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06 【史俏/空俏/史戮】《我的家庭》（11.8更新，黑道設定，白魔史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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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he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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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6-06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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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6 【史俏/空俏/史戮】《我的家庭》（11.8更新，黑道設定，白魔史艷文）

食用說明：

内含：史俏/空俏，史家黑道paro，类似金光背景的民国设定。

大字预警：白魔史艳文。白魔史艳文。白魔史艳文。化名白阳生的就是。大量老剧霹雳城设定。中苗战争背景。

前提：史家人的亲情是真的。吃到什么自由心证。，，

史温/史戮，大概有暗示。不知道有没有后续

[ 此帖被qinghen12在2022-11-08 23:54重新編輯 ]

笔名：伏刀。感谢阅读，喜欢我的文请一定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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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6-06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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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你在这里做什么？”俏如来抱着新培的水仙转过院角时，戮世摩罗正弓着背蹲在地上，像只烦躁的猫。俏如来捏紧花盆边缘，微微做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庇护姿态。院墙边的槐花快谢了，掉下来细碎的干瓣，飘进他的后脖领，使他的肩像被刺球刺到一样微微一提。

“问我做什么？”戮世摩罗回头，发金的瞳色像刀尖上一抹蜂蜜一闪，目光转到他怀里的水仙上，眯起来眼，“这大瓣蒜一样的东西……又是给史艳文的？”

俏如来看到他长长地挂着胳膊，手指夹着一根烟，关节泛黄，知道他又在抽了。而且今天一定心情十分不佳。

“是的，”俏如来说，“给父亲的。”

“那你快去送吧。”戮世摩罗的烟夹在食指中指间，又向嘴里喂了一口，眉头向上挑，“怎么？”

俏如来看他片刻，还是迈开步子走开了。

不知想起什么，他本已经走出去了有几步路，又回来，脚步停在戮世摩罗前面，劝他：“少抽一点，父亲不喜欢烟味，你知道的。”

戮世摩罗的目光落在他鞋子的珠白暗纹绸面上，自下而上地盯着他，笑容有些怪异，敷衍得答应：“知道了，你今天还是很啰嗦。”

他站起来，动动手指在俏如来的目光里将烟灰抖下去，烟屁股丢在地上，皮鞋踩上去碾出一缕烟。

“要我陪你去见他吗？”戮世摩罗轻松地问，握住俏如来的肩，替他掸了掸长袍边沾上的花泥，显得很体贴亲昵。

俏如来的眼睛也是金色，在他脸上轻轻地转，片刻答道：“……好，走吧。”

这对兄弟一前一后地转过弄堂，一路都摆着俏如来栽培的花，大多是白色，显得清新又洁净。这些花史艳文也说喜欢。屋子里佣人很少，前厅又来了客人，从很远处，就能听到细碎飘来的话语声闷在院子上空，像是笼屉里闷热的蒸汽，细说的什么听不清，但其中一个是史艳文无疑。

院子里真是安静极了。

俏如来抱着怀里的花，走在戮世摩罗头前一步，但也只先一步，斜斜的阳光把他与花都照得生光。父亲的门紧闭着，在会见客人，现在不是他们进门的时候，当然只得立在门前等。

戮世摩罗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胡乱地把黑皮子的外衣敞开，双手卡着腰斜斜地站住，右脚的皮鞋斜尖点着地一下一下地磕。他心不在焉，却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我说艳文呐，这下你可要注意啰……”这是燕驼龙。

“放心吧，龙博士，我已经……”

他听到史艳文似乎在微微地笑，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觉得反胃。

“精忠仗义在外面吗？进来吧。”里面清朗的声音开口了。

戮世摩罗看了俏如来一眼，俏如来避开他的目光，一只手些微吃力地抱着花盆，腾出一只手来，推开前厅的门，一只脚迈进去，先低头行礼。

“父亲，燕驼龙前辈好。”

戮世摩罗则后脚跟上，胡乱地向史艳文和燕驼龙点点头。

史艳文见客，穿了一身平整的白色西服，他的外套脱下来挂在一边，马甲放开两颗纽扣，衬衫袖口挽起来一些，显得十分放松。燕驼龙是他的友人，他自然不必全副武装，否则也显得生分。至于燕驼龙，还是多年前戮世摩罗见他的样子，佝偻着背，油得发腻的头发贴在两鬓，穿一身不修边幅的粗布褂子，大大咧咧地坐着。

