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06 【缜砚】不醒的六月（短/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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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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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樓主發表於: 2022-07-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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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6 【缜砚】不醒的六月（短/一发完）

参与缜砚六周年16h产粮活动（Lofter的活动tag为#北冥缜诓了砚寒清十二时辰#大家快去吃还有好多老师的饭）
36雨这边也存档。
*全文14520，迷幻向，虚实交织如梦似幻的破碎产物，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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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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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1樓發表於: 2022-07-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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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的六月》

00.

四月，谷雨时节。南方已经回暖，只是会偶尔冷热起伏，骗骗那些早早就把冬装收回去的人。

这一天接近黄昏时都十分晴朗，西斜的阳光投进忘拉窗帘的窗户里，照在北冥缜的眼皮，恰好让他难以提起倦意。

他的后颈搭在沙发凸起的扶手上。沙发容不下修长的身躯，所以他不得不把腿架在另一边扶手的尽头。这么躺着，身体实在不是一个舒服的状态。夕阳逐渐单薄，窗外迎来黑夜。北冥缜躺了十几分钟，再睁眼的时候，他先把腿放下来，等麻劲过了才站起身，迈步走向厨房。

他今晚做清淡的汤饭，随意吃了一点，便把剩菜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的保鲜区。之后是沐浴，洗漱。换上得体的睡衣。

北冥缜在房内走了一阵时间，进到卧室，看了看房间四周。这里堆放的不仅是生活用品，他把书房的大书桌以及两箱三米高的书柜都搬进了卧室。他所住的别墅，离工作地点远到开车都需要1小时。

但北冥缜可以忍耐这份通勤的不方便。

他把卧室的灯光调暗，在手机上检查过整个别墅的安保系统。之后北冥缜走到书柜边，伸手摸了摸架子的侧面，眼前顿时浮现一条检测虹膜的仪器。

“匹配度99.99%”

仪器显示面浮现这串文字，书柜忽然向两旁移去。北冥缜走入书柜为他开的路，踏进稍显灰暗的地带。再经历一次虹膜检测，匹配成功后又是一条道路，路的后方又需要检测——

就这么经历了九次检测，通过九次关卡，多到任何一个人来尝试都忍不住半途而废。北冥缜终于进入最后一层。只有这样宽大得过分的别墅，才能容纳这么多重的密室。

麻烦是他自找的，并且心甘情愿。因为麻烦意味着安全。

道路的尽头摆放一樽透明的玻璃柜，最后一层，四周的墙是冰冻晶体状，散发透彻寒意。玻璃柜平躺在高台，边缘放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床，像陪护病人时所用小床的那样窄小。

北冥缜前段时间买了一些花配上保鲜剂装饰在玻璃柜的内侧，春天的花处于料峭的室温，生命周期被夸张地拉长。

他走到柜子的边缘，抚摸这具透明的棺材，低头看那些花，果然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北冥缜不由得牵动嘴角，低头看向花团锦簇的中央。

那是一位俊秀的青年，身躯僵硬地平躺着，穿着纯白的长衫，浑身没有一点血色。北冥缜隔着冷气，伸手掠过青年直挺的鼻梁，停在褐色的刘海上。

砚寒清在七年前和支配人间的梦魔做了交易，献出自身灵魂后，人间复归和平安然。每个人夜夜不必再受凶残的噩梦侵扰，也不会再有可怜人在梦里被可怕的意象杀死。

虽然砚寒清走得十分安静，只是睡了一觉再也没醒来，但是破梦组织也及时宣布了砚寒清的死亡。

黑白色的肖像悬挂在白色菊花中央，仿佛跟着逝去的生命相同，一切颜色都变成了黑白，照片中的青年嘴角小幅度地上扬。

“英年早逝，年仅三十岁。”

北冥缜有时很庆幸自己从事生命科学，他的一切学识能力，积累的研究成果，都像是为了做这件事——偷走砚寒清沉睡的身体，长久地保存在这间冷室，研究他的大脑，进入他的梦境唤醒他。

这也是他一辈子最有意义的课题。

这具身体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多年，心脏停滞，一切新陈代谢的现象都消失。

北冥缜并非是什么恋.尸.癖。

玻璃柜的头部连接一根线，直通墙面的大型仪器。他走过去输入了一些东西，之后回到玻璃柜边的小床躺下，戴上仪器悬过来的头套，闭上眼，意识很快沉睡。

再睁眼，北冥缜眼前有一片白蓝色。这里跟冷室一样寒冷，他慢慢坐起身，才摸到手掌底下的云朵。他缓缓神，站起身小心翼翼踏过柔软的云层，中途踩空直直跌落，疾风穿过他身侧，真实的坠落感令他担忧一些事，他紧闭双眼等待迎接“死亡”。直到背后猛然一撞，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落在比云层还柔软的床上。

床的一侧，躺着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北冥缜松了口气，迅速伸手把人拢进怀里，慢慢低头把下巴靠在他耳侧。温暖的体温和触感令人眷恋。

“怎么了？”好像是北冥缜垂下的手臂掠过他敏感的腰侧，砚寒清笑了几声，缩一下身体，抬手抵开这样紧密的怀抱。“早上好。”

“早。”北冥缜坐起身，看砚寒清下床，穿好拖鞋，然后转身去翻衣柜里的衣服。

砚寒清跟梦魔进行的交易，是他余生都活在梦境里，抛弃现实的肉体，灵魂在这梦境永生，也永远为梦魔提供养分。

北冥缜能做的，便是制造一个仪器，让自己能抵达他的梦境，触碰他的灵魂。

看来现在暂时处于一个温馨自在的梦。北冥缜望着周围的一切，恍然想起这是砚寒清生前住的卧室，容纳两人居住刚好。

砚寒清扣好衬衣扣子，走过来看仍坐在床上发呆的人。“今天你想吃什么早餐呢？”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北冥缜掀开被子，同样下了床。砚寒清比他矮了一些，还需抬头。那双褐色的眼珠子直直望着他，晶莹映出他的脸。

