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3.10 [朱伏]青蛇完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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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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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9-03-10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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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0 [朱伏]青蛇完 1F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09-06-07)

每一个故事的起初总是大同小异。

是个天阴有雨的工作日下午，朱闻苍日掸掉风衣上覆的一层水珠，推门走进街边某间书店。室中很静，这一时段闲得根本没什么人。外面天色实在有些暗，而室内晕黄的灯光让人错觉温暖。

朱闻苍日四下打量起店堂，装潢是古朴的，透着一股子的木味。书架是老红木，桌椅是黄花梨，桌上照明与天顶所挂都是造型奇巧的宫灯，盏盏又各自不同，隔断用的雕花屏风内容是连缀的八七神仙卷，笔触栩栩。

环顾一周，朱闻苍日如游太虚，虚妄不切实。

阵阵茶香漫溢过来，朱闻苍日视线追寻而去。收银的台子上一只通透的青瓷茶碗，上正飘着热雾，碗盖就随性地搁置一旁，桌案上还有摊开的书，灯也点着，惟独主人不知去向。

这样一处大隐于市的净土，实在让人无法不对它的所有者产生好奇。

朱闻等了有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然后，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原因，就贸贸然坐到那把人走茶凉的位子上去了。

面前摊着薄薄一本书，朱闻苍日眼光一瞥，扫见小小的一段楷字——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他又贸然出手，拈起了书本，翻转过来，书皮上一幅烟波浩渺的西湖。然而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西湖的风光，而是画面深处两抹浅淡得几乎无法分辨的色块，像人影，又好像只是画者随手洒上的墨点。

朱闻苍日却固执地看着，仿佛不知疲倦，仿佛那是什么顶了不得的东西。

钱唐有一绝，断桥不断。

伏婴的老窝就在断桥底，西湖凉凉的水里，与湖底青色的湖藻石苔混为一潭。

他很懒，一年到头要花去半年的时间困觉。湖水并不深，他盘在湖底打盹的时候，听得到来自桥上堤上喧嚣的人声。偶尔抬起眼皮，明媚太阳光由湖面铺洒而下，风将水波吹得一荡一荡，他懒洋洋舒动腰肢，浑身酥软。

他早已忘了自己至今为止活过了多少岁，用人的记法，怎么说也该有千把年头了。他不大在意岸上面的世界，改朝换代还是天灾人祸，统统与他无关。除开吃人的时候，他对人——这一族类没有更多的了解。更多时候，在桥上走来走去的人，在他看来，与会跑动的食物没什么两样。

伏婴是一条蛇。

所以剩下的不困觉的半年，为了不饿肚子，他吃人。虽然他绝非善类，却不是不知餮足杀生取乐的妖，穷凶极恶饥不择食这种事，也很少发生在他身上。

我说过，伏婴是一条懒蛇，他不会费力去做明知毫无意义的事。

而不知多久前他发掘出一项有趣的游戏。

是一个数九的寒天，本该是属他好眠的日子。然而今年这天却不知怎地，冻得紧，到后来干脆连西湖都结起了冰。终于他浑身僵冷被冻醒，周身早已被坚冰包围。他仰起脑袋看看，遥遥的日头太过虚弱，根本化不了冰，暖意也觉不到丝毫。眼看湖里已无法待下去，唯有上岸。

他上到岸边，变作人的样子，坐在断桥上晒熹微的太阳，两条腿垂在外面晃荡，一对黛绿的眼珠紧追着前后摇摆。每看一回还是很稀奇，蛇的伏婴完全不懂人为何定要固执选择两条腿直立行走，这样累人的方式，何况走得还很慢。

忽然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来搭讪，直追问他，纠缠不休。他未发一语，只是笑，也没有站起来跟他走的意思。书生却被他笑得心猿意马，桥上游人如织，他又始终爱理不睬，无计可施才悻悻然走了。

他凭桥枯坐了一日，直到最后一丁点的夕阳也落山，终于开始寻思度冬的问题。正在他也稍稍觉得有一些饥饿了的时候，白天的书生又来了，却好似换了另一副面目。

书生成了强盗。

他一味地笑，神秘莫测。好像那人没有将他按倒在硬冷的桥面之上，好像被粗暴扯裂的不是他的领口，好像对颈项与胸腹间滑动不止的湿黏全不在意。

那人除净了他的衣物，裸露出来的肉体肤色透白，月映下好似成了淡淡的青色。书生欣然，口中说着他知道却不明白的语句，伏婴静静听着他说，爱什么的。

他却只不过在想，确实，有点饿了。

那人唇舌才要触上，突感头顶一阵针刺般的锐痛。不明所以抬起头来，正对上黑暗中两抹青绿的妖色。

伏婴仍是笑，此时此刻再看，只有说不出的诡异。

而伏婴尖而细长的锐甲，此刻已深深嵌入了他的天灵盖中。他将手指慢慢拔出，那人听得到指甲缓慢擦过他自己的头骨发出的刺耳噪音。

一声惨呼惊动四野。夜幕里只有轮廓的树影也成了妖魔鬼怪的形状。

伏婴嫩红的舌尖，轻轻自双唇之间扫过。

翌日清晨，断桥之上一副孤零人骨，围观者众多。人群最外沿，一抹人影顿了顿，青色裙裾微摆，头也不回，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从那之后，伏婴仿佛食髓知味，头一回觉得人还有充当食物以外的作用。虽然在他的面前，他们总也很傻。

