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23 【戚千】阿sir在斷背山吃茶餐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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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樓主發表於: 2021-03-23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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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3 【戚千】阿sir在斷背山吃茶餐廳的日子

警察au

1.鴛鴦粉腸配老火湯

十年過後重逢之時，會去到師父家裡喝茶完全是場預謀。
儘管說十年不見有些誇張，但戚寒雨和千金少確實有十年流流長的時間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這是戚寒雨當差的第六年。去年他因擅自行動被上級處分，失了個升職的機會，從組織調查科調出，現今正供職於這一警區的重案組。昨天出了單命案，受害者是一間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死于狙擊槍的射擊。經警方起底，那事務所與販毒集團多有牽扯，常年替人承擔洗黑錢的業務，近期又是警方圍剿行動的收網階段，風聲鶴唳下人人自危，做出殺人封口的事也不足為奇。黑錢流通、軍火殺人，黑吃黑的證據已然充足，警方不日就會把這案件移交至專職掃黑的組織調查科處理。按例常程式走，這宗案不再歸重案組管，戚寒雨大可中止跟進，而現在私自與相關人員進行接觸，怎麼說都算是過界了。
——讓他無法中止跟進的，也正是這個相關人員，他做小孩時認的師父、十年前的一夜情對象、昨天才在警署審過的人，千金少。
千金少作為案發現場的目擊者，當天就去了警署接受盤問。他堅稱自己去那是想委託公司的財務業務，至於被警方所懷疑的異于常人的冷靜態度，則被他解釋為“做過一段時間的員警，心理素質好一點也不足為奇”，還說不信可以去查檔案。
戚寒雨的同事半信半疑，卻沒有將人扣留的理由，畢竟人確實不可能是千金少殺的。加上上頭移交案件的指示，這場盤問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與同事交接資訊時，戚寒雨並沒有把情報抖全。他查過千金少的公司資訊。那合夥公司業績平平，偶有赤字，卻安穩開了好幾年，直到上周突然簽了股權轉讓合同，不日就會易主。
千金少在盤問中表現得對財務報表一竅不通，就像急著要從什麼裡面抽身而出似的。
他起了疑心。工作經驗提醒著他，這樣形似空殼的公司存在著掩飾黑色交易的可能。他卻更願意相信這只是單純因為師父經營不善，或是別有用途罷了。
掌握的資料有限，戚寒雨不知現今的千金少究竟是黑是白，以他在前個部門做過的經驗，警局的同僚很快會找上千金少再次進行審訊。戚寒雨承認他有私心，他想在今夜先人一步確定身份，若千金少真的只是個轉業的普通市民，或真的沒有變節，便是再好不過。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再一次和徒弟仔見到是這樣的原因。”千金少與他共飲，依舊喊著他們之間獨有的昵稱，“徒弟仔現在可是進了重案組，以後我和別人提起都不知多有面。”
戚寒雨說：“嗯，因為我想繼承父親的願望。”他父親西江橫棹從前也是個員警，身手絕佳，業務過硬，立過不少功，只可惜站得高也跌得狠，某次任務失手後就一蹶不振，說是自尊也好傲氣也罷，最後西江橫棹選擇了辭職，也就從此離開了警界。
那些輝煌過往都是戚寒雨出生前的事了，他對父親過往的認知幾乎全來自母親的回憶、藏在房間裡的徽章，以及眼前這個師父的胡侃。
想起故者，他搖了搖頭：“但是現在的我，做得並不夠好。”