砚寒清死之前，北冥缜连表白心意都来不及。

像打仗前说战役胜利后就回乡结婚的士兵，北冥缜说那次梦魔战役结束后，他便跟砚寒清说清楚自己一直以来是怎么看待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意。

结果是士兵死于战场，北冥缜打算告白的对象失去了生命。

这份来不及，在梦境里变得顺理成章。北冥缜第一次进入砚寒清的梦境时，迫不及待地说自己喜欢他，暗恋了他很久。

未曾想砚寒清羞赧道：我知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话呢？

彼时北冥缜浑身一震，从来没想过萦绕心头的情思在梦里被轻易回应。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梦境。

梦本来就不具有可信度。

砚寒清的热情偶尔让北冥缜怀疑，他到底是在自己的梦还是在砚寒清的梦里。

他所研究的入梦仪，在志愿者身上做过实验。A志愿者和B志愿者相连，双方到达的都是先连接仪器的人的梦境中。

那些实验报告令北冥缜窝心，也快乐。若此处真是砚寒清的梦，那他的感情也不算无疾而终。

仍是砚寒清的房间，四周静谧，温度适宜。北冥缜伸手去抚在发呆的砚寒清脸侧。

这个梦由造梦者砚寒清主导，他生前爱走神，发呆，曾开玩笑说走神是这个时代的财富，因为这份游走的迷思能激发灵魂中未曾展现的面貌。

梦里砚寒清将这爱好贯彻到底。

砚寒清走神时周围一切时间会加速。他的房间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大敞的窗帘，光线的变化一览无余。北冥缜瞥见打在砚寒清侧脸的温和熹光，变成了刺目的高温，再到昏黄的余晖。他一步步低下头，打算破坏这份走神，将干涩的嘴唇按下去，迎上砚寒清开启的唇齿。

砚寒清回过神，闭上眼，舌尖主动地抵过来。时间骤然放慢了，每一秒被拉长得如同现世里的十秒。北冥缜因此被赏赐了抵上现实中两小时的深吻，吻得气息不稳，吻得舌头酸软，时不时还要松开，给予彼此喘息的时间。

“我是不是在做梦？”砚寒清额头抵着他，轻笑道。

北冥缜没回答是或者不是，先说：“不要掐自己。”

迟了，砚寒清倒吸一口冷气，两眼泪汪汪说道：“看来不是做梦。”

梦魔需要砚寒清提供养分，所以梦里感受不到疼痛的原则已经失效。一切喜怒哀乐，舒心快意，疼痛刺痒，在梦境必须真实存在，如此引起的情绪波动方能给梦魔源源不断提供滋养。

这样的安排给砚寒清带来的，是百分之百真实的体验。他很难察觉自己的灵魂正徘徊于梦境。而北冥缜仿佛是安插在他梦里的一个角色，本应跟随这场梦境的上帝——砚寒清的思绪而行动。

北冥缜不愿意，他想让砚寒清醒来。

所以他随心而动，偶尔不受梦境安排。譬如此刻黏热的亲吻后，彼此欲望炽盛，按照砚寒清所想，之后应是坦诚相待，翻云覆雨，流汗流泪，相抵着依偎。

但北冥缜松开了砚寒清，转过身直直走向门外。

身前迷雾霎时聚拢，像是舍不得北冥缜离开，裹挟他向前。北冥缜捏着拳头走了数十步，眼前迷蒙忽然尽散。

方才温馨的梦没有持续多久。北冥缜看到周围变成空旷的街道，不像现实中常见的哪条街。街道四通八达，街边商铺的招牌上是模糊不清的字眼，像外文，或者是更古老的象形文字。这条街道大概是砚寒清现世中某次阅读时想象而成的。这样的半成品场景，北冥缜觉得熟悉，也开始猜测砚寒清当时看的是什么作品。

后背被手指点了点，北冥缜转过身，看见一身装备齐全的砚寒清。“拿着。”砚寒清递给他一管枪。“里面有9发子弹。没有必要别用。”

北冥缜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替换了，像全副武装的士兵，有防弹衣，坚硬的头盔。

附近的血腥气和森冷的气温让北冥缜止不住猜测接下来的发展。这是砚寒清的噩梦，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接下来很可能会迎来血腥混乱，毫无章法的杀戮场面。

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有时候连思考都未经历，白天仅有匆匆一瞥，夜里的梦就会还原那一瞥之下的场景。

北冥缜看到道路的前方出现一群黑压压的东西，那些东西长着人的样貌和躯体，但更接近虚无的黑影，没有脸，缺乏理性。它们感受到人类的气息便活跃了起来，涌动着争相往前扑去。

那些生物僵硬的躯体动作像现世中传说的一种怪物种类——丧尸。砚寒清在现世很可能看过什么丧尸片。

无论在砚寒清的梦里活过多少次，北冥缜总是能收获新奇的体验。

北冥缜举起枪，朝个头最高的那位射去，以为能杀鸡儆猴。出乎意料的是，子弹仅仅能让黑影停滞几秒，很快黑影恢复正常继续往前行动。

看来枪支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北冥缜转过身奔跑，想找个隐蔽之处，同时疑惑方才给他递了枪后又消失的砚寒清在何处。

丧尸的行动速度加快，那些沾满了血液和脓液的残缺手臂几乎要抓住北冥缜的衣角。

北冥缜时不时反手射几枪，但子弹有限，穷途末路之下他跃上一旁楼房的阳台，攀爬到房顶，中途被谁的指尖擦过小腿，他迅速往楼顶中央跑。那些丧尸同样擅长飞檐走壁，没过一会都密集地遍布楼顶。