他人的样子，就像一缕青烟，眉峰向外带出两道悠远的弧，他的眼梢细长，向上飞扬，体肤白得奇异，他爱着青衣，把指尖掩在宽大的袍袖里。

他的笑亦妙莫测。他笑起来，就仿佛西湖一层一层漾开来的水波，教看到的人看不清，也抓不住。

当他以人的姿态出现，每每有人同他说话，他们会买一些小玩意送给他，会邀他跟他们回家，会请他去钱唐城最贵的勾栏院。

伏婴有些鄙夷的目光扫着那些舞姬故作曼妙的身姿，他知道她们的腰肢并不及他一半的柔韧。这一项蛇的天赋，他不会向人轻易展露，所以他穿宽大的袍子，走起路来也有意模糊了下肢的摆动。

那些人总爱劝他酒，他来者不拒，一一饮下，酒让他觉得暖，也将他一贯苍白的面颊晕成了浅浅的桃色。他变得更爱笑了，眼也湿润迷离起来。

他们以为他酒醉，迫不及待地拥抱他。他不拒绝，是因为被人抱住的时候，人的体温渡过来，对于一条终年冰凉的蛇来说，温暖舒适。

短暂的暖意过后寒意尤甚。他们总是轻易说爱他，伏婴觉得人的爱情真是廉价。

后来他懂得，那些人口中的爱，不过信口雌黄，毫不值钱。于是他开始骗人，佯装对他们死心塌地，杜撰一些万贯家产的谎言，他知道人本性中的贪婪，在把人骗得团团转的时候，他是恶劣的。

直待他戏耍够了，游戏逐渐变得了无生趣时，就转而把他们吃掉。

然后他回湖底继续当他的蛇困他的觉。

之前的游戏，或许仅仅出于寂寞无聊。

当然，对于孤独了几千载的蛇来说，连寂寞无聊是什么，很可能都不太明白。

就此又过去多少岁月，哪朝哪代，今夕何夕。钱唐成了钱塘，钱塘又成杭州。苍生历尽了风雨，西湖不变，断桥犹在。

是一个细雨纷飞的春日，这样的天气，在杭州原是最常见的。一点点的雨丝阻不了来自天南海北的览客游湖，相反更助长了文人骚客的诗性。

历经整一季寒冬的沉眠伏婴已睡不太实了，此刻他就蜷伏在桥底，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来自湖面岸上的各种声响。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他知道这首诗。

写这首诗的人写出这首诗的时候他已有七百岁，如今又是七百年过去，那人兴许都已轮回过了好几世，他却仍孤独而无聊地活着。

伏婴懒懒抬一记眼皮，正见头顶湖面划出倒退的水纹，一叶小舟悠悠翩过，轻得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响声。若不是船头那人的吟诵，那么他与他唯一相遇见的机会，也许在互不知情的时候，就此错失了。

他自一面湖水中仰望，穿过粼粼湖波，船头火焰般的彩几乎焚烧了他的双眼。他不禁肖想，那竟是怎样一种灼热，光用眼看，都能烫到疼痛。

或许有种称其宿命的因缘在其中，伏婴不知道。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红衣的男人未打伞，意气风发，生生将一首深闺怨诗念出了大江东去的气魄。

伏婴扬高了头颅，直想将那人容颜看清。雨点打在湖面，仿佛落入他的眼，模糊成一滩一滩小小的纹。

看不清，愈想看清。

舟仍在滑行，船腹的影掠过他的头顶。他腰身款摆，跟随小舟的去向蛇形游走，亦步亦趋。

泛黄油伞越过红衣人的头顶，替他挡去渐密起来的雨幕。他适才未曾注意到，船上尚有他人，由一侧的船舷走来，浑身白得发空的男人，冰雪一样，不似人间。

断桥残雪，最是为蛇所恶。极寒的，盘蜷起来亦无济于事，蛇的本身不会生热，只有冻到僵直，再舒展不开了躯体，浑噩之间，死灰般等着又一季春的来临。

伞缘一周，雨帘改道自伞沿挂下，自隔绝出一方小天地。西湖泛舟，霪雨霏霏，红衣白衣，美如画。

湖水动荡，带着伏婴的身躯晃晃悠悠。他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多年前银鍠朱武曾为朝廷卖命，然而自古名将，下场全不外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若不是当真心如槁灰，他也不会放任自己壮志未酬地流浪。不过这些，尽是些前尘往事罢了。而今他只是个浪子，仗剑快意江湖，天涯浪迹，淡看世间冷暖。倘若他今朝有酒，就绝不留到明朝。

银鍠朱武是这样的人，他最喜欢的松醪是特别的酒，他最喜欢的斩风月是特别的剑，他最喜欢的萧无人，是特别的人。

萧无人名字叫无人，却并不是人。

恰恰也是一条蛇。

不过银鍠朱武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只知道他的江湖，有酒有剑，有萧无人。他很满足。

