的朋友還在惋惜與你的情誼。

而你呢？

縱容扶木侵吞霸佔，肆意破壞這裡的一切，眼見著這裡凋零衰敗而無動於衷麼？

你竟連一絲一毫的不捨都沒有麼？

正思及此，極道先生望見那粉衣人朝自己這邊轉了過來，先是一愣，而後看了片刻，竟朝自己奔了過來，大聲喊著自己的名字，堆了滿臉的笑容。

好像從無芥蒂，一切都未發生過的那樣。

在楔子給自己描述的，那場震驚苦境的血闇沉淵背叛之戰中，被楔子親手送出戰圈的極道先生直接沒有了姓名。也就導致拂櫻對這邊的尚風悅充滿嚮往，一門心思想看看自己那至今找不著對象的好友，在此世界裡是一副怎樣的尊容。

問候的話還沒說出，只是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卻聽對方中氣十足，氣沉丹田的喊了回來，彷彿一聲宣戰的號角，帶著輸人不輸陣的悲壯。

？？？

等等，這個氣氛好像不大對啊。

一個急刹車在原地駐了腳，拂櫻看到對面尚風悅手中的摺扇「啪」的一開，四周立馬風雲變色，帶起一襲純白花浪，漸聚成球狀。

「唉唉唉？不是，尚風悅你聽我解釋，我不是——」

「凱旋侯，納命來！」

一聲怒喝，攜地崩山摧之力，足以見主人決心與痛心。

興許故人知此意，古來知者竟誰人。

楓岫，兄弟此番，也算為你報仇了！

大學體育選修連太極拳都沒選過的拂櫻見狀簡直欲哭無淚，他一個低魔人士對上仙俠中人簡直比拿土法彈弓打AK47更為實力懸殊。

緊張之時，總會想起最強的法寶，拂櫻一個健步衝回院中石桌前，舉起一支茶杯，大叫道：

「楓岫！！！救命啊！！！」

不叫楓岫還好，這一嗓子出去，真被楓岫救過命的極道先生當是對面是在奚落挑釁於他，一時怒從心頭起，氣海奔騰翻湧，一副要將人當場拿下的架勢。

「好友極道，手下留情啊。」

熟悉的嗓音破雲傳來，拂櫻抬頭看了一眼天，又低頭看了看茶杯，卻見那小小一方水面裡，楔子周身圍著一圈暖光，瞅著那叫一個仙氣飄飄，雲淡風輕。

那聲音甫響起，極道先生便是一僵。他連忙散去招式，循著聲音，發問道：

「楓岫？楓岫！你在哪裡，還好麼！」

拂櫻看到茶杯裡的楔子老懷大慰的笑了起來，不由對面前的尚風悅說：

「那個……楓岫在這裡，你要不要看看他？」

極道先生警惕地看向拂櫻，生怕對方再有什麼陰招等著他，卻沒想到對方只是伸直了手臂，將茶杯往前送了送，好像自己當年初次來這裡做客時，為自己遞茶一樣。

於是他朝拂櫻走了過去，期間仍想著對方一旦動作自己要如何先一步制敵。直到他看見了茶杯中的楔子，雖然雙眼前纏繞著一層白布，遮了小半的面容，可那分令人視之難忘氣度，卻絕不是他人模仿得了的。

極道先生這才鬆了口氣，道：

「果真是你，楓岫，你如今身在何處？還好麼？眼睛又是怎麼回事？」

那邊楔子聞言含笑，回道：

「多謝好友掛念，楓岫如今身在佛獄，一切安好。」

除卻沒有向自己的好兄弟細述那血淋傷痕的來歷，楔子一切如實道。

自從知道楔子落於咒世主之手後，極道先生日夜為其性命擔憂，而今竟聽說對方好端端的待在佛獄裡，此刻看樣子也不像在遭罪。雖然心裡明白那眼傷必來的不堪回首，但見到楔子目前的形容，極道先生仍不免驚訝，忍不住歪頭看了拂櫻一眼。

拂櫻立馬笑容綻放，想著趕緊說點什麼為自己爭取些表現分，就聽杯中的楔子接著道：

「正巧今日遇上好友，有一事還望好友務必知悉。」

「好友請講。」

「如今在你身邊的拂櫻，非是現世之人。」

「哈？」

片刻後，當極道先生聽完楔子講述的故事，在勉強理解了所謂的「穿越」後，沉聲半晌，方才道：

「你說……這個拂櫻來自異世，那邊亦有你我，和這天下世人。」

「嗯。」

「你說拂櫻在那邊與你十分親密，我與你二人仍是朋友。」

「嗯。」

「且慢，為何不說是我三人十分親密？難道另一個世界的拂櫻也……」

極道先生猛地轉頭，用看叛徒的眼神凜然看向拂櫻。

拂櫻嚇了一跳，剛想親自告訴尚風悅對方在那邊媒人月老兼高瓦電燈泡的身份，就聽楔子清了清嗓子，沉聲道：

「嗯……極道好友，拂櫻在那邊同我的關係……有些特別。」

毫不知情自己即將被滾滾天雷劈中的極道先生，十分單純的為他的「三先生」宏願發問道：

「特別？有何特別？我們三人不一向是共進退的麼？」

「嗯……」

拂櫻清楚見到倒影出的楔子正了正身形，腰板都挺拔了許多，上挑的嘴角出賣了他心中壓制不住的竊喜。

「在那邊，我與拂櫻，是夫妻。」

「？？？？？？？？？？？？？？？？？？？？？？？？？？？？？？？？？？？」

連「斷袖」都只在書裡見過的極道先生石化當場，那瞬間，兩個運行在宇宙不同空間裡的世界發生了微妙的碰撞。冥冥之中，極道先生腦海裡好像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留著短髮，穿著異服，捶胸頓足的提醒自己，他眼前所見的是一對早就在暗中攪和在了一起的狗！男！男！

「三先生」之理想瞬間灰飛煙滅的極道先生若醍醐灌頂，幡然醒悟。他看看楔子，再看看拂櫻，見二人神情坦然，毫無羞色。於是乎渾身一凜，抱拳道：

「好說，你倆慢聊，容我先走一步，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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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發表於: 2022-09-03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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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在同一張床上睡覺，是每對夫妻應盡的義務

「好說，你倆慢聊，容我先走一步，告辭了！」

極道先生抱拳後轉身，決定回去就把寫著「宜出行」的黃曆給撕成渣渣的，另外給自己好好煮一碗清心明目的湯藥來喝。

他懷疑瞎的可能不是楓岫，而是認識這倆人近百年都沒看出端倪的自己！

兩個男人還能喜結良緣麼？眼前這個拂櫻待的那個地方到底是個什麼世道？

「好友留步，楓岫還有一事勞煩，望好友見諒。」

拂櫻看杯中的楔子，已收起方才那彷彿不曾出現過的得意，轉而又是一副正直模樣，開口向尚風悅道。

說起來世界還真是奇妙，同一個人就是同一個人，拂櫻看著這邊的極道先生方才臉一陣黑一陣白的模樣，簡直跟他熟悉的那個尚風悅在高中撞破楓岫和自己偷著接吻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只是那個尚風悅即使被人誤解自己也是gay，也要挺身而出的替他倆打掩護，這個尚風悅看起來脾氣好像不是太好，會不會……

「唉……」極道先生歎了口氣，收起摺扇敲了敲腦門道：「真是欠了你們的，楓岫，有事請講吧。」

嗚嗚嗚！還是那個靠譜的老尚！

拂櫻感動不已，要不是顧念著對方還是個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古代人，此時早就撲上去給他一個愛的擁抱了。

極道先生放下摺扇，剛一抬頭就看見他面前的拂櫻一臉動容的看著自己，一雙明眸撲閃，滿臉的欲說還休。

與人對視了一秒，極道先生默默接過拂櫻手中的茶杯，側過身子，留下了一個鋼鐵般筆直的背影。

切斷拂櫻莫名熱情的視線，極道先生鬆了口氣，內心暗自慶幸楔子如今目盲，才看不到他一臉僵硬的表情。

而一邊並不知曉二人「暗流湧動」的楔子卻嚴肅起神情，說道：

「好友，現在你身邊的拂櫻一無根基，二無功體。而火宅佛獄的貪邪扶木如今四方地氣得利，薄情館或略城，咒世主必將選擇再攻一城。」

楔子表面平靜，可極道先生卻聽出他語氣裡由心的關切。

「我如今神源已毀，又受制於佛獄。煩請好友替我演一齣苦肉計，觀如今形勢，只怕拂櫻未來很難再輕鬆周旋，我怕危機時候他無法自保，恐傷其性命。」

極道先生偏頭，睨了一眼在一旁自顧自喝茶，優哉遊哉的拂櫻，輕蹙了蹙眉頭。

「楓岫，你可確定這個拂櫻能承你的情，不為佛獄奔命麼？」

楔子輕歎了一聲，點點頭，道：

「拂櫻所居之世同我等截然不同，好友，過去拂櫻同我們是立場相爭，而現在，他已沒有行事的理由。」

一旁的拂櫻好像真的全然不關心他二人的談話，一面喝茶一面吃著包油紙裝的點心，看情態怡然愉悅，絲毫不像是多方角逐勢力中的主角。

他確實不像是凱旋侯。

他像拂櫻，那個輕易騙了楓岫和自己的拂櫻。

極道先生喉中一澀，語帶不忍，卻仍問：

「楓岫，你……還願信他，是麼？」

楔子一怔，雙唇輕顫了顫。

「楓岫如今苟活，是靠你眼前的拂櫻所救。一個傷我，一個救我，好友，這筆賬在我這裡已清了。」

極道先生聞言不由喟歎一聲，說道：

「好友既是苦主，話已至此，即有所托，我定不會辜負就是了。」

楔子輕笑，道：

「現今苦境之事，多由好友替我擔待，又要勞動好友，楓岫實在無以為報了。」

極道先生忙道：

「若是蒼生的人情都要算在你頭上，那我豈不成了惡霸之流？楓岫，聽我再勸一次，而今既遇生機，便安心養傷，勿再費心勞神了。」

「勞好友掛心了。」

說完，楔子頷首，身形漸漸淡去，只留杯中碧清茶湯上，一點微漾。

極道先生卻是呆了好一會兒，想楔子這許多年為天下蒼生計，從不顧惜個人得失，甚至願奉一己之身，換苦境四魌安泰。

只是他終究不是什麼聖人，亦會有情有恨。極道先生才從知曉二人關係的震驚出緩過來沒多久，便又生出感慨萬千來。

他回首，看向一旁自娛自樂的拂櫻，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用手中摺扇輕拍了拍對方的肩頭。