千金少聽戚寒雨提起往事，或許是太久不見，或許是身份使然，生疏的話到喉頭滾了幾輪，最後說出口的也不過是你還年輕，還有路走。
年長者確實沒能把話說到年輕人心上，戚寒雨又在不自覺地皺著眉，剛才那會他想的不是因比不上父親而失落，而是到目前為止，他級別還不夠高，不能將師父的底給起清楚。
在這之前他們才在酒吧裡喝過一場，卻實在太悶，戚寒雨似乎並不能很好地適應那種地方。
基本沒有人會在酒吧開齋酒局。啤酒妹把牌子推過十幾打，拳也猜了好幾巡，那處散台坐著的人還在品著兩紮生啤，這架勢不該在這買歡，該翻歸喝阿婆煲的老火湯——尤其是那個年輕人。不落場不劈酒不溝女，若與他拼台的人不是千金少，這場裡不知還會有多少獵奇視線投向他身。
並非無人過去招攬，只是戚寒雨實在無可撩動，推銷也好搭訕也好，來一個拒一個來兩個拒一雙，偶有死纏爛打到摸身摸世的，也只得個彬彬有禮的拍開，沒得作樂。侍應訕笑，這條仔呆在這只左了他打工人的財勢，還不如趕緊轉場，無謂占著場裡的位子啦。
千金少笑得隨意，他伸手順了順戚寒雨的衛衣帶子，仿佛在包庇那份格格不入。“阿sir都這樣，沒來慣，你們新入的酒就先給我存著吧。”
戚寒雨倒也不抗拒這樣的觸碰，他說：“是我個人的原因。”這回話略顯單薄了，卻也沒什麼可置詞的，他總是這樣，說出口的總要比想要說的稀少許多。
“是嗎。”千金少笑笑，“那今天專程來找我，也是出於個人的原因？”  戚寒雨沒說話，只以酒杯主動相撞一筆帶過。
那樣迷離的燈光下，千金少開玩笑似的問他今天是不是以個人原因和師父一聚，他回答不出來。
他今天要以怎樣的身份去和他接觸？是年輕時認下的便宜徒弟，還是十年前的一夜情物件，或者只是一個負責審訊的員警？  “以為年輕人都會喜歡來這裡喝兩杯，是我失算。”千金少見他實在乏味，便問道，“不如出去醒個酒？”  “好。”師父現在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年輕人，這樣也挺好。
他想再有一個追過去的理由。

2.雞蛋仔搭凍檸茶

千金少自認打小就跟品行優良這四個字挨不著什麼邊，天生就適合按江湖規矩辦事，不興正人君子那套。所以在學生時期被警署裡的西江橫棹建議去讀警校時，他一個嗆氣把嘴裡的茶噴了滿桌，還說西江橫棹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大哥，你讓我做你夥計，雖然我保證可以幫你把整條街的古惑仔治到順氣，但我怕你到時會反過來把我抓走啊！”
這話聽著也太牙擦了，西江橫棹皺著眉頭扯了幾張紙巾讓他把桌子給擦乾淨，又說：“你這麼能打，治古惑仔屈才了，去摣大槍吧。”這小子正義感是有，弊在用得邪道，要真能去軍裝夥計那滾幾番，識得什麼叫紀律，說不準是個可造之材。
——後來他就真去讀了警校，卻沒怎麼穿過制服。警隊看中他一身江湖氣又識變通，他入隊沒幾年就被派去做了探員，專給刑事情報科挖料。再和西江橫棹見面時，兩個人都成了轉過業的小市民，只不過一個是真轉了業，一個是在打幌子。
當時有人追千金少的數，碰巧被西江橫棹看見，千金少就硬是跟著西江橫棹回家蹭了頓飯。師兄臉上沒聲沒色，倒把家裡泡了好幾年的酒給開了。吃飯的時候千金少話就沒停過，酒送飯菜從當年侃到如今，西江橫棹間或應聲幾句，他兒子就坐在飯桌邊上吃飯，自帶著不打擾大人聊天的懂事與安靜。
這孩子長相隨媽。千金少憑剛進屋的那幾眼去打量戚寒雨，阿嫂的照片被供在神台，眉眼和順又溫柔，沒長開的乖仔留了八分神，唯一可惜的就是太寡言，少了些化骨龍會有的生氣。
千金少正要發揮他與生俱來的自來熟跟這孩子搭腔，戚寒雨就被他爸“去給你叔加點飯”一句話打發進了廚房，被做了叔的青年還沒來得及為那顯老的稱呼作點反駁，看到西江橫棹緊皺眉頭的神情便識趣地咽了話，曉得那是要同他講正經事的預兆。
西江橫棹說：“這事你以後少幹，是以為自己運氣真有那麼好？”  那時候賭馬的人多，做私莊的人也多，不在公家劃的五指山裡揾食純屬過界，被條子謀劃著踹掉也是天經地義。今天輸錢被追數，千金少一點心虛的感覺都沒有，他是為搜莊家的料去賭，動機光明正大，上頭還管報銷，哪用擔心運氣好壞？
卻還是現出了一副做錯事被抓包的神情：“富貴險中求嘛，師兄。”然後又撐起氣勢說，“你別看低我了，這些小局我十次都有九次贏。”