北冥缜在不同高度的楼顶跳跃，在某一次即将跳到另一栋楼之前，那栋楼忽然凭空消失，他来不及收回动作，迅速从十几层楼的高度坠落。

真实的失重感让他原始的恐惧苏醒，直到半空忽然被谁接住。

冷汗莹湿了睫毛，北冥缜紧闭的双眼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周身都是砚寒清的气息。

有手掌贴在他额头，温润的声音询问：“做噩梦了吗？”

北冥缜睁开眼，看到被光线捅得漏光的树顶，无数叶子间隙投下的微光险些刺得他双目不适。砚寒清及时伸手遮在他额上方，伸手扶他起身。

坐起来之后，北冥缜发现自己方才是枕在砚寒清腿上。他们在一块绿荫底下，白云蓝天，天朗气清，上坡的和风掠过不知名的草和花，送来干爽气息让方才粘腻的气氛消失无踪。

看来梦境换到了下一个场景。

北冥缜转过身，额头抵在砚寒清下颌蹭到他的体温，低喃道：“是做了噩梦，现在醒了。”顿了顿，他继续未完的话：“你呢……你什么时候才醒？”

话音刚落，感受到砚寒清骤冷的体温。北冥缜猛地睁开眼，心跳迅疾，仿佛心脏要冲出胸膛。从他人梦境中抽离出来的感觉，仿佛经历过一次死亡。

又失败了。

北冥缜在现实醒来，眉头紧蹙，苦笑一声，低头看躺在玻璃柜里的静谧面容。

如何在砚寒清的梦里唤醒他，是北冥缜余生的难题。

“今天是砚寒清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说话的人顿了顿，“你今年也不伤心？”

北冥缜按下指纹，把身上的制服放进重重保险柜里。合上后起身回答：“下班了，该回去了。”

“你这份懒散倒是越来越像他了。”

把灵魂献给梦魔的砚寒清并没有得到举国哀悼全民纪念的待遇。高层仅是把他当作普通牺牲的士兵，给了他一块墓碑和一方安静的坟。

北冥缜知道，那坟墓里没有砚寒清。但他仍会在6月29日拿着一束白菊，驱车十几里赶赴那块墓场。砚寒清的亲朋好友多数在白日来悼念。北冥缜只选择一天的尽头——黄昏时来把花和酒都备上。

做好了表面功夫，他才能欺瞒所有人。

墓场建在半山腰，北冥缜徒步走了一段时间，看守墓场的人为他打开铁栅栏。夕阳把一块块墓碑照得失真，远看像一块块等待排列的多米诺骨牌。

北冥缜所要去的那一块骨牌，前方拉着长影。六月比四月热了很多，空气里的湿热让人呼吸困难。

守墓人远远看他穿着一身的休闲服装，薄薄的T恤，宽松长裤，半点肃穆的模样也没有。不像是来悼念人的，倒像是要和谁去约会。

01.

“你和砚寒清，是不是反了？”

同事揶揄着，雾气晕了面罩，她悄悄看一眼站在门边一言不发的青年。“组长，砚寒清看起来文绉绉的，真不像是能与梦魔对抗的英雄。”她边说话，视线边流转于身旁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北冥缜身材高大，肌肉线条撑得制服几乎要包不住。与稍显俊秀的面容不符，北冥缜这份强壮跟砚寒清形成鲜明对比，他仿佛才应该是上阵杀敌的士兵。

可他只是一位生命科学家。北冥缜临时接到梦魔杀害无辜市民的通知，被组织派到现场的时候，一排排整齐的弑魔战士等在门边，砚寒清便是排头那位平平无奇的青年。

这间起居室，布置得很温馨，小熊小鸭公仔堆在小床周围。床上小孩神态安逸，如果不是身躯都已经冰冷僵硬，看起来就好像只是睡着了。北冥缜记录下死者的特征。梦魔研究笔记新增了许多有效信息。

同事扯了扯北冥缜的白袖子，小声道：“这阵子累了吧，组长先回去休息，我想跟英雄交流交流跟梦魔交战的情况。”看到北冥缜微蹙的眉头，同事咕哝一句：“我会做好记录，到时候发到组长邮箱。”

北冥缜收拾好工具，走出门口与法医交谈，到了弑魔者的队伍前。跟砚寒清面对面站着，他伸出手道：“你好，砚先生。辛苦了。”

“您好？”砚寒清疑惑地笑了笑，伸手握住那只干燥的手掌。

夜晚他在沙发上看今日新闻，没过多久收到了同事的邮件。屏幕的光照在北冥缜的眼镜上，他往下翻阅，又调出笔记记录。

梦魔，只是一个大概的称呼。起初人们以为这是由许多个体组成的怪物，后来深入研究发现，它更像是一个整体，有源头的整体。梦魔能操纵人的梦境，以梦境中起伏的情绪作为养分。

负面情绪对梦魔来说最为美味，正面情绪只能算是佐料、饭前后的甜点。而人在梦里能散发的最大情绪，就是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最为顶级。而只要梦魔的力量蓄积得足够，隔一段时间便能在人的梦中制造死亡事件，由此得到最上乘的美味。

今年梦魔杀人事件已经在这个城市发生了十起。间隔半月便会出现一次。

梦魔在梦境里出现的迹象无人可知，所以弑魔者只能在事后才能抵达事发地。幸运的话还能把人从梦里救出来，不幸的，就如同今日，救援到了人却已经凉了。

梦魔在人的梦境里吸食了情绪后，出来时有那么几秒在现世是有实体的，接近一团黑气。若是错过这几秒黄金时间，任务就算做失败。砚寒清赶赴现场的时候只来得及捕捉梦魔逃逸的路线，整个分队齐齐上前，斩杀的武器连梦魔的影子都碰不到。