「怎麼啦？你倆聊完啦？」

拂櫻忙咽下去口中的點心，問道。

這是他臨來前從附近鋪子裡買的，也是楔子積極賣的安利，宛若活體大眾點評，讓拂櫻在短短幾天內便對苦境風（吃）土（喝）人（玩）情（樂）有了非常充分的認識和了解。

極道先生對著這位靈氣恍若初見，俏麗更勝從前的拂櫻一時無言，沉默了片刻方道：

「你……吐過血麼？」

……

「啊？」

枯竹之林之中，飛箭驚起群鳥，振翅如雷動，黃葉紛飛而下，若蝶飛舞。

身穿碧衣的男子眉目如畫，烏髮高束，一根杏色的絲絛掐出勁瘦的腰肢。

有風來，拂葉動，千里枯黃間，他便是唯一的碧色生機。

他赤手空拳，在射來的箭雨中穿梭，輕巧如燕亦如葉。

一支紅尾羽箭正向碧衣男子的眉心而來，卻見他秀眉一蹙，凌空一個鷂子翻身躲過，落地後猛然抬起頭，一雙寒星般的黑眸直直望向了遠處一閃而過的身影。

「果真是你……」

男子喃喃道，面露冷色，只留那墨一樣眼眸內，一片痛色哀傷。

「卡！很好，休息一小時，午飯後拍下一場。」

素還真從監視器裡看到最後一幕男二雙眼的特寫，滿意的決定上午提前收工。

他新拍的這部劇是計畫上星，拿到國外參戰參獎的作品。國內電視劇行業式微，近幾年來在國際上都沒有什麼競爭力，因此這部戲可謂是多方合力，憋著勁兒的要弄出些名堂。

本來素還真對投資商硬塞人這種事是很反感的，但幸好拂櫻的表演在他看來尚有進步空間，心想大不了就當回老師了，反正是不能得罪金主爸爸。

誰成想等真的開演了，這個上熱搜比上銀幕勤快多了的小鮮肉居然給了他無限的驚喜。不但把劇本裡那種遊走於正邪兩道，矛盾而糾結的人設詮釋了出來，最關鍵的是打戲還完全不用替身，設計出的動作甚至比武術指導編排的更為美觀好看。

「很棒啊拂櫻，這幾個動作太漂亮了，楓總也不早告訴我你學過武術，早知道讓你把武指一起兼了哈哈。」

見拂櫻走近了，素還真樂呵呵地說道。

凱旋侯再被尚風悅反覆叮囑除了拍戲少說話後，每每到了休息時間便立馬回到保姆車上，省得與人交流時再鬧出什麼麻煩來。

不過導演發話，他不好不理，於是停在素還真身邊，很是謙虛地道：

「您過獎了，一些雕蟲小技罷了。」

凱旋侯還真沒謙虛，他一個仙俠世界來的，在當代社會簡直是動動手就能製造起爆炸案的恐怖分子，還是楓岫和他講說千萬不要讓人發現他會氣功（楓岫對凱旋侯武學的統稱），否則搞不好就要被國家抓去做研究了。

雖不能動用功體，可他本就善戰，招式底子又硬，輕鬆幾個動作便足教這群和平年代的現代人驚豔了。

「哎呀，真謙虛啊拂櫻，楓總也是，說什麼你的情況演個男二就知足了。要我說啊，下次有機會一定要來演我個男主角才對嘛！」

「我……」

「素導您可太客氣了，我們拂櫻在家還和我說呢，能給素導跑個龍套他也樂意啊。」

肩膀一沉，凱旋侯整個被人往後拉了兩步，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他驚了一下，抬起頭，便看到楓岫摘了墨鏡，衝他笑了笑。

「我說的沒錯吧，拂櫻。」

凱旋侯心中驀地一動，點點頭「嗯」了一聲。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素還真自從業以來卻一直能高產高質相結合，這其中，跟他擁有一身和金主周旋的好手段密不可分。

這次大製作還指望楓岫哪天高興了再給追加投資呢，素還真自然得處好人緣，於是忙道：

「楓總這玩笑開的，拂櫻這身好身手，我看了都想拍個純武俠了。」又朝向拂櫻，十分溫和道：

「拂櫻拍了一上午，也累了吧？這樣，你帶楓總去休息會兒先，咱們等等一起吃個中飯？」

凱旋侯還沒弄明白楓岫為什麼會來呢，因此也沒聽出來素還真是在客套。正不知如何作答時，便聽楓岫道：

「別麻煩了素導，我給咱劇組的人訂了海鮮撈飯，大家將就吃，工作時間，進度要緊。」

說完，他攬了攬凱旋侯的肩膀，接著說：

「沒事兒我先和拂櫻吃飯去了素導，他頭回上您的戲，您在劇組裡頭多照顧他哈。」

素還真一笑，忙說：

「這是自然，你們忙，楓總下午有時間可以看看拂櫻的戲。」

「多費心了素導。」

「嗨呀您太客氣了。」

這才算客套完了的楓大總裁攬著仍在狀況外的凱旋侯離開了導演棚，回到了拂櫻的保姆車上。

尚風悅這次沒敢給凱旋侯安排助理，一直親力親為，知道楓岫提前來接他的班，早一溜煙的跑去搭訕管化妝的未婚小姐姐了。

因此寬敞的後車廂一個人都沒有，楓岫在車內的沙發座椅上坐下後，便一把將面前的凱旋侯拉到了自己懷裡來。

凱旋侯不察，腳下一絆，整個人便跌坐到了楓岫的身上，隨即便被抱住了腰身，亂動不得。

「你……你做什麼，怎麼過來了？」

比起剛來那段時間，凱旋侯現今已經不怎麼排斥與楓岫接觸了。只是這樣普通的摟摟抱抱，平時占一手的便宜，對楓岫而言簡直是隔靴搔癢。他一眼就看上凱旋侯今天這一身打扮了，方才那一場枯竹林裡的戲也讓他看了個尾巴，那一身漂亮的身手，冷傲的眼神，簡直是瘋狂撩動著楓岫的神經。

「我想你了啊，順便來看看你有沒有犯錯誤，給我惹麻煩。」

凱旋侯和拂櫻雖是同一人，但楓岫看得出來，凱旋侯在那邊和自己或許有情，橫亙在二人間的阻礙卻太多，因此止步於意動，也就讓凱旋侯對著自己的時候總有些矜持羞澀。

這樣的凱旋侯讓楓岫想起少年的拂櫻，想起他們兩個還沒確立關係前，那些曖昧而暗自心動的青春年華。

「說什麼呢，極道交代的我都記得很清楚了。」

由於凱旋侯總習慣管尚風悅喊「極道」，喊得尚風悅直接默認了自己有個武林高人的昵稱。楓岫看他一本正經的講話，對待什麼都是高度認真的模樣，偏偏一身碧衣趁著雪膚烏髮，襯出他十成十的禍水模樣。

「那你和我說說，你這幾天干什麼了？還有，不是教你怎麼打視頻電話，讓你一天給我打一個了麼？為什麼不聽話？」

楓岫拍拍凱旋侯的腰，讓他向後坐直些，省得一會他真硬起來了再把這如斯清純的侯爺給嚇壞了。

「晚上要看劇本，沒有空，我這三天拍了六場戲，第一場是……」

楓岫看凱旋侯不設防的坐在他腿上，掰著水蔥似的手指頭背流水帳，哪兒還有心思真聽他報備，一腦子的黃色廢料就差直接扒了給人「就地正法」了。

凱旋侯聽見楓岫一直「嗯嗯嗯」的回應，卻一句他話也不說。再一細看那表情，又是只有這個楓岫臉上特有的，跟餓狼盯上肥肉似的，就差流哈喇子了。

「你聽沒聽見呀？」

凱旋侯伸手推了推楓岫的胸膛，問道。

楓岫這長長的一段禁欲期過的都快憋出病了，凱旋侯這麼一上手，聲音又似怨帶嗔的，簡直把他的火都撩出來了。

「聽見了聽見了，辛苦了寶貝兒，你可真厲害。」

楓岫一手將按在他胸前的手握了，另隻手不老實的在那把細腰上來回摸著。

「你……」

凱旋侯再不通人事，此時楓岫腿間的東西一起來頂著，他也明白過來了，霎時臉蛋便紅了個徹底。

楓岫生怕他羞憤之下要炸車，牢牢將人按住了，埋首在凱旋侯胸前，悶聲道：

「你別害怕，我不碰你，但我和你打個商量，回家以後來臥室睡，好不好？」

至今還客居在次臥的凱旋侯聞言一愣，他輕輕掙脫楓岫的手，雙臂搭在了楓岫肩膀上，問道：

「你怎麼了，不高興？」

楓岫搖搖頭，之後仰起臉來，露出一雙清明的眼。

「臥室門已經重新按上了，床單換了你喜歡的花色，回來跟我一起吧。」

他喜歡的……床單？

凱旋侯原不懂，旋即卻明白過來。他看著楓岫眼中顯而易見的期待，像是燃燒不息的花火，於是俯身輕輕抱住了他，歎了一口氣說：

「好吧。」

而另一邊的楔子仍被「囚」在飛櫻院內不得離開半步，這天聽到院外人聲雜亂，似乎進來了一隊的人，步履著急忙慌的，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快些去請醫者來，先替侯止血！」

楔子心中一涼，登時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拂櫻怎麼了？

「說了侯去哪裡都要跟好，你們怎麼做事的！讓侯一人對上極道先生他們，若侯真出了什麼事，王定然要治你們的罪！」

院子裡傳來強攻者的聲音，他這次因為有其他任務，未隨拂櫻一同前往苦境。楓岫聽了他的話這才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能讓見慣打殺的佛獄人都如此緊張，想必極道的苦肉計果然夠苦。

極道先生於治癒療傷的術法上頗有造詣，卻也正因此，在偽造傷勢上亦是一把好手。只是在武林之中，偽造傷勢多是些貪生怕死的卑劣小人為混淆視聽，標榜功績而為。而佛獄一向好戰，最看不起此番作為，自然只會當他們廣受愛戴的侯爺是真的以一對多，才受了重傷。

如此一來，咒世主為保留實力定然不會再令「重傷」的凱旋侯冒進，太息公一人分身乏術，拂櫻便可得暫時的安寧。

直到……自己將他送回原來的世界，接回真正的凱旋侯。

那一個下午，飛櫻院人來人往，醫者、侍衛、還有咒世主太息公派來的部下，所有人都親眼見到了嘔血不止，深受重傷的凱旋侯。

而果不其然，當天日落前楔子便聽院裡有僕人說是咒世主痛定思痛，令凱旋侯好生休息，儘快養好傷勢再言其他。

待外面徹底安靜下來，楔子這才出了房間，到了拂櫻的廂房外，推門走了進去。

雖說那個尚風悅發誓保證不會真的傷了他，但拂櫻此刻的虛弱卻也不全是演技。嘔血內傷固然是尚風悅施了禁術的假像，但為了做得逼真，那些疼，那些血卻都是切切實實的。拂櫻一個低魔世界的普通人，哪兒受得了這種折騰，這一個下午堅持下來，此刻躺在床上簡直有種自己身在ICU，命不久矣的錯覺。

可能人在「病中」總會多愁善感一些，聽見房門響起，拂櫻打眼一看是楔子來，立馬就委屈上了：

「楓岫，我好難受啊……」

楔子雖然一早就有這一出苦肉計的打算，但等真實施了，聽拂櫻用這樣虛弱可憐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又不免心疼非常。

他忙快步朝拂櫻那邊走去，為此還差點撞上了八仙桌旁的圓凳。等在拂櫻床邊坐下了，忙問道：

「哪裡難受？可是哪裡疼得厲害嗎？」

拂櫻捏著被子邊，露出了半張臉來，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地說：

「哪裡都疼，嘴裡都是血味兒……」

其實那感覺也就是跑了個加長加速版的體測一千米，除了精神提不太起來，一切都尚在承受範圍之內。只是他料定楔子今晚要來，提前摒退了房中的僕人，如今見楔子心繫自己，都沒看出不對勁來，便更忍不住地想和他撒嬌。