他们初到杭州，正值雨季，盛名远播的西子湖上烟波连成一片，水天一色。赏心悦目，还头就看得到他不离身的酒、不离身的剑，和不离不弃的情人，他心绪舒畅，竟吟起诗来。

银鍠朱武不知道的事情又有几许多。

他不知道身边这个为他打伞的人其实是条白蛇。他同样不知道，此时此刻，就在他脚下的这艘船肚子下面，有另一条青蛇也正片刻不离地追随着他。

他和萧无人决定找一处民宿暂住，四处寻访，终于在离西湖不远的一户人家安下身来。主人家在江南一带是颇具名望的贤士，门客不少。宅邸偌大，在他们住下之后，厢房还是多闲余。

他们住在三进的东厢，廊外就是曲桥荷塘，垂柳依依。朱武知他喜静，才特意跟主人家讨了这么一间清净的。

住了数天，银鍠朱武一直以为周围除了他俩就没有别的人了。

是一个暖意的午后，朱武靠在湖心亭的亭柱上打盹。半梦半醒之间，感到有人在动他的头发。他当是萧无人与他玩笑，想也未想，抄住了顽皮的手腕发力一扯，人直朝他胸前扑来。

一阵陌生的冷香盈满鼻端。

银鍠朱武猛地将眼一睁，才瞥见手中一角青色的袖管，他心中一慌，连忙松了手。

萧无人只穿白衣。况且素来不谙调笑的萧无人，又怎会与他寻这种开心？

此时那青衣人笑笑的，正看他。他尴尬地抓抓头发，不知所言。

后来银鍠朱武才知道原来他们竟算得是乡邻。

他说他叫伏婴，住在西厢。

今日饭桌上多一人，萧无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从银鍠朱武引着一张陌生脸孔回来时就开始。

他对他说这是西厢的伏婴。

而他们彼此互望一眼，无需言语，心照不宣。

萧无人知道伏婴，一如伏婴了解他。

同类了解起来总是比较快些。

一席饭吃得太太平平，三人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伏婴常有妙语中的，一句话说到银鍠朱武心坎里去，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接连着浮了几大白。

萧无人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他与银鍠朱武数年的朝夕相对，对他了解竟不及他与他半日的闲谈。除此之外，他更担忧，他不知道伏婴接近他们的目的何在，只是直觉危险。

要知当一条蛇悄然接近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大约就与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此时朱武与伏婴都已有些醉意，伏婴看他一眼，青色袖管滑过桌缘，慢腾腾站了起来，微晃了晃才站稳。

他不再留下去，惟恐本性不知不觉中暴露出来。

认清了路，继而又晃出门去。门口他顿住，忽然想起似的转身朝他们恍惚笑了笑，说要告辞。

银鍠朱武听了，以同样迟缓的方式站起来走到门外，萧无人扶住他的胳臂。

醉眼迷蒙的伏婴看看他们相握的手，眨眨眼，笑得真开心。

银鍠朱武的心跟着猛跳了一跳。

庭院径深，穿过一道月亮门，看得到伏婴住的西厢。乍暖还寒时候，伏婴宽大的青衣在夜露里单薄得几乎没有重量。而他的脚步也轻软得几乎没有重量，如在云端。

几步路走出了七分的蛇态，所幸银鍠朱武本人也醉得眼昏花，看得不甚清楚。

伏婴慢悠悠晃到了门口，开门、关门，漆黑的屋子稍后亮起。朱武看纸窗上勾勒出他剪影，被窗棱格成几块。那影子静立了一会儿，随即宽起衣来。银鍠朱武看到衣物自剪影的肩头开始，轻易地、蜕皮一样地滑脱。

是那件薄不胜寒的青衣……

他的喉咙却莫名发了烧。

伏婴吃过的人自然不会少。他总是疏懒地，吸引猎物主动来靠近，哪怕到最后，也仍旧是漫不经心地张开剧毒森冷的獠牙。热的血，流过信子、流过喉头，奔入胃袋、奔向全身。

痛楚与愉悦，都很短暂。

那些人死前与死后带给他的短暂的温暖，他们从他这里得到的短暂的快乐。然后他赐他们最短暂的一种死亡。

而起初他以为白蛇与他一样，蛰伏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是将他归为囊中之物，总有一日，成为腹中之食。于是也能解释当萧无人面对他时，一点点的戒备与敌意，是自己的猎物被旁人盯上的示威行径。

伏婴盯上银鍠朱武，从他第一眼闯入他的视野起。那种似火又如血的彩，他发誓一定要亲手摸上一摸。

伏婴正是遵循欲望行事的佼佼者。

所以那日他忍不住将他火红的发在手中细细把玩，触手竟觉得暖。那人的怀抱也是暖的，他十分欣喜。

伏婴的一生都在追求温度中消磨。

而他不知道他之所以会觉得暖，只是因为他的身心太凉。

他早为那鲜红的嚣艳之色心醉神迷，决定几乎下在一瞬间——他要把这块肉从白蛇口下夺过来！

弱肉强食，蛇认为的天规，无可厚非。

之后伏婴幻想过很多种他杀死银鍠朱武的方式，幻想着这样一个男人的鲜血，究竟可以滚烫到怎样的程度。他坚信这个人较之他曾遇过的所有人都要特殊，而特殊的人，死法也该是不同的。