西江橫棹聞言從鼻子裡哼了一氣：“那你轉行還真是轉對了，日後被淋紅油別來找我。”  “是啦是啦，我找師兄也只會是多多幫襯師兄。”千金少連聲應諾，轉頭就往廚房裡喊了聲，“小寒雨，你說是不是啊？”
戚寒雨這才捧著碗飯從廚房走出來，他裝作沒聽見父親磕著酒杯說出的那句“不需要”，靜英英又回廚房洗自己的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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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橫棹辭職之後在菜市場擺起了魚攤，週六日出去和餐廳談業務的時候常常留下兒子看檔。戚寒雨支起小板凳坐在店裡，沒人光顧就看書寫作業，有人光顧就起身去剁魚，在嘈雜的鬧市裡活得好像一個菜刀書生，不肯讓價的心就像那把劏魚刀一樣硬。
有一次臨近收攤，他又遇到師奶砍價，僵持不下時被送完貨的千金少看見，“搵食艱難，不如就各退一步分個中間數，有便宜都益街坊啦。”這才算完。
咚！
戚寒雨面無表情地把魚頭剁了，然後去鱗剖髒，熟練得不像一個小四生，畢恭畢敬把塑膠袋遞給師奶的時候又是說不出的害羞拘謹，把千金少看得嘖嘖稱奇，對著刀比對著人還自在，真是一條天生的刀胚啊。
收攤的時候戚寒雨推脫了千金少的幫忙，這人看著不像是正經買菜的，倒像專程來找他老爸，這會沒找到，正握著手機跟人打電話，估計就在和父親通氣。
臨掛斷的時候千金少問那頭“要不要跟兒子講幾句”，答說不用，又問這頭“要不要跟老爸講幾句”，又答說父親有事會打店裡的座機，於是沒話講，收線，摸了摸戚寒雨的頭就說那走吧，今天我請。
戚寒雨聞言被嚇得不輕，好像請吃飯確實是件大事，連說謝謝叔叔不用了，父親還在家裡等……
“剛才跟你老爸講過了，等會給他打包。”千金少把話鋒拿捏得死死，“放心，不會把你老爸餓著。”
把孩子送回家門口的時候天才剛剛黑下去，戚寒雨手裡還捏著根棒棒糖，千金少同他揮手，笑著看他跟自己說了句師父再見。
西江橫棹一臉不知他們在玩什麼花樣的無奈，千金少撩了把劉海，煞有介事地和師兄辯解說，你師弟我還這麼年輕，被喊叔真的很蝕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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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天天竄在大街小巷裡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千金少來說，這個吃過兩頓飯就認來的便宜徒弟簡直不要太單純。雖然性格跟他老爸仿佛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卻實在很好懂，真不該被他手起刀落的樣子給唬住。
港島城市的冬天天氣濕冷，街邊爐火旺盛的小吃攤就顯得格外暖熱，能引一班學生打工仔圍過去排隊買吃，聞香取暖。戚寒雨也不例外。
他只站半分鐘。半分鐘是戚寒雨站在人群裡的時間上限，時間一過這小孩就會自動自覺退回街道繼續走路，這是千金少閑來接徒弟放學的時候算出來的。
“徒弟仔啊，你想吃那個嗎？”千金少指指面前那個烤雞蛋仔的小攤。
“不想。”戚寒雨回答得很快。
“好吧，但是我想吃。”千金少掏出了荷包，“現在我自己去買兩件，你等會不要跟我搶，我都吃得下。”
戚寒雨認真點頭：“那我就站在這裡等師父。”
千金少伸手一拉把他帶走：“傻站做啥，一起走啦。”
做師父的邊走邊吃，把雞蛋仔外面那層脆皮咬得哢哢響，時不時去偷瞄身旁的小徒弟——徒弟仔也在偷瞄他，明明就饞得不行。好容易吃剩一份，他終於去搭理那個還沒他胸口高的戚寒雨：“真的不想？”
不想。
想不想，想不想？他拎著那塊冒熱氣飆香味的蛋餅在小孩面前晃來晃去，說，你想。
不想！
戚寒雨憋了半晌，撂下倆狠字就想轉身抄岔路自己走回家。
只是還沒轉身就被師父整個撈起來，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塊餅已經在自己手裡了，一下被燙得差點沒拿住。