“要不是队长阻扰我，我早就把那黑气砍死了。”

“行了，你消停点。队长不是顾忌小孩吗？”

“人都死了还顾忌什么？”

“总得留个全尸吧！”

“实在抱歉。”砚寒清把更衣柜门合上，走到门边对争吵的队友道歉，“今日失败的责任我一人承担。”

看见砚寒清温和微笑的一张脸，刚才还在争吵的一男一女安静了下来。

“队长，我不是担心责任……我只是不甘心。”

“小朱说得对，”砚寒清垂下眼，“是我顾忌那黑气缠在孩子身上，不想伤到她，就叫你们停下来，所以错失良机。”他轻叹口气，看了看窗外边的熹光，“好在天快亮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梦魔的下一个目标，但大家都要醒了，梦魔的目标就没那么多了。”

小朱跟着叹气，看眼对面的人，道：“不跟你争了……队长，我先回去了。”

“好，你回去休息吧。小陈你也是。”

砚寒清锁好门，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看见一位青年就站在门口，穿着一身休闲装，既不是队里的人，也不像是来办事的，样貌很熟悉。他走近一看，轻笑道：“先生，我们这里下班了。”

北冥缜与他再次握手，“你好，还记得昨晚见过面吗？”

“您是……北冥缜先生？”

“你知道我的名字。”

砚寒清平静道：“您是生命科学所的新星，又与研究梦魔的项目密切，很早就从旁人口中认识了。”

北冥缜在家中把同事送来的资料看了一遍，对砚寒清这个人忽然起了兴趣。

砚寒清之所以能当上弑魔队的队长，全因为他个人有优势——几乎不会做梦。只要不做梦，梦魔便无处下手，砚寒清是绝对安全的人。

北冥缜来的路上把网上所有关于他的信息都看了一遍。年轻俊秀的英雄总是更能掀起人们的窥私欲，砚寒清的身高、年龄、祖籍、学历、婚姻情况在网上暴露无遗。

清晨咖啡店内飘着咖啡豆研磨的香味，北冥缜邀请他就近坐下，询问他的意见后点了一些糕点和咖啡。坐下后便开始谈自己感兴趣的事：“听说你不会做梦，是绝对真实的吗？”

砚寒清愣了愣，笑道：“是，记事后基本不做梦了。”

北冥缜追问：“基本不做梦，说明偶尔还是会做梦？”

砚寒清上了夜班后本来想早早回家补眠，没想到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拦截在此盘问。他无奈地笑笑，望着眼前散发热气的咖啡，道：“记事后至今没做过梦。”

他说“基本”，只是不习惯把话说得太死，没有余地。万一以后还是会做梦，那梦魔就还有可乘之机，到那一天，就是他辞去队长职位的时候。

没想到北冥缜是这么较真的人。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最好和北冥缜尽快结束对话，以后也尽量少见面，否则相处起来会很辛苦。

02.

北冥缜始终认为是自己害了砚寒清。

在他们相识后的一年时间里，砚寒清开始做梦。这是他前二十几年都没有的体验。虽说梦魔还没冲进他梦境里捣乱，但这对于一个弑魔队队长来说是隐患。

“我尽量少睡觉……”砚寒清灰青色的眼圈令他看起来憔悴不堪。他手里握着一些药品，是求北冥缜半天才讨得的提神提气药。

“不要勉强自己，根据以往对梦魔的研究来看，梦境的内容是吸引梦魔的主要因素。在确保梦境内容对梦魔吸引力低的情况下，还是可以睡的。”北冥缜一边手臂搭在玻璃桌上，抬眼问砚寒清：“你做了什么梦，方便告诉我吗？”

砚寒清眼皮低垂，看起来像在试图回忆。没过会儿他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的确会有这种情况，即使做了一个情节丰富的梦，醒来后由于大脑神经中枢恢复活跃而使得关乎梦境内容的记忆流失也是可能的。

北冥缜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东西，继续问：“那你还记得自己做了这个梦醒来后是什么感觉吗？”如果是恐惧、悲伤、愤怒，那的确会吸引梦魔。

砚寒清摇摇头，一样无措地笑：“没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证明这个梦还不算危险。”北冥缜站起身，白色大褂的口袋里夹了一只银色钢笔。

砚寒清看着那支笔出神半晌。每次看见自己送他的礼物能被好好使用，视线便忍不住跟着北冥缜，心底为他的真诚动容。

北冥缜是真诚的。

砚寒清明白自己与他的真诚不对等，有时选择沉默。

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梦十分清楚，也记得在梦里如浪潮拍打石岸那样激烈的心跳，更记得醒来后对现实的怅然。

怅然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近期频繁的做梦对整个队伍是不利的。二是，梦境的对象是北冥缜。

砚寒清那段时间做的梦都关于北冥缜。

这件事是在砚寒清牺牲后，北冥缜入侵他的梦里时才偶然得知。

虽然砚寒清全身几乎失去了生命征兆，但北冥缜尽力在他还没完全死亡的大脑里捕捉到了一些信号，并且不择手段延续了这信号。这让他得以把梦境接入器连接在自己和砚寒清身上。

北冥缜初次进入砚寒清的梦里的那天。梦魔刚饱腹，砚寒清还不需要做什么噩梦。这次的梦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生活。

北冥缜站在现实中进去过一次的空间——砚寒清的卧室里。从各种蛛丝马迹猜测到梦里他们应该是同居在一起。柜中央摆着合照。大概因为现实中他们并没有合过照，所以照片上的两个人只有轮廓，没有脸。衣柜分了双人区，浴室摆了两个牙杯两根牙刷。