他想得直入了迷，甚至就连他们对饮谈天之时，他表面浅笑听着，思绪里他尖锐的指甲却已狠狠划破了这人的皮肉，银鍠朱武的血流出来，比他的发还要红。而他吐着信子温柔舔舐汹涌的血液，再在那伤处一口咬下，淌过喉间，如此暖……

他是如此迷恋着那色彩那体温，情不自禁地想要贴近。

银鍠朱武吃了一惊。

其实今日结伴出游共有三人，萧无人不知为了什么事不得已走开一会儿，此时走了已有片刻，留他与伏婴二人相对而酌。

石亭静好。

伏婴微笑倾听，凝望他。

银鍠朱武一个人滔滔不绝，实则心虚。最近他愈加有些闹不懂自己，打从伏婴出现起。

他们住东厢，伏婴西厢，两厢间仅一道月门之隔。又是年纪相仿，是以两家走动，颇为频繁。偶尔他会觉得伏婴带给他某些似曾相识的错觉，要细究，却又说不清楚。

直到某日，伏婴自窗外信步过，如是惊鸿一瞥，正赶上他与室内当窗而立的萧无人擦肩而过。明明毫不相像的二人，窗内窗外，竟是宛若照镜。

银鍠朱武不知道他何以萌生的这种念头，伏婴与萧无人，本应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萧无人的沉静温顺而和善，伏婴的沉静却时而显得狡黠时而讥诮，捉摸不定。永远不会有人了解他云淡风轻的笑容背后，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譬如此刻。

这样的笑容下，银鍠朱武说着说着，就走了神。手中酒杯空了，他去抓酒壶，却正按上伏婴的手。

凉凉的，几欲同白瓷酒具混淆不清的触感。

他大惊之下，反倒不知该如何动作了。伏婴也没动，两只交叠的手一道按着酒壶，听凭时光流逝。

伏婴眼睫瞬了瞬。银鍠朱武发现他的眼珠呈奇异的黛绿色，像极了他曾在宫中见过的，一种胡人进贡的珍贵宝石，如同猫眼一样的，正配伏婴明眸一双。

不知过去多久，忽然间伏婴望着他的眼神一软，然后就像被人抽走了脊柱一样，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软进他怀里。

伏婴的颈子擦过他，弥留一道疏淡的凉，正好解他燥热的温。瘫软的伏婴复又向下滑了两寸，在他的胸前寻到一处舒适的位置停靠。他的手还握着那把酒壶，此时有一些倾倒，就在青色的衣袖边晕染开一朵纤瘦的梅。连银鍠朱武的手指，也沾上了些许酒液。

伏婴随手舍掉酒壶，改握他的手。朱武尚自耽于初初的震慑之中，忽地指尖一暖，竟见伏婴兀自探出了舌，将他沾染酒液的指尖悉心舔食如珍馐。浅朱柔软的舌尖，自唇间进进出出，一下下扫过他的皮肤。

银鍠朱武感到不切实际的晕眩。

他不知道他表皮之下奔腾不息的、灼热的血腥味道，是令伏婴兴奋不已的莫大诱惑。他尖锐的犬齿一再将他的皮肉来回摩挲，细碎的麻痒不得解脱，银鍠朱武一阵战栗。眼中朱武神态僵硬，伏婴弯弯双眼，去仰视他。

伏婴的心声却在再再叫嚣着，咬下去吧，咬下去。

他的牙尖是致命毒药，他的笑又何尝不是。

银鍠朱武此刻好似中毒，呼吸困难。

到此局面似乎就要失控。

伏婴近乎痴迷地将身躯贴紧他，他早已忘记他身为人该有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就攀上眼前这个人，缠紧他，不留一丝缝隙。他呼气本是凉的，吹过朱武发烫的耳后，立即变得火一样热。

银鍠朱武想起萧无人。

他的手抬起来，想要远离使他晕眩的毒源。

伏婴的獠牙已长出了口外，就要刺入人颈后薄弱的软肋。

他们却谁也没有得手。

长剑破空扯出凄厉呼号，快如闪电。伏婴偏头两寸，鬓边青丝几缕悠悠而落。剑势未停，直直向后飞去，终于咄的一声，钉入木中，入木三分。一条细瘦的铜钱纹花蛇正被钉中了七寸，在刃下挣扎翻腾了片刻，渐渐地才不动了。