「要喝些茶麼？是怎麼個疼法？我一會用真氣為你調息，我……」

「噗。」

還是自己親口出的餿主意呢，瞧這現在緊張的。

拂櫻沒忍住，笑了出來。

楔子聽見笑聲，立刻收斂起來方才的失態，反應過來後無奈地搖搖頭，抬手摸到拂櫻的腦門，輕輕彈了一下道：

「小騙子，逗我很好玩兒麼？」

拂櫻從被子伸出兩隻手，抱住楔子一隻胳膊，抓著他的掌心，拿臉頰蹭了蹭。

「不是騙你啦……嗯……雖然可以忍受，但不舒服也是真的嘛……」

拂櫻把臉頰擠在他的手掌中，像是新出鍋的饅頭，溫暖柔軟。

楔子的心中一時充滿了溫情，他輕輕捏了捏拂櫻的臉蛋，說：

「不要逞強，極道的溯血咒雖不傷身，但卻也極消耗精神，你若撐不住了，告訴我，我為你調息。」

拂櫻躺在枕頭上看著楔子，想如果不是那道圍在眼前的白布，對方此刻眼中一定滿滿都是自己吧。

他有點開心，從被子鑽出來到楓岫的懷裡，將耳朵貼在對方的胸膛上，在那沉穩有力的心跳中，輕聲說：

「不必了，我不需要調息，我需要你陪陪我。」

耳畔心跳的聲音似乎快了一拍，像是主人臉上那瞬間的怔愣。楔子抬起手來，摸了摸拂櫻的頭頂，溫言道：

「我這不是陪著你呢麼。」

拂櫻搖搖頭，坐了起來，面對著楔子，將雙臂環上對方的脖子，輕靠了上去。

他將下巴擱在對方的肩膀上，一歪頭唇便能擦過對方的側臉，自從來到後一直以來的樂觀堅強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拂櫻小聲在楔子耳邊道：

「楓岫，你今晚別走了好嗎？」

楔子輕輕顫抖了一下，兩隻手垂在身旁，未發一語。

拂櫻埋下頭在楔子頸窩間，嗅著對方身上淡淡的楓木香，心尖微燙。

「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真的好害怕這裡的黑夜啊……」

他低笑了一聲，這一次，卻只是陳述的語氣。

窗外，佛獄的黑夜如期降臨，只是同其他地方都不同，在沒有太陽的國度裡，月亮是一片淒慘的白，在透著紅光的天空上，照的火宅佛獄的夜色更為鬼魅。

楔子看不到，可他知道懷裡的人沒有撒謊。

於是他長舒一口氣，輕輕抱住了拂櫻，捏起堆疊在二人之間的被子一角，將拂櫻只著單衣在外暴露的後背，連同自己抱著他的手臂一起裹了起來。

「好，我不走了。」

楔子偏過頭，小心克制的在拂櫻耳旁，用一個吻似的姿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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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22-09-03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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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白玫瑰還是紅玫瑰？這是已知人類社會最艱難的選擇題

楔子又做了同一個夢。

他總會反覆地夢到這個場景，那是春末初秋的時候，天高雲淡，日空晴明。他與拂櫻坐於竹席上，相對沉默，暗中卻在較勁。

他們先是沉默，之後會爭吵，或許不該說成是爭吵，準確來說是拂櫻單方面的怒火。

楔子聽見那些斥責的話，字字句句擲地有聲，那樣顯而易見的痛心疾首，無論夢醒之後追悔多少次，夢中的那個自己卻都會為之動容。

那一天發生的一切在他的夢中不斷重複上演著，這是他一切心結的來源，亦是他走向不歸路的第一步。

夢裡的那個自己，總會在最後質問對面說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的拂櫻，是不是連命都可以搭上。

其實現實中的那一天，楔子沒有得到凱旋侯的答案，可在他自己的夢境中，他卻總看到一雙含淚的眼睛，聽到對方堅定無悔地對自己說：

「是，為你我連命也可以搭上。」

事實上，如果那天的凱旋侯真的這樣回應了楔子，那楔子反而會懷疑對方是故意作樣給自己看。可他卻分明感覺得到，夢中的自己在聽到這句話後，那不受控加速的心跳。

而後夢就會醒來，從夢中那個初秋午後的溫暖明亮中，回到現實裡無邊無際，純粹的黑暗。

「你醒啦？」

像楔子而今這樣，醒來也不知天色如何，他還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有些緩不過神來，便聽見有人在跟自己說話。

他這才感覺出來有人在他懷裡，頭挨著自己的胸膛。而他自己則將手放在那咒法卸下後蓬鬆柔軟的短髮上，摸起來觸感極好，像是一隻向主人討巧的貓咪。

是拂櫻。

「昨晚睡得好不好呀？」

大概是沉睡方起，拂櫻的聲音有些慵懶。他看著楔子一臉狀況外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心想古代人果然不經逗。

他昨夜強留下來楔子與自己同睡，結果卻欺負人家眼睛看不見，東一下西一下的在人臉上親了個夠本。雖說這點「小菜」在他和楓岫那兒拿來開胃都嫌不夠勁兒，但一想到「輕薄」的是這個夫子一樣的古代人楓岫，趣味便不由增加了幾分。

比起生活在現代營養充分的楓岫，楔子因為身體的緣故而顯得有幾分清瘦。也就讓那原就線條俊毅的下頜更為明顯。拂櫻偷笑，悄悄伸出一根指頭來，搔了搔楔子晨起有些微刺的下巴。

不成想，一直沒有動作的楔子卻突然握了那隻作亂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低下頭，對他道：

「勞好友掛心，有好友軟香在懷，楓岫睡得很好。」

哇……犯規啊，這也太會了吧！

拂櫻心頭一甜，不由竊喜，一頭埋進了楔子懷中，嗅著他寢衣上淡淡的楓木香，悶聲道：

「怎麼辦啊，不想起床了，想和你在床上賴一整天。」

楔子聞言低聲笑了笑，撫著對方的茸茸的後腦，向自己的懷中輕按了按。他如今已然可以輕鬆應對拂櫻這般直白的言辭，雖然不曾告訴對方，可他卻受用非常。

陪在他身邊的拂櫻善良，聰慧，溫柔解意，好像跟他在一起時，時間總會倏忽而過。

他聞到拂櫻发顶的芬芳，淡淡的，讓他眼前無盡的黑暗裡，也生出花來。

可他知道，這朵他最珍愛的「花」，是不該留在這裡的。

「拂櫻，你……想回去麼？」

清晨，陽光被窗前的窗簾遮去刺眼的光芒，留下暖暖的光影，灑在一旁的雙人床上。酒店純白的寢具擁疊如雪，蓋住二人的身形。楓岫側躺在床上，看著蜷縮在他懷中睡成一團的人，心裡簡直要迴圈播放起一首激情澎湃的《好運來》。

他昨天和冷美人開房啦！

他昨天親到冷美人的臉啦！

雖然這種事對於他和拂櫻這種老夫老妻來說實在是沒什麼好激動的，但老婆舊貌換新顏，對著一個說不了幾句話就紅著臉蛋撲上來要捂自己嘴的凱旋侯來說，這簡直就是勝利的一大步，值得好好慶賀！

前兩天，結束了在外省拍攝的凱旋侯跟著劇組回到了臨市的影視城，在那裡拍完他剩下的戲份。

凱旋侯在外這段時間，楓岫就得空去探過一次班。於是乎，接到消息的楓岫立馬開車殺到了臨市，直接到酒店找上了門，強行給自己創造了第一次同床的經歷。

楓岫到的時候，尚風悅正和凱旋侯在屋裡說話呢，他公司裡有事，要連夜回去處理，第二天清早再回來。但凱旋侯實在不想讓他為自己這麼操勞，幾番推拒下，尚風悅開始和他詳細交代起明天劇組公開接受媒體採訪的注意事項來。

凱旋侯點頭如蒜，聽話的跟個小學生一樣，他拍戲用的是自己的頭髮，雖然尚風悅對外說是他敬業，為了演好角色乾脆接的，但假的哪有真的來的自然。尚風悅看他下了戲後卸了妝和造型，長長的頭髮隨意挽在肩邊，白白的小臉上寫滿了乖巧，不由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唉！這不就是當年那個還沒遭楓岫「染指」，剛進高中就讓女孩們惦記上的，清純帥氣的拂櫻麼！

「我跟慕容情的經紀人交代過，明天他會替你多說一點。你也說你在那邊跟他和香獨秀都不怎麼熟了，就沒必要表現的太敵視。當然了，也不能突然太熱情，不然反而顯得奇怪。」

尚風悅巴不能把明天戲外要說的每句話都給凱旋侯安排好了。說完明日片場人際關係，正在那兒思考還有什麼遺漏呢，房間的門就被敲響了。

「誰啊？」

尚風悅還當是劇組的人，於是問凱旋侯道。

凱旋侯早晨剛和楓岫說過自己到臨市了，他不會用中文拼音，就給楓岫發了一條語音，結果那邊就回了他一個「知道了」，好像是正在忙的樣子。

原來是要搞「突然襲擊」。

擅於揣摩人心，尤其對於「敵人」心理動機瞭若指掌的凱旋侯立馬就反應了過來，卻對著尚風悅裝傻，搖搖頭，很是無辜地道：

「我不知道。」

尚風悅看他這樣，簡直夢回初高中。於是腦袋一熱，還以為是有不長眼的工作人員想倒貼，或者瘋狂的女粉絲要扒門，氣勢洶洶地上前開了門，怒道：

「幾點了都，別人不休息了啊！我說你——」

門外，捧著玫瑰拎著外賣的楓岫，饒有興趣地看著尚風悅，問道：

「兄弟妻，不客氣？想上位啊你小子。」

尚宇直可以為了拂櫻出頭懟人，也可以為了楓岫兩肋插刀，但把他和兩個基佬混為一談卻是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你有病啊這麼晚的過來！」

尚風悅炸毛道。

「我想我媳婦兒了來看看，你不懂。」

一聲「你不懂」，差點毀了二人近二十年的深厚友誼。幸好尚風悅早已習慣，因此非但友誼的小船依舊漂泊，他還很貼心的幫楓岫分擔了手裡的東西。

之後三人一起吃了楓岫那自詡充滿了愛意的夜宵，尚風悅心說難怪吃的他嘴裡直發膩呢，吃完叮囑了凱旋侯明天多注意，之後便非常自覺地開溜了。

凱旋侯則吃了沒兩口，就盤腿坐在床上，研究楓岫給他帶的那捧花。

現代科學技術發達，培育出的新品種玫瑰全是朵大味兒濃的。凱旋侯在那邊只見過大紅色的玫瑰花，還得是施了法咒或是用了幻術，才能見到這樣鮮豔的。

楓岫卻特意挑了一捧香檳玫瑰，凱旋侯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有些微黃的色澤，卻莫名的很是喜歡。他還沒有收過這樣大捧的鮮花，尚風悅因為害怕他露餡，粉絲探班的時候只是讓他遠遠打了個招呼便走了。那些女孩子手中便有捧著這樣的鮮花，可他仔細看過，並沒有像楓岫送給他的這捧一樣，有這樣多的玫瑰。