虽然造梦者还没在梦里出现，北冥缜已经借这梦境的所有摆设得知，砚寒清对他有什么感情。

他的心口剧烈疼痛。在砚寒清的葬礼上来不及留下的热泪，仿佛要从他眼眶内涌出。

这一切，本该是有机会实现的。是自己令砚寒清开始做梦，也让他被梦魔毁了。

背后倏然贴上温暖的躯体，那温度真实得令北冥缜恍惚，让他浑身都僵硬一瞬又松垮下去。砚寒清死而复生，他失而复得。这一切不是梦，该多好。他嗅到了砚寒清常用的洗发水气味。像他这个人一样清淡，风一吹味道就消散。

北冥缜转过身，看见砚寒清有些毛躁的头发，他的神情好像刚睡醒，嘴角还挂着没洗干净的牙膏沫。“早上好，阿缜。”

这个称呼令北冥缜怔愣。

曾经他和砚寒清建议称呼自己阿缜。砚寒清拘谨地摇摇头，说那样太不好意思。于是只有在自己一再强调之下，砚寒清才勉为其难地挤出阿缜二字。

梦里形势反转。砚寒清像叫不够他的昵称，在他背后一直问：“阿缜，你想吃什么早餐？”

“阿缜，今天也别去上班了。”

“阿缜，你怎么不说话？”

……

北冥缜不知道砚寒清可以这么聒噪。现实里因为想更了解常常沉默的青年，他对这份聒噪求之不得。可除了讲道理的时刻，砚寒清总是话少。他的话也不多，有时候仅是安静地待在彼此身侧。

在梦里才能实现的事，只会令人黯然。

他用拇指揩去他嘴角的牙膏沫。现实中从未这样靠近他，肌肤相触也不超过三秒。此刻已经拥抱十五分钟有余。

既然这是砚寒清的梦，他是否要作出一副温柔男友的模样配合。

现实中他从没做过一秒砚寒清的男友，毫无经验。

可做梦的好处是可以不看逻辑，不计后果。北冥缜低下头，颤抖着手，看见砚寒清十分熟练地闭上眼。他忍不住第一次吻了砚寒清。

第一次进入砚寒清的梦境里，北冥缜同样是做了一场美梦。

03.

梦里的一切感受都是真实的。

北冥缜打算唤醒砚寒清，跟他一起想办法杀了梦魔。

“我不要工作，什么都不想，就一直躺着。”砚寒清的侧脸靠在枕上，挤得他整个表情都十分滑稽。这份稚气现实里从没见砚寒清透露过，北冥缜下意识伸手去捏他的脸，难以自控地亲吻他的额头。

总是如此，几乎想跟他一起沉沦在这随心所欲的幻境。

砚寒清工作的时候，会收起平常的懒散，专心致志地训练，射击和剑术在整个组织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又老实，总是服从组织安排。所以破梦对他是无所不尽其用。

北冥缜有一次想以身试毒，告诉砚寒清自己打算把梦魔引进自己的梦里。他头一次见砚寒清有了怒意，也很少见他态度坚决的模样。

“以我的作战经验来看，你会受伤。不要做。”

砚寒清急红了脸劝他。后来他听了砚寒清的，真的没做。

现在他只可惜，如果做了，是不是能稍微改变如今的现状。他为什么不做那只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引起涟漪，改变未来各种事件的走向。在无法进入砚寒清梦境的工作日，他推演了几次，像小说家，假设无数条线索，有许多结局。令人悲伤的，皆大欢喜的。

可无论如何，砚寒清都已经躺在玻璃樽里。

从前梦魔隔一段时间便会借梦境杀人来汲取更大的力量。近几年托了砚寒清以身饲魔的福，人间安定许多。

尽管砚寒清献出灵魂承诺给予梦魔永恒的滋养。梦魔为了稳定食物来源，不会把砚寒清的灵魂消灭。但北冥缜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人被梦魔日日以诡谲的梦折磨，消耗灵魂来释放情绪。

北冥缜回到现实后研究了一番。因为砚寒清前二十年不做梦，积攒了许多能量没释放。所以梦魔是看准了这一点，觊觎他前几十年没做过的梦，才肯跟他达成交易。

得出了这个结论，北冥缜把研究报告撕成了碎片。

凭什么这份灾祸要给砚寒清一个人扛？

北冥缜也有缺乏耐心的时刻。一次梦里他在春雷骤雨下拉着砚寒清，紧握他的双肩，叫他快点醒来，大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无人的旷野，雨滴落在他们身上。躯体连带衣裳被水紧紧包裹得稠密，窒息感十分真切。砚寒清抬手抹了抹脸，一副疑惑的模样。“这次是在玩什么游戏？”

明知徒劳，北冥缜却还是哑着嗓子低喊：“一切都是假的……你在做梦。快醒来。”

砚寒清轻笑了几声，隔着变密的雨幕让人看不清神色。北冥缜只能凑近去看他的双眼，嘴唇很快迎来温暖湿润的触感，稍纵即逝的温情被砚寒清的牙齿咬破。

北冥缜摸摸自己嘴角的腥热，看到指尖沾了血，血很快被雨丝稀释。

“痛吗？”砚寒清愧疚地看他一眼，“痛的话……你怎么能说在做梦呢？”

北冥缜握紧他手腕，凸起的腕骨顶在掌心。这份粗鲁的紧握让砚寒清骨头嘎吱作响，北冥缜瞥见他微蹙的眉头，恍惚松了手。

砚寒清揉揉手腕，不解地望他：“阿缜，你到底怎么了？”