史艳文亦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是燕驼龙立刻道：“精忠仗义啊，你们都这么大了。仗义的病现在咁有好点？当年可苦了你啦。”

戮世摩罗朝他笑了笑，说：“谢谢前辈，现在没病了。”

史艳文也向燕驼龙微微欠身：“还要感谢龙博士当年对小空的照顾。病现在虽已好了，艳文终究还是尚欠他些关心，好在他细汉时有龙博士你宽慰他。”

戮世摩罗的眼睛几乎盯着史艳文看，但也不反驳什么，只是又看向燕驼龙，终于露出了一点称得上真诚的笑意：“嗯，是啊，当年我还以为我没爹呢，多亏前辈告诉我。”

俏如来低声说了句：“小空。”

戮世摩罗抬起手，轻轻耸了耸肩，说：“你抱着的花，不给我们的父亲大人看看吗？”

俏如来于是抿一下唇，他抱着这盆水仙有不短的时间，手指关节已经有些泛红了，但还是看了一眼史艳文。史艳文朝他笑，伸出手来：“精忠新栽培的花，当然要看。”

他紧走了两步，控制着力度，尽量轻轻地，把那盆花放在史艳文的右手边。史艳文细长、白而韧的手指轻轻抬起来，贴着水仙安静优雅的叶片摩挲，他看起来是满意的。

俏如来看着他的手一下一下轻抚被自己擦拭得发嫩的叶片，轻轻的呼吸逐渐有些急促。他撤回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低声地、小心地问：“爹亲喜欢吗……？觉得还可以，孩儿就寻一个好的地方，把它也放在花廊上。”

“嗯，精忠养得很好，放着吧。”史艳文收回了手。

俏如来觉得自己屏住的呼吸一松，心又收了回去，低头答道：“是。”

戮世摩罗见这个话题完了，仿佛毫不知趣一样，带着笑容开口问道：“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屋里一时有些静默。史艳文这才抬起头，先是看了他一眼，又去瞧燕驼龙，见后者点了点头，紧接着回答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件事也是要告诉你们的。”

俏如来皱了皱眉，问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事？”

史艳文摇头，说：“先不急，精忠，找到银燕的下落了吗？”

俏如来又是一顿，抿唇说：“孩儿尽力去找了，尚同会与正气山庄那边的人也用了起来，只是银燕失踪之处实在地形复杂，当时的情形亦太混乱，是以至今没有确切的消息。只有些许眉目，请父亲示下。”

“尽力找到，当初他会领命去，遇到元邪皇，是艳文之过。”史艳文叹了口气。

戮世摩罗却笑了。

屋子里谁也没说话，等着史艳文再开口。

史艳文果然顿了一顿，又开启新的话题，说：“这回来，是龙博士带来了你们叔父的消息。”

俏如来肩头一震，戮世摩罗却抢先一步问了：“真是那个万恶罪魁藏镜人？你确定？”

史艳文沉着地回答：“十之八九，只需要艳文亲自前去确认一番。”

“嚯，有意思。”戮世摩罗得到了答案，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又安静了下来。

“我已决意与他相认。”

史艳文静静地说。

燕驼龙倒不惊慌，只是看着俏如来与戮世摩罗的反应，似乎有些许紧张。俏如来先是睁大了眼，又低下头沉默不语，戮世摩罗则把眼睛眯了一条缝，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了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史艳文，你疯了？”

“小空，别这样。”俏如来抬起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戮世摩罗倒没做什么更加激烈的事情，站在原地，只是冷笑了一声。

“你和他相认，要以白阳生的身份，还是史艳文？我劝你做白阳生，这样你们说不定还真的能演出什么兄弟和睦的好戏来。”

燕驼龙开口了，斟酌着说：“小空啊，你父亲这样考虑，自然是有他的打算，我也会帮他忙呐。”

史艳文说道：“不妨事，龙博士，让小空说吧。”

他将目光转过来，澄湛的蓝眼落在戮世摩罗脸上，仿佛看一个心爱的孩子，温和地开口：“你说，仗义。”