「在我們這個世界，每一種玫瑰，都有著它特別的含義。」

楓岫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他的身旁，從那一捧玫瑰花裡，拿出了一張小小的卡片。

卡片是淡粉色的，上面有兩個手拉手的小男孩，在二人的頭頂上畫著一個大大的愛心。

凱旋侯接過那張卡片，翻開它，看到上面兩行遒勁瀟灑的字：

【愛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
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驕傲，沒有你的我就像一支迷失了航線的船。】

看凱旋侯拿著那張卡片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臉上流露出了短暫的茫然，楓岫心裡一痛。這個對於現代社會一無所知的拂櫻卻意外的獨立非常，楓岫從來沒有見過對方會露出這樣無措的時候。

他能感覺得出，直到現在，眼前的拂櫻仍然只是將自己當做是個過客。他像是一個蒙昧的旅人，獨自在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遊蕩。他從不敢坦然接受楓岫的親近好意，甚至要強硬地拒絕，就算是有時默默收下了，也總想用其他的方式來補償。

不是真的不心動，不期待，不嚮往。

是凱旋侯不敢說，不敢要。

楓岫一想到這兒就覺得難過，他伸出手，握住凱旋侯的，對方果不其然瑟縮了一下。

「拂櫻，在這個世界，你可以完全的相信我，依賴我。」

楓岫抽走那張寫著香檳玫瑰花語的卡片放到一旁，而後輕輕搭著凱旋侯的雙肩，將對方扳向自己。

「可能你在那個世界吃了很多苦，但在這裡，你可以安心。」

「我想關懷你，想擁抱你，不是因為其他的，只是因為愛你。」

凱旋侯沉默不語，同楓岫相識，似乎是要看清對方眼中的情緒。

「拂櫻，不要拒絕我，好麼？」

曾幾何時，還是拂櫻齋主的他在寒瑟山房的涼亭內，同楓岫主人共賞夏夜裡的星辰時，對方側過頭來看他，與他講話時，便是如今眼前人的神情。

好像是天幕上的星子偷跑到了面前的那雙明眸中，然而他自己卻在這樣如沐星光的眼神裡，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可以加以利用的情意。

那絕非是他的本意，可為大計謀劃，在家國利益前，又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被犧牲利用的。

所以他放任自己耽溺在那星海一樣的雙眼裡，給予那雙眼睛明鑒呈映著夜空的回應。他由著那人因為自己的回應而欣喜，之後一點一滴的累積，向自己越靠越近。

他們停留在觸手可得的那一刻，凱旋侯深知，他離可以親吻那一片屬於自己星海的距離，只有咫尺。

所以當他知曉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當真擁有著他未曾企及的夜幕星空時，才會退縮，才會膽怯。

可那無論如何，都是他求之不得的啊……

「楓岫，不要對我這麼好……」

凱旋侯抱住楓岫，聲音輕顫。

楓岫的手穿過凱旋侯濃密細軟的長髮，放在對方的後腦上，輕輕將對方按在自己懷中。

他歪頭吻了吻凱旋侯白皙的臉頰，愛憐不已地在他耳邊說：

「不，我偏偏要對你好下去。」

凱旋侯深吸一口氣，楓岫的身上帶著淡淡的松香味兒，讓他覺得熟悉，又感到苦澀。

不要對我太好，楓岫。

我怕我會太貪戀此地的一切。

怕我是一夢黃粱，醒來與你再相見時，有負自己「凱旋侯」的責任。

你想回去麼？

這個問題如果是問第一天到這裡的拂櫻，那得到的答案，會是毫無懸念的「當然想！」。

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現代社會的道德與理念和這裡發生的許多事情背道而馳。更不用說佛獄這樣惡劣的環境，好鬥的民風，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絲毫成為不了能讓他留下的理由。

可他卻遇到了楔子，這個世界的楓岫，這個溫柔到讓他內心酸澀的楓岫。

在拂櫻的世界裡，他與楓岫是眾人口中的模範情侶。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好像這個世界上除了死亡沒有任何力量原因能夠致使他們分離。似乎是命運規定他們合該是一對一雙，他們甚至從未探究過為何會愛上彼此，會在一起，一切都是那樣的理所應當。

可現在躺在他身邊的楓岫，再好的療養也無法抹去他承受過的苦難。那些緊繃著不讓聲音顫抖的愛語，那樣頓留在咫尺時的觸碰，那種克制到令人覺得壓抑的態度，都足以說明，楔子其實是在害怕。

害怕將真心全然袒露，得到的是真正的滿盤皆輸。

可即使是害怕，卻也無法掩藏的在拂櫻面前流露出來，這樣的神情就像是飛蛾撲火，帶著明知是毀滅也無法克制的渴望。

「楓岫，如果我離開你，你會死，是不是？」

拂櫻摟過楔子的肩膀，輕聲問道。

一語雙關，楔子臉上一僵，嘴唇微張，好像有什麼話無法說出口一樣。

「所以我不能離開你，」拂櫻輕拍了拍楔子的後背，抬起頭將一個吻落在對方的額上。

那個吻並不帶什麼情欲，更像是一個堅定的安慰。

「你還沒有見過我的樣子，你也還沒看見，我每次看著你的時候，是有多麼心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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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22-09-03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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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要義，保護蘿莉

自從拂櫻以「工傷」為藉口養起病來，便度過了人生近幾年難得的一段悠閒時光。

雖然火宅佛獄內基本沒有娛樂項目可言，但起碼身邊有個陪他一起「坐監」還看起來怡然自得的楔子。拂櫻這幾天聽楔子講古詩講歷史講命理，時不時還能看他變個戲法（拂櫻對楔子武學的統稱）可謂是體驗了一場浸入式的魔幻國學課堂。

儘管由於所處時代不同，導致拂櫻看楔子算命時總有種碰見天橋上相面老大爺的錯覺。但專業的畢竟是專業的，拂櫻看楔子拉著自己的手，摸了兩下掌紋就把他過往的個人履歷說了個七七八八，一時震驚當場，對我國古代傳統技藝生出了一絲崇高的敬畏。

「你好厲害啊楓岫，快跟我說說，哪裡能看出來咱倆在那邊談戀愛被家裡人阻撓過？」

親眼見證神秘東方力量的拂櫻一時求知欲爆棚，對著自己掌心瞅了半天，除了看出來這邊沒護手霜讓他皮膚有點發乾外，什麼門道也沒看出來。

楔子捏了捏拂櫻乖乖攤開的掌心，溫聲道：

「猜的。」

「那是哪兒看出來五年前是我事業的轉折的？」

「亦是猜的。」

「……」

拂櫻看看八風不動的楔子，再看看自己毫無頭緒的掌紋，才建立起的對於中國古代命理學說的崇拜，便隱約有了將其打入封建迷信的念頭。

而楔子握著拂櫻的一隻手揉來捏去，臉上依舊端著那一副高人模樣，不知道的還當是在施法什麼神功。

二人面前的桌案上放著一張花箋，上面書著一聯行楷：

【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

那是方才拂櫻聽說楔子會以單字解卦，在對方手心裡寫下一字後得到的解語。事實上同這句拂櫻沒讀過的詩句而言，更讓拂櫻感興趣的是楔子到底如何在看不見的情況下還能將字寫得如此端正雋秀。

「那剛才解字的這句詩是什麼意思？你別告訴我就為了給我表演個盲眼寫字兒！」

拂櫻抽出手，拿過桌上的花箋，將兩行字又看了一遍，抬起胳膊來頂了頂楔子道。

其實給人相看一事對於普通的堪輿先生來說也並非玄妙，更遑論是能與天地相感的楔子。他如今雖然能為受損，雙目不能視物，但唬住個此先叫囂說絕不相信命理之事的拂櫻倒卻簡單的很。

逗拂櫻逗得心滿意足的楔子精神一陣輕鬆，聽到拂櫻深表懷疑的疑問，楔子決定還是要為自己一正神棍之名，於是乎道：

「此兩句是道久別重逢，喜中見悲。楓岫是算得好友即將有許久未見的故人登門了。」

「哈？故人？」

拂櫻見楔子表情認真，並不像是信口胡說的。但他從穿越到現在，該遇見的人都遇上了，親如他家那堆親戚（雖然都不認他了）和愛人摯友，遠點的那些鄰居同學，同行同事的也在佛獄或苦境見的七七八八了。

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故人」是跟他在原來的世界很親密，在這邊卻還沒有見過的了。

「是男是女？多大歲數？和我什麼關係？幾點來啊？」

拂櫻嘰裡咕嚕一連串問題丟出來，讓楔子不由失笑，搖搖頭，說道：

「好友這是知縣審案麼？楓岫雖可料到未來事，卻也並非先知啊。」

還當是神人神通的拂櫻泄了口氣，將花箋遞回到了楔子手裡，伸出兩隻手來捧著楔子的臉，左右仔細端詳了下，喃喃道：

「看來眼睛還真是心靈的窗戶，你現在窗戶打不開，是不是影響發揮水平啊？」

楔子不知拂櫻這又是從哪兒聽來的說法，哭笑不得地按住拂櫻作亂的雙手道：

「好友啊……楓岫眼瞎心卻不盲，這點小事還不在話下。」

捧在手的臉頰意外的好摸，細滑的手感讓這個仙風道骨的楔子也變得可愛了許多。

「不是和你說了，別叫我好友，聽起來一點也不親哎好不好。」

說著還故意向兩邊扯了扯楔子的頰肉，為對方拉扯出一個十分標準的笑容來。

就算是算上在慈光之塔秀士林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楔子也從未被人如此作亂過。可神奇的是，一向注重體面形象，哪怕在噬魂囚那種地方都想維持一身風骨的他，居然絲毫不覺得生氣。反倒是聽見拂櫻笑的不停後，自己也笑了起來，滿嘴漏風的說：

「那你想讓我怎麼叫你？」

笑容將兩塊頰肉又向上推了推，軟軟的貼著拂櫻的手指。拂櫻對著這個十分「不端莊」的楔子笑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眨眨眼睛道：

「嗯……那就……叫相公！」

明明沒有露出眼睛，可拂櫻卻覺得，聽到了自己說的話的楔子，雙眼中一定是笑著的。

那張薄薄的嘴唇即使被自己拉扯成滑稽的模樣，可當楔子輕輕說出那個詞語時，拂櫻心中卻還是怦然一跳。

「相公。」

好像是舌尖上生出春意來，讓人從耳畔到心底，都暖融融的。

「哎呀，」拂櫻鬆開楔子的臉頰，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頰肉，而後歡快地踮起腳來給了楔子一個擁抱。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好呀！」