北冥缜想开口解释，却见砚寒清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这是下一个梦来临的征兆。

梦魔为了能汲取多重情绪来喂饱自己，总是要让砚寒清在一天之内做好几个梦，喜怒哀乐都来一次，满足梦魔多重营养需求。

如果这是梦魔想要的，那北冥缜愿意让砚寒清的情绪来得容易一些，这样砚寒清就不必辛苦地徘徊许多个梦境。

有了经验后，他经常在砚寒清的噩梦里不做丝毫抵抗，任何致死的灾难都常常受着。也许是雪崩山崩地震洪水等天灾，也许是杀手恶魔等人祸鬼祸，北冥缜经历过许多次死亡。偶尔在濒死之际看着迟来而大哭的砚寒清，北冥缜只能拼住最后一丝气力伸手挽住他。若是能开口，就劝他别哭，若是开不了口，就静静等死。无论能不能开口，都感受到砚寒清颤抖的身躯传达出来的崩溃情绪，仿佛能让天塌地陷。

梦魔的笑声会回荡整个梦境，吸食咀嚼美味情绪的声音不绝于耳。

北冥缜在那样鲜活的情绪里，疑惑砚寒清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生情的。

亲眼看见爱人死去，由此萌生的恐惧和憾恨让梦魔十分满意，有时心情好会送他们几个美梦。

这样荒诞的日子，北冥缜的灵魂几乎也要被侵蚀了。他已经在许多次抽离出砚寒清的梦境后，还需要走神许久才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现实。

夜里习惯了那样无序切换的梦境，现实里井然有序的一切逐渐令他觉得难受。

时钟的秒针一定要走一圈，才算过去一分钟。人一定要吃饭和睡觉，才能维持体力。下雨了一定要带伞或是雨衣，才能不淋湿。一定要经过有七天，一周才过去。

他一定要等到工作不忙的周末，才能进到砚寒清的梦里和他见面。

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次，剩下的364天该如何忍受孤身一人的寂寥？

难怪世人都容易被短快小毫无逻辑的信息流侵蚀了，按顺序按逻辑进行下去的事，总是消耗更多耐心。

他沉迷在梦境的碎片里，抬起头，每一片都反射出砚寒清的面容，或是笑或是哭，或是平静或是阴郁。

在好几次试图唤醒砚寒清都被强制退出梦境之后。北冥缜暂缓了计划。

砚寒清消失后他变得自欺欺人。他不愿承认，暂缓计划也有贪恋在梦里能进一步了解心上人的机会的原因。比如，他在梦里得知砚寒清喜欢品尝不同种类的美食，天南地北酸甜苦辣来者不拒。

“我下辈子要做美食试吃员。”

北冥缜望着他的笑脸，深觉这样暴露天真面孔的砚寒清实在不像他往常认识的。

还是说，以往砚寒清只是擅长在他面前隐藏。

“慢点吃，”北冥缜用指背拭去他嘴角的沙拉酱。砚寒清刚塞了一个章鱼小丸子。这种小吃在夜市街随处可见。但砚寒清半边脸颊鼓囊的模样很稀有。北冥缜下意识舔了舔指背上的酱，酸甜的。

砚寒清怔怔望着他，笑道：“阿缜……你……”

“我什么？”北冥缜紧盯他红润的嘴唇，酸甜勾着他的味蕾。

“我学不来你的直白。”砚寒清无措地扯动嘴角，红色的脸不知道是被哪块摊位上的氛围灯照亮，还是因为自己的念头而羞赧。他很快转身赶赴下一个摊位。

在这条仿佛永无尽头的美食街一直往下走。他们路过了蜜汁排骨、狼牙土豆、烤冷面、烤蝉蛹、烤蚂蚱……

砚寒清的胃像无底洞，好像填不满，他真的把什么都尝过了。除了那些即使烤熟了也张牙舞爪的昆虫。

北冥缜记起，曾经在某天请砚寒清吃饭的时候。砚寒清更加晶亮的眼眸体现出那些菜很合他的胃口。但是吃了半天，砚寒清撂下筷子，叹息道：“要是我能吃不饱就好了。”

“吃不饱？那不是会一直饿着吗？”北冥缜给他递了橙汁。

“也不要太饿，就是能一直吃也不会撑到肚子的体质，刚刚好……怎么不是酒？”砚寒清喝到嘴里才惊讶地发现是橙汁。

“你醉了。不能喝了。”

砚寒清的酒量不太好，只是开了瓶白酒，便有些晕乎乎。

晕乎的砚寒清，双颊微红，眼睫低垂。仿佛不能控制正常吐息。北冥缜担心他酒精过敏，过去扶他。随后打了车把人带回自己家里。

当时他还不懂自己对砚寒清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把人扶进门的时候，听见他说继续喝，明天没任务。北冥缜站直身子，在他耳边说：“没有酒了，喝水。”

“喝……解酒茶……”砚寒清伏在玻璃桌上。

“酒后不宜喝茶，喝多点水加快代谢。”北冥缜的语气稍微有点职业化。他倒好水，走到砚寒清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把水杯递过去。

砚寒清起身时，贴着玻璃的那一侧脸被压得更红。

北冥缜让他拿着水杯自己喝，手掌下意识去轻揉他发红的侧脸。“疼吗？”

砚寒清神情有些呆滞，愣愣与他对视，小声道：“不疼。”

那样旷日持久的对视里，能逐渐看清眼中的彼此。他人身上的酒气会令人不适，但砚寒清身上颓靡的气味，却让他体内流窜一股冲动。

北冥缜一步步拉近与他的距离，温度交融，气息交织。

手机不合时宜响了。

他摸遍了口袋和背包，总算在玄关柜子上找到手机，却发现是砚寒清的。来电人写着：部长

砚寒清本来还是一副含羞的模样。接到递来的手机，看到来电人立刻坐直身子，仿佛凭空喝了解酒药，整个人都机警了起来。几秒后他脸上血色尽褪，连沙发外套都来不及拿，匆匆与北冥缜告别。