“好好，你不想，”千金少說得十分理所當然，“是我想你吃的，吃吧。”
戚寒雨還是很在意：“你剛剛說你吃得下！”  千金少只好認錯，直接塞到手這招用過太多次，于面皮薄的小孩而言不好使了，他只是想讓戚寒雨得償所願而已，“師父認錯，剛才我撒謊了。你快吃吧，不然師父的錢要浪費了。”
戚寒雨這才啃起蛋餅來，只是沒啃幾口又支支吾吾道：“……師父，你放我下來吧。”全失了剛才說不要的氣勢。
千金少大笑著說那徒弟仔就是原諒師父了。他一邊把戚寒雨放下一邊想，這孩子這麼可愛，都不知道那些師奶是怎麼砍價才砍得下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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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戚寒雨和千金少相處將近十年的時間裡，他和師父一起做的大半不是什麼正經事，倒不是什麼撩事鬥非的缺德事兒，卻也算得上消遣時間了——這次來這片區遊個夜河，下次就去那條壩吹陣西北風，總之不像是戚寒雨這種心裡只裝學習的好學生會幹的事。戚寒雨卻很珍惜，畢竟各有各的忙，見面全靠緣分。
千金少還在做著臥底探員的活，得空的頻率要按月計，這麼多年了還沒回警隊。上司問過他的意向，卻次次都被他回絕：“現在我一個人能拿兩份工的糧，加班還有獎金，有什麼不好的？何況這行缺人不是一天兩天，讓我再做幾年也不是問題。”於是就從外面收料收到混入其中，又從裡面功成身退退到外面，踹過的黑窩沒了一竇又有一竇，殺雞好像永遠都嚇不動猴子。
上司說，做這行的一般幹個一兩票就想回去了，像你這樣幹完一票接一票的，少見。
千金少聽了便很豪氣地笑，老闆，你這就是少見多怪了。夥計不想混是他們重有頭家，抑或是有成家的心，我就講究個美女多如狗，混江湖也不擔心會禍及家人。
上司拗不過，說你小心行事，這次的菜難出鍋，別被濺到一身油。
千金少就現出人命值一笑的瀟灑，知道，這次又要我收什麼料？包老闆滿意。
上司交了他一份帳本，讓他補全上面的名單。
有另一份瀟灑千金少不曾和他人袒露過。他暗地裡套了這麼些年的料，什麼場面沒見過，那些走上邪道的人無非是想吃多幾口飯，沒到逼急的地步誰願意去喊打喊殺，留分面說是走投無路，不留面便是危害公序良俗。說到底他做員警這行也不過是打份工。受不住黑暗的同僚也大有人在，他覺得他能做這麼多年，還多得那口江湖氣吊著——靠禍及無辜的方法混飯吃，那就是遲早要還；若照足規矩辦事，就隨便玩去。

這年千金少去師兄家黐餐的次數多了起來。西江橫棹慣例要板起個臉，這些年他狀況不是很好，情緒似是越發沉抑下去。千金少就說這段時間東家有喜難得清閒，再說你我兄弟一場，師兄總不會趕客這麼無情吧？放心啦伙食費我保證給夠。
有時西江橫棹閉門謝客，不稀罕那有意無意往多裡給的伙食費，戚寒雨就背地裡給師父帶吃的。千金少見了也覺盞鬼，一邊誇徒弟手藝好一邊讓他少幹這事，不然他老爸又要不高興。
戚寒雨便說：“父親一直知道師父對我們很好，這不算什麼。”
“傻徒弟，這世界上會對你好的人多了去，再說了，又不是對你好就一定是好人。”他把自己講得不像個好人。
“但師父的好和其他人不同。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就夠了。”
千金少敲他腦殼：“教你打架也算？”那話聽著好像在為帶偏好孩子感到良心作痛，下一刻就原形畢露，“這是你本來就該會的東西。”
“算，師父教我的也不止這個。”
戚寒雨喊的這句師父實在不便宜。他過去有段時間總被人找茬，千金少說這叫人善被人欺，一有空就逮著他傳授打架技巧，附贈卑鄙耍賴人生經驗若干，一切都背著西江橫棹暗自進行。戚寒雨能察覺到父親的不樂意，卻依舊跟著千金少去學有的沒的，畢竟這世界上只有師父能教他這些，這個人給他的或明或暗的關照，實在是獨一份珍貴。
於是千金少驚喜地湊上前去：“你還記得我教過你別的？我還以為徒弟仔一直沒心裝。”說著又給了徒弟一個腦瓜蹦，“畢竟你總是這麼老實。”
戚寒雨被戳得一退：“總、總之，師父的好會一直放在我和父親的心裡，你不用擔心父親不高興！”
千金少嘿嘿一笑，又湊過去跟戚寒雨勾肩搭背：“徒弟仔，這樣一直說好話，怎麼好像是你更擔心我不高興？”