倆人正在屋裡膩歪著，一會兒卻聽到敲門聲傳來，緊接著強攻者便在門外道：

「回稟侯，您此前讓我們在苦境找的人，屬下們已經找到並給您帶回來了。」

拂櫻聽到外人的聲音，立馬從楔子懷裡退了出來，他平時在屋裡還是他本人的樣子，現在突然來了人，便立馬手忙腳亂地要念起咒來換上裝扮。

「莫慌。」

楔子說著，在拂櫻後腰攔了一下，伸出另隻手來聚光成決，輕點在拂櫻的眉心。

淡光化去，拂櫻短髮速生，墨色漸染，身上也成了帶著佛獄三公紋樣的常服。

「我什麼時候讓他們找人了？你知道他說的是誰麼？」

拂櫻生怕一會兒出去不明所以漏了底，於是忙問楔子道。

對於來者，楔子心中早已有了大概的猜測，他摸了摸拂櫻的長髮，安慰道：

「別擔心，定是你相熟的故人。」

拂櫻心說難道這個世界的自己要趕盡殺絕，把尚風悅也捉來，仨人一起打個鬥地主？不過介於楔子才解出的字當下便應了驗，拂櫻還是決定相信對方。

於是拂櫻上前打開了房門，以一副病弱中透著堅韌，強撐著一身傲骨的不屈姿態對強攻者道：

「人在哪裡？我要同ta好好敘敘舊。」

拂櫻想了，這故人重逢，甭管男女，就自己這反派高管身份，對方一個苦境來的，一律按反目成仇，但仍有情誼留存心間來處理就行了。

強攻者一看自家主子一臉虛弱滄桑，眉宇間似乎還透露著憂國憂民的哀愁，心中敬意油然而生，感動的淚水在雙眼裡集聚。於是立馬回身一把從身後提溜出了個被五花大綁堵著嘴的人來。

「侯，人已帶到，您好生休養，屬下就不打擾了！」

？？？

這變戲法一般的操作簡直把拂櫻都給看愣了，結果強攻者還二話不說的溜了。拂櫻視線一路向下，跟剛到他腰，氣勢洶洶瞪著他的人來了個「深情」的對視。

哇靠！這他媽分明是個孩子啊！

看身高最多六歲的小女孩身穿粉紗裙，頭生兔耳朵，被強攻者放到拂櫻面前後就開啟了眼刀攻擊，現在見四下無人，竟然直接蹦躂著要拿頭往拂櫻身上撞，被堵住的嘴巴還一個勁兒的嗚嗚有聲。

靠靠靠，誰能給他解釋一下這倒楣孩子究竟是誰啊！

飛櫻院內外佛獄的耳目眾多，因此拂櫻一肚子疑惑也不敢漏聲，只好和小女孩玩起了「你撞我躲」的遊戲。

眼見著那孩子眼疾身快，炮彈似的就要再撞上來，拂櫻立馬召喚起了他一直以來的最強武器：

「楓岫！你出來！」

自家男人好辦事兒，拂櫻一直以來對此深信不疑。果不其然，剛祭出自己男人的名字，對面的那個小「炮彈」，居然立馬老實了，巴巴地站在原地，衝著屋子裡露出了激動而不可置信的表情。

嘿？這孩子不會是楓岫的吧！

拂櫻一看小女孩這幅跟被拐賣兒童找到自己爸爸似的表情，不由八卦道。

還沒來得及繼續瞎想楔子這算不算出軌，就聽到身後傳來楔子無比溫柔的聲音：

「是不是小免來了呀？」

被捆成粽子的小女孩一見到拂櫻身後的楔子，先是一愣，而後爆發出了驚人的爆發力，一個三連蹦，蹦開了拂櫻，蹦過了門檻，蹦進了楔子的懷裡。

？？？

有沒有人先給他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凱旋侯本人副業其實是個人販子麼？

拂櫻連忙進了屋，一把將房門關上。那邊楔子剛抱吻了小女孩，摸索著正在給她拆身上的麻繩，還一面念念有詞的說「不害怕，不害怕」，簡直就是千里尋孤的老父親本人！

拂櫻壓低了聲音，充滿疑惑地問道：

「楓岫！這到底什麼情況？誰啊這是！」

楔子和他抱著的小女孩都是一愣，尤其是小女孩，聽到拂櫻這麼說，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眼見著就要哭出來。

「你竟不認得她？」

楔子不可置信道。

拂櫻看看詫異的楔子，和他懷裡泫然欲泣的小女孩，不知怎的，對著此情此景便生出一種「拋夫棄子」的既視感來。

「我……我該認得她嗎？」

楔子輕歎了一口，將繩子從小女孩身上抽了下來，走到了拂櫻面前。

「自然，她可是你的女兒啊。」

！！！！！！！！！！！！！！！！！！！！！！！

我的什麼玩意兒？？？？？？？？？？？？？？？？

好像還嫌消息不夠爆炸似的，楔子懷裡的小女孩伸出手，怯生生地抓了抓拂櫻的頭髮，帶著哭腔說：

「齋主，你真的不要小免了麼TAT」

楓岫去探班的時候，凱旋侯剛好拍完了一條戲，正在跟和他對戲的小演員一起玩。

那個小演員是個很有名的童星，小姑娘人小鬼大，長得古靈精怪的，在戲裡演的是主角的女兒，同時是凱旋侯要保護的小主子。

楓岫剛一到，遠遠看見的就是小姑娘坐在凱旋侯懷裡，仰著小腦袋興致勃勃地和凱旋侯說著什麼。而一向待人有些冷漠地凱旋侯臉上卻難得的柔軟，含笑耐心地聽著小姑娘的話，不時回應兩句，溫情的彷彿渾身散發著母愛的光輝。

雖然楓岫本人對小孩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看到一個這樣溫柔的凱旋侯，還是讓楓岫隱約期待，如果來日他們兩個的那個孩子降世了，一家三口會是怎樣其樂融融的場景。

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樸實無華卻彌足珍貴的幸福啊……

楓岫越想越神望，連帶著向凱旋侯走去的腳步都輕盈了許多。

凱旋侯很喜歡小孩子，尤其是小姑娘。

他還是拂櫻齋主的時候，在苦境遇到了小免，最開始只是一隻誤闖拂櫻齋後花園的小野兔，誰知養了幾年後，竟然變成了個小姑娘。

小姑娘很小，眼睛和臉蛋都圓圓軟軟的，頭頂的兔耳朵不知為何沒有修煉掉，一動一動的，活潑可愛極了。

他給她取名叫小免，說是留這小妖怪做個小侍女，實際上心裡卻當自己是有了個女兒。照顧小姑娘凡事都需精心，凱旋侯甚至親手給小免做過裙擺上開著櫻花的小裙子。

小免長得很慢，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小孩子的模樣，所以才讓凱旋侯總是憂愁，害怕自己的小姑娘在外摔跤磕倒，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哭鼻子。

凱旋侯剝了一枚葡萄，餵給自己懷裡的小演員。她讓自己想起了小免，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天真可愛。

可他卻沒有在這個世界找到真正的小免，幾次從楓岫那兒旁敲側擊下來，得到的資訊都是小免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是了，他在這裡待了這些時日了，過往親密無間的，點頭之交的，甚至是些僅有一面之緣的都已差不多碰上過了，唯獨他疼愛若親生的小免，在這個世界渺無音訊。

他在那邊不得已弄丟了小免，而這個世界則根本沒有了這個人。

這是小免在怪他麼？凱旋侯不由這樣想道。

「寶貝兒？想什麼呢，怎麼發呆啊？」

楓岫伸手在凱旋侯眼前晃了晃，對方這才回過神來，怔了怔看向他道：

「沒事，想後面的戲呢。」

楓岫蹲下身子，對著凱旋侯懷裡的小女孩擠了擠眼睛，將桌上的橘子拿了一個遞過去，說：

「小朋友，哥哥們有事要說，你去跟慕容哥哥吃橘子好不好？」

慕容情在戲裡正飾演的小姑娘的父親，倆人平時對手戲不少，因此小姑娘十分乖巧地接過了橘子，點點頭「嗯」了一聲，便從凱旋侯懷裡跳了下來，拿著橘子獻寶似的，顛顛地跑去找一旁坐著休息的慕容情去了。

看著凱旋侯一路跟著小女孩，直到對方到了慕容情身邊才收回來的視線，楓岫會心一笑，摸了摸凱旋侯的臉，說：

「看不出來，你這麼喜歡孩子啊。」

凱旋侯點點頭，輕歎了一口氣，蹭了蹭楓岫的掌心，有些苦澀道：

「其實在那邊，我有一個女兒。」

「什麼？！」

凌空一道綠雲灌頂的楓岫沒忍住驚叫出聲，引得四周工作人員紛紛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沒事沒事，我倆鬧著玩呢。」

楓岫收回手來，跟周圍的人打了個哈哈，而後對著凱旋侯低聲急道：

「你還有女兒？跟誰生的！」

精心繪了妝容的雙眼彎了彎，凱旋侯莞爾，伸手捉住了楓岫的手，輕輕握在掌心裡。

「是我收養的小兔子精，並非是我親生。」

生活在建國後動物不能成精的時代裡，楓岫卻顧不上問凱旋侯小動物究竟怎麼修煉成人的。滿腦子都是凱旋侯害怕他誤會，主動安慰他的甜蜜。

「只是我來此月餘了，卻從不曾聽你講起過我們身邊有形容相似的小姑娘，因此我見了那小演員才覺得親切。」

凱旋侯松了楓岫的手，說著說著又有些感傷，不由連歎了幾口。

「別擔心。」

楓岫打斷了凱旋侯的傷情，拉著對方站起身，示意對方和自己回到了保姆車上。

關好車門，楓岫捧起凱旋侯的雙手，緊緊握住後，深呼吸了一口氣，說：

「有個消息，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的，說給你聽，不要太驚訝。」

凱旋侯眨了眨眼睛，反握住楓岫的手，道：

「嗯，你說吧。」

楓岫語氣裡帶著難以控制的欣喜，眉飛色舞的迫切需要一個人來分享他的快樂。

凱旋侯看著楓岫看對方雙唇起起闔闔，明明說出來的每個字他都能聽清，卻偏偏不敢相信。

他聽見楓岫用激動而興奮的聲音，對自己宣佈道：

「拂櫻，我們很快就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了，由我們兩個的基因，哦，就是血脈的意思，由我們兩個的血脈組成的，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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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34樓發表於: 2022-09-03 19: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1.突如其來的不僅是幸福，也可以是淡淡的憂桑