对任何一条蛇来说，七寸失守，都是会致命的。

而同类间的相残，也最是无道与残酷。

“我看它潜伏许久了……你小心些，莫要教蛇给咬伤了。”萧无人走近银鍠朱武，这样警告他。

他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也是蛇这回事。

伏婴瞥了眼无辜丧命的花蛇，眨眨眼。

银鍠朱武解释不清他和伏婴双双跌坐草丛里的起因，对此萧无人也好像浑然未觉。

“对不住，我有些醉了。”伏婴不咸不淡的一句，不知说给谁。

萧无人冷冷观视他。

伏婴凉凉地笑了笑。他站起来，慢慢拍干净裙裾沾上的草屑，继而走开。

同类相残，白蛇暂时胜过了他。

而只有银鍠朱武自己知道，危机来临一个须臾，他伸出去本欲推拒的手，曾微弱地搂过伏婴的肩头。

之后伏婴连续几日没有见到他们。

他知道银鍠朱武有意对他回避，却想不透为的什么。他以为朱武最终不过是要个伴，并不是非白蛇不可。他以为朱武是喜欢他的，可是他躲开了。

天气也受感染似的，闷闷的将雨。

伏婴唯有焦躁地猎食，胡乱地咬开了猎物的喉咙，又胡乱丢在一边。

是夜，东厢二人也各自心有挂碍。银鍠朱武仍为日前他短暂的不忠愧疚万分，萧无人却有更多的秘辛难以启齿。

对未知和未来的恐慌，说不出，那么肢体相触也是好的。

他们清楚感到彼此反常的热望。萧无人前所未有地绞紧痴缠他，向他索求，银鍠朱武将他的两条腿撑开，狠力撞入他身体深处，借此来平息一腔烦乱的思绪。

室外又是一猎电闪，一记雷响。

伏婴俯趴在东厢的黑瓦之上，由揭开的那一片向里张望，榻上人蛇一对，正交欢。

他看得清清楚楚，看到银鍠朱武下身怒张的器具如何大开大合地进出，萧无人的左腿挂在他的肩头，右腿被他强硬地按着，大张到几欲断掉的程度。

人又怎会有如此柔而韧的肉身。他毕竟还是蛇。

哗一声，暴雨终于倾泻而下。天际轰鸣着，霹雳不绝。

淋透了一身青衣，伏婴早已冻得不住地抖，却痴痴地舍不得移开视线。萧无人在温暖的房间里，温暖的床褥里，那个男人温暖的怀抱里。而对于愿意倾其所有换取这一切的他来说，却只有瓦上才有他的位置。

伏婴自己也许并不知道，他是在妒忌了，对另一条蛇的命运。

因为他自己是如此孤独。也因为，他第一次开始正视，冗长的岁月里被他不知丢弃到哪里的寂寞。

萧无人呻吟着，男人每一下冲撞都让他几乎死去。银鍠朱武的汗沿着面庞缓缓淌下，如同一只长毛的手，抓挠在伏婴的心头。

“哈……”

他在倾盆大雨中放肆地扭动身体，呻吟起来。湿透的青衣紧裹住了身躯，仿佛就成了他青色的鳞。

电光倏地劈亮了天地，这一厢狂乱的夜，明明灭灭。

这一回却轮到伏婴再不出现了。

西厢空关，许久无人问津，银鍠朱武以为他已在不知道的时候搬离。原本教他苦思不得解不知该用什么立场去面对的人，一夕自主消失了，他想这样就好、就好。省了争端，省去烦恼，省去所有。

譬如伏婴从未出现过，那么他就还是原本的银鍠朱武。

曾经的悸动只是他短暂的迷惑，转瞬过了，银鍠朱武还有他的江湖，他的酒他的剑他的萧无人，也并未损失些什么。

杭州依旧多雨。

仲夏就在不断的雷雨天气中消磨，雨后反倒窝涩得更不畅快，银鍠朱武和萧无人都显得沉默烦躁。所幸伏月很快接连过去，他看塘中莲兴过又败，渐转入秋时，已余一池颓丧的枯骸。雨仍隔三岔五地落，却是一场凉过一场。

城中不太安定，偶有妖孽肆行的流言，原本到夜歌舞升平的杭城也开始宵禁。后来说是有高人降了妖，才稍平了惶惶的人心。

仲秋前后，西厢搬来了新客。

月门旁的藤萝历经一夏已攀得很高，浓荫翠盖。银鍠朱武倚在门边，穿过满目的青，看他不穿青衣的新乡邻。家丁陆续抬动行李，忙进忙出，平素寂静的这一进客厢也变得吵闹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

“小哥，先前住着的那位公子呢？”他问了，心虚地错开眼去。

小厮给出的答却是无解的。

“爷，您没糊涂吧？这间可一直闲着，从没住过人呐……”

小厮古怪地看他一眼，再一眼。

他不知究竟作何表情。他竟无法证实一个人确实存在，哪怕只是存在过。那人此刻真的像缕青烟，就此无声地消散了。

银鍠朱武尚自出神，郁结地浑噩地，忽然那边厢人影绰绰，就直往这边过来了。步履悠然，拂尘随着扬，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神韵。

想不到他的新邻竟是位道长。

“红尘人，堪不破……”

“哦？想来道长定是堪得破的忘尘人了？”

“身涉红尘，岂可忘尘？”

“今我人在江湖，我剑尚在我手，我涉红尘，是为尘缘未了。道长何故？”

“今我久违江湖，我剑却在我背，我涉红尘，是为尽扫尘缘。”