戮世摩罗翻了一个毫不收敛的白眼，讽刺地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该知道白阳生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吧？现在你的这个名字可是响亮得能止小儿夜啼哎，从前你叫我出去那一次，不大不小刚好和藏镜人结了个仇，但他只知道我是戮世摩罗，可不知道我是史仗义。史艳文你的父亲杀了他的父亲——总之，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两个人，做白阳生呢，你们一个领黑道的，一个苗疆的战神，还有可能把酒言欢，你若做了史艳文和他相认，你们可就只有相杀了。还是说这也是你的计划？以中原黑道的身份干掉苗疆一员猛将，然后给中原大败苗疆铺路？”

“不是，”史艳文摇了摇头，“父亲是真心想与他相认。”

“然后呢？感化他，教育他，让他也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史家人？”戮世摩罗说，“你在做梦吗？他可是苗疆的战神，万恶的罪魁藏镜人——我还是不说了，你比我更清楚。”

“正是如此，艳文才必须走这一步。”史艳文的语气坚定起来，“比起有所隐瞒，艳文更希望他可以真正认清自己的身世，然后做出选择。因此，隐藏在台面下这一股白阳生的势力，从此就要切割了。”

“……父亲。”俏如来吸了口气。

戮世摩罗盯着他半晌，反而沉默下来。

“今日来与你们商议，就是要让你们料理这股势力。从前理财的，将金银洗去，从前结仇的，将恩怨了清，清楚咱们身份的，不得已也要做到万无一失，总之属于白阳生的一切，都要终止了。”

“哈，”戮世摩罗笑得有些古怪，“我说你该不会是想刚好趁这机会洗白吧？”

史艳文慢慢地将膝头一叠，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了，送进唇缝间，轻轻吸了一口，回答：“有何不可呢？云州大儒侠二十年不见天日，江河日下的时候，也该重出了。你觉得怎样，仗义？”

“我觉得不错。”戮世摩罗又笑了一声，“你担心俏如来料理得不干净，那就交给我。”

史艳文转头，淡淡呼出一口烟，朝俏如来招了招手。

俏如来又下意识地将呼吸屏住了，他觉得自己快要吸不到空气。提着脚掌走了两步，来到史艳文身边，史艳文腾出那只夹烟的手，换到另一边，这只手拉住俏如来的，轻轻握了一下，语气十分柔和：“精忠，你想要仗义帮你的忙吗？”

他夹过烟的指节，微微地有些热，在俏如来的手背上停留，俏如来手心蓄满了汗，不敢叫他摸出来，只好攥着拳。半晌他点了一下头，说：“孩儿有时优柔寡断，不如小空，只是银燕的事，还是让孩儿操心。怕他万一找了回来，寻不到人，将这事闹得天下皆知。”

雪花伴孤云，山白不知春，银庄蜘蛛恨，燕城无情君。

过去做驰突人的雪山银燕，当然只知道他是白阳生的儿子，就连存孝这个名字，也无从知晓。众人瞒得滴水不漏，他亦未曾怀疑。史艳文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获得他的谅解，让他放下幼年时无爹无娘的惨痛，要是再来一回史艳文，那可真是要天翻地覆了。

可这一天迟早要面对，那时候又要如何呢？这问题现下他们谁也不愿去多想。

“苗疆要乱了。”史艳文仍握着俏如来的手，短短的片刻，青年似乎觉得自己变成了父亲唇边燃烧的烟草。戮世摩罗慢慢将目光移了过去，盯着他们的手看。史艳文无知无觉一样开口说，“老国主刚愎自用，猜贤嫉能，恐时日无多矣。此时不止战，更待何时？”

他最后又轻描淡写地说：“我已发信还珠楼，请温皇暗中协助。”

“玩大了。”戮世摩罗“啧”一声，“不过我喜欢。”

“那就这样吧。”史艳文放开了俏如来的手，轻轻挥了挥，“你们去吧，我与龙博士再喝一盏茶。”

“是，父亲。”

俏如来低头行礼，上前去抱了那盆花，戮世摩罗竟也欠身行了个礼，跟在俏如来后面，两人走出前厅，再把门带上。

俏如来似乎一时恍惚，抱着怀里的水仙，在画廊上走着，想找一处适合的位置安排父亲认可的这盆花。他的脚步却漫无目的，戮世摩罗落后几步，松松散散地坠在他身后，看他无所适从的样子。

“怎么样？你该不会觉得我从父亲大人那里分走了你该得的东西吧，大哥？”他开口了。

俏如来的脚步一停，背对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不，”他低着头解释，“这件事交给你做更合适。我只是一时有些不习惯。”

