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6 【溫任雁】春夢（未完待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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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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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7-16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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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6 【溫任雁】春夢（未完待續中）

管理提醒︰本帖被筆月修花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22-02-10)

因別的事情擱置的一篇，之後續寫完畢會一起貼上來。

也許是昨晚飲多了酒，也許是夢的殘留清晰超過以往，但任飄渺睜開眼時，的確看見肩頭歇了一隻端麗的羽族。

羽族有著殷紅的，墨一般絲絲縷縷的長髮，眉心落了一道硃砂勾勒的劍印，當他闔眸的時候，這個印記並不具備應有的凜冽，反而是如點了一片薄薄的梅花，綺麗又艷絕。

他穿著一身整飭的玄衣，寬大的袖幅上刺滿精工細繡的火藻羽紋，鋪展開來如同燃燒的鳥翼。他安靜地枕在任飄渺的肩頭，睡態文雅，叫人不忍打攪。

但任飄渺非常人，他在沒自覺的時候已經伸出了手，想要去觸一觸羽族的臉龐，對方沈眠得過於沈靜，這種沈靜是來自一個長期疲憊的人，終於得到收剎腳步暫駐小憩的機會，於是立刻放任自己一夢沈酣。

任飄渺想不起會有什麼人能在自己未察覺的時候能夠近身，甚至能夠枕肩安睡，而他自己竟然也生不起一絲的敵意或是殺氣。只是停頓在半空指尖一頓，剛剛象徵性地掐住對方的喉頭，那個羽族已經掀起了眼簾。

他的身上原來是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味，與某種似曾相識的名貴香料混雜起來，彷彿那蒼白的皮膚隨時可能開裂、從中滲出淋漓鮮血，但他睜開眼時，任飄渺分明地察覺到血銹氣正在極為緩慢地從鼻息裡消散開，逐漸退卻後便再也捉摸不到了。

“是你啊。”羽族金色的眼眸半掩在鮮紅的睫毛所投下的清影內，視線落過來，目光裡帶著冷凝的夜露，他的聲音裡有一種撩人的喑啞，似含著一口芬芳熟烈的雪茄香，從鳳蝶那裡聽到的俗語是這樣描述，此之謂磁性，或謂之菸嗓。

“又一個夢嗎？”羽族看起來一點也無訝異的情緒，施施然地坐起半身，倦怠的意態如同剛從生死絕殺的驚夢中抽身，赤珊瑚的羽紋弁從那頭披散的紅髮裡掉出來，落到了任飄渺的掌心，後者正要對肩頭因失去恰到好處的重量而生出的不適一瞬蹙眉，便聽到他慢慢地道：“是你的話，這樣也好。”

此時要在做出戒備的姿態就未免顯得可笑了，任飄渺的指腹按在羽族削薄的喉間凹陷，他沒有用力，另外一人也不曾掙脫，彼此似乎皆是倏無動容地接受了事實——由此任飄渺回應性的發問便亦問得淡漠無波：“你是什麼人？”

羽族轉回頭來看他，他的睫毛實在是很密又很長，當他側首時便會垂下極為優美的弧度，他好像是笑了一下，任飄渺不知為何似乎已經足夠熟悉這個雲遮霧繞的神情，腦海中模糊的印象本該讓他素來鋒利的思維不快，但他不想去花這個力氣。

“我是……”羽族頓了一下，好像起了一點興味思索。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我是上官鴻信。”

如果是鳳蝶先知道了他的決斷，那一定會問，老闆，你養過鳥嗎。

任飄渺當然沒有養過鳥。秋水浮萍的老闆唯一飼養成功的生命體是他毫不用費心的養女，他身為九界內的國防工業承包巨頭，把掌整條還珠樓軍工產業鏈，日理萬機（偽）呼風喚雨（待定）——蒔花遛鳥和他的作風理應水火不得兼容。

——但任飄渺竟然實在很閒。

畢竟他有兢兢業業夙夜在公的左膀右臂酆都月為他分憂擋駕，還有我不是萬能但可以接近萬能內外皆主事公私兩兼用的鳳蝶給他從頭到腳含辛茹苦打理事宜，所以任飄渺本人，就如同還珠樓一個高高在上的飄渺神話，整日神龍不見首尾，無事的時候最大的作用是充當吉祥物和商標圖。