扫缘，扫的是自身残缘，或是扫他人之缘。银鍠朱武不知道，也没再问。

剑子仙迹自称贫道，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太轻，却也不太老。他时常在湖心亭枯坐，可以坐上一日。银鍠朱武觉得他知道很多事情，但都不说。

而他思虑几回，最终还是没将伏婴的事去请教他。

伏婴如浮云飘萍，却在他脑中成了形，不再是两笔毫无意蕴的单字。他漂泊而来，继而漂泊而去，好像是他从头至尾做了一场名唤伏婴的虚幻缥缈的长梦。

想不透，堪不破。

天凉得比往年都要早。

银鍠朱武甫踏入房中就见到萧无人床前忙碌，收拾细软的背影。他自背后抱了他，如常亲昵地去蹭吻他的脖颈。

每年秋末到春初的这一段时间，萧无人都要回到一座名叫傲峰的山。他说他的师尊在那里，他也必须回去。银鍠朱武不干涉，是不愿奉爱之名束缚了他。

他当然不会知道萧无人是去完成他一整冬的长眠。

心性再怎么与人相近，习性毕竟还是不同。

彼此纠葛了一夜，天明时萧无人走前望着他欲言又止。银鍠朱武为他一些难以管束的痴妄念头负疚，却无从说起，只有沉默着拥了拥他。

萧无人走后，他和剑子仙迹一道在石亭枯坐，可以坐上一日。剑子看秋日枯黄的落叶，银鍠朱武就看一池的残荷，谁也不欲讲话。

银鍠朱武觉得他已变成一方磐石，缄默而坚冷。

有一天，剑子仙迹终于不再看他的落叶，转过来问他，“你看了这么久，都看到了些什么呢？”

“死荷、残水。”

“心残，入眼自然皆是残；心死，入目又岂有生机？”

“是道长超然。”

“是你太多挂碍。”

“他只身上山，我总是挂心的。”

“无人无人……”剑子仙迹莫名一叹，“心中有人，何必非称无人？”

银鍠朱武一愣，不确定他意有所指或是别有用心。

“起来吧。既为红尘人，就该到红尘当中去。”

剑子仙迹引他来街上，集市闹忙，他们未曾驻足。一条路九曲八折，最终竟走到了红楼。红楼名字叫红楼，实际上是一家青楼。杭州的柳巷里，没有人不知道。

银鍠朱武还想一个道士总不会带头来狎妓，剑子已只身踏进了红楼的正门，他不得已，只有跟上。

甫一进门，肃杀之气扑面。乍看之下大厅空无一人，再一看竟都贴着墙壁瑟缩着，满面惊惧。目光自两侧楼梯蜿蜒向上，二层楼上杀意腾腾。

他又终于见到他。

尽管时隔多日，他薄弱的青衣，说不清道不明的寡淡笑意，讽世的讥诮藏在飞扬眉梢——还是他念想中的伏婴，没有消失，不是臆造的假象。

伏婴坐着，那些道士将他圈在紧密的网正中，凌厉的杀意威压他。伏婴却兀自端起酒盅，宽袖滑下，与瓷同色的皓腕缓缓显露，恍如蜕变，煞是动人。

而从银鍠朱武进楼来，伏婴的眼睛就再没看过别的人。

“妖孽，交出赭杉的解药，让你痛快一死！”

银鍠朱武认出人群里的墨尘音，是玄宗的人。不知伏婴究竟是怎样才惹祸上身，玄宗本应是江湖上颇具盛名的正派组织，门规森严，照理不至随意与人为难。不过银鍠朱武却有个毛病，他十分的护短。

事实上从他见到伏婴坐在那里开始，其余的人都成了空气，根本遑论他们是正是邪。

他忽地有些参悟剑子仙迹话中玄机。

目中有人，只因心中有人。

银鍠朱武上得楼来，继而若无其事地进到剑阵中。

“走吧。”他对他说，稀松平常地。

“这些人不会让我走的。”

“我带你走。”

“所以……”伏婴好整以暇望着他，“你信我？”

“我信。”银鍠朱武没再多说，因为他已执起了他缺乏热度的手。

泛涌的杀意立刻涨潮一样涌向他们。

掌中的温度已低到有些令他诧异，秋末的天气，竟是冻僵的症状。银鍠朱武格开迎面而来一道剑气，扭头去看他。伏婴脚步略踟蹰地任他拖着走，走得磕磕绊绊，眉眼却仍笑嘻嘻的。真不知大难临头，他怎地还能笑得出来。

如若今日他没来，他不是要死在这里？

围网越逼越近，银鍠朱武本想从窗脱出，殊不知红楼照的是三面临水的格局。向下一眺，底下西湖深冷，北风一刮，愈加寒波粼粼。再看伏婴单薄一件青衣，此刻已僵冻的肢体，是万不能入水的。

光几招时间，银鍠朱武就想了这许多，倒独独没想到不谙水性的人正是他自己。

“我们跳湖吧。”

伏婴倒比他胆大，但立刻遭到否决。

“为什么？你水性不佳？”

银鍠朱武又挥剑劈开暴冲而起的木桌，接他的话，“对……何止差，根本是入水必死。”

