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21 【离宁/天宁】Key。（14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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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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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8-21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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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1 【离宁/天宁】Key。（14F完结）

·0·

滴答。
屋子里的灯亮着，桌上的电脑也亮着。一个人趴在电脑前，脸埋在臂弯里，手还放在鼠标上。
滴答。
台灯边放置的反重力水沙漏，是这间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品。
滴答。
那人胸前的衣兜里，揣着一只怀表，年代古旧，却保存完好，只要调试精准，就能指出与电子表一秒不差的准确时间。
可就在秒针指过XII时……表停了。
屋外，脚步声响起。
“奇怪，怎么灯还亮着？”那人敲了敲门，“莫离骚，都三点了，熬夜也有个限度，喂？”
电脑前的人没有回答。
“莫离骚？莫离骚？”那人又敲了几下门，“莫离骚？睡着了？”
电脑前的人还是没有回答。
门把响了几下。
“我进来了啊！”
屋里依旧很安静。
“真是的。”来人推门而入——正是今晚留在实验室值班的元劫七，“莫离骚，起床了。要睡回家去睡，别让大爷发现你又熬夜了啊！”
趴在桌上的人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睡得这么沉。”元劫七绕过一切精密仪器与设备，来到莫离骚身边，摇了一下他的肩膀，“起床了，莫离骚。起——床——了——！”
莫离骚仍纹丝不动。
“不是吧？这都不醒？喂！莫离骚你有听到吗？莫离……——”
元劫七忽然变了脸色。
“喂？喂！是谁？彤衣姐？十三爷呢？大爷呢？谁都好，快让他接一下电话！”
“不是实验室，不是，也不是保管室，是、是莫离骚……！”
“十三爷？十三爷！您快来一趟！莫离骚他——！”

※

“届时我会将这些数据写入芯片里，只需一个关键词，就可以把芯片激活。”
“太好了，这样做的话，被植入芯片的恐龙就能听懂指令了。”
“不是指令，只是交流。宁，不要觉得人类可以命令这些生物，它们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你又来了。”
“事实而已。”
“那这个关键词是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
“没有想好？”
“嗯。”
“也对，用于人类与恐龙——交流的钥匙，慎重一点还是没错的。”
“钥匙？”
“嗯，怎么了？”
“没什么。”莫离骚收回视线，继续去看电脑。

“Key这个词，我很喜欢。”

[ 此帖被朔16在2022-08-21 18: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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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8-21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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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滴答、滴答，声音来自桌上的反重力水沙漏。
这是办公室里唯一一件不属于慕容宁的东西，如今却被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发出缓慢而规律的滴答声。
慕容宁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只怀表。那只表早就不走了，零件也已生锈，但慕容宁一直将它留着，随身携带，一有空就拿出来把玩。
一如现在这般。
把玩怀表时，他表情深沉，像在怔忪，又似魂游天外。没有人知道慕容宁在想什么，但实验室里的人又好似都知道。他们不会在慕容宁把玩怀表时去打扰，除非，发生了什么特殊、特别、紧急的情况……
“十三爷！”
来不及敲门，彤衣便推门而入。
“十三爷。”赶在慕容宁目露不悦前，彤衣从微喘状态下回复，“17号孵化舱有情况。”
慕容宁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发生什么？”
彤衣刚要开口，门外又传来一声“十三爷”。
是急匆匆跑过来的元劫七。
“十、十三爷！那个蛋！”元劫七面色比彤衣更焦急。
“17号舱的蛋，开始破壳了！”

※

慕容宁来到17号孵化舱时，舱室边已围了一圈人。
见慕容宁来，研究人员都不约而同后退了一些。
在明亮的孵化灯下，慕容宁看到那枚恐龙蛋已被撑开一条裂缝。
显然，蛋里的小东西想要出来，可如何努力，都无法破开蛋壳下的纤维质膜。这层膜在孵化前对胚胎起到保护作用，可在孵化时，却往往成为令幼崽无法顺利破壳的隐形杀手。眼下这枚蛋的纤维质膜太厚了，厚到无法突破，一旦氧气耗尽，这只幼崽将会憋死在膜里。慕容宁看了一眼监控仪上的时间，决定戴上无菌手套。他示意彤衣将孵化舱上的玻璃罩打开，捧起那枚恐龙蛋，然后一点一点帮它撕开这层膜。
膜片开了一道口，空气进入，幼崽成活，当最大的一块蛋壳被剥去，一只通体雪白，仅有眼后有一道红色纹路的恐龙幼崽就出现在慕容宁眼前。
这是倾注了太多科研手段与资金投入的研究成果——一只通过基因重组与改变，完全由人类制造而出的恐龙。
它是特别的。尤其是在人与恐龙共存共生的当下，这只以迅猛龙为基本蓝图，融合多种生物基因与DNA代码的人造恐龙，极有可能成为改变人类生存现状的关键。
这样一只完全由人类制造，将由人类驯化与训练的恐龙，能够扭转当前人类只能居住于厚重高墙里的现状吗？
谁也不知道。
恐龙发出雏鸟般的鸣叫，它躺在慕容宁手里，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鸟。
“十三爷……这是……成功了？”
“嗯。”
“真、真不敢相信，我们真的……”
“天啊……！”
“终于不用加班了！”
彤衣看了一眼周围的研究员，眉头一拧，欢呼声便停了。
“通知大哥。”慕容宁看着这只幼崽，目光微软，“告诉他，天之道孵化成功。”
“天之道？”元劫七正在编辑信息，闻言看向慕容宁，眼中满是诧异，“这是这只改造恐龙的名字？”
“嗯。”慕容宁应了一声，“这是大哥与我早就定下的。这个名字……”
在慕容宁替它抹去粘在眼睛上的一块碎膜后，幼崽才得以睁开眼。
慕容宁在一片灿如初升朝阳的金色里，看到了自己。

“很适合它。”

※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既然能用两栖类、爬行类以及软体动物的DNA写入基因编组，那么在理论上，鱼类、鸟类、哺乳类应该也可以。”
“离骚，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将人的DNA编入恐龙的基因编组。”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莫离骚拿起一支试管，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回试管架。
“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起源于35亿年前远古宙初期的蓝藻。”莫离骚翻开一份实验报告，“在生命形式上，宁，我们与它们并无不同。”
“大哥如果知道你这个想法，只怕要打断你的腿。”
莫离骚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或许师父会考虑这个提议。”
“别做梦了。”
莫离骚不再继续这话题，坐下来，将电脑从休眠状态下唤醒，然后开始工作。

※

慕容烟雨将视线从监视器上移开。
“看样子，的确是成功了。”他说。
“是。”
“驯养人选好了么？”
“选好了。”
“谁？”
慕容宁这才看向慕容烟雨。
“我。”
慕容宁的确是驯养天之道的最佳人选。他是动物行为学领域的研究专家，也曾参加过无数与恐龙有关的实验任务。在恐龙行为研究上，慕容宁若说自己是第二，则无人敢自称第一。
然而这样的回答，却让慕容烟雨眯起眼。
“十三。”他转身时，手杖轻点，地板便被撞出一声轻响，“纪念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不要把一串基因当做一个人。”
慕容宁的眼睛动了一下。
“当初……”他嗓子有些哑，“大哥又为何会同意呢？”
慕容烟雨没有回答，径直越过慕容宁，离开监控室，只留下一个背影。

※

“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骚曾经提过这件事。”
“恁北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或许可以将这组基因序列编入17号实验体的基因编组。”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十三。”
“我知道的，大哥……”慕容宁低下眼，看着密封袋中的那支试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容烟雨盯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拿过慕容宁手中的密封袋。
“大哥？”
“再怎么看，基因也不会自己加入编组里。”他起身，即将与慕容宁擦身而过时，对他说：“这件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嗯。”慕容宁轻声，“大哥，多谢你。”
慕容烟雨看了一眼那支试管，什么也没说，便推开门，往实验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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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8-21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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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虽说天之道是通过基因重组、改造后出生的人造恐龙，但由于它的生物蓝本特点，总体来说，天之道还算是一只迅猛龙。
迅猛龙喜欢群体行动，属于群居类恐龙，所以慕容宁决定，将天之道放在迅猛龙群体中驯养。
他从实验室园区中选出5只迅猛龙幼崽，然后再将包括天之道在内的6只迅猛龙送到新的试验区里。
起初，慕容宁一直很担心天之道。他怕其他5只迅猛龙会因天之道的颜色、气味甚至与它们不太相似的生物特征细节而排挤天之道。
这种排挤行为是源于生物本身的种群保护意识，如果只是单纯的冷落与排挤，慕容宁倒不会如此担心，他担心的是这种排挤行为一旦升级，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可当第二天，慕容宁在监控室看到这群迅猛龙的监控影像时，他愣住了。
“宁叔，这……”冷秋颜作为整座实验室的监控主管，此时也有些蒙，“我没看错吧？这5只迅猛龙是……挤在一起了吗？”
“哟，还瑟瑟发抖呢。”来监控室看热闹的慕容胜雪翘起个二郎腿，吸了一大口吸管杯里的可乐，“看看，跟受了恶婆婆气的小媳妇一样。”
“胜雪。”
“宁叔，你要的新的安保程序，我可是写完了的。”
“嗯。”
“门禁系统也更新好了。”
“嗯。”
“还有自动恒温恒湿系统数据调试，也弄好了。”慕容胜雪有些得意，“宁叔，这次我可没留下什么把柄。”
“嗯。”慕容宁点了一下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把基因组库里的数据重新更新一下。”
实验室的基因组库里存放着大量恐龙基因，种类繁多，数据庞杂，每次更新都要花好几天的时间。之前这事都是由白玉无瑕来做，可白玉无瑕被外派到新成立的实验室做基础规划，于是组库数据的更新，也就随着外调而搁置了。
“……宁叔。”慕容胜雪嘴角一抽，“基因组库已经大半年没有更新，现在你让我来更，这不是玩我吗？”
“嗯。”慕容宁应了一声，“去工作吧。”
从前的经历太惨痛，胜雪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更新数据。
慕容宁又看回监控。
“天之道呢？”他问。
冷秋颜很快就调出另一个机位的监控画面：“在这。”
天之道正趴在一块石头上午睡。
慕容宁思索片刻，然后说：“上一次投喂是什么时候？”
“三小时前。”
“投喂食物。”慕容宁说，“我要确认一下天之道与其他迅猛龙之间的关系。”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天之道不仅独占了所有食物，还对其他想要靠近食物的迅猛龙同伴表现出极大的攻击性。
“必须将它们分开。”慕容宁眉头紧拧，回头吩咐道：“立刻通知应急组，让他们……”
“宁叔！”
慕容宁看向大屏幕，睁大了眼。
天之道丢开一只迅猛龙的尸体，抬头看向监控探头，与屏幕那头的慕容宁四目相对。