“没关系啊，反正晚上你还可以到他房间里去。”戮世摩罗走了几步，上前去，来到他的正面。他伸手揽在俏如来的后颈，低声说：“别动。”

俏如来果然不动了，但呼吸有些急促，说：“你……”

戮世摩罗托住他的后颈长袍布料，手指尖像夹住一支烟，也像夹住一片花叶，取出了俏如来颈窝里那片干刺一样的槐花。

“我看你刚才很不舒服的样子。”戮世摩罗笑了，晃了晃手里的花瓣，轻轻一吹，使它随风飘远了，“下回有外人在的时候，演得更好点吧，我亲爱的大哥。你这样，让史艳文怎么放心你呢？”

俏如来还想说什么，又被戮世摩罗打断：“还是说，你天生就不会演戏？怪不得在他床上也叫得那么真，可好听呢。”

“小空。”俏如来将眉一皱，“你不要……”

“我没有吃醋的意思。”戮世摩罗转身去，语调很是轻松地晃了晃食指，“谁叫他是父亲？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爬上他的床求他爱我。”

俏如来依旧抱着那盆花，一动也不动。

戮世摩罗想起什么一样，轻轻地又走回来，拍了拍俏如来的肩，伸手指着临近书房的花廊台阶，凑近俏如来问：“大哥，你看那个地方好不好？”

他伸手接过了那盆水仙，自顾自地说：“你抱它抱得够久了，我来替你放下吧。”

他并不征询俏如来的意见，走去那个自己中意的地方，蹲下身将花盆放下又摆正。他回看着俏如来无声凝视他的目光，食指轻轻在唇上一比，又指向大门紧闭的书房，那里沉闷亲和的絮语声又响起来了。

俏如来读出他在说什么，戮世摩罗两张年轻的唇一碰，发出几个无声的字。

别、怕、他。

-

（完）

笔名：伏刀。感谢阅读，喜欢我的文请一定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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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6-06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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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最喜欢这种表面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的文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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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he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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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7-10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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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樓fuf111于2022-06-06 21:47發表的 : -tJ*F!w6U
喜欢!最喜欢这种表面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的文字啦! W@Wh@eSb;