戚寒雨口拙，不會修飾心裡話：“因為師父最近看起來沒以前高興……”
千金少看徒弟被自己拍得像條砧板上的魚，腦子突然也跟著緊張，說他搞怪：“你要是能學到師父我一半真傳，那我才是真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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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千金少還沒補全帳簿名單，倒先監聽到了師兄替地下社團殺人封口的證據。
西江橫棹是帳簿裡的人，把千金少愁得自個在安全屋裡劈酒。他酒喝完了還是很清醒，還是沒想明白師兄為何會走到這步，也沒想明白要怎樣才能保人，要說為了吃口飯去混黑也不是不可以，被逼急了跳牆是情有可原，可怎麼就沾上了殺人這種高危行為。
他不願師兄染上污點，那是當初給他指過路的人，也是徒弟仔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按理說做這行的不該有這麼多有的沒的糾結，他想，先前什麼家不家的，原來是得個講字，或許是我失職，幹完這票就該跟上司申請歸隊了吧。
千金少更不願看到戚寒雨難過。徒弟仔是個好苗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戚寒雨曾經問過千金少，為什麼師父總是換工作？
“因為你師父我從小立下一邊到處見多識廣一邊賺大錢的志向，現在正是實現人生夢想的大好時候。”  千金少那話摻了半分假，他換崗只為給臥底工作打掩護。戚寒雨卻還是聽他瞎扯，千金少扯得來勁，張口就說徒弟仔要是以後想跟我混，風生水起肯定有你一份。
戚寒雨眼裡的光很快閃出幾分不好意思：“謝謝師父，但是我……”  千金少這才回過神來一拍腦門：“對對，徒弟仔以後是要做員警的人，別讓你老爸失望。”
“也不會讓師父失望。”
戚寒雨一直都知道兩位長輩當年未能繼續走下去的路，他的人生規劃很明晰，讀完大學就去投考警校，這是他所選擇的道路，不會輕易改變。
他又想到什麼，便說：“如果師父以後又要換工作，有一件事，請師父一定答應我。”
“什麼事？”千金少不禁驚喜，戚寒雨鮮少請求他這個做師父的去應承點什麼。
“開飯店一定要找我幫忙。”  戚寒雨憋著笑說完那句得罪人的話，眼看就要被捉了，他半點要跑的意思都沒有，任千金少一邊捏他臉蛋一邊假意教訓他：“好啊，你是真的長大了，都敢笑我了。”
千金少鬧夠了才和戚寒雨說再見。那一刻他就覺得開心，什麼柴米油鹽人情世理，通通忘得乾乾淨淨。他想到他和他同僚平日那些所謂搵食艱難的抱怨，誰不是為了吃一口飯，仍會把當不了飯吃的正義感放進肚裡，拿命去搏正義原是為了此處，便感覺自己一介小小員警真成了少時憧憬的大俠，再怎麼摸黑斬荊棘也不在話下。
他不是少不更事的年輕人，能看見戚寒雨對他心照不宣的傾聽，也看得懂少年眼中深可見底的感性。現在談愛未免奢侈，無奈他就吃這套，幸好凡事都有後著，貴貨要不起，還不能降低成本要個平一點的？
他便想，我是真的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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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會走到自殺這步，是千金少隱約有所察覺的結局，畢竟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只有徒弟仔還抱著父親會回來的期望。
料理完師兄的後事已經過了一個月，上司暫時給千金少放了半月的假，他還是沒敢買醉消愁。做了這行就不能有醉，沒人敢保證自己不會在醉的時候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師兄背後的線索還沒挖完，上面指示他繼續跟進，是任務就無法拒絕，他還要把那本帳簿交給上面作為行動的依據。
他也就只在這件大事上還堅守著員警的原則了。