「我們的……孩子。」

凱旋侯重複了一遍楓岫的話，不敢置信般的張大了雙眼，微啟的唇未曾合上，顯然是呆愣住了。

楓岫「嗯」了一聲，看著凱旋侯的雙眼中有一絲的顫動，緩聲道：

「在這個世界，我們會擁有流淌著我們兩個血液的孩子。」楓岫抬起一隻手來自凱旋侯的雙眼前掠過，而後是那直挺的鼻樑，最後停留在那張淡紅的唇上。

「他會長得像你，也像我，會喊我們兩個人爸爸。」

凱旋侯閉了閉眼睛，羽睫似一隻蝴蝶輕顫著翅膀。

那是他們兩個的孩子，是屬於拂櫻和楓岫的孩子。

他沒有去在意這個世界是如何能打破陰陽相合的桎梏而去孕育生命，這個消息已經足夠牽動他內心深處的一切情感。

自穿越而來後，凱旋侯沒有哪一刻像當下一樣深切意識到，他與楓岫是伴侶，是一家人，他們將會有後代，而這又將讓他們成為更加密不可分的家人。

「楓岫，你告訴我這些，會讓我……」

會讓我越來越留戀這裡的一切，會讓我希望，今後永遠生活在這裡的，是這一個我。

楓岫似乎明白他想要說什麼，先一步遮住了凱旋侯的雙唇。對方的聲音有些艱澀，但卻仍然笑著。

「告訴你是為了讓你高興，拂櫻，我們都是快要做爸爸的人了。」

他說完，放下了手，低下身子湊到凱旋侯的面前，輕吻了對方的唇角。

「不要不開心，好好拍戲，我等你回家，好嗎？」

楓岫屈起手指，用指節輕柔地摩挲著凱旋侯的臉頰，說道。

凱旋侯撐起一個笑來，點點頭「嗯」了一聲。

「謝謝你，楓岫……」

他低喃著說道。

比起可以跟凱旋侯分享二人即將擁有親骨肉喜悅的楓岫，拂櫻則正在經歷著此等「喜悅」。

「齋主齋主，小免餓了。」

拂櫻正對著桌案上翻到一半的書卷愣神，就聽到小女孩連蹦帶跳地跑進來，到自己面前仰著圓圓的小臉，奶聲奶氣地說道。

孩子可愛是真可愛，黏人也是真黏人。拂櫻昨天那一天過的簡直可謂釘子戶直面拆遷辦，這孩子是能哭能喊能捶能鬧，就差真的給他拆家了。要不是拂櫻和楔子使盡渾身解數的哄孩子，只怕方圓百里內的孤魂野鬼都能讓這孩子給嚎退了。

拂櫻雖想破了頭也沒想到這孩子究竟是誰，但小朋友的情緒似乎格外的敏感，拂櫻但凡表露出一點「哈嘍你誰」的表情，小女孩就要淚眼汪汪的撇嘴。三番兩次下來搞的拂櫻原地投降，沒一天的功夫就被動接過了奶爸的大旗。

「乖，你想吃啥？」

拂櫻上手在小女孩頭頂摸了兩把，心說這手感可真好，毛蓬蓬的頭毛摸起來好像真的是在摸一隻小兔子似的。

小免手裡還拿著方才楔子帶她在院子裡采的小野花，獻寶似的遞給了拂櫻，咯咯笑了兩聲，歡快地道：

「千丈青！」

「……啥？」

再度遇見知識盲區的拂櫻手下一頓，想著如果直接問小女孩「你說的那是什麼玩意兒」會不會又給人孩子惹哭？

正糾結時，便聽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一個帶笑的聲音說：

「今天還吃蘿蔔，不會膩麼？」

方才還一張小甜臉給自己獻花，結果一見楔子進來了，小免立馬歡快地叫了聲「楓岫阿叔」，蹦跳著撲抱住了楔子的雙腿。

「才不會咧，小免最愛千丈青啦！」

對啊！小白兔就愛吃胡蘿蔔啊！

拂櫻內心老淚縱橫，深感楔子又替他解難一回。然而看著據楔子說自己過去異常疼愛的兔精「女兒」，每回見了楓岫都要把他這個真正的老父親拋到腦後，才做了不到兩天便宜爹的拂櫻心裡，居然莫名的產生了一絲絲類似不爽的情緒。

於是拂櫻站起身走到楔子面前，彎下腰將小免一把從地上抱了起來，顛了顛，朗聲道：

「好，你想吃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

小免在拂櫻懷中放聲笑著，幼童銀鈴般的笑音回蕩在斗室內。連楔子亦被這笑聲感染，輕笑出聲，上前一步準確無誤地抓住了拂櫻還握著花束的手，將人一拉，連大帶小的一同依近了他的懷裡。

「楓岫阿叔撞到小免的頭啦~」

楔子於是一隻手摸摸小女孩的小腦袋，一隻穿進拂櫻的長髮中輕撫著。

「對不起，小免撞疼了麼？」

小姑娘仰著頭看看楔子，又回頭看看拂櫻，大人間那莫名的沉默令她不明所以，卻伸出兩隻小胳膊摟著二人的脖子，一邊親了一下二人的臉頰，大聲道：

「小免不痛哦~痛痛飛走啦！」

拂櫻眨眨眼睛，心中莫名有一塊柔軟陷下去，他輕啄了口小免幼嫩的臉蛋，而後抬起頭，以同樣的方式親了親楔子。

楔子低笑了一聲，環抱住拂櫻，一邊臂膀替拂櫻分擔去了些孩子的分量，而後側過臉，吻住了拂櫻的嘴唇。

「呀，齋主和楓岫阿叔親親，羞羞~」

小女孩伸出兩隻白胖的小手，擋住了一雙大眼睛，一面從指縫偷看，一面用自認為小聲的聲音說道。

這不該是接吻的好時候，既不浪漫也無氛圍，甚至還有個童言無忌的「小拖油瓶」在二人中間。

可那確實是個美好又甜蜜的吻，楔子的吻和他的人一樣並不重欲，卻僅是唇齒片刻的相依便能挑起人心中無限的遐想來。

「滋味不錯。」

二人分開，拂櫻伸出舌尖飛快地舔了下楔子的唇瓣，心滿意足地道。

不過想也知道這個楓岫的吻技不會是和這邊的自己練的，拂櫻一挑眉，伸手往楔子腰上輕掐了一把，揶揄道：

「很有經驗嘛，好！友！」

楔子抿了抿唇，那一線水色便被潤進了口中，頗有些無奈地告饒道：

「唉……饒命啊相公大人，我在此世已度幾百年有餘，若早知日後能碰上拂櫻你，那定然是要守身如玉的。」

拂櫻被他的稱呼逗得「噗」地一聲笑出來，嗔了一聲「油嘴滑舌」，這才看到衝他倆眨眼睛的小免，咳了咳，將小免遞給楔子，又正經道：

「行了，我去趟廚房，你倆先玩吧。」

「好的！」

一大一小默契地同步點點頭，異口同聲道。

……見鬼了。

拂櫻忙從房中走了出去，心臟卻劇烈跳動起來。

這種溫馨的一家三口的感覺，也真的太容易令人喜歡了……

他撫著自己的心口，想道。

凱旋侯殺青那天，楓岫正好有生意要談，但他為了給凱旋侯撐場面，還是在臨市為劇組安排了聚餐。

因為兩市搭界，凱旋侯亦不想多浪費時間，便婉拒了慕容情他們幾個主要演員再續一場的邀請，吃過飯後便讓尚風悅派司機接自己回家。

他本來是和楓岫約定，明天等著對方親自來接自己。但他卻迫切地想要回到對方身邊去。不知為何，好像只有和楓岫在一起時，他才會真的覺得快樂。

而此時此刻，談完生意的楓岫藉身體不適為由從酒店抽身，獨自一人開車回到了家裡。

他今晚並沒有喝酒，儘管他帶去擋酒的下屬們都快癱到了桌子底下去，但他還是堅持著未沾一滴。

回到自己家時，家中已經被阿姨打掃一新，客廳裡，餐桌上，所有目所能及看得到的花瓶裡都插著大把香檳色的玫瑰，在暖色的壁燈下，無聲馥鬱著芬芳。

看來連阿姨也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心疼凱旋侯來回奔波，所以和對方約定明日再見，但他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今夜或許更適合用來獨處。

幫忙打掃的阿姨是楓岫父母家的，只是偶爾會來給他們兩個幫幫忙，因此並不知曉拂櫻與凱旋侯穿越的事情。但阿姨顯然是在用心替他們營造氣氛，貼心的在餐桌上插滿香檳玫瑰的花瓶旁，擺上了一本厚厚的相冊。

那是一本樣式有些老套的相冊，看封皮像是購自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影樓之內。可楓岫看到後卻由衷笑了起來，他走上前，坐在餐桌旁，翻開了那本用彩色字體寫著「美好記憶」的相冊。

相冊的主人公是兩個小男孩，從第一頁的兩個一起坐在地上哭鼻子的豆丁，到在不同風景區比著裝酷的小學生們，再到後面翩翩的一雙少年郎，直至最後正裝的他們擁吻在一起，跟飛舞的香檳玫瑰花瓣一同被定格進了鏡頭之內。

那一天的婚禮，有人買下了全市當天全部的香檳玫瑰，將婚禮現場佈置成了香檳色的海洋。

而做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那場婚禮的另一位主人摯愛香檳色的玫瑰，和那背後所代表的寓意。

【愛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
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驕傲，沒有你的我就像一支迷失了航線的船。】

這是屬於楓岫和拂櫻的誓言。

楓岫眼眶一熱，鼻中發酸，抬手從自己的領口摘下一條鉑金的細鏈。

一枚質地不明的異形寶石墜在上面，楓岫將它放到了唇邊，輕輕親了一口。

他在心裡默默做出了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卻讓他五臟六腑在那一刻都像是被人緊緊地攥住了。

「拂櫻，十周年紀念日快樂。」

他輕聲說道，將那條項鍊緊緊捂在手心中抵在額前。楓岫抽噎一下，之後先是很微弱的聲音，直至眼淚流了滿頰，崩潰出聲。

他已經決定，讓凱旋侯永遠留下來了。

楔子從昨天就感覺出拂櫻不太對勁。

這幾日拂櫻不好再一味躲病，於是偶爾也需要去參加三公會議。只是如今苦境之事由太息公一手攬權，拂櫻正好順水推舟，日子倒也過得還可算得上悠閒。

本來因為小免的到來，讓楔子愈發有種和拂櫻真的做起夫妻，照顧孩兒的家翁之感。誰知道拂櫻從昨夜起隨口問了楔子他來此幾日後，便一直鬱鬱寡歡的，就連第二天給小免紮頭髮的時候都被小孩子感覺出來，小心翼翼地問拂櫻是不是不開心。

拂櫻當時雖然是笑著否定了小免的問題，可那隱藏在笑語下的微滯，卻沒能逃過楔子的耳朵。

他雖看不見，但他卻能感覺，能聽出，拂櫻這是遇上了不想知會於他的煩憂。

並非是在火宅佛獄生存時遇到的問題，會第一時間找到自己。拂櫻避而不談，亦明顯不願讓他知道。於是楔子便默契地沒有去問，而是等著拂櫻或許會有主動向自己吐露的時候。

這一等，就等到了當天夜裡。

其實拂櫻心情不好並非因為其他，而是他那天順嘴問了楔子自己到這兒的時間，一數便知道了今時何日。

今天是他和楓岫的結婚紀念日，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他還記得他們兩個商量過無數種方案度過第一個十年的紀念，但無論哪一種裡都缺少不了自己最喜歡的香檳玫瑰。

這個世界連紅色的玫瑰都少見，更別說是靠現代科技才培養出的香檳色玫瑰。拂櫻倒也並非是真的想要玫瑰，他只是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無比清醒地意識到，那個與自己一同長大，分享著過往人生中每一段經歷的楓岫，並不在自己的身邊。

楔子不好麼？不，他很好。愈是與其相處，便愈發覺察出他們二者同為一人的相似之處，也就越來越麻痹了內心，讓自己不願總去想著另一個世界的他。

可那些共同擁有的記憶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複製或重複的。

但拂櫻深知，留在這裡的時間越長，他與楔子共同經歷的便會越多，如果「楓岫」和「拂櫻」是命中注定的因緣，那歲月必將會漸漸抹殺掉兩個楓岫間那些微小的不同，直至拂櫻在二人相處時，再也不會覺出有任何的差別。