※

“宁，你知道吗？习惯群体生活的群居性恐龙里，也会有不合群的恐龙。”
“你说的是行为特异性？”慕容宁正在帮莫离骚整理需要新录入的恐龙基因，“人也好，恐龙也罢，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怪胎。”
他停了一会儿，补上一句：“我不是在说你，离骚。”
莫离骚却完全不在意。
“天才和怪胎是同义词，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宁。”他一边说一边录入基因数据，键盘上的手不停，“毕竟我天资聪颖，天赋异禀，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慕容宁笑出声。
“是是是，也没几个人能在跳级读完大学本科后就投了9篇SCI，直接就读了博士，还选了大哥当导师——道域那边气疯了吧？”
“嗯——大概吧。”
莫离骚拿起下一份资料，翻了一下，却没立刻往数据库里录。
“怎么了？”
“宁，你知道吗？”莫离骚看向慕容宁，“就某些方面来说，迅猛龙应该是最聪明的恐龙。”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你看这一条，”莫离骚用笔在其中一行资料上一圈，“个别个体会对其他物种产生高度兴趣，或拥有极高的专注力与观察力，又或会对同伴产生共情——这种表述，你不觉得眼熟吗？”
“你指的是……”
“是。”莫离骚放下资料，“说不定，它也会是最善于沟通与交流的恐龙。”

※

选出的5只迅猛龙幼崽死了3只，活下来的2只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天之道则毫发无损。鉴于它所显示出的极强攻击性以及无法融于种群的离群性，慕容宁不得不改变策略，选择单独驯养。
通过生物识别，输入密码后，慕容宁按下按钮，打开只有一人高的入口。
“天之道。”他喊了一声，不远处的草丛中便传来声响，而在声音彻底消失前，一只只有他膝盖高的白色恐龙便从草丛里冲出。
它长着嘴，跑得很快，身体下压，前肢扣起，是再明显不过的攻击姿势。
只是在冲到慕容宁身前不到一米时，这只恐龙忽然停了。
“天之道。”慕容宁蹲下来，与它视线齐平，“还记得我吗？”
天之道歪了一下头，又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回答。
“乖孩子。”
可话音未落，天之道就咬住了慕容宁的护臂。
慕容宁叹了一口气。
“天之道，松嘴。”
恐龙低叫了一声。
“松嘴。”
天之道还是没松嘴，但它看了一眼慕容宁，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咬在护臂上的力道便消失了。
“好孩子。”慕容宁从旁边拿起一个球，“今天你想玩这个吗？”
天之道的头又歪了一下，晃了晃尾巴，发出一串略显低沉的共鸣音。
“不想？”慕容宁又拿起另一个玩具，“这个呢？”
还是低沉的共鸣音。
“那你想要玩什么？”
天之道的头一转，慕容宁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看到一只恐龙外形的毛绒玩偶。
“你想玩这个？”慕容宁把毛绒玩具拿过来，“是这个吗？”
天之道却一口把玩具恐龙的头咬了下来。
慕容宁一愣，见天之道头一扬，连忙扔掉玩具。
“这个不能吃！”他顾不得可能会被天之道咬伤，直接上手去掰它的嘴，“快吐出来！”
天之道在慕容宁怀里一边抗议一边挣扎，就是不肯将毛绒玩具吐出。
“不能吃进去！”慕容宁用尽浑身解数，“听话，快吐出来！”
天之道仍是将咬下的部分咽了下去。
慕容宁与怀里的恐龙面面相觑。
“……真是的！”慕容宁一把抱起天之道，冲出了驯养间。

※

“结果呢？”
“结果？”慕容胜雪坏笑着回答说。

“当天晚上天之道的食谱里，就多了好多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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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8-21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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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普通迅猛龙要到八个月大时才能杀生，而天之道在第153天时，已能独立杀死活饵。
它在其他方面也表现出与普通迅猛龙的巨大差别。不只是超强的攻击性和独立性，天之道在速度、咬合力、智商以及学习能力上都远超预期。
慕容宁决定提前为天之道埋入芯片——那是莫离骚留下的实验成果——经过无数次实验制造出的纳米微晶芯片。它不仅搭载着数据测量技术、电力自循环供给系统、卫星定位系统等时下最完备的恐龙监测手段，还搭载着一个只有实验室高层才知道的程序。
能让人与恐龙进行交流的语言转换系统。
莫离骚去世后，慕容家曾尝试破解这个程序，但无果，没有人知道莫离骚设置的关键词，也就无法将语言转换系统激活。如果这个系统无法激活，它就与普通芯片无异。
即便如此，慕容宁仍决定为天之道植入这枚芯片。
手术前，天之道似乎就知道自己要被送往手术室，不仅故意破坏掉诱捕陷阱，还伤了向它射入麻醉针的彤衣。
当慕容宁赶到医疗区时，看到两只手臂都缠着绷带的彤衣。
“彤衣，”他连忙上前，“怎么回事？伤得严重吗？”
“无碍，只是皮肉伤，医生说养半个月就好，十三爷不用担心。”说完自己的情况后，彤衣的表情忽然严肃下来：“十三爷，天之道有抗药性。”
“什么？”
“我们按照普通迅猛龙的标准，准备了两支强效麻醉剂，但没有用。”
慕容宁眉头微拧。
“而且，”彤衣顿了一下，“它……误让我们以为麻醉针起了作用，放松警惕，然后在靠近的一瞬间……”
慕容宁捏了一下眉心：“……我明白了。”
“所以最后我们又加了一支麻醉剂，但也只能让它暂时失去行动力而已。算算时间，天之道应该醒了。十三爷，您看……”
“我去看看。”慕容宁放下手，“你好好养伤，大哥那边，我去和他说。”
“谢十三爷。”
慕容宁来到走廊尽头，发现医务人员都站在门口，没有一人敢靠近。
“十三爷来了。”
“十三爷……”
“十三爷。”
屋里传来铁笼被撞击，以及愤怒的嘶吼。
是天之道。
“我去看看。”慕容宁脱下外套，扔给一旁的元劫七，“准备好雾化麻醉剂。”
“十三爷！您当心点！这家伙和疯了一样无差别攻击，大姐头都差点被它卸了一只手！”
慕容宁握住门把手。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进来。”

※

或许是被强行带到陌生环境的缘故，天之道一直处于焦虑之中，哪怕是慕容宁进到房间里，也仍发出代表恐吓的尖锐吼鸣。
“天之道，是我。”慕容宁伸出一只手，双眼盯住天之道，不再靠近，“你认识我。”
嘶吼并未停止。天之道伏低身体，仍发出低鸣。
“看着我。”慕容宁看着它，“天之道，看着我。”
嘶鸣声渐弱，天之道站直身体，尾巴轻轻摇摆着，双眼微眯。
“乖孩子。”慕容宁试着向前进一步，“天之道，我并不想伤害你，你知道的。”
天之道仍没有放松下来。慕容宁已走到铁笼前，慢慢把手伸过去，试着触摸天之道的头。
“冷静，冷静下来，好孩子。”慕容宁安抚着已有半人高的天之道，呼吸轻缓，“冷静……”
他没有移开视线，却提高了声音，对着候在门外的元劫七等人说：“可以了。”
说完，慕容宁向天之道笑了一下：“等下会为你做一个小手术，很快就好，所以……呃——！”
元劫七推开门，看到屋内的情景，大惊失色。

“？！十三爷！”