谢谢喜欢~引用另一位道友的文评，“俏俏优柔寡断，渴望父亲认可，又畏惧父亲，所以事事询问不敢出错，和史艳文上床多少是爱多少是不敢拒绝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小空看到了一切，他想保护哥哥，但自己也会害怕，害怕杀人不眨眼的白色魔头，对表面温文尔雅的儒侠史艳文又有些不屑，对父亲不曾尽责又有不满，他是最矛盾的；史艳文白切黑，光风霁月的大儒侠和黑暗中的白阳生是一体，他有绝对的力量，也掌握着全局，两个儿子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适时的给来讨好的俏俏一些奖励，也偶尔给小任性的小空一些纵容，允许他们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自由活动”。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其一戮世摩罗在这个设定下是有一点怕史艳文的，但他掩饰得很好，想要保护哥和弟，而且对史艳文有奇怪的依恋。他对俏如来的感情保护欲占多；其二俏如来对史艳文的感情是夹杂着恐惧感的，其三俏如来的花已经送了很多次，其中也有史艳文不喜欢的，象征他在按照父亲的喜好修剪自己。当他唯一一次称呼“爹亲”的时候，其实是在表达自己特殊的期盼（大致是撒娇）。我自己也对这样的家庭关系很着迷，再次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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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he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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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11-08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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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我吗，小空？”
戮世摩罗忍不下去，终于抬起眼睛去看眼前的男人，他于怔忪中失语，偶然想到自己的母亲。是啊，想必她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自己有么多可怜也都顾不上了。
史艳文的面容，依旧俊秀斯文，似乎将永久如此。
“这句就是你多问，父亲。”戮世摩罗低下眼皮，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难道一定要我挑明？”
史艳文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倦怠，他摸到桌角的火机，轻轻用拇指尖翘开火机盖，“叮”的一声，指腹摩挲着开关，却不点火。那对蓝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戮世摩罗脸上。一切都已经明了了，他的目光再清楚不过的。
“小空，要抽烟吗？”他没再谈这个话题，只是淡淡地问。
“不抽。”
更像是一种执拗的拒绝，无所谓史艳文到底问了什么。戮世摩罗看他抽起烟，却突然感觉舌尖发起干来，仿佛可以闻到史艳文手指上淡淡的烟味……他告诉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燥渴。
“哦……”史艳文的喉间含混地应，抽出衣袋里的一支烟来，夹在淡色的唇缝之间，烟头随着他的话颤巍巍的，“我记得你抽，烟瘾还不小，几乎比我抽得更多了。”
似一声淡淡的叹息。
其实史艳文反而烟瘾不重，抽了许多年，也将自己打理得十分干净，只有指节那里带着一丝。他伸出手去靠近别人的脸时，才能嗅到那种温热干燥的气味。
戮世摩罗闻过，他对于史艳文的手，全部的记忆就是如此。
史艳文点了烟，静默地抽着，烟雾吐得很轻，戮世摩罗盯着他，手慢慢地握紧。他的呼吸渐渐带上一点短促，气味钻进他的鼻孔，空气里的烟味几乎干燥得烧起来，仿佛他的嘴里正含着一团灼烧的烟草。
“有话快说。”戮世摩罗拉了拉袖子，深吸一口气。他觉得史艳文特意叫他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当面抽支烟，也不是为了问那个愚蠢的问题。恨吗？他当然知道，自己恨他。
那么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他不可抑制地迅速思考着，俏如来、藏镜人还是银燕？是谁都好，说完了，他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或许他现在想起是渐渐明白了俏如来的，一个人，一个人面对史艳文，是何等煎熬。你只能等着他，等他说话，或者等他靠近，再等他给你些什么，你无法靠近他，更无法拒绝、无法远离他。
史艳文看着你，史艳文对你说话，史艳文伸出了手。他爱你，或者他想爱你，光是想起这一点，他已经想要——
“那天晚上，你听到了么？”史艳文的目光不在他脸上，只隐藏在烟雾中，轻描淡写地问。
戮世摩罗恶猫似的一惊，退后了一步：“什么？哪天晚上？”
“精忠来这里过夜的那天晚上。”
戮世摩罗说不出话来了。
他当然听到了，俏如来那天晚上去了很久，他去找他，隔着窗——屋子空空旷旷的，传出声来也实属正常——听到俏如来轻声地叫着，父亲，父亲，爹亲。像小猫被扼着喉咙，发出来轻细的喘，俏如来叫着的人什么也不回应，只有低声的一句什么，像诱像哄，那种细微的泣喘乍然断了，仿佛噎在喉头，随后是一阵急流似的颤声，依旧是俏如来发出来的，越来越响，越来越难以自抑制。这时才听到低沉的一声“小声一些，精忠”。那种喘声又忽地小了，他好像听到俏如来在哭，然后断断续续说些淫浪的话，说不行了，里面好涨。
他朝后退了一步，踩到了门口的铃线。
里面的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钟，戮世摩罗的脚步一分也没挪动，他像撞见了一场私刑的施刑现场，虽然“白阳生”做着黑活，总干这事，他自己也一样，私底下抓人，又用很多手段去上刑具，但这回确实不一样了。受刑的人是俏如来，他好像受得那么快乐，把史家一切痛苦的事都忘了。
里面传出闷闷的响声来：“是谁啊？”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像穿衣服，戮世摩罗又退了好几步，快步地逃出了史艳文的庭院，走着走着，他几乎是跑起来。
俏如来不久就回来了，他握着一盏玻璃灯，脚步很慢。戮世摩罗站在院门口，蹲着抽烟，地上是一地的烟灰。
他的脚步停在戮世摩罗跟前。
戮世摩罗抬起头来，发现他的穿着整齐，脸色也很正常，也许是太暗了，只是面颊被灯照得发红。
“小空，”他开口了，声音很轻，“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能吗？”戮世摩罗把烟头丢下，拍了拍手站起来，个头与俏如来是持平，甚至隐隐高些。
俏如来皱了皱眉，脚步就要越过他，回自己房里去。
戮世摩罗鬼使神差地突然问到：“你去找史艳文了？”
俏如来的脚步一顿，背影滞住了一样，过了半晌，他转过来盯着戮世摩罗问：“外面的人是你？”
此时戮世摩罗终于像等到答案，他“呼”地笑了一声，说：“怎么了？不就是爬他的床？”
他凑得近些，才看清俏如来的脸颊是泛红的，瞳仁湿漉漉的，一片朦胧。
他少见俏如来硬声硬气的模样，此刻却见到了，俏如来的眼神很冷，语气也很冷，回答：“这是我的事。”
转开步子就要走。
戮世摩罗却跟了上去，一把推在墙根，他的手抓着俏如来的腰，俏如来一只手抓着提灯，一只手慌得去抓他，只是一手难敌两手，戮世摩罗的手很快探进下身内衣去，摸到湿软的一片，在他耳边笑了一声，突然抽了手。
俏如来抓着散落的衣衫，眼里蕴着怒气，低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戮世摩罗接过他的灯，突然将嗓音放得轻柔和缓，回答：“先把衣服穿好再说，我的好大哥。”
俏如来看了他半天，脸上的怒气慢慢被吞下去，慢慢地，低着头开始整理衣服，系好腰带，末了拍了拍衣襟，又平静地问了一遍：“你想做什么？”
戮世摩罗把灯还给他，脸上带了一丝笑容。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他都答应了你什么？难道我就做不到？”
“你做不到。”俏如来接过提灯，静静地看他一眼，“小空，父亲……是不一样的。”
戮世摩罗什么也没说，嘴角一抿。
“不然这样吧。”俏如来突然笑了一下，神情十分平和，“不如你来猜，父亲是否爱你？”
戮世摩罗深深皱起眉，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我不在乎，我恨他。”
“是吗。”
俏如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辩驳，只是淡淡地说：“你也可以自己去问。”接着又说，“我困了，早点睡吧。”
戮世摩罗想不到他竟然告诉了史艳文。