拂櫻倚靠在床上，手中握著一條墜著寶石的鉑金細鏈。那是他和楓岫婚姻的象徵，不同於其他夫妻戴在手上的鑽戒，他們二人將一枚寶石分作兩瓣，日夜戴在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那塊不知究竟是何材質的寶石本是楓岫的傳家寶，據說小時候數次讓楓岫轉危為安，大病得癒。只是長大後的二人對這些事都沒什麼印象，但楓岫還是不顧家人的勸阻，將那枚寶石切做了兩半，在婚禮當天向宣誓後，替彼此戴到了脖子上，一戴便是整整十年。

「楓岫，你一定會懂我的。」

掌中的寶石因為被身體長期煨著，因此殘留著淡淡的餘溫。

拂櫻低下頭，將寶石貼在唇邊親吻，喃喃道。

就算我們也許不會再見了，就算我以後都看不到你送給我的香檳玫瑰。

可我們依舊還在彼此的身旁，不是麼？

眼淚打在錦緞做的被面上，滴答作響。楔子不知何時站在了拂櫻的床邊，聽到那砸在被子上的水滴聲，心頭微刺。

拂櫻，他在哭……

意外地沒有跟自己同睡，而是說什麼覺得有些風寒，怕傳染給他和小免。拂櫻回了自己的屋子裡，然而楔子卻怎樣都無法放下心來。

結果到了拂櫻身旁，就發現對方是在偷偷掉眼淚，楔子心中實在不忍，開口打斷，柔聲道：

「拂櫻，怎麼了？」

抬起頭來，朦朧水色中見到的是他所熟悉的，「楓岫」的模樣，溫柔，體貼，好像自己掉幾滴眼淚，對方也如針紮般痛似的。

「楓岫……」拂櫻撲進楔子的懷裡，將臉埋在對方的胸膛前，失聲痛哭道：

「楓岫，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一直陪著你！」

「拂櫻……」

坐在餐桌面的楓岫，被玄關的動靜拉回了思緒。他愣愣地抬起了頭，看到了他面前的凱旋侯，束起的長髮有些許的淩亂，整個人因為心急而感到有些氣喘。

凱旋侯看到楓岫通紅的雙目有一瞬錯愕，卻旋即燦爛的笑了起來。

「楓岫，我回來了。」

他向楓岫張開了雙臂，欣喜地說道。

有什麼情緒在楓岫心頭破裂，迸發，他「騰」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來到凱旋侯面前，一把將人抱進了懷中，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人嵌進自己的身體。

「拂櫻，拂櫻，不要離開我，以後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凱旋侯剛一進門，看到家中擺滿的香檳玫瑰便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聯想到今天聚會上素還真順口問自己什麼不用過紀念日麼，現在再看到楓岫的反應，凱旋侯心中便漸漸有了答案。

今天對楓岫和「自己」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不過只有楓岫，和另一個世界的他自己，才會記得。

凱旋侯回抱住楓岫，他並不確定對方說的話是否是他理解的意思，可那堅定的語氣和骨血都要相融的擁抱，又讓他確信，楓岫這是想讓他永遠留下來。

「楓岫」總是會愛上「拂櫻」，而「拂櫻」，總是會不想離開。

宿命似的一念在他心中浮現，凱旋侯深吸一口氣，這段時間來的糾結似乎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凱旋侯睜開眼睛，依偎在楓岫的頸窩旁，輕啟唇道：

「我答……」

凱旋侯的視線落在楓岫身後的餐桌上，攤開的相冊之上，一條帶著細鏈的寶石靜靜躺在那裡，被上方暖色的吊燈照著，隱約折射出碧色的光芒來。

他心中一震，口中默念了一訣，便見那不知何名的寶石像是活了過來，竟散發出一圈圈淡碧的光霧來。

而同一時間，被拂櫻擁抱著的楔子亦不小心碰到了拂櫻握在手裡的項鍊。那枚寶石甫一同楔子相觸，便自拂櫻手中飄了起來，浮在二人眼前，低弱發出類似流水回溯時的聲音，同時散發出一圈圈淡碧色的光來。

「這……這是……」

拂櫻一時止了哭，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只有被那源源不斷的暖光進入雙目，將眼前的黑暗一點點撕開裂縫的楔子頓悟過來，捏訣在手指向那枚懸浮的寶石，令其流出更多的碧色光流。

楔子在床邊坐下，挨在拂櫻身旁，他並不知曉，在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他無數次夢到過的凱旋侯，正和他沐浴在同一片淡淡的碧色中。

自那寶石中用流出的碧光彷彿源頭之水，流淌著，環繞著，帶著生命復甦的力量。

凱旋侯輕輕抵了抵楓岫的胸膛，二人拉開些許距離，在教人周身發暖的碧光下，無聲相望著。

片刻後，凱旋侯抬起一隻手，輕撫在楓岫的臉頰上，雙眼中的情緒溢於言表。

「楓岫，謝謝你，你肯這樣說，我已經很感動了。」

「可是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另一邊，相似的話由楔子笑著向拂櫻道出。這對曾令苦境眾人所稱道的知己至交，在歷經殘酷的決裂後，終於又在這一刻，找回了昔日的默契。

他們用如出一轍的動作堵住了對面想要發問的唇，以吻封緘，他們都沒有將那個吻深入，只是短暫的觸碰。

兩個時空，兩個世界，楔子和凱旋侯之間明明相隔的不僅僅是距離那麼簡單，可那一刻，楓岫主人和拂櫻齋主彷彿跨越了一切的阻礙，再次面對面站在一起，對彼此說：

「我曾能與你相伴餘生，但我卻沒能抓住。」

「我失去過最珍視的東西，所以現在，我不能夠這麼的自私。」

「拂櫻，」

「楓岫，」

「你終於可以回家了。」

「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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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song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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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35樓發表於: 2022-09-03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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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兩個世界（終）

拂櫻齋主走進寒瑟山房的庭院裡時，楓岫主人正在躺椅中午睡。

季夏尚未至，連日來卻暑氣漸浮，拂櫻齋主看楓岫主人置了躺椅在樹蔭下，平日常年不脫手的羽扇蓋在臉上，不知何處的風帶來了院中飛落的花片，落在那扇面上，無端便橫添幾分閒散愜意。

花是春櫻，同火紅的楓葉並立長在寒瑟山房的花園內，這兩者皆不是當下時令中應得見的樹木，卻因為主人施了法術的緣故，年復一年的皆是這幅楓舞櫻飛的場面。

拂櫻齋主放輕了腳步，計上心頭來，決定要一整楓岫主人這隻懶惰蟲。

手中花盞銀光突現，轉而便帶來一手的嬌嫩花瓣。拂櫻齋主走到楓岫主人身旁，悄聲彎下腰，屏住呼吸，伸出手來一把將那羽扇奪了過來。

「哈，楓岫，吃我這招天女散——」

花如雨下，遮擋在羽扇下的一雙明眸正含笑，卻是一片清明，哪有絲毫的睡意。

「……花。」

拂櫻齋主搞惡作劇卻被人逮了現行，捧來花瓣的手立馬就像往後躲，卻帶著掌心中最後幾片櫻花瓣掉下來，打著旋的落在了楓岫主人微彎起的唇角旁。

「好友這一招，名取得倒好。」

楓岫主人抬起手來，慢悠悠地撿起唇邊的幾枚花瓣，而後從躺椅裡坐起身，帶著身上無數的落花紛紛墜地，點點如星。

「果真是天女，散花啊……」

指間的幾瓣花被楓岫主人來回揉搓著，很快，被施過術法的落花法力耗盡，在楓岫主人的指尖化作一縷細煙飄逝。

「楓岫，你是不是一天不氣我就難受！」

被楓岫主人重新斷句調侃後，拂櫻齋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信口取的名真是大大的不妥。立馬捏了拳頭，作勢要來打一臉得逞的楓岫主人。

「哈哈，好友息怒，息怒。楓岫今日親自為好友泡了新茶，好友賞光，移步亭內吧。」

楓岫主人拿起羽扇，從椅上起身，站在拂櫻齋主面前，朝對方輕搧了幾下後說道。

細風吹拂起面前之人額前一縷淡粉的髮，露出其下白皙的前額，和被髮尖掃過，輕眨了眨的一雙妙目。

「楓岫哇……」

那雙清亮的眼睛看向楓岫主人，露出一點窺破玄機的狡黠。薄薄的眼皮上暈著淡淡的粉，像是沾染了落花的顏色。

「你居然想起你家的茶葉擺到哪兒去了？」

楓岫主人聞言乾咳一聲，羽扇揮至面前遮了唇鼻，只留下一雙眼睛，似笑非笑。

「好吧，那換個說法。為恭迎好友大駕，楓岫親自命鄙劍師棄劍師為好友備下茶點一桌，好友意下如何？」

拂櫻齋主朗聲笑起，持花盞的手負於身後，言道：

「如此甚好。」

小亭之內，青石桌旁置了兩張椅子，桌上是一把茶壺，兩隻茶杯，周圍卻擺滿了各色的糕點，有的甚至尚冒著熱氣，一陣酥香撲鼻。

拂櫻齋主愛吃甜食，因此二人湊在一起時，往往是楓岫主人一人邊飲茶，邊看對方吃東西。他的吃相和他本人樣貌極不相符，絲毫不拘束，那瓷似的貝齒一咬便是半個，這般一樣樣拾來嘗過後，反倒沒顧得喝上幾口茶。

楓岫主人見狀沒繃住，笑出聲來，悠悠評價道：

「若不是未來之戰仍需仰仗好友，單看好友這模樣，只當還是個稚童。」

拂櫻齋主才咽下一口點心，聞言臉上驀地一紅，又有何聽不出來的，對方這是話裡話外笑他像個孩子似的貪嘴甜物。

「自然，幾日後的一戰兇險異常，好友可要多加小心。若是不幸英勇就義了，我可沒有那回春妙手啊。」

說完，拂櫻齋主拿起一旁的帕子來沾沾嘴角，又擦淨了雙手，看儀態之優雅，好像方才大快朵頤的非他本人一樣。

現下苦境不但有滅境之禍，死國之亂，更有火宅佛獄於暗中蟄伏，伺機而動。他們正道一干人馬計畫幾日後攻打莫漢走廊，可想而知面臨的必是一場鏖戰。

楓岫主人未語，笑意卻更深。二人經歷種種，方有如今肝膽相照的時候，他已確信對面這個看似漫不經心的人是他可以託付生死和全部信任的朋友，知己，甚至是……

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快被打消，楓岫主人心想等這一遭劫難平息後，一切再說不遲。