※

慕容烟雨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决议书。
在紧急召开的实验室高层会议上，众人一致决定，将17号实验体天之道进行销毁。如今，决议书就摆在慕容烟雨面前，只差一个签字，这只改造恐龙就会被销毁，彻底消失。
他没有动笔，而是坐在桌前，手肘拄在桌面上，双手交叉，目光淡淡，不知是在等些什么。
门外先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几声流于形式的敲门声，再来就是推门声。
“大哥！”慕容宁的手还缠着绷带，推门的动作让才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可他顾不得这些。“不能销毁天之道！”
慕容烟雨却毫不惊讶。
“不能？”他看着慕容宁绷带上的血，“给恁爸一个不能的理由。”
“普通迅猛龙在野外时速能达到五十到六十公里，天之道却能达到七十到七十五公里。这种速度的提升，或许可以为基因融合提供一个新的方向。”
“嗯。”
“况且它的咬合力要比寻常迅猛龙强，初步估算，天之道的咬合力或许能与异特龙持平，而且它具有比一般恐龙都要高的智商与共情能力，这些或许都是多种基因同时编入的结果。”
“所以？”
“所以天之道不能被销毁。”慕容宁说，“通过观察它，我们可以获得更多更有用的基因融合数据及结果。”
“高速度、强咬合力、高智商、高共情，这些能够成为研究数据的前提，是实验室能够控制天之道。”慕容烟雨看向慕容宁的手，“但它攻击了你。”
慕容宁顿时语塞。
“它在幼年时，便表现出比寻常恐龙幼崽更强的攻击性，这本就是一种危险。而在它能攻击身为驯养者的你，则更能说明它攻击的无差别性。”慕容烟雨拿起这份决议书，“一个不到六个月大的幼崽，就可以肆无忌惮攻击人类。等到它成年——十三——你觉得，它还会对谁留情？”
他翻开决议书的封面。
“天之道的危险性评估是S+++，这种危险等级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销毁。”
“……大哥……”慕容宁低下眼，吞吐半晌，最终也只说出一句话：“您不能……销毁天之道……”
慕容烟雨丢下决议书。
“恁爸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他说，“但你也要明白一点，莫离骚已经死了。”
“大哥……”
慕容烟雨沉默半晌，忽然说：“恁爸可以不签这个字。”
慕容宁讶然抬头，看向慕容烟雨。
“但有一个条件。”慕容烟雨起身，走到慕容宁面前，“在它的芯片上植入销毁程序——这就是留下天之道的条件。”
慕容宁双手成拳，内心挣扎许久后，才把手缓缓松开。
“那……程序开关……”
“交给你。”慕容烟雨说，“何时销毁，由你决定。”
慕容宁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才挤出一句——

“谢谢您……大哥……”

※

“离骚，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
“真的？”
“真的。”
“你可别骗我。”
莫离骚回过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慕容宁。
“宁，我没骗你。”他把右手伸给慕容宁，“不信你自己看。”
“看到了，看到了，专心开车！大哥说了你多少次开车出任务要专心！你要是不想开，就换我来！”慕容宁把那只好不容易痊愈的胳膊推了回去。
“宁知道T-3的位置？”
“不知道。”慕容宁说，“但我可以开卫星定位导航系统导航。”
莫离骚竟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
“那咱俩换吧。”
二人交换了位置，慕容宁坐在驾驶位，还没把油门踩下去，余光就瞄到莫离骚已把眼罩戴上。
“……离骚，你这样，不合适吧？”
“嗯？我觉得很合适啊，宁。”
“……随你。”
越野车被再次发动。慕容宁调出卫星定位导航系统，输入代码，开始根据导航开车。
“离骚。”
“……嗯……？”
“这次可不许和上次一样了。”
“宁指的是什么？”莫离骚仍戴着眼罩，声音略显温吞。
“让自己受伤。”慕容宁说，“上次我就不该让你去翼龙巢穴采样。这段时间是翼龙的繁殖期，成年翼龙本就比平时要暴躁易感，那里地形还凶险，稍不注意就会受伤。更何况……”他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你从幼崽身上残存的纤维质膜上取样，还被归巢的翼龙抓了个正着。”
“所以才准备了降落伞。”莫离骚扶了一下眼罩。
“但翼龙的攻击险些让你连人带伞都没了！”慕容宁怒道，“离骚，别人不清楚也就算了，你还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体吗？”
莫离骚没回话。
“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顾好你。”慕容宁把车向左打弯，拐入一处弯道，“那么差的凝血功能，就不要老拿自己冒险。”
“反正也没发过病。”莫离骚忽然摘下眼罩，“宁，停车。”
慕容宁来不及发火，便已将车停下。
“怎么了？”
莫离骚拿起采样包，小心翼翼下了车。
慕容宁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将车彻底熄火后，背上工作包，也下了车。
在蹑手蹑脚前行了一段距离后，莫离骚忽然停了，慕容宁则来到他身边。
然后，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离骚，你不会……”他压低声音问。
“嗯。”莫离骚从包里拿出一支信号棒。
“？！离骚你等——”
话音未落，莫离骚已将阻燃塞拔出。
不远处，一只霸王龙看了过来。
“我靠，莫离骚你做什么？！”
面对慕容宁的质问，莫离骚只将信号棒塞到他手里，并贴心地给慕容宁戴上便携式对讲机。
然后，拍了一下慕容宁的肩。
“跑吧，宁。”
慕容宁只能跑。他的任务，是将这只正在看顾巢穴的霸王龙引得越远越好。身后，是晚白垩世最负盛名的巨型食肉恐龙，身前是崎岖的路，慕容宁一边跑，一边还要规划路线，免得自己被逼入绝路。
而莫离骚，则来到霸王龙的巢穴前，打开采样包，开始收集与霸王龙有关的样品。
蛋清、纤维质膜、蛋壳、唾液、牙齿、粪便——什么都可以。
忽然，对讲机里，传出慕容宁的声音。
“莫离骚！！！我迟早要被你害死！！！”对讲机里传出一声爆响，“靠！！！”
“宁，你还好吗？”莫离骚手里动作不停。
“不好！！！”
“再坚持一下，加油，你可以。”
“可以个屁！”
慕容宁不敢回头，只能再次对着对讲机吼：“莫离骚！！！你好了没有！！！”
“还差一点。”
“我快成霸王龙的点心了！”
“好了好了……嗯……宁，要不你再坚持一下？”
“老子不干了！”
慕容宁用力把信号棒扔向反方向，好不容易利用地形甩掉这只霸王龙后，看到莫离骚也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离骚！”慕容宁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
他看到莫离骚身后又冲出一只霸王龙。
“还来？！”慕容宁也转头就跑，“怎么回事啊！莫离骚你给我解释一下！”
“嗯。”莫离骚一边跑，一边还有闲情逸致思索，“被霸王龙妈妈发现了。”
“哈？！”
“宁，再不快一点，就真要变成点心了。”
“我知道！”
二人直接跑回车上，慕容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发动越野，一脚油门，车就窜了出去。
可是这一次，慕容宁无法甩掉霸王龙。
“靠！”慕容宁怒骂出声，“这地形根本甩不掉啊！”
“啊，要被追上了。”
“不要乌鸦嘴！”
莫离骚却慢悠悠地从车后座下拿出一把枪。
“离骚！你做什么？！”
“宁开车就好。”
他打开弹仓，放入麻醉针，然后转身，举枪，瞄准。
“它交给我。”

※

再一次目光相接，是在手术室。慕容宁站在观察窗外，他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天之道，情绪低沉。
不同于上一次的兵荒马乱，这次的麻醉过程十分顺利。实验室准备了足量的雾化镇定剂来麻醉天之道，这让它即使提前清醒，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挣脱拘束。
慕容宁没有参与麻醉，但他坚持要在窗外观看手术的全过程。慕容烟雨同意了，所以他才能站在这，与恢复意识的天之道目光相接。
手术还没结束，医务人员正要将芯片放入。雪白的鳞片皮被扩张器拉扯，本不属于天之道的无机质物正与它的血肉融为一体。天之道一直很安静，只是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慕容宁，然后在缝合针扎入的一瞬间，眼睛一动。
流下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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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8-21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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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植入芯片后，天之道的攻击性不减反增，脾气也更暴躁，有时甚至会伤到自己。
这都是植入芯片后的正常反应，无论是芯片的融合，还是恐龙对芯片的适应都需要时间，一般来说需要三个月，在此期间，驯养人最好能与恐龙待在一起。但慕容宁不是普通的驯养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甚至还有要前往其他城市才能完成的事。
比如，拜访不夜长河的主人——孟高飞。
“变态宁！”孟高飞亲自来到地下车站来接慕容宁，“好久不见，这次你们又要签什么大单子给我？”
不夜长河做的是地下生意。近几年，慕容家做实验研究所需的各种胚胎，都是从不夜长河购得。
“自然是大单子。”慕容宁笑着说，“而且会比上次要的东西多，你不会嫌麻烦吧？”
“有钱赚，怎么都不嫌麻烦。”孟高飞哈哈一笑，“小冷哪个臭小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秋颜做事很细致，也很周全，大哥也很看好他。”
“哼，从我们不夜长河出去的人，哪个不是顶呱呱？”
“虽然不大看得惯你趾高气扬的样子，不过在秋颜的培养上，你的确有功劳。”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风云太岁孟高飞——嘿，这个名头，地下哪个不知道？”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不夜长河走，不知怎的，话题就聊到了天之道身上。
“你那只改造恐龙怎么样了？”
“天之道吗？还在适应期。”
“适应期？你给它植入芯片了？”
“嗯，就是和你提过的那种。”
“破你西瓜！你竟然真的用了！”
“放着不用也只是死物，离骚他……”慕容宁顿了一下，“不会希望看到这样。”
孟高飞抬起双手：“我就不该提这事。”
“不怪你。”
“所以这次你们需要多少东西？”
“清单我带来了，你看一下，如果有不明白的……”正说话时，慕容宁的电话响了。
是彤衣。
“彤衣，怎么了？”
“十三爷，情况紧急，您得回来一趟。”
慕容宁神情一肃：“发生了什么？”
“天之道在用头撞玻璃幕墙。”彤衣说，“已经撞伤了，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接近它。所以大爷让我来通知您。”
慕容宁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放下电话后，他看向孟高飞：“抱歉，实验室那边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这件事，下次再聊。”
谁知，孟高飞却拦住慕容宁的去路：“我跟你一起去。”
慕容宁一拧眉头。
“一边开车一边想事不好，你要是在路上出了事，不夜长河可经不起你大哥的折腾。”孟高飞一伸手，他身边的柳三元就把车钥匙递了过去，“再说了，到嘴的肥鸭子可不能让它白白飞走。”
“……孟高飞。”
“啊？”孟高飞回头，见慕容宁正要张口，便赶紧伸手制止：“停！变态宁，这三个字你给老子省下！老子不想开车的时候还起一身鸡皮疙瘩！”
慕容宁却神情古怪：“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遇见大哥，不要说脏话。”
“……知道了！啰嗦！”