那天西江橫棹被員警找上門，說是涉嫌和一宗謀殺案有關，被扣留在警署的那兩天，員警沒找到關鍵證據，便又把他放了。拖延上交關鍵證據的人是千金少，他截了師兄回家的路，直接問西江橫棹，為什麼？
西江橫棹沒說為什麼，他說：“你不是在家陪著寒雨嗎，跑出來做什麼。”
“若你真的出了事，我陪不陪他又有什麼區別？”
“現在的我會不會出事，員警一句話就能決定。”
千金少見西江橫棹一直避重就輕，說話也不由急了幾分：“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師兄！”他說，“只要你轉做污點證人，我可以幫你把證據……”
“夠了，你該慶倖現在這裡沒有我的人，也沒有你的人。”西江橫棹說，“是混跡於市太久，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千金少說：“我沒有忘記。出路這麼多，你這樣與虎謀皮又是何必？”
西江橫棹已不想去計較師弟的不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是做這行的，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他走向另一個方向，與千金少道別，“多謝你之前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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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千金少每晚都陪戚寒雨吃飯。孩子比他預想中要堅強許多，偷偷掉了幾天淚就沒再繼續消沉，一切如常地生活，眉上的沉重卻是遮不住的。戚寒雨心中一直都有目標，少年知道自己不能就此停下腳步，師父跟他說放完這幾天假又得換工作了，往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來看他，叫他要好好照顧自己。
“徒弟仔，那我回去了。”千金少幫戚寒雨收拾好碗筷，向戚寒雨生澀地說再見，“有事就聯繫我，或者找福利署的社工……抱歉，我是個靠不住的，不能做你的代理監護人。”
“師父，是我要和你說謝謝，謝謝你這麼久的照顧。我還有半年就成年了，可以照顧好自己。”
千金少扯出個勉強的笑，徒弟仔太過懂事，反而更讓他這個做大人的心疼。他不是不想去跟社區申請做徒弟的代理監護人，是確實不能。
他的徒弟還在問他：“師父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應該是有的，他卻說：“沒有，你……你長大了，你老爸會放心的。”
“師父，那你呢？”戚寒雨向千金少靠近，“你放心自己嗎？”
“徒弟仔說的是什麼話？”千金少罕見地有些心慌，“師父我這麼大個人了，少年人不要看低……呃。”
戚寒雨沒讓千金少把話說完，他用吻緘住了師父的口。
“師父，對不住，我……我對你放心不下。”戚寒雨發覺過千金少的苦悶，也發覺過師父眼濕的痕跡，“就算你不能來找我，以後可不可以讓我去找你？”親吻師父不是一時衝動，是他終於在今天確認，師父真的需要一個吻，他自己也需要一個吻。
千金少心道不妙，他退開幾步，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他說：“你不是有我的電話，隨時可以打給我。”
戚寒雨知道那是拒絕的意思，卻沒有適時地止問：“為什麼？師父這次要換什麼工作，不能讓人知道嗎？”
“徒弟仔啊……”千金少心想自己又要失職了，“其實我一直沒換過工作。這樣說，你懂了嗎？”
戚寒雨是個醒目孩子，所以不能再問，所以他必須要忘掉今晚的事。然而他又一次向前傾了身子，和千金少四目相對，再次親吻的時候已經不用踮腳，因為師父在遷就他。
“師父，就留一晚。”
一晚就一晚吧，儘管千金少知道戚寒雨並不真正那樣想。那晚做到昏頭，徒弟仔在他手腕上系了圈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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