——而飼養一隻羽族又是如此出人意料地簡單。

任飄渺將上官鴻信（單方面）養在家中，後者幾乎像辟穀的羽仙一樣不進飲食，“幾乎”是一個為了精確的表達，因為他會飲水，任飄渺懂一些茶道，不為附庸風雅地邀人品鑒，只為自斟自飲自我欣賞，每至這個時刻，上官鴻信都會屈尊嚐一點任飄渺手沏的茶——他似乎並不怎麼在意茶的品類，清甘與濃酽對他並無區別，他只在意是不是任飄渺手沏而已。任飄渺曾經出於惡戲地用鳳蝶的沏茶來偷梁換柱，得來的只是一聲輕飄飄的嗤笑，和一句輕飄飄的“你愚蠢的嘗試令我愉悅”——於是他亦付之一笑，表示暫且記下，日後討還。

但另一方面，如果是食物，那麼上官鴻信就沒有這麼寬宏與好取悅。須知任飄渺的起居都是由酆都月或者鳳蝶料理，沒有一人會指望秋水浮萍的老闆能舉趾廚房而不造成一些諸如打碎一整套瓷器的不幸事件，所以一日三餐都是通過這兩人帶來，上官鴻信曾經饒有興致地檢查（的確是檢查，幸而不是肢解或是其他）了某家米其林餐廳的外帶海鮮炒飯之流……而後金色的眼睛輕飄飄地瞟了一眼任飄渺，半點不食煙火地抽身而退，留下生活九級殘障的老闆獨自舉著銀匙與餐盒內的美食沈默相對。

上官鴻信不挑食，他只是不進食。

平日裡，上官鴻信總是曳著一襲祭紅華貴的玄衣，長長的寬大的袖幅上刺滿精工細繡的火藻羽紋，用玄色的絲縧一束，便勒出一握極柔韌的腰身——在家裡他不著外氅，外氅被拿去送洗收好在任飄渺的衣櫃裡。

當時，負責取衣的鳳蝶很懷疑地問自己的養父：老闆，你從哪裡買到這麼好的錦緞和縐紗做的衣服？洗衣店的老闆都不敢洗呢。任飄渺想了一想自己最近並沒有出遠門，於是便高深莫測地告訴她，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網路郵購。

鳳蝶本有打算提醒他他的網購帳號是在她那裡，但她直覺到了個中的隱情，於是一邊感慨養父大了管不全了一邊帶上門離開。

錦緞和縐紗也許很難洗，但羽仙不管瑣事，上官鴻信好像無所謂任飄渺怎樣對待他的外氅。
玄衣本應是端莊鄭重的服制，但沒了外氅的披裹，任飄渺能夠輕而易舉地欣賞優美的雙肩與流暢的腰線，相對於成年男子而言，上官鴻信的體格並不算是非常健壯，他骨架修長，整個人像一隻優雅的鶴，長襬的玄衣恰到好處地為他覆上墨染的豐華羽翼，是完美的修飾與襯托。

一開始，任飄渺沒有見過上官鴻信更衣，上官鴻信不打算穿這個世界的新潮服飾，也沒有什麼對於衣著的強調和追求，但那一次是因為任飄渺打翻了酒，金色的波本酒液濺濕了袖口，上官鴻信抬起手，斂起寬大的袖，露出一截骨骼分明的白皙手腕，他以那雙鎏金般的眸子凝視了任飄渺許久，後者用泰然自若的神態回視回去，難得好心的提出可以暫借自己的衣物（乾淨、全新），於是在一陣無名但高密度的沈默過後，上官鴻信用那種慣有的低低的莞爾笑納了。

赤血珊瑚是羽國過去的御物。

上官是羽國當年的王姓。

然而如今御物的禁令早已不復推行，至於上官之姓在九界之中亦非罕見。任飄渺一面把玩著手中精工細琢的鏨金珊瑚羽紋笄，一面聽著視訊電話那頭正在羽國背包遊的千雪侃侃而談滔滔不絕，不禁有些漫不經心地想到，對太多事情心知肚明實在是很沒有意思的事情。

千雪興高采烈地提到眼下羽國國立博物館正在開放王族冠服的特展，這次那支大名鼎鼎的金累絲鳳翼珊瑚鈿也在出展目錄上，為了證實自己話，他特地將手機攝像頭調轉到特展的簡介手冊上讓好友自己查看。