大概是临时来了任务。

北冥缜把头发往后捋，低头看玻璃桌上倒映的天花板灯光。

他想，方才靠近砚寒清。自己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一直困惑的感情，是对砚寒清有了爱欲？

他花了一晚上想明白，担心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想等着白天继续思考更全面一些。

起初觉得他平平无奇，后来越看越顺眼，不知不觉就想一直望着砚寒清，无意中便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喜欢他对抗忙碌生活之下的偷闲，喜欢他尽管讨厌许多事，还是会老实做好的责任感。北冥缜的思考，从一开始的抽象走向具体——喜欢他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眼角，看起来很温和。喜欢听他低声叹气，偶尔听起来会觉得很色情。喜欢他抬眼直视自己时，眼底稍纵即逝的勇气，好像与他对视要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做许多妥协……

北冥缜根本说不清楚理由。因为动情不是一个个起点，而是一条绵长的丝线。线上会打很多死结，从这头穿到那头，连接他和砚寒清。

是了，他从头到尾都喜欢这个人。

明明是寒清的半夜，北冥缜的心口却绽放许多温暖芬芳的事物。他打算等砚寒清任务结束，再见面，他要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北冥缜没想到，只是破天荒一次不直白，不冲动，换来的竟然是失去。

砚寒清死后的第三年，北冥缜不知道是第几次进入砚寒清的梦里。他对砚寒清的房间十分熟悉，砚寒清如往常坐在床边。只是神情呆滞，愣愣看着手机，圆睁的双眼顷刻落下大颗的泪珠。他很快把手机放在一边，蒙上被子让哭声在里面释放。

北冥缜走近了，看到手机上的讯息。

来电人：北冥缜

内容：我要结婚了，你有空来喝酒吗?

北冥缜没有结婚的计划，在现实中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婚恋观。但这是砚寒清的梦。他没想到，他结婚的事会让砚寒清伤心得缩进自己的被子里大哭。

世俗伦理大概给他的心意蒙了很厚的阴影。

他隔着被子抱住砚寒清，说砚寒清，我不结婚，我不结婚……我只要你。

七年后的今日。美食街的尽头有黑色的深渊。北冥缜忍不住伸手去握住砚寒清垂在身侧的手指，温暖到手心冒汗，像这个人，眼神湿润。“我喜欢你……”在梦里，他在他耳边诉说了一万次的爱意，仿佛恨不能补足现实里堵在心口的一切。

“我爱你……”望着靠近的深渊，北冥缜选择侧过身，亲吻他发烫的耳廓。

“我也是，”砚寒清反手紧握他，手指紧缠着，变成十指相扣，指骨紧紧挤压彼此，要用这夸张的疼痛提醒对方，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不知道谁说过，爱在给予对方温柔、深情的同时，也得通过给予疼痛来维持彼此的清醒。他要如此，蛰着砚寒清，砚寒清才更确信不是做梦。而砚寒清也用温存刺痛他，北冥缜方不至于迷失梦境。

04.

北冥缜一直想在梦里找个机会问砚寒清，到底是何时对自己动情的。思忖再三，他再没有横冲直撞，认为就算知道了实情也只是给自己平添遗憾。

美食街之后的下一个梦出乎北冥缜的预料，并非是残暴恐怖的气氛。在北冥缜来之前，砚寒清大概又产生了足以填饱梦魔欲望的情绪。

他站在砚寒清的卧室里。看见砚寒清坐在床边，扶着额头一副伤神的模样。

虽说还是卧室，但各项摆设不同。墙上悬挂许多奖章，还有些武器装备，仿佛随时都准备被人拿起。

“发生什么事了？”

北冥缜与他在梦里相守这么多年，眼神专注于他，舍不得移开。已经逐渐能读懂砚寒清的神态和动作，进而推断他的情绪。他虽然神色看起来平静，可交叠的双手紧握着搭在身前，一定是在烦恼什么事。

砚寒清抬起脸，眼神里透着疲惫，嘴角还是轻轻扯动，作出一张笑脸。这种表情在现实中见过几次，是每次他为什么事而勉强时就会出现的。

“又有人在楼下堵我。”

北冥缜在他身旁坐下，问：“谁？”

“我也不认识，”砚寒清叹了口气，“那个人问我怎么样才能吸引梦魔，他想在梦里被杀死。他认为这是一种安乐死。”

听起来这种人不像是第一次出现。现实中砚寒清是不是也经常碰见。北冥缜心尖的刺痛莫名发作，搂住他肩膀问：“你告诉他了吗？”

砚寒清摇摇头，侧头道：“我不会告诉他。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吸引梦魔。论理解程度，你不是更清楚梦魔吗……痒。”他被北冥缜靠近的发梢刺到了脖子，忍不住笑了笑。

还是第一次在梦里听见砚寒清主动提起梦魔。北冥缜垂眼道：“砚寒清，你后来难得做的梦……都是关于我的，能告诉我梦见了什么吗？”

“你……！你怎么知道？”北冥缜的额头贴着他颈部的皮肤，很快就能感受到他身子在发热。

“你告诉我了，只是你忘了。”北冥缜喉头发涩。

的确是在某重梦境里，砚寒清失言说出口的。可是来不及追问，下一个梦就接踵而至。

房内静谧，窗外细雨，砚寒清在他身侧无法逃脱，周围也没有梦境切换的迹象。现在是追问的好时候。

“我梦见，我们在一起了。”砚寒清呼出的气息仿佛都变灼热了，与呼吸节奏形成对比是他剧烈的心跳声。他每说一个字，就十分艰难，要经过好几次深呼吸。

这种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北冥缜耳边，勾起他隐而不宣的情欲。他微微抬头，擒住砚寒清嗫嚅的嘴唇，齿尖掠过他下唇，心中戏谑地想，砚寒清当时做的梦，不就是此刻他们做的事？