※

慕容宁直接去了园区，孟高飞则进了监控室。他与冷秋颜没有什么时间寒暄，只互相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齐齐看向大屏幕上的监控。
“破你西瓜。”在看到满头是血的天之道时，孟高飞骂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忽然就开始撞玻璃幕墙，喏，你看。”冷秋颜指了指屏幕上的一点，“这里，都出了一道裂纹。”
孟高飞倒抽一口凉气：“迅猛龙有这么大力气？”
“喔呼。”冷秋颜晃了晃脑袋，“迅猛龙或许没有，但天之道可有。”
“那……”孟高飞忽然瞪大眼，“破你西瓜！变态宁居然直接进去了？！”
“宁叔一直不穿护具。”
“什么？！”孟高飞提高了嗓音，一拍大腿，转身就跑
“老大仔！你去哪儿！”
“老子……”孟高飞的声音远远传来。

“老子去救慕容宁！”

※

“天之道。”
慕容宁在数米之外停下，慢慢抬起手，做了一个让它冷静下来的手势：“冷静。”
回应他的是低吼，却并非威胁。慕容宁熟悉天之道发出的每一个声音，也明白包含在吼声中、像弹舌音一样的共鸣意味着什么。但他不敢放松，仍站在原地，单手抬起，目光与天之道持平：“冷静下来。”
天之道撞破了头，血从鳞片间隙向下流淌，蔓延至颈侧，连前爪都被染红。它眼后的纹路本是暗红，可是现在，竟是比血还要艳的鲜红。慕容宁知道，这是融合了变色动物基因的结果，同时意味着天之道正处于亢奋期。它通常会在捕猎状态下变色，或会用于恐吓对手，至于现在这种情况……慕容宁认为，它是在表达愤怒。
“我回来了，天之道。”慕容宁尝试着靠近一步，手仍抬着，双眼也仍与天之道对视，“冷静下来，好吗？你受伤了。”
吼声中的共鸣增加了，纹路却还是鲜红。慕容宁继续向前走，手也离得越来越近，就要碰到天之道。
监控室里，冷秋颜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天之道动了一下，一名才入职不久的女员工也发出一声惊呼。
冷秋颜的额上渗出汗水。
可下一刻，出现在屏幕上的画面让监控室里的所有人在睁大眼的同时，又都松了一口气。
慕容宁也一样。
“怎么弄的，嗯？”他捧着天之道的头，尝试着把另一只手也抬起，小心抱住发出共鸣声的恐龙，“好孩子，没事了，我在。”
天之道的眼睛动了一下，又发出一声共鸣音，听来似乎还有些委屈。
“嗯？怎么了？”慕容宁把脸贴到天之道的头旁边，低声安抚道：“好了，我回来了。”
天之道轻声叫了一下，眼睛眨了又眨，像是在看慕容宁。
随后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天之道在尝试着回蹭慕容宁。
就算是成天在监控室观察恐龙的冷秋颜也愣住了。
“不是吧……”他喃喃自语道，“天之道的情商……这么高吗？”
突然，监控屏幕里传来一声怒吼。
“慕容宁！老子来救你了！”
冷秋颜看着屏幕中飞窜出去的天之道以及去追天之道的慕容宁，捂住了脸。
“……飞大仔……”他声音里满是无奈，“到底是谁救谁啊……”

※

孟高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人保护的一天。
“天之道，退后。”慕容宁将孟高飞护在自己身后，“退后。”
眼后才暗下来的纹路，此刻又恢复成鲜红。
天之道在怒吼。
它死死盯住孟高飞的脸，吼叫声中带着恐吓的意味。长尾摇摆。若不是慕容宁及时当在它与孟高飞中间，只怕孟高飞早已身首异处。
“我说什么来着？”慕容宁抬起一只手，一边护着孟高飞往后退，一边与天之道对视，“退后，天之道。”
天之道的动作停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慕容宁将孟高飞推出栅门。
“变态宁！”
“我没事。”慕容宁头也不回，“孟高飞，待在门外别动。”
说完，他将语气放柔：“好了，天之道，没事了。”
天之道又叫了几声，见孟高飞没有再闯入的意思，便收起恐吓与进攻的姿势。
“好孩子。”
慕容宁主动上前，抱住天之道的头：“一会儿我让彤衣他们带你去疗伤。”
天之道叫了一声。
“要去。”
它又叫了一声。
“我在这。”
天之道再叫一声。
“所以乖乖的，好吗？”
天之道发出共鸣声，蹭了一下慕容宁，然后甩了甩头。
在确定天之道完全冷静下来，且没有攻击意图后，慕容宁才走出栅门。
“你来做什么？”慕容宁按下按钮，关上栅门，“差一点你就要变成天之道的点心了。”
“老子——”孟高飞才叫出口，想起自己的命都是慕容宁救的，气势便弱了一点。“老子看你没穿护具就冲进去了，怕你成它的点心。”
“不穿护具意味着我并不是处于弱势的一方。”慕容宁回头看他，“下次别这样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
“知道你关心我。”
“不是这个意思。”慕容宁笑了一下，“我怕我的恐龙吃了你……会坏了肚子。”
孟高飞才要发火，可下一刻他就变了一张脸，笑着对慕容宁说：“你小子这张嘴，可真是要命。”
“彼此彼此。”
“不过这就是你这几年的研究成果？”孟高飞推了他一下，“很可以嘛！”
话音未落，栅门又传来一声巨响。
只见天之道正隔着栅门瞪着孟高飞，目光落在那只推过慕容宁的手上，凶狠非常。
“你推了我。”慕容宁解释道，“所以它认为，你是在伤害我。”
孟高飞讪讪然收回手，然后当着天之道的面勾过慕容宁的肩，同时瞟了它一眼。
“我俩关系好着呢——你说对吧？变态宁。”
慕容宁没有拨开孟高飞的手。

“马马虎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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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8-21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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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天之道的生长速度与普通迅猛龙相同，并未出现超前或者滞后的现象，只是体型稍大，没有出现其他身体上的变化。
越接近成年，天之道的脾气便变得越来越平和，不再狂乱、暴躁，也再没有伤过人。实验室的其他人都认为是慕容宁的驯养方法取得了效果，驯化了天之道的野性，可只有慕容宁清楚，天之道变得比从前更加危险。
“危险？”孟高飞把货单递给慕容宁，吸了一口雪茄，满脸不解，“不狂躁还不是好事了？”
“不是。”
孟高飞把雪茄拿在手里：“总不可能再出现三年前出现过的事了。”他一边回想，一边咧了咧嘴：“反复撞同一个地方，直到把玻璃墙撞出一道缝——这可不是普通恐龙能做出来的事。”
“平和与冷静并不代表天之道真的被驯服。”慕容宁说，“不再无差别攻击，说明它知道该攻击哪个目标；不再无目的攻击，则说明它已经知道自己能造成多大伤害，不再去做无意义的行为。”
孟高飞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它已学会了思考与判断。”慕容宁在货单上签了字，然后将一份盖好章的合同交给孟高飞。“所以，它才更加危险。”
将合同收好后，孟高飞吐了一个烟圈。
“倒也不用担心它多危险，”孟高飞飒然一笑，“反正你有一个按钮——不是吗？”
慕容宁瞥了他一眼：“秋颜告诉你的？”
“程序是你的好侄儿编的，他告诉小冷，小冷告诉老子，天经地义的嘛！”
慕容宁收回视线：“按不按，看形势判断。”
“哟。”孟高飞把雪茄掐灭，“养了三年多——你舍得？”
“我连从小带到大的侄子都舍得打，”慕容宁微微一笑，“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这一笑，无端让孟高飞想起他们刚认识时，慕容宁挑断几个偷猎者手筋的样子。
这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得，老子就不该问你。”话音刚落，孟高飞就听到慕容宁的电话在响，可慕容宁没有接。
“不接？”孟高飞挑眉看过去。
“不用接。”慕容宁起身，“我知道是什么事。”
“你知道？”
“杀伤力实验。”
孟高飞再次拧起眉头：“所以，这次你们让我给你们弄来这几只恐龙是为了……”
“……是。”
“破你西瓜……”孟高飞喃喃骂出一句，“变态宁，你可这是个变态。”
谁知，慕容宁竟低下眼。
“嗯。”他的声音也有些低，“我也这么觉得。”