「好友且放心，楓岫自是不會拖好友的後腿。」

「哦？這般自信滿滿，楓岫你可是有什麼金鐘罩，鐵布衫不成？」

「不曾有。」

「哈！過分自信的後果，可能是教敵人給揍個鼻青臉腫哦。」

拂櫻齋主一拍手，嬉笑著說道。

楓岫主人搖了搖手中的羽扇，款款輕風拂來，之後在二人周身盤旋，浮起在半空，發出一聲玉碎似的輕響。

響聲過後，拂櫻齋主不明所以，卻見對面的楓岫主人對著他攤開了手掌，露出了掌心內一塊半手掌大的翠色寶石。

「這是什麼？」

拂櫻齋主看楓岫主人手中那物不似翡翠，亦不像寶石，於是奇怪地問道。

「神源。」

「何為神源？」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神力之源。」

「那有何神力？」

「治癒療傷，醫人不死。」

「切，這有什麼特別的，楓岫你方才這麼大的陣仗，我還當有什麼逆天之力呢。」

那雙淡棕的眼睛眨了眨，眼皮上忽隱忽現的淡粉如花色朦朧。對方說著，撐起雙手來百無聊賴似的托了腮，兩瓣嫣紅的唇湊在一起，無意識地鼓了鼓。

那是楓岫主人第一次想要去吻面前的人，在血闇沉淵一戰前的某個午後，他看著自己那位神情帶著不屑，卻偏偏眉眼裡俱是明媚的好朋友，第一次那樣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想要吻他，立刻，馬上。

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楓岫主人將那個肖想出的吻所用的溫柔用在了自己的掌心裡，神源被他催動，生出盈盈的碧色暖光，他拉過拂櫻齋主的手，放在神源之上，而後握住了對方的手，將那一點溫暖困在了二人交握的十指間。

「你……」

楓岫主人看到拂櫻齋主臉上的驚愕，卻以淺笑回之。他垂目吟誦起一句咒語，之後睜開眼睛，看進對面人的眼裡，在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映出自己身影分明時，說：

「記住方才的咒語，拂櫻。」

「我現以神源為誓，同你結契。」

「神源乃慈光之塔先祖守天時所留，其力不受天地時空所限。」

「從此之後，只要有它在，你便可借其之力尋到我，我亦能尋到你。」

「所以拂櫻，我們…………」

眼前的遮擋被人拿了下來，楔子緩緩睜開雙眼，在經歷一陣短暫的刺痛後，看清了面前的人。

「楓岫……」

說話的是這段時間來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拂櫻，楔子看著對方及肩的粉白短髮，驀然笑了起來。

「終於看到你真正的樣子了，拂櫻。」

他抬起手來穿過對方耳旁的垂髮，撫上被淚濕透的臉頰，由衷說道。

在對方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日子裡，楔子曾在黑暗中幻想過很多次拂櫻的模樣。

他想哪怕是同一個人也可能會有些許的不同，想或許會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些許陌生。

但今天楔子才知曉，這個曾在他懷中與他擁吻過的拂櫻，有著那時他想要去吻的樣子。

那是他身為楓岫主人從未曾忘記過的，拂櫻齋主的樣子。

「楓岫，告訴我，你會活下來，你一定會活下來！」

此時的拂櫻已經無法抑制自己的哭聲，他哽咽著，兩隻手捧著楔子撫在自己臉頰上的手，將自己緊貼在楔子溫熱的掌心裡。

他終於看到那雙眼睛，同他所熟知的楓岫相似而又不同，在那快要溢出的愛意下，藏著更為沉重而悲愴的情緒。那樣的情緒像是一柄冷鋒的利劍，捅穿了未來，看破了無法逃脫的宿命，和不堪的結局。

好像海一樣，諱莫如深。

就在同一時刻，浮於空中的半塊神源突然碧光大盛，有源源不斷的能量具象為水一樣的光流奔騰而出，帶著體溫似的溫度，朝拂櫻湧來。

窗外，火宅佛獄永遠晦暗的天色乍見熹微裂痕，光明的力量像是一把無形的手，狠狠撕扯開血色天幕。緊接著，拂櫻眼前一切的景象開始逐漸變得朦朧，那停留在他臉頰旁的溫度逐漸像擁抱一般包裹住他，然而那依貼著的觸感，卻彷彿慢慢離開。

「楓岫！！！」

拂櫻大叫一聲，朝面前的人伸出手，奇怪的是方才還離自己只有咫尺的人，此刻卻好像天涯相隔，無論他如何拼命地向前想要抓住那個身影，也總差毫釐。

他看著那雙飽含著愛與哀的明眸注視著他，平靜的，克制的，深沉而認真地對他說：

「拂櫻，保重。」

霎時間，碧色光芒照亮了兩個世界不同的地方，被分作兩塊的神源在那一刻受到彼此的感召呼喚，同時發揮出磅礴的力量。

「我要走了。」

凱旋侯輕輕抱了抱面前渾身僵硬的男人，對方的眼淚成串落下來，打在他的衣衫上，啪嗒作響。

「拂櫻……」

楓岫一張口，卻發現自己喉頭像是被人堵住了一般，直讓他作痛。

他好像抱了一懷的溫暖，那些神秘的碧光將凱旋侯漸漸圍起，他看到對方退出他的懷抱，向後走了幾步，在那片光芒裡變回了初見時的模樣。

楓岫急忙向前踉蹌幾步，想要衝上去抱住那團光芒，卻發現再也無法觸碰到。

他聽見那個總是有些冷淡的凱旋侯笑的燦爛明朗，注視著他的雙眼，在他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輕柔地說：

「楓岫，多謝了。」

話音才落，碧色的光芒如若春日的勃發，時間的飛流，變得耀眼奪目。兩個世界的光芒宛若追溯著時間的源頭，指向無盡的宇宙，去找尋分離的彼此，殊途同歸。

那是比生命的誕生更為澎湃的力量，楔子能感覺到它身體裡的每一條經絡裡都流淌著這種能量，這賦予他的咒語更強悍的本領，於是兩個原本平行的世界在這一刻因這新生的力量扭曲，擁有了一瞬的交會。

刹那永恆，力量爆發之後，碧光溘然盡逝，才拼到一起恢復如初的神源瞬間化作青煙散去，將一切歸於無聲的消逝。

所有的情況都發生在須臾間，當凱旋侯驚醒似的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他自己熟悉的居所，以及床榻上望向這邊，已有油盡燈枯之相的楔子。

「回來……就好……」

他聽到對方如風中殘燭般的語氣，好像只需要一口氣，就會被熄滅。

凱旋侯隱約猜出神源之能與楔子的性命息息相關，只是他未曾想到，這一切會來的如此突然。

甚至連告別的時間都這麼短暫。

凱旋侯咬住下唇，垂著雙眼走到床邊跪下身，看著自己原本朝對方伸出的兩隻手還是頓留在半途停下，搭在了床沿邊上。

之後他仰起頭，眼淚便無聲無息地掉下來，他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流淚，不會有任何機會讓別人看到他的軟弱絕望。

他們在沉默中對視著，近鄉情怯，竟也一時無言。

其實凱旋侯有很多的話想跟楔子說。

想說自己認識對方是這一生最歡愉的事情，

想說他的不捨難過。

想告訴對方他們兩個會有親生的血脈，

想告訴對方，他們在那個世界正相愛著，過得幸福，快樂。

越來越多的淚水湧出，凱旋侯張了張雙唇，痛苦地抽噎了一下，卻終究不曾說出一個字來。

楔子似乎是想對面前的人笑一笑，然而卻已經沒有力氣再做出這樣的表情，他將最後的力氣放在手上，顫抖著抬起來，虛虛掩住了那雙流淚的眼睛。

他想替對方將眼淚拭去，然後告訴對方，不要哭，沒關係的。

我清楚你的立場選擇，知曉你的陰謀算計，也明白你的身不由己。

但這並不能讓我恨你，因為我知曉，我們是如此的相似。

我們必將堅守各自的理想與信念，直至為其燃燒，化作飛灰枯末。

是天安排我們今生如此，因此無論命運何其凜冽，我們都將直面，九死不悔。

可就算我們做了這樣的選擇，也再不會被分開。

因為我已經知道，此時的你我，正在另一個與之截然不同的世界裡，永遠相愛著。

「拂櫻，永別了。」

一聲悠遠的歎，落在凱旋侯的耳中，如燈滅，如鼓息。覆蓋在他眼前的那隻手掌溫暖濕潤，帶著他的眼淚，滑下他的面龐。

凱旋侯連忙抬手，制止了那隻想要垂下的手，他抵在那隻手掌心裡，像是在一片漆黑卻溫暖的海水中。

只見他的身體抖了抖，急喘了幾口氣，而後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我現以神源為誓，同你結契。」

「從此之後，只要有它在，你便可借其之力尋到我，我亦能尋到你。」

記憶突然回到血闇沉淵之戰前的某個午後，有人與他十指交握，用許諾般的鄭重對他說著。

對方用代表自身性命的事物做誓言，與其相望時，好像對方的整個世界裡，只剩下了自己。

於是拂櫻齋主在那時看著楓岫主人啟唇，一字一句地對他說：

「所以拂櫻，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刺眼的光芒散去，楓岫放下擋在眼前的手臂，睜開眼睛便往四周飛速看了一圈。

「拂櫻！拂櫻！」

他大叫著，聲音回蕩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與凌亂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透露出楓岫此刻內心的驚惶。

「操他媽的！拂櫻！拂櫻！你，你究竟到哪兒去了……」

楓岫哭著大吼，他似乎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愛人從他面前消失的打擊了，在確信客廳裡連一片人影都沒有的時候，這個一向有些驕傲的男人抱住了頭，慢慢蹲下身，用痛哭發洩著自己的無助。

直到他聽見一樓臥室的房門擰響，和那一連串匆忙的腳步。

他這才抬起頭，看到形容憔悴，哭得和他一樣狼狽的人。

「楓，楓岫，我回來了。」

拂櫻哭的連話都說得直抖，卻還是對著楓岫咧出一個笑容，配著一臉慘兮兮的眼淚，模樣滑稽極了，哪裡還有平日半分讓小姑娘們為他尖叫的俊美帥氣。

他們將彼此這一刻的不優雅，不體面牢牢看在眼裡，可依舊一秒也不能從對方身上移開目光。愛在他們的心中回蕩，讓遊離的靈魂心緒再次回到最安穩的故鄉。

楓岫站起身，嘴唇有些哆嗦，他猛地將面前的拂櫻拉進自己的懷抱，而後緊緊地，緊緊地擁抱住了他，將頭埋進了對方的頸窩之中。

拂櫻回抱住楓岫，恨不能將自己變成小小的一團，全部貼在對方的身上，他依戀著男人懷中熟悉的溫暖，帶著哭腔，哽咽著說道：

「我們以後再，再也不吵架了，好，好不好。」

「好！」

「我，我以後，再，再也，不，不氣你了。」

「傻話！我哪會真生你的氣！」

「我，我們將來，將來有了孩子，就，就再也，不能分開了。」

「不分開，我們絕不會分開！」

拂櫻抽泣幾下，停了停，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抽出兩隻手改抱住楓岫的脖子，臉貼在對方的髮尾旁。

「老公，我真的好愛你啊！」

楓岫伸出手按住拂櫻的後腦，哽了哽，強忍著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附在拂櫻的耳邊，一字一句堅定地道：

「我也愛你，老婆，我愛你！」

窗外，初升的太陽照亮了這座城市，給予在這世界生存的每一個人相同的溫度。

或許就在此時，我們正在不同的角落裡，為學業拼命，為工作奮鬥，為事業煩心。

但如果你正有空閒，愛人又正在身旁，便請你，向擁抱陽光般，去擁抱獨屬於你的溫暖吧。

因為我們人類正是因為愛的存在，才變得輝煌而閃耀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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