所以，现在他似乎知道俏如来这句问话是什么意思了。
不如你来猜，父亲是否爱你。
史艳文看着他的眼神，一点不带掩藏，隐皱的眉尖拧起来，眼睛看着他，没有蕴涵怒气，只是一股深深的愁。戮世摩罗发觉自己几乎没有直视过史艳文的眼睛，他以为史艳文的眼睛该如其人，平和得淡漠而深邃。实际却不是这样，看他一眼，就会觉得这幅眼睛实在温柔多情。
戮世摩罗想，俏如来说得对，他竟然真的爱我。
对了，俏如来有这么说过吗？
事实上，他已经有些忘记了。因为史艳文抬起了手，把燃着的烟换到另一边指缝，站起身来，干燥发热的手指抚上戮世摩罗。他的唇一点点靠上来，最终噙着烟味，落在戮世摩罗发冷的脸颊。
半干的唇瓣，有些烫，大约停留有一两秒钟。之后他的手又离开了，重新掸了掸烟灰，声音十分柔和地说：“仗义，抱歉。”
戮世摩罗仿佛被烟头烫了一下，这才向后退了两步，他一张口就结住，史艳文模糊地听见他嘴巴里溜出许多脏话来，看了他一眼，冷冷地捂着脸颊说：“别以为我是俏如来。”
“怎么会？”史艳文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父亲不会勉强你留下过夜的。”
他的眼神在说，就算听到了，也一样无所谓。这是史家的秘密，是知道了就不会说出去的秘密，是只有真正的史家人才会保守的秘密。
戮世摩罗感觉到冰冷的沉重缠上了脚，但脸颊的吻痕却像烙印，十分滚烫，他一动不动，打量着史艳文。
“你真……”戮世摩罗低声说了半句。
史艳文问道：“什么？”
你真的爱我，却也一样会这么爱别人。
戮世摩罗这样盯着他，什么也没有回答。
“你真恶心。”他最终这么轻声说，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了门。
“小空。”
他听到背后的声音响起来，脚步又被不由自主钉在了原地。想到这里，他烦躁地回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史艳文回答，捻灭了手里的烟，走了几步上前来，将衣袋里剩下一半的烟盒拿出来，塞进戮世摩罗手里，“如果你料理首尾，遇到了藏镜人，就拿这个出来。他不会为难你。”
“你——”戮世摩罗的后半句卡在喉咙，他问不出，难道对藏镜人也是同样？只好攥紧了手里的烟。
“好了，去吧。”
史艳文拍拍他的肩，替他拉开了门。
戮世摩罗再次感到，要离开的步伐沉重得难以迈开。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来，门在他背后拉上，“叮铃”一声，里面的人那里拉上了线铃。
看来今晚史艳文这里没有人过夜了。
戮世摩罗朝自己唾了口唾沫，快步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了，纵然有夜风吹，他脸上那块唇印依然像是滚烫的，残留一丝烟味。

天啊，他难以抑制地抬起手，覆盖在上面想，史艳文竟然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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