他们都梦见他们在一起了。

在梦里，砚寒清曾经牵着他的手跪在他双亲面前，诚恳地道歉。他们曾一起去东西南北旅游，江南润雨滴落在肩头，西北戈壁滩上晴朗无云的蓝天倒映在眼底，或者离高原很近，伸手白云便触手可及。

那一切，都比不过砚寒清的床上。

北冥缜此刻清楚地瞧见砚寒清的神情满是羞涩拘谨，身体抖了抖，少了之前说“老夫老妻”时那般从容。

北冥缜又在猜，这次他们是什么感情进度？

反正无论什么进度，都比现实中一步也未踏出好。

北冥缜扣住砚寒清的手指，顺势把他按在床上，高抬着他的手臂，让他举着双手越过头顶无法动弹，像投降的姿势。只是双手手腕都被他拢在一个掌心下，砚寒清装模作样地挣扎几下，解开的扣子后方皮肤布满红潮，面对即将要被侵犯的事实束手就戮。

北冥缜俯下身靠近他，倒是十分想把事情贯彻到底。不知道砚寒清梦见他的时候，有没有做过这样春意盎然的梦。

但是他察觉此刻很可能是唤醒砚寒清的好时候。

虽然梦魔的力量很强大，入侵他人梦境时，难以找出源头拔草除根。但若是梦的主角愿意醒了，梦魔便无处可去。

与梦魔交易的砚寒清醒来的难度大概比旁人难上千万倍，难若天堑。所以北冥缜才在一次次梦境里试图唤醒而失败。

惊惧自己戳破事实后又被强制退出梦境，北冥缜选择旁敲侧击。他还想多看看这样的砚寒清，明明有矫健身手，还愿意在他手下变得毫无缚鸡之力。

“如果现在是梦，你会怎么样？”北冥缜汲取他的吐息，说话时嘴唇不忘碾着他。

砚寒清的双眼蒙上水雾，定定望着他，道：“如果这是做梦，我不想醒。”

北冥缜动作顿了顿，含弄他下唇片刻，才问为什么。

“因为不用工作……不用伤怀过去，担忧未来。”

北冥缜怔忡地与他对望。窗外的雨变得稠密，乌云席卷了一切，像台风过境。房间窗户被拍得啪啪作响。砚寒清说过，他喜欢下雨，尤其是自己在室内的时候。

砚寒清察觉双腕间的紧握松动了，很快伸直手臂，越过北冥缜肩侧搂住他的脖子。

“只专注此刻……这不是美梦吗？”砚寒清轻笑着，抬起脸，悬空后颈吻他的脸颊。

“砚寒清，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情？”

这个问题好像难住了他，他眉头紧皱，望着他的眼神都染上愧疚。

“一开始，我有点受不了你强硬的做事风格。”砚寒清收紧了手臂，好像怕北冥缜因为他的话而离开。

北冥缜把他稍长的刘海撇到一边，仔细端详他光洁的额头，清秀的眉眼。“后来呢？”

“后来，羡慕你的敢爱敢恨……羡慕你可以专注自己喜欢的事业……”砚寒清的睫毛抖了抖，垂下眼又抬起眼，眼神多了些情绪，“然后，跟你认识久了……觉得你没有当初看起来那么冷酷，也不是什么时候的直白。”

“比如？”北冥缜失笑。

“比如，你明明早就喜欢我了……却一直不说，还要拖到我先告白，你才顺势开口。”

北冥缜愣了愣，眼眶被刺痛感占据。

“是你先说喜欢我吗？”在梦里。

“是，”砚寒清回忆起什么，眼神开始闪躲，“但我开了头之后……你就变得更直白了。”

现实中的砚寒清绝对说不出这样掏心掏肺的话。每次有什么要捅破，他总是转身就走了。

北冥缜的眼睛泛红，手掌覆住砚寒清的侧脸，指尖在他眼角眉尾流连。

“我想你。”他的声音沙哑无比。

砚寒清听见这三个字，转头不解地望他。“我在这里。”

“但我还是想你。”

即使那人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也因为贪恋而止不住想念。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思念。

梦魔发出餍足的饱嗝。

北冥缜很快闭上眼，低头埋在他枕边，耳朵和他擦在一块。软骨被扯动时带来的酸痛感真切抵达心底。他几乎要彻底相信了。

他逐渐分不清，到底此刻的美妙是梦。还是醒来后，生活只剩下砚寒清冰冷的躯体，令人情感麻木的工作，日复一日的规律作息。这样毫无意义的人生才是梦。

“如果这是……梦。我也不想醒。”

END

[ 此帖被宋皎在2022-08-08 11: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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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m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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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3)

2樓發表於: 2022-07-06 23: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哪裡短啊？XDDD
還在趕稿，先聲援一下韶光太太，超短時間就產出超長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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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33)

3樓發表於: 2022-07-26 18: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救命這個算BE嗎？雖然一起不醒好像也算某種程度的HE，我還是好希望他們一起醒來對彼此告白，經歷真實的人生。
雖然大多是甜的描寫，但一想到是夢，是硯寒清已經死去後只剩靈魂的夢境，我就覺得痛得好想哭。
只有在夢裡才敢說出自己情緒與夢想與想望的硯寒清好讓人心疼，只有在夢裡才能知道這樣的硯寒清的北冥縝也讓人好痛。
夢魔什麼的不可以搶走我們阿清！硯寒清和北冥縝要長長久久QAQ
韶光你為什麼寫虐文啊（暴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