※

异特龙的尸体被清了下去，在短暂的休整时间里，慕容宁一直站在原地。
他始终保持着一手横胸，一手掩口的姿势，神情紧张而焦虑，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他们在做天之道的杀伤力实验。说是实验，实则与古罗马时期的斗兽一模一样。这非常残忍，本质上就是让场内双方相互斗争，互相撕咬，谁的杀伤力强谁就可以活下去，失败方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而现在，天之道已毫发无伤地击杀了四只大型食肉恐龙。
还剩最后一只。
“最后一场，”慕容烟雨也在监控室，他看着大屏幕上的天之道，平静地说，“打开5号闸门。”
“5号闸门开启。”控制员的手在触控屏幕上飞快操作，“引导信号下放，外围保护网开启。”
随着控制员的操作复唱，厚重闸门开启，场外电网开始通电。在滋滋流窜的电流声中，一枚红色的信号灯从圆形测试场顶端徐徐下落，停在闸门口。不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便从屏幕外传来。
慕容宁双手成拳，神情愈发紧张，双眼死死盯着监控屏，一点动静也不放过。
终于，最后一只恐龙出现在屏幕里。
竟是一只正值壮年的雄性霸王龙。
这只霸王龙的体型极大，身上伤痕极多，显然战斗经验丰富。才一进到圆场，它便发出一声怒吼，冲着天之道就冲了过去。天之道竟也不惧，低身前冲，一个蹦跃便成功跳到霸王龙的背上。
但它的体型与霸王龙相比实在太小。哪怕咬中脖颈，也无法对霸王龙造成致命伤。可霸王龙却不同，足有60颗的尖锐牙齿只要一咬，便能将天之道的皮骨咬碎。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天之道在场中四处流窜奔跑，跳跃闪躲，而霸王龙则追在它身后，利齿咬出阵阵锐响，看得人心头发紧，有些胆子小一些的研究员干脆把头别过，不忍心再继续看。
在天之道又一次堪堪夺过致命一击，却仍被霸王龙的尾巴扫中时，慕容宁忽然转身，对慕容烟雨说：“大哥，请停止实验！”
慕容烟雨只是看着屏幕。
“大哥！”
慕容烟雨仍看向屏幕。
“给恁北好好看着。”
“可是……！”
“看着。”慕容烟雨说，“除非，你对天之道一点信心也无。”
慕容宁握紧拳，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便听到研究员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他心头一紧，连忙回头，却看见天之道站在霸王龙的尸体上，抬起头，看着自己。
然后，发出一声弹舌一样的共鸣音。

※

收起麻醉枪后，莫离骚说：“宁，停车。”
“哈？你又要做什么？”
“来都来了。”
慕容宁一脸疑惑地看着莫离骚，犹豫了一下，还是踩下刹车。
“离骚？！”
车还没停稳，莫离骚就抄起采样包下了车，直奔倒在地上的雌性霸王龙。
慕容宁的脸都绿了。
“离骚！你干嘛！快回来！”
“机会难得。”莫离骚一边跑一边挎上血袋，在冲到霸王龙身前，一个借力，就坐到了霸王龙的脖子上。
慕容宁的脸更绿了。
只见莫离骚抽出抽血针，对着霸王龙的颈静脉比了好几下，然后忽然抬头对慕容宁说：“宁，过来帮我。”
“哈？”
“它对皮肤太厚了，我找不到血管。”莫离骚附身趴下，把手放在霸王龙颈侧的某个位置，“就是这里，宁帮我用力按住，这样可以挤压出血管。”
“……你……”慕容宁一时无言，“莫离骚我告诉你，我要是哪天死了，一定就是被你害死的。”
即便一脸不愿，慕容宁仍是小心翼翼走到霸王龙身边，把手按在莫离骚比划过的位置，用力一压：“这样？”
“嗯，对，就这样。”莫离骚将输血管又拉出一点，“关于死亡这件事，宁，安心，我一定比你死得早。”
慕容宁脸色一变：“说什么呢？”
“不是么？”莫离骚用酒精仔细给抽血针消毒，“宁也说过，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容宁张了张嘴，“你不会死的，离骚……”
莫离骚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宁，按好。”他将针头倒置，对准浮出一点轮廓的颈侧静脉，“我准备扎进去了。”
“没问题，你——”
话音未落，昏迷中的霸王龙忽然一动，头一偏，一压，一挤，慕容宁就被它挤到一边。
幸好，一棵树挡住了慕容宁。
“宁？”莫离骚给霸王龙补了一针小剂量的麻醉剂，“宁，你还好吗？”
慕容宁推开霸王龙的头，一边嫌弃地擦着脸和嘴，一边呸了好几声。
“……我没事。”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宁。”莫离骚端详着慕容宁，“你是被霸王龙亲了吗？”
慕容宁的脸更黑了：“……要你管！”
“那看来是亲了。”
“没有！”
“嗯……”莫离骚伸手拉住慕容宁。

“宁，帮我继续按一下，我要给她采样了。”

※

很快，研究员便查明了霸王龙的死因——一根原本用来支撑高压保护电网的钢管。
通过全机位影像回放，慕容宁知道了天之道对付霸王龙的策略。它通过反复数次，引导霸王龙撞击这根钢管，在钢管断掉后，又引导霸王龙再次撞上钢管附近的高压电网。高压电让霸王龙短暂失去知觉，身体歪斜，而天之道正是看准这一机会，利用身体重量将钢管一端压下，令翘起的钢管正对着霸王龙的头。
这样精密的计算与观察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天之道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浑身是伤。
正当彤衣准备联系麻醉人员为天之道实施麻醉，好让医疗人员进入时，慕容宁却阻止了她。
最终，为天之道疗伤的人，变成了慕容宁。
天之道两岁后，慕容宁便逐渐减少与天之道的直接接触。这其中有出于安全的考量，更多的，则是为天之道的未来铺路。
它总归是要与其他恐龙一起生活的。
但他还是进到笼中，看着天之道身上的伤口，将呼吸放慢，然后缓缓靠近。
哪怕认出慕容宁，但因为受伤的缘故，天之道仍然很警惕。它死死盯住慕容宁，口中发出恐吓意味的吼声，尾尖频频摇晃着，身体微微压低。
“天之道……”
慕容宁刚要伸手，天之道就向前用力一挠，爪尖险险擦过慕容宁的手指，差点伤到了他。
“宁叔！”
慕容宁按住便携式对讲机的按钮，对监控室里的冷秋颜说：“我没事。”
然后，他又对天之道说了一声——

“对不起。”

这是天之道从未听过的字句，它似乎很疑惑这句话的意思，停下低吼，歪了歪头。
慕容宁自嘲一笑。
“冷静，天之道，我来为你疗伤。”他始终凝视着天之道，观察着它的反应，“让我来为你疗伤，好吗？”
慕容宁再次尝试靠近，这一次，天之道虽仍戒备着，但已无攻击慕容宁的意思。
在经历了缓慢的、如同拉锯一般的试探与接近后，慕容宁终于碰到了天之道。
“好孩子……”他缓缓抱住天之道的头，“你做得很好，天之道，你做得很好。”
天之道发出一声很轻的弹舌音，然后低下头，贴住慕容宁的脸，然后又把自己埋进慕容宁怀里。
就像小时候一样。
“乖。”慕容宁轻轻抚摸着天之道的头，“辛苦你了。”
天之道又发出一声弹舌音。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弹舌音响了两下。
“一会儿给你加餐好不好？”
天之道又往他怀里拱。
慕容宁只得把它的脑袋挖出来，。
“乖，不要闹脾气。”
天之道又叫了一声。
“哎……”慕容宁叹了一口气，无奈一笑，“你啊，真是……”
忽然，他就不再说了。
“宁叔？”冷秋颜看着大屏幕，微微张大嘴，“宁叔……他想做什么？”
只见慕容宁捧起天之道的头，然后闭上眼，在全无防备的状态下，与天之道额头相贴。
贴上去的过程很慢，慢到慕容宁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能被摄像头拍见。天之道却只是看着慕容宁，在他贴上来时也不闪躲，尾巴轻轻晃着，没有低下身体，也没有亮出前爪，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喉囊颤了一下，眼睛一眨，发出一声很轻的弹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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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8-21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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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慕容宁有些头疼。
这是第四头被天之道伤到的雌性迅猛龙。这一头伤得格外重，因为它最想接近天之道，也最表现出最强烈的、想与天之道交配的欲望。
然而没有用，天之道险些咬断这头雌性迅猛龙的喉咙。若非研究员介入，强行将两头恐龙分开，恐怕这头编号为R52的迅猛龙此时已身首异处。
“十三爷，是否还需要挑选合适的雌性迅猛龙？”彤衣问。
慕容宁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暂时先不要。”
“可繁殖期……？”
“既然是以迅猛龙为基因蓝本，理论上，天之道也应该进入到繁殖期才对……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慕容宁盯着屏幕上的监控影像，“或许是因为加入了其他基因，所以天之道的繁殖期会比其他迅猛龙要晚。”
“是否要为天之道安排一次全面的检查？”
“等我回来吧。”慕容宁说，“迅猛龙的繁殖期还有两周才结束。”
“好，那您早些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
“嗯。我不在基地的这段期间，天之道就交给你们了。”
“请您放心。”