圖冊上，那支很少展出的珊瑚鈿細長玲瓏，金絲纏花，通體朱紅，頂端垂下大顆的夜明珠作為墜角，雍容燕婉，是羽國前代某位長公主佩帶的飾物。

換言之，是女子使用的形制。更華麗些，細巧些。

但總歸都是鳳羽花紋，總歸都是宮禁內才會有的工藝。

任飄渺捏著珊瑚笄的中段，輕輕轉了轉。

他可以深究，但他好像很懶待這麼做。

他這廂應著千雪的興致勃勃的話頭，那邊上官鴻信披髮跣足地從臥室穿出來，飄過任飄渺面前，套著任飄渺自己還沒有穿過的灰藍的絲織睡袍，壓根沒有管他在和誰這麼有耐心地講電話，看起來依舊處於某種我知道我很清醒但我自然並不想那麼清醒的狀態，他一天二十四個鐘頭起碼有十二個小時都在端莊安詳四體歸一地躺到主臥大床上沈靜補眠，好像在上一個，或者之前所有的落腳處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樣。因為補眠過多，所以有時任飄渺半夜乍醒，一睜眼就看見對方側躺在身邊，單手支頤，目不錯珠的垂眸瞧著自己。

……好在任飄渺的神經強悍如銅牆鐵壁，竟然沒有半夜見鬼的驚嚇。

上官鴻信對於男人在正玩自己的簪子的事，看見了也和沒看見一樣，自從那早醒來，珊瑚笄掉入任飄渺的手中，他便沒有表露過一絲一毫有想拿回來的意願。此刻，他手裡握著檀木梳靠在露台欄杆旁，溫柔的春日暮色如濕潤薰暖的水霧將他包裹，他側了一點頭，泰半殷紅的長髮都落在右肩，細密的梳齒插入纖長的髮絲中間，一梳到尾。

這個時候，他的神色十分平靜，他有一雙美麗的狹長鳳眼，過於美麗而顯得凌厲，在平時會很相稱他那素來厭世的表情，但在這個當下，他看起來十分寧靜。

任飄渺隔著一扇透明的玻璃門觀察他，他不該如此理所當然，但他就是早已熟悉上官鴻信的每個神情，並且覺得百看不厭。就好像喝一杯馬丁尼的時候可以點一枝軟七星，上官鴻信帶有尼古丁或者酒精的成癮性，輕度成癮，不輕不重，彷彿是本人素持端莊的驕矜，不肯將魅力濫用。

“喂，任，你在看什麼喔？”

千雪在視訊那頭看見他的目光焦點旁落——這不是稀奇的事，稀奇的是任飄渺變化的眼神，那不是他平常二百分欠揍的俯睨眾人空對地打擊的眼光，也不是我不想起床不想出門不想應付我該應付的事的樣子——他很少看任飄渺有這麼寧靜（而不是冷靜）的目光。

“看他。”

“他？”

出乎千雪的意料，任飄渺很快就給了他回答，甚至把筆電的攝像頭轉過去給他看。

畫面中是任飄渺家中二樓的露台，潔白的大理石地面流滿醺紅的晚霞，飛鳥掠影，流雲遠山。

千雪在電話那端很吃驚又帶了點不滿地叫起來：“一個人也沒有喔？你究竟在看什麼？”

任飄渺低低地笑了起來，是帶著篤定和掌握的那種。

“啊，是嗎？”他把千雪這樣敷衍著，卻很輕鬆地推導出了結論。

他只是要確認，除他以外，所有的人，當然是看不見——或者說感知不到上官鴻信的存在。這不是第一次發現，早在之前一個充斥起床氣的清晨，鳳蝶奪命call加親自開車到樓下來叫早喊他出席公司會議，踩著八公分的小高跟長驅直入到他的臥室，把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養父兼老闆從床上刨出來打包，卻對他身邊款款評頭論足的羽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这当又是一个梦。

上官鸿信这样兀自想着，却久违地没有倦怠到想要醒来的意图。

从这个角度望去，他看见一团朦胧的雾气中，神蛊温皇侧卧在雪白的玉簟上，手中持着柄首雕花的酒勺，回头见到他来了，便一莞尔，招手邀他来坐。

上官鸿信来得孑然一个，好像身入青山，不关红尘世事，这是一种很少见的状态，他平素往来九界，举手投足牵引风波——也从来不介意把风波引入神蛊峰，但这一次，梦中的温皇仿佛也觉察出了区别。