“那不如我跳下去，待我逃脱了，你再走下去，想来他们也不至拦你。”伏婴简直奇招迭出，说话时已踩上了窗台。湖面风大，带得他一双宽袖猎猎飞舞。

与他一起，银鍠朱武每每觉得要吓出毛病来。

“不……”

他话未讲完，窗前一空，伏婴的人已像青烟样地消失了，回应他的是响贯苍穹的投湖之声。

银鍠朱武此刻就有毛病了。

他知道他当务之急是先将地面上这些道士摆平，他也知道以他的水性莫说要在水中寻到伏婴，如何保全自己都成问题。但真是脑筋一热，气血上涌，等察觉浑身都陷入了冰凉之时，眼界唯有一片混沌。他呛入几口冷水，在水中勉力沉浮着。

正是湖心水深之处，银鍠朱武身在其中宛如沧海一粟，四方都很遥远。只有水声不绝于耳，而他找不到他，伏婴已不知到哪里去了。伏婴的手那样冷，那末要他如何抵御这刺骨的湖水……

他是死是活。

银鍠朱武潜入了水面之下，全凭感觉的方向逡巡开来。拨开一波波的水，由湖中看出的世界，虚妄不切实。一丈青飘悠悠，就飘入他的眼。

他认出那是伏婴衣袂在水中飘荡。

其实伏婴的整个人都在飘荡，宛如一缕幽魂，眼看就要消散。银鍠朱武急迫地划过去，连一口气也没有换，他根本不记得。

终于他抓住了他，仿佛抓住他即散的魂魄。手中的伏婴跟随水波动荡，已绵软得不似活物。

银鍠朱武的心脏顿时变得比西湖水还要冰还要冷，几乎在一瞬间丧失了搏动。不知是否窒息的因由，他觉得痛彻心肺。

缺少新鲜空气的肺部仿佛在燃烧，他却竟萌生了玉石俱焚的念头。

银鍠朱武的眼很痛，肺很痛，心也很痛。伏婴的身躯软绵绵，一定要紧紧抓在手中握在手中，否则他就要飘去很远。他怕湖水将他们冲散，怕伏婴再次从眼前消失。

银鍠朱武抱住了他，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在流泪。

他抱住了他，烧灼感达到巅峰变得麻痹，他以为就在下一个瞬眼，他们共死。

此时一道凉气渡入他口中，仿佛甘霖滋润他紧缩的肺叶。

伏婴的脸在很近的地方，伏婴的嘴唇紧紧贴住他的。伏婴在笑。

他们猛然窜出水面，带出熠熠的虹，湖面一阵风，湿得彻底的两人各自一颤。银鍠朱武死死钳住他的双肩，他发间面庞犹自淌水，一双眼却愤怒得要烧起来。愤慨到连质问伏婴的话都想不出个头绪。

伏婴被他这样钳制着，竟毫不闪避，反向他那一边贴了过去。

“其实你爱我……对不对？你爱我……”他贴着朱武的耳，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他不知如何答。

伏婴也不要他来答，他白到泛青的指沿着他的胸膛爬上，到他颈间柔情地来回。银鍠朱武自以为脖颈已很冷了，却仍不如他的指冷。他看伏婴潮湿的、紧贴面颊的发，潮湿的、紧覆躯体的衣……又来了，那要命的窒息。

伏婴忽然笑了一笑，银鍠朱武没来得及看清，人就被他又扯入了水中。动作太快太急，他甚至连口气都没喘上。他们一直一直下沉，只见伏婴的笑靥虚恍，双手像两条灵活的蛇，缠着他的身躯，仿佛幽冥来的艳鬼，泛着青的颜色，不放过他。

银鍠朱武几乎以为他是真心想要杀死他。

也从无任何一个时刻，他如此甘心地将性命交付出去，并且如此快活，到最后竟无声地狂笑起来——是最令伏婴迷乱的狷狂。

伏婴腰身猛然被他箍紧了，霸道地拉将过去。水底的银鍠朱武像是变了一个人，又像是本性的释放，一些岸上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此时做来信手拈来。身先于心，灭顶狂流将人吞没。他捕捉到他的嘴唇，近乎嗜咬的吮吻，伏婴吞吐着蛇信一样的舌与他交织，妖腻非常。

这下好了，呼吸也相溶。你呼、我吸，我呼、你吸。

如同湖底两条相濡以沫的鲤。

互不放过。

伏婴的十指紧揪他的衣裳，朱武搂住了他韧细的腰，载浮载沉。他们花了好大气力，才让肉体紧贴没有一丝缝隙。

此时悬浮水中，三千世界都很遥远。

彼此就是世间唯一的依托。

[ 此帖被七童在2009-03-11 09:3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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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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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9-03-10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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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晏雪) 請在標題處加上樓層數 (2009-03-11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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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2樓發表於: 2009-03-10 22: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能在這裡再次看到這篇好開心好開心啊~
當初就覺得很好看，朱伏的文太少了，寫得好的更是鳳毛麟角，看到這篇的時候都忍不住要膜拜了~
伏嬰其實很傻很傻
他使壞他任性他蔑視他冷漠，他的一切一切其實都是那麽孩子氣，只是一點點小小壞心的惡作劇而已
為的只是要得到想要的關愛和心愛的玩具
但是在成人的世界裏，這樣的做法不符合遊戲規則，於是到最後只能夠自己傷心
看招那人轉身兒走的背影體會人世的滋味
真的超喜歡伏嬰，喜歡他那種不計對錯的執著
唉~朱武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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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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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