※

慕容宁要参加的，是关于恐龙行为研究的学术讨论会，所有开展相关研究的研究基地都会派人参加，慕容宁就是天剑慕容家的代表。
他不是第一次参加恐龙行为研究的学术会，上一次参会时，莫离骚还在。那次抵达下榻酒店时，也是傍晚，同样碰到道域方面的代表，也和现在一样剑拔弩张。
“好久不见了，慕容宁。”
“算不得很久，不过五年。”
“五年也很长了。”
“不长。”慕容宁看着逍遥游，“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看见道域的人。”
逍遥游却只一笑：“希望你不要忘记，天之道……不对，你们口中的莫离骚，也是道域出身。”
“这句话，上次我同你说过。”慕容宁说，“离骚和道域没有一点关系。”
停了一会儿，他又补上一句：“上一次，离骚自己也和你说过。”
“即便你们否认，也无法抹消莫离骚是道域出身的事实。”逍遥游说，“况且，你也无法否认是道域培养了莫离骚。”
“培养？”慕容宁哂笑，“一个不给学生自由发展空间的地方，也好意思说培养？”
逍遥游仍不恼：“事实而已。”
“不敢恭维。”
“况且，如果我没有记错，莫离骚一直以来做的研究……”逍遥游眯起眼，“应该是他在道域时没有做完的‘那个项目’。”
“后续既然在天剑慕容得到推进，那就与道域再无干系。”慕容宁说，“希望这一次，道域能在恐龙行为研究上提出些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观点，而不是老生常谈，那很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他并不给逍遥游回答的机会，径直越过了对方。
——天之道是道域的天之道，我是天剑慕容的莫离骚。请问天之道如何，与我何干？
——好了，够了，不要说了，我困了。宁，我想去睡觉了。
慕容宁掏出房卡，进入房间后，将门锁挂上。
“是啊……困了……”他呢喃着，声音很轻，“该去睡了……”

※

或许是因为旧事重提，又或许是经历了与从前相似的事，回忆被勾起，所以慕容宁才会做了一个有莫离骚的梦。
他知道那只是梦，却不愿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清醒。
直到梦醒人散。
知觉缓缓回笼，慕容宁这才发现，自己正紧攥着那只怀表。他睁着眼，却只是看着房顶，怔怔的，似还沉浸在梦里。
过了很久，慕容宁才抬起手，盖住双眼。
“……离骚……”他声音低哑，手中怀表已被熨温。
“……我想你了……”

※

“怎么回事？”
“彤衣姐！劫七哥！你们看！”
“……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阻止它？”
“刚刚我联系应急小组进入了，但队员一进入，它躲进灌木丛，无法瞄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从今天上午十一点，一开始我们觉得可能是繁殖期到了，可……”
“这不是繁殖期的表现。”
“大姐头，要不要通知大爷？”
彤衣盯着监控屏幕，过了一会儿，拦住了元劫七。
“大爷好不容易休养一段时间，先不要打扰。”彤衣转而对冷秋颜说：“秋颜，麻烦你时刻关注天之道的状况，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
“劫七，”彤衣看向元劫七，“去给十三爷打电话。”
“十三爷？”元劫七一脸惊讶，“十三爷不是参加研讨会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惊动十三爷。”彤衣看回监控屏，“再这样下去，恐怕……”
元劫七顺着彤衣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监控屏上，天之道正看回来，嘴里咬着一截枯枝，然后，纵身一跃——

监控屏就黑了下去。

※

接到电话时，慕容宁正在参会，听完彤衣的简短叙述后，他将报告所用的材料与PPT文件都交给一同前来参会的慕容家的研究员，然后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往回赶。
回到基地，慕容宁连行李都来不及放下，就去了监控室。
“怎么回事？”来到冷秋颜与彤衣身边，“天之道的情况如何？”
“狂躁，易怒，拒绝进食。”彤衣一边切换着监控探头，一边喝慕容宁说，“而且，您看，它还将八点与六点方向的玻璃墙分别撞出缝隙，并且试图破坏栅门。”
“并且成功破坏掉了1号机位的监控探头。”冷秋颜补充道。
慕容宁皱起眉头。
“而且，我们现在无法掌握天之道的动态。”彤衣直起身，“由于天之道的状态不稳，维修人员无法进入，所以1号机位的探头也无法修好。”
“我知道它在哪。”慕容宁点了点其中一个机位探头，“秋颜，把主屏幕切到6号机位。”
冷秋颜依言照做，慕容宁看着屏幕上的繁茂树丛，沉吟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宁叔？”
“十三爷？！”
“我去看看天之道。”慕容宁说，“有什么情况，就对讲机里联系。”

※

慕容宁戴上耳机，打开栅门，走到那片树丛前，叫了一声。
“天之道。”
树丛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天之道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于是，慕容宁又叫了一声。
“天之道。”
树叶又开始响，但响声很快便停。天之道显然没有露面的打算，慕容宁只能再靠近一点，呼唤道：“天之道。”
这次，树叶却没有动。正当慕容宁想退后一点，给天之道留出一些空间时，天之道却从旁边的树丛里窜了出来。
而且，是低身、摇尾，前爪微张的攻击姿势。
还发出威吓一样的嘶吼。
慕容宁注意到它身上的红色纹路变得比以往更加鲜艳，心知不好，忙向身旁伸出一手，正对着6号位的监控探头，提高了一些声音说：“不要启动保护设施！”
彤衣都已打开紧急按钮的挡板，闻言又把挡板盖起，死死盯着大屏幕。
“天之道，冷静。”慕容宁将伸出去的手转向天之道，“是我。”
天之道没有解除攻击状态，目光锁紧慕容宁，压低身体，尾尖晃得更剧烈，前爪懂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低鸣。
“天——……？！”
然后在慕容宁再次喊出它的名字前，将他扑入树丛里。
监控室里一片慌乱，谁也看不到慕容宁与天之道，屏幕里只有树叶在晃动。彤衣不敢在看不到慕容宁的情况下启动保护设施，怕误伤慕容宁。
“十三爷！十三爷！”彤衣扔掉对讲，转而对其他人吩咐道：“去联络应急处置！快去！”
说完，她又拿起对讲机：“十三爷！您听得到吗！十三爷！”
无人应答。

※

彤衣的声音很远，大概在一米外的地方响起。慕容宁没有办法回应，甚至连将耳机捡起都不能，因为天之道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将慕容宁扑入树丛后，天之道便用一条腿将他踩住，借由成年后超过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压住慕容宁，低下头，一边发出低吼，一边看着慕容宁。
它像在观察，又更像在审视。慕容宁后知后觉出疼痛，火一般烧在手臂上，左右两侧都有，还有血流出后的腥。
天之道扑伤了他。这一事实不但代表慕容宁驯养计划的失败，同时也意味着天之道失去了控制。
此刻，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初为天之道埋入芯片时，慕容烟雨便将一枚控制器按钮交给他——那是启动生命体销毁程序的开关。而慕容宁要做的就是按下它，激活程序，阻断天之道体内的电解质与血液供给。
控制器就在他腰间，与其他钥匙挂在一起。慕容宁已摸到了控制器，放缓呼吸，同时慢慢推开挡板，按住按钮，却没有按下去。
天之道仍在观察他，仍在发出低吼，也仍处于攻击与狩猎的状态。
头与头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拳，鲜红的纹路像血一样淌入慕容宁眼底。他该按下按钮的，可慕容宁没有。他看着天之道，脑中浮现出的，是如同走马灯一样的回忆：还是恐龙蛋状态的天之道、躺在他手心的天之道、第一次让自己接近的天之道、吞掉恐龙玩偶头的天之道、被麻醉的天之道、主动蹭自己的天之道、拼命往自己怀里拱的天之道，还有……
忽然，脑海中出现一个与天之道毫不相关的画面。
——！
慕容宁闭上眼，在天之道的吼声中，按下了按钮。
指令通过远程操控传达过去，程序被激活，却没有阻断天之道体内的电解质与血液供给，而是解除了锁码，打开位于园区另一侧的门。
慕容家的实验基地不仅进行与恐龙相关的实验，也会开展一些恐龙的救助工作。所以每一个关着恐龙的园区，都会有一扇通往基地外的门。
那些门直通高墙以外的世界，可以让被救助的恐龙直接返回家园。
慕容宁打开的，正是这扇通向墙外的门。
按下按钮后，慕容宁将那串钥匙扔到一边。
他了解基地的运作机制，如果彤衣在看到自己被扑倒后便下达指令，那么应急处置小组很快就会赶到。
所以至少……
“天之道……”他没有睁眼，却已放下一切，“快跑……”
研究恐龙行为的驯养人，死在自己养的恐龙嘴下，倒也不错。
谁知天之道非但没有将慕容宁咬死，还在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外世界后，抬起了踩住慕容宁的腿。
胸前的压力解除，慕容宁才松出一口气，下一秒，人就被拽起。
他连忙睁眼，发现是被天之道咬住腰带，整个人都腾空而已。慕容宁还没反应过来，天之道便已叼着他跑了出去。
只留给监控室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色掠影，以及一串钥匙，一只耳机，还有一地狼藉。