四海漂游的鸿雁，今日舍得回转栖我还珠楼了吗？

温皇含着笑，说出的话语也是柔和又平顺的，单以私下的面目面对钟情者，不加了机锋和矫饰。

上官鸿信明知是梦，仍旧抿起了一丝轻笑。温皇敛起袖，探勺入瓷坛，为他舀酒入樽，这一坛开的是夏日的荷花酿，上官鸿信闻见了清浅的芙蓉花香，似水雾般清凉。

他接过酒樽，温皇支颐看着他，好像是笑着叹了口气的样子。

雁王阁下记得第一次愿意屈尊在还珠楼饮酒的景况吗？

是温皇煞费一番苦心。上官鸿信带了点狡黠地回答着。便是为区区饮酒一件小事，温皇犹屈尊布计，我当礼尚往来。

温皇抬扇掩口，假意道，是我不忍叫好一坛荷花酒白白浪费，思来想去只有雁王可以共飨。

上官鸿信脾气好的时候，是不会拆穿他的。他只陪他坐在簟上，安静地饮罢这一樽酒。

归来暮晚山色深，云雾披拂，孤月淡薄，映得神蛊温皇领口的雪绒晕开一点柔光，连带那张面容也变得有些虚幻了似的。

饮酒的事情记得，那别的呢？温皇明知故问那样地随口问道。雪天看梅花的事，这就很遥远了，雁王阁下也记得吗？

为何不记得？上官鸿信听见自己这样回答。你擅闯王妹的梅林，我本该治你的罪，你竟还敢对羽国臣工施蛊。

后一条跳过不谈也罢。温皇鬼鬼地笑着打马虎眼。此时难道不该是说当年红白琉璃世界，一见雁王殊为动人么，翻旧账可是不解风情。

对于神蛊温皇这种语气，上官鸿信一向报以姑妄听之的敷衍态度，他此时的脾气实在很好，唇枪舌剑一个都不拿出来对付。

温皇卧在簟上，不用仰头也可遥望星月孤悬，很随意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上官鸿信说着话，他未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说的最多的只是那些在梦里仍很方便追索的，从当年初见到今日重逢的诸多过往。

神蛊峰的夜极静，雪白的雾气拥簇着流动着，空气里有清薄的酒香和花香，还有温皇身上特别的熏香。这熏香是神蛊温皇自己的手笔，他尽兴选用了名贵的香材，留香久久不散，只是气息较之常见的梅花冷香之流疏淡了许多，唯有置于薰笼内焚烧的时候方见郁烈逼人。

上官鸿信很久不用熏香，却又用这熏香很久。

过了多时，他听见神蛊温皇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保持了沉默。

这么多事情都记得的话，雁王如何还不记得醒来呢？

浓郁雾气里只有温皇的面容亮得出奇，却不刺目，那话语也不是尖锐的，反倒有些暂且的安心和释然了。

他朝上官鸿信伸出手，笑喟道，雁王这一场梦，将要梦至何时呢。

雾气飞快地散了。

他至少是应辩解一句的，上官鸿信这般想着，少见地从心间生出一丝悔意——辩解一句他确实记得曾有的一切，也记得要醒来的。

但他要如何做到？他的意识沉渊在层层叠叠的异境，他穿行虚无缥缈的尸山血海，若这不过一梦黄粱，唯一本质的区别只在他的神识若不幸泯灭在这真真假假的幻梦之间，他便会随之消逝溘然长眠。

这许多年他一路浴血行来，遍历生杀险关，生命的实感早已被磨蚀的轻忽，然而当分割了灵与肉的联系，如游魂般浮荡在幻梦与幻梦之间的之后，他却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一丝痛楚来。
以身涉险的代价，若多温皇那一声喟叹，已足够他一颗冻硬的心重新知疼。

他迟钝地张开五指，亡羊补牢地想抓住早已消失在虚空的温皇向他伸出的手。

不期然他确实被紧紧地握住了。

上官鸿信在睡梦里惊了一跳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被环在一个热热的怀抱里，一只手攥在另一个人的掌心中，任飘渺靠坐在床头，神态安然地把他整个人圈在两臂之间。

“你做噩梦了。”

任飘渺直言，在他的目光之下上官鸿信那从梦中带出的残留的惘然与怅然无所遁形，他顺理成章地低下头来，一个温凉的亲吻自然而然落在他微微浮汗的鬓际。

“你梦见什么了？”

“你。”

他顿了顿：“梦见了你。”

上官鸿信的嗓音犹有倦意和沙哑，任飘渺却听出了那即答背后罕见的动摇和动容，他一点也不意外地落下第二个亲吻：“这说明，你将我记得实在很牢。”

在这一刻，梦境与现实以一种奇妙的问答勾连了起来，上官鸿信金色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破碎的痕迹，他仰起脸，放纵自己去毫无保留地回应任飘渺缠绵又沉重的深吻，他环住了任飘渺的颈项，落落大方地骑到他的腰上来，任飘渺的手掌从睡衣的腰摆探进去，摸到了光滑暖热的皮肤与湿热的汗。