3樓發表於: 2009-03-10 22: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見這篇直接點進來留言了
之前看就很喜歡啊~雖然被虐慘了
我一直認為伏嬰是很癡的人,一旦他認定的事情便執著下去
也許他的手段過激,但終究是不悔
我非常非常喜歡大人筆下的伏嬰,因為和自己心裡的伏嬰吻合吧
十分喜歡這樣的伏嬰
其實大人的朱伏文都相當不錯的
可以考慮都搬過來資源共享~笑

[ 此帖被絮無聲在2009-03-11 00:53重新編輯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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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u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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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8)

4樓發表於: 2009-03-11 0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貪戀溫暖的青蛇，最後卻是遺落自己的心
看著他刨肝挖肺只為救活朱武
而後卻是換來朱武求他獻心救活另一人
在他最害怕的孤寂寒冷中死去
好傻的伏嬰呵..........
看得心好痛、好不捨~Q_Q
很久沒看到朱伏文了
大大的文真如天降甘露~
雖然是虐文OTZ
精闢好文值得大推~
小花一朵還請笑納~^^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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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9-03-11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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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直到最後伏嬰仍把愛當做場角力嗎？
在無人修成人前，
在伏嬰交出心後，
愛從何處作始？從最美的那段相守彼此？從最痛的那段遠走他方？
還是從，千年孤寂之間哪第一點瘋魔的紅？

所以直到最後伏嬰仍把愛當做場角力嗎？
哪只有輸家的鬥爭，所以只為獲得傷害？

明朝見；今夜已太短，短得掏不完一顆心，短得道不盡一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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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伶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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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9-03-11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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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方的心..住進兩個人..卻是三個人的痛

伏嬰對朱武無人對朱武

朱武對伏嬰朱武對無人

他們之間,誰對誰...都是用自已愛的方式去付出

只是對朱武而言..無人的存在是必然的,伏嬰的陪伴是特別的

然而對無人而言..朱武的人和心是他擁有的,伏嬰的出現是無可避之

至於對伏嬰來說..朱武是他動了情的種子..無人則是他愛情的結果..

三個人一段愛情..免不了的憂鬱之症..避不了的愛恨..

(感動到快哭了)

琴音未落…情亦飄落,,丹楓飄零…愛亦凋零,,

花香飄逸…戀香依舊,,希望幻滅…黑暗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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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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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9-03-11 02: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唉~当初看到最后快哭出来了~
不过作为一篇文来说通篇非常流畅，虽然结局是悲却没啥堵心的地方，感觉就该这么发生的
没有愤恨没有不甘，就然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再多遗憾也是追不回的，最多流点盐水吧=v=
很喜欢大人的朱伏文，只是不知能不能有伏婴麦死在文章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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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ang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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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8樓發表於: 2009-03-11 06: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偶尔换个胃口看一篇朱伏，结果摇头苦笑。

原来被声称“交朋友不交立场”的人无端缠上，最后却正因为立场和家庭死在好友刀下，死后还要等着，陪葬着，在轮回转世成立的霹雳世界里，几生几世地守着好友与他的爱妻生儿育女，可能永远不会越界，永远不在第一位，这死都不能够怨的一切居然还是被人嫉妒着的吗？
如果伏婴真的爱过朱武，他找错了嫉妒和伤心的对象。

萧无人的优点不止沉静温顺善良。他同样正直执拗坚定，又宽容心软，体谅朱武自身远胜过他人。朱武和他的友情是相知，相惜，相敬，缺一不可，并无任何欺瞒算计。朱伏伏朱的文章往往都写得不错（相对其他配对而言），但箫中剑的形象总是变形，这是难免。这篇十分难得没有将他写成外星人，所以讲一点看法供参考。

在楼主的架空设定之下这篇文章其实写得很好，希望楼主不会觉得我是来乱的XDD 真的不是啦，偶然点开看了文，想针对配角说些看法而已。虽然我也知道不是太相关啦。。。

[ 此帖被qiangtou在2009-03-12 17:4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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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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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5)

9樓發表於: 2009-03-11 10: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到頭來最傻的人就是伏嬰自己阿～
蕭無人雖然最終會面臨生老病死，但至少有得到朱聞的人和心
伏嬰則是不僅要面對老的問題，最後連自己的一切身心都賭下去了...
就算最後朱聞看到他的蛇身，放聲痛哭不己，但這又如何呢？
伏嬰早也化成一青煙飄然而去....(淚)

如果沒有一時的好奇浮出水面一探究竟，
伏嬰的千年道行，可以從先妖精慢慢修練成得道～
故事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我很喜歡這一段：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
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
等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是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
讓我想起了張愛玲的紅玫瑰和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