※

“调出十三爷进入栅门后的所有影像。”
“开启卫星监测定位系统。”
“天之道一直在移动，速度很快！”
“目标已跑出防护系统范围！”
彤衣听着研究员们的报告，眉头紧拧。
忽然，元劫七跑进总控制室，手里拿着一部电话。
“大姐头！”他压低声音喊了一下，指了指电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彤衣立时就明白电话那边的人是谁了。
她接过电话。
“……大爷。”
“彤衣。”电话那边，慕容烟雨的声音仍中气十足，“报告情况。”
“抱歉，大爷，因为我的疏忽才……”
“报告情况。”
彤衣顿了一下，将方才发生的情况如实报告给慕容烟雨。
“知道了。”慕容烟雨说，“我这就回基地。”
“可是大爷，鸩医生说……”
彤衣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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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08-21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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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2-08-21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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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慕容宁坐在抢救室外，看着站在门前的慕容烟雨，几次欲言又止。
“如果你想说的是内疚或者道歉，”慕容烟雨看过来，“那就给恁爸把嘴闭上。”
“……我……”慕容宁抿了一下嘴，才低下头，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忙把头又抬起。
“如何？”慕容烟雨看着从全副武装的主治医生，“臭小子还活着吗？”
“死不了。”经历数小时的抢救措施后，医生也没什么好脸色给慕容烟雨，“当初你把他带来给我检查，我就说过他的问题。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让一个凝血功能与血液本身就有问题的孩子到墙外出外勤。好在他命大，这次恶化并不致命。”
医生一边说，一边摘掉手术帽与口罩，露出一张颇不耐烦的脸——是经由别小楼夫妇牵线而成为慕容家主治医生的鸩罂粟。
“这一次并不致命。”慕容宁来到慕容烟雨身边，“医生，您的意思是……”
“万一还有下一次。”鸩罂粟先看了一眼慕容宁，然后再看向慕容烟雨，“他可能就没那么命大了。”
沉默半晌，慕容烟雨才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鬼。”骂完后，鸩罂粟脱下橡胶手套，继续说：“这次昏迷说明很多问题，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他的身体问题已经成为一枚隐性的定时炸弹，谁也不知它何时会爆炸，也不知道下一次爆炸，他还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你的意思。”
“我建议，莫离骚最好留在基地内观察，以防更多突发情况发生。”鸩罂粟摆摆手，一脸疲态，“反正我提那么多建议，你也没听进去过几次，命是你们的，我管不了。你们兄弟自己决定。”
说完，鸩罂粟就离开了。
在护士将莫离骚推入特护病房时，慕容烟雨叫住了慕容宁。
“你尽快将选择的搭档候补名单交给我。”慕容烟雨说，“我会将莫离骚从外勤人员名单中剔除。”
慕容宁的嘴动了一下，却没说话。直到走廊里的时钟滴答过七十八下，他才像才找回言语般，对慕容烟雨说：“大哥……让我陪离骚一会儿吧……”
他哑着声，低着眼，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
慕容烟雨看了他一会儿。
“去吧。”
说完，他也离开了。
等慕容宁推开门，坐到床边，看着病床上的莫离骚时，才后知后觉地后怕起来。
他们只是去湖边采集大型草食性恐龙的样本，慕容宁负责湖边的梁龙与雷龙，莫离骚则负责位于湖中央的腕龙。一切本来都很顺利，谁知，莫离骚竟不知怎地爬到一头腕龙的背上，正要采集一些新鲜皮屑时忽然晕倒，滑下腕龙背脊，直接摔进水里！
若非自己营救及时，加上附近正好有基地派出的其他行动小组，如果再晚一点，只怕……
一道光掠入慕容宁眼角，他凝神细看，发现是自己腕上的金属手环。
那道光又在不经意时晃了慕容宁一下。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如果，如果再晚一点……
慕容宁看着莫离骚的脸，忽然生出想要碰他一下的冲动，但很快便被压制。
如果再晚一点，离骚，就会死吗？
他想起鸩罂粟在抢救室外说的话。
——万一还有下一次，他可能就没这么命大了。
不知为何，慕容宁心中一紧。
他早就知道莫离骚身体不好，当初与他成为搭档一同出外勤前，慕容烟雨也曾着意叮嘱慕容宁要时时照看莫离骚。他也如实做了，小心照看，提心照顾。那时，慕容宁只对莫离骚的病有一个很浅显的认识，知道那是绝症，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然而今天，在莫离骚掉落入水、被戴上氧气罩、被推入抢救室时，慕容宁第一次意识到莫离骚会随时离开自己这件事。
如果……哪一天……离骚真的离开了我……
慕容宁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哪一天……再也看不到离骚的话……
他看着莫离骚的侧脸。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一天……我……
慕容宁再次伸出手。

我该怎么办……

可就在慕容宁的手将要碰到时，莫离骚的眼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慕容宁连忙收回手，然后又像想要掩饰什么一样，捋了一下额前垂落的发。
“离骚，你醒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宁？”
“嗯，是我。你这次也太吓人了。”
“吓到你了……？”莫离骚偏过头，看着慕容宁，“看来我在吓人这方面……也同样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也请不要在这种方面啊……”
“没办法，谁让我是……”
“天才。”慕容宁无奈一笑，“知道了，大天才，下次可别这样吓人了。”
莫离骚却转移了话题：“宁，腕龙的样本……”
“一点水都没进。”慕容宁说，“你掉到水里时还紧紧攥着，盖子也拧得很紧，样本没受影响。”
“那就好。”
“……离骚。”慕容宁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说：“大哥说，要将你从外勤人员名单中剔除。”
莫离骚哦了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见他如此，慕容宁反倒有些莫名的失落。
“你以后就不能出外勤了……离骚你……不会不甘心吗？”他问。
“嗯？”莫离骚仍是偏着头去看慕容宁，眼角微微弯起，似有笑意，“有什么需要不甘心的吗？宁。我觉得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把之前没做完的那个项目做完了。”
他口中的项目是指他来到慕容家基地时带来的研究项目。当初莫离骚找慕容烟雨做导师的有两个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项目在原来的实验室根本无法推进。
慕容宁有些牵强地笑了笑。
“宁打算选谁当新搭档？”莫离骚忽然问，“师父是不是管你要候补名单了？”
慕容宁一愣：“什么？”
“执行外勤任务至少需要两个人。”莫离骚说，“这是师父定下的规矩，宁难道忘了？”
“没忘。”说出这句后，慕容宁把头低下，双手攥握着，很久才说出下一句：“我谁都不选。”
莫离骚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慕容宁，很安静地看。
“你不是要继续那个项目吗？”慕容宁松开手，“我帮你。”
“宁。”莫离骚的表情很认真，“你是恐龙行为学家，是要到墙外进行恐龙行为观察的。”
“我知道。”
“研究室里可没有恐龙行为给你研究。”
“我也知道。”慕容宁说，“但样本已经采集得差不多，相关资料也收集得差不多。我们之前搜集到的东西一直都没有梳理，最近数据库又要更新，白玉无瑕一直在催。”
莫离骚仍看着他。
“而且，借此机会……”慕容宁把眼低下，不再去看莫离骚，“我也正好休息一下……”
莫离骚则眨了眨眼，转而看向天花板。
“随便宁咯。”他说。