于是任飘渺将他托举起来，长腿一摆跨下床，从落地窗外照落进来的月光穿过乳白的轻纱，映亮了上官鸿信美丽而削薄的肩头，殷红的长发施施地飘曳下来。

上官鸿信抱在他的掌中，轻得不可思议。

“你究竟是什么？”任飘渺问。

“是你一场不必要的梦，”上官鸿信答，“白香山描述得很好，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去似朝云，来如春梦。

“是你的春梦。”

浴室裡總不該有這樣多蒸騰的水霧。

潺潺的温水逐渐注满瓷白的浴缸，当相对着浸入柔和的水流中时，在嚐到羽族柔軟的嘴唇之后，任飄渺曾有一刻這樣分心想過。

袅娜的雾气湿润了上官鸿信凛冽的眉眼，他披散著殷紅的長髮，溫熱的清水簇拥他赤裸的身躯，浮荡的涟漪轻吻他匀亭的骨肉，那件絲織睡袍不知何时被退到腰间，此刻正如薄翼一般浮動在水面——這件本是屬於任飄渺的睡袍，在不幸的酒水事件後它就光榮易主，此刻则以一种极近暧昧的方式松脱展示出那流丽的腰线，是引诱，是诱惑。

于是它的故主人欣然接受这种诱惑，慢慢傾身過去，不在意水珠如雨点般倾泻在他的前额，只管再嚐深嚐本該萬分熟識的唇舌。

上官鸿信腰向后折，承受他的深吻，任飘渺吻得很重，似乎是把亲吻当作了噬咬吞吃的替代，无情地攫取那已经破碎的吐息，舌彼此绞缠，向内一直顶到湿漉漉的柔嫩的软腭，是另一种形式的操干。

情欲混杂着疼痛，彼此激化各自愈演愈烈，上官鸿信被堵着口，本能地从鼻腔里发出呜呜的呻吟，但他没有拒绝他，反而是用瘦长的五指插进任飘渺鬈曲的银发，更深地将他邀入。

未及下咽的津液顺着口角溢出滴落，上官鸿信被吻到眼都失焦，腰椎酥软难以撑持，全靠背后任飘渺一条手臂相支。

他觉得极乐又极痛，乐不知何起，痛也不知因何。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困惑了面前之人的虚实，若这素未谋面的另一世界的任飘渺只是他以游魂之形偶然邂逅的一段歇憩的春梦，那么较之于先前所有的那些切实损伤了他的魂体的噩梦险境，为何竟还是任飘渺更令他感到触碰得到、抓握在手。

他之于任飘渺只应是一段春梦，反之亦然，理应如此，本该如此。

在他模糊的视界里任飘渺与温皇的面容不断重合，原该陌生的亲吻却是熟稔。

他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久远之前他自己评论温皇的言语——“任飘渺与温皇从来同一”——那时温皇是在笑着，全然没有否认他。

他的确是没有说错。

从来一人，从来同一，不论真假虚实任何境地。

在把上官鸿信吻到窒息之前，任飘渺终于放开了他，由他去喘匀呼吸，一边安抚性地轻啄他刀裁般的鬓际与晕红的眼尾。

他从容地摩挲着他，手掌自腰肢向上爱抚到胸廓，掌心与心口贴合，感受上官鸿信激烈的心跳。

任飘渺低垂着眼，久久地凝视着他，情欲与更多的东西交融杂糅为虹膜深处最深的底色，他一刻也未错开视线。

覆着薄薄的枪茧的之间在上官鸿信左肋第三根与第四根肋骨中间一点而过，如果此时用力插下……那么这只羽族的血也同他否？

“來罷。”對方在他耳邊細細咬齧著挑逗。

任飄渺抱起他，對方这輕得不可思議的重量，令他想起鳥類空心的骨骼。

入口被打开得很湿，兀自迷乱地翕张，含吮任飘渺的手指。

水流漫涌上来，任飘渺扶着上官鸿信的腰杆，让他一点一点向下坐。

当全部吞入的时候，任飘渺按住上官鸿信的后颈，让他向自己低下头来。

湿润的滚烫的双唇在他的前额烙下一个纯粹的吻，道出一句让他无法拒绝的要求：“回来我身边。”

上官鸿信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吟，双手揽住他的颈项。

TBC

追浴沂之風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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