※

慕容宁被一阵酸痛唤醒，醒来后才发觉天已擦黑，却未完全黑透，斜阳与明月同挂天上，树梢上，坠着几颗隐隐闪烁的星。
头仍昏沉，过了好一会儿，慕容宁才回忆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我、我被天之道……
成型的思绪还未冒头，便被不远处的窸窣声打散。
慕容宁看向声音来处，看到天之道正衔着一根树枝，在他身旁不远处搭窝。
同时，慕容宁也发现那条因及早脱下而得以尚存的裤子，正盖在自己身上。
而等慕容宁把裤子穿好，天之道的窝也搭建完成。它抬起头来看慕容宁，眼睛眨了又眨，昂头发出别有意味的共鸣音。
常年与恐龙打交道的慕容宁，自然清楚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正因如此，他才欲言又止。
“……我不会下蛋。”憋了好一会儿，慕容宁才无奈地憋出这句话。
天之道歪头看他。
慕容宁认真地看回去：“真不会。”
天之道绕到慕容宁身后，用头去拱慕容宁。
显然是要慕容宁好好看一看这个窝的意思。
“不是你窝搭得不好，是我不会下蛋……呃！”
天之道一顶，慕容宁便被顶到它用心搭建的窝巢里。
底下还铺了一层松软的苔藓。
¬¬¬¬“就算你再让我看也……天之道！”
原是天之道也挤到窝里，压着慕容宁反复亲昵地蹭，不愿离开。
“啊……真是的……”慕容宁哭笑不得，“你向我求爱也没有用啊我真的不会。”
天之道叫了一声，然后又把慕容宁压住，继续蹭。
蹭着蹭着，慕容宁忽然觉出些不对。
“你……！”慕容宁愕然，抬手想要推开天之道，“天之道！不行！停！”
可天之道已含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它准备下一步动作时，枪声响起。
子弹擦着天之道的头飞过，若非它反应灵敏，即使松口再往旁侧一撤，只怕……
慕容宁一愣，但很快也做出反应。但他刚起身，准备下令让天之道先跑时，第二声枪声响起。
子弹击中树干，躲开第二击的天之道已伏低身体，低吼着，看向不远处的丛林。
脚步声响起。
慕容宁来不及细思便挡在天之道身前，等到看清来人身份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竟是慕容烟雨。
“大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烟雨，“天之道可是……您……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慕容烟雨拿着一把枪，“十三，让开。”
“大哥！”
“让开。”
慕容宁没有动。
“十三。”慕容烟雨声音一沉，“别让我再重复一次。”
身后的天之道显已按捺不住，频频发出怒吼，已是随时都会发出攻击的状态。
慕容宁连忙伸手将它拦住。
“停下，天之道。”他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停。”
然后，慕容宁又看向慕容烟雨：“大哥，您不能杀死天之道。”
慕容烟雨却无动于衷。
“十三，我同你说过，”他举枪的手很稳，“不要把一串基因数据当成一个人。”
慕容宁很少忤逆慕容烟雨，可是这一次，他竟半步不让。
“我不会让大哥杀死它。”说完，他最后一步，张开手，完全挡住天之道，“如果您……”
“如果怎样？”慕容烟雨嗤了一声，“想杀死它，就先杀死你？”
慕容宁没有回答。
“十三，我说过，如果失控，天之道必须死。”慕容烟雨说，“这是当初我同意不签字的条件。”
“它没有失控。”
“没有么？”
“没有。”
“你以为监控没有拍下它袭击你的画面吗？”
慕容宁双手忽然成拳：“我可以证明。”
慕容烟雨仍举着枪：“怎么证明？”
“我和大哥回基地，在这之前，我会让天之道留在原地。”慕容宁说，“如果在我上直升机前天之道还没追来，就证明它并没有失控。”
慕容烟雨看了他一会儿，又看向天之道。
“可以。”他放下枪，“如果你失败，我会亲手将它射杀。”
“……好。”说完，慕容宁转身，面对天之道：“天之道，留在原地不要动，知道吗？”
天之道叫了一下，慕容宁才撤半步，天之道就想追上。
“停。”慕容宁伸出手，“天之道，留在原地，不要动。”
天之道果真停了，发出一声略显疑惑的叫声。
慕容宁转身。
“大哥，走吧。”
走出两三步后，慕容宁便听到天之道不甘心的叫声。
他没有回头。
“留在这里，不要动。”慕容宁闭上眼，“等我……回来。”
天之道又叫了一声。慕容烟雨看了天之道一眼，带着慕容宁往来时方向走的同时，也在留意身后的声音。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低吼。
天之道没有追上来。

※

慕容宁坐上直升机，在等待飞机起飞的时间里，一直看向丛林。
螺旋桨开始旋动，引擎声带起强烈的风，吹出一片波涛连绵的、草的波浪。
直到这时，慕容宁才把视线收回。
“十三。”
慕容宁看向身边。
“你成功了。”
慕容宁嘴角一动，笑却没浮现，反倒多了些苦涩。
忽然，巨大的引擎声里，杂入一声不和谐的共鸣音。
这声音，慕容宁再熟悉不过。
但他先看的不是舱门，而是慕容烟雨。
慕容烟雨没拔枪，甚至连一丝不悦都没有。
慕容宁这才转向舱外。
然后，他看到正从草浪尽头要往自己这边跑的天之道。
螺旋桨的威力巨大，高速旋转的金属桨叶能轻易将一头恐龙切碎。见天之道越跑越近，慕容宁只得把手伸出舱门，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并大声喊道：“天之道！停！”
天之道停了。
但当直升机开始上升时，它又开始向前冲。
风开始灌入舱门。
“停下！”慕容宁双眼酸痛，“停下来！天之道！”
天之道又停下来，抬头望向慕容宁，然后叫了一声。
仅这一声，便让慕容宁闭上眼。
再睁眼时，舱外已是蓝天。

※

回到基地后，慕容烟雨让彤衣带慕容宁去检查一下伤口，慕容宁拒绝了。
“大哥。”他说，“我没有受伤。”
慕容烟雨一挑眉，彤衣见状，便从善如流地离开办公室。
等彤衣把门关上后，慕容烟雨才问：“那它攻击你还把你叼走做什么？”
他以为会再听到慕容宁的辩解，谁知，慕容宁却一反常态，支吾了起来。
“它……它只是……”慕容宁的耳朵有些烫，“只是……发……”
“什么？”
“发……”慕容宁深呼吸了一下：“……发……情……”

偌大的办公室里，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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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2-08-21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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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慕容宁来到位于地下三层的实验室，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六年前的事。
而距离天之道逃走，也已过了整整一年。
他拿出生物识别卡，刷开最里间的一扇门，推门而入后，最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反重力水沙漏。它被放在台灯边，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一件装饰。这个沙漏慕容宁也有。当年慕容烟雨去参加李沉渊的葬礼，回来后，便将带回的沙漏分别交给莫离骚与慕容宁。
谁也不清楚沙漏的来历，除了莫离骚在收到时多嘴问了一句是不是李老爷子的遗物外，便无人敢去探究。
当然，问出这话的莫离骚额外获得了慕容烟雨的一顿修理。
想起当年事，慕容宁不禁发笑，笑又转成涩苦。但很快他就想起自己的目的，来到电脑前，输入开机密码，然后在杂乱无章的桌面文件里找东西。
莫离骚提出了人类与恐龙进行交流的设想，并成功开发出植入恐龙体内的电子芯片，却没来得及做出用以接受芯片信号波的接收装置。
它只存在于莫离骚的初步设想，用了一年时间，慕容宁才画出图纸。
如今他回到这里，为的是将设想变为现实。
好不容易找到目标文件，慕容宁便拿出移动存储，准备把文件复制进去时，忽然发现一支录音笔。
它被放在沙漏边上，因颜色与桌面相仿，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看到。
录音笔？
慕容宁拿起那支录音笔，拔掉盖子，插入电脑，打开存储，却发现记忆卡中的录音文件只有一个。
文件名是录音日期。看到日期的一瞬间，慕容宁又仿佛回到那个时候：元劫七的电话、表情凝重的慕容烟雨、面露悲戚的彤衣，以及早已没有呼吸的莫离骚。
这个录音是莫离骚出事的那天白天录的，那天白天，究竟……
慕容宁点开那个文件，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
“宁。”

——你爱我吗？

※

“宁，你爱我吗？”
慕容宁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目光闪烁。
“离骚，你、你怎么突然？”他支吾着，试图引开话题，“说来，大哥昨日才问起芯片开发进展，让你整理一份报告出来，你记得写。”
“嗯，知道了。”莫离骚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又问：“所以，宁，你爱我吗？”
他目光算不得灼灼，平静、淡然，就像在问慕容宁今早有没有吃维生素。但正因莫离骚这样，慕容宁才更慌。他不知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让这点心思被知晓；同时亦不知这样问自己的莫离骚，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是以，慕容宁又尝试着强行引开话题：“离骚，你这是看了什么电影或小说吗？要是好看的话记得推给我，我也去看看。”
“我没有看电影，也没有看小说。”莫离骚摇摇头，“我就想知道宁是不是爱我。”
“你、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想知道。”那双望向慕容宁的眼里，添了几分认真，“宁，这很重要，告诉我，好吗？”
似乎是避无可避了。慕容宁攥起拳，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说：“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我是爱你的……离骚。”
为了说出这句话，慕容宁几乎把积攒了二十余年的勇气全部耗去。可他没得到回应。当他睁开眼，发现莫离骚又开始埋头敲键盘，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
慕容宁不仅有些郁结。
“……离骚？”
“抱歉，宁。”莫离骚头也不抬地说，“我需要写一个新代码，你可以先出去吗？”
慕容宁欲言又止。在漫长的挣扎与自我斗争后，才呼出一口气，然后点头。
“好……离骚……那我先出去……你……”他将嘴角抿住，然后松开。
“没什么，你专心写吧。”
就在慕容宁即将离开实验室时，莫离骚忽然叫住他。
“宁。”他从电脑前抬起头，“多谢你。”

※

慕容宁坐在电脑前，再一次点开录音，然后捂住双眼。
——宁，你爱我吗？
我爱你。
——所以，宁，你爱我吗？
我爱你。
——我就想知道宁爱不爱我。
我爱你。
——这很重要，宁，告诉我，好吗？
“……离骚……”慕容宁放下手，眼圈微红，“你为什么……要录下这个东西……”
电脑里的录音仍在拨放。
“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桌上的水沙漏仍在流淌。
“不负责任，不顾及他人，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人收拾……”
实验室里的陈设仍和六年前一样。
“至少……给我一个答案啊……”
沙漏中的水浮上一滴，录音文件也已播放到尾声。
——宁。
慕容宁又听到了莫离骚的声音。

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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