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6 【默欲】曉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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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7-16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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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6 【默欲】曉山青

※时间线大约在海境三王之乱前，墨家十杰同修。
※有私设与ooc，有我流墨家师兄弟情。

欲星移踏出尚贤宫大门时，正值平明。

晚秋时节，天气初肃，风里夹带着些微的凛冽秋意，一阵又一阵浸过身上的单衣。草间叶上凝着露水，包裹着积攒一夜的湿气。残夜将尽，天色未明，借着熹微的晨光四下眺望，只见浓郁的雾气弥漫了整片山林，映得通往后山的青石小径隐隐绰绰，几不能辨。

欲星移心里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四下无人，最是一日清净之时。

近大半月来，从海境捎去尚贤宫的信件一封一封接连不断，比往常月份多出了数倍。这很不寻常，然而欲星移只拆看了其中两封便不再继续了，因为他知晓这都是指向同一件事。当今鳞王北冥宣沉疴已久，病势每况愈下，太子之外的其余几名皇子则动作频频，不论是私下行贿朝臣，还是公然在朝议上结党发难，明里暗里都针对储君之位而来，其意欲何为不言而喻。如此桩桩件件，无不应验了他离境前的诸多顾虑——风暴已在他未逮之处悄然酝酿，而海境朝局的动荡终有一日会到来。

只不过，这个节点仍旧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他入尚贤宫研习墨学，聆听师者垂训已期一年，可距离出师之期尚有数月。而在此之前，海境不能有失，倘若届时事情真正发展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哪怕他中离师门，也必不能坐视。

为此，他这一向都睡不怎么安稳，每回于夜半惊醒之后，睡意都再难回笼。这一夜，他在榻上辗转反侧了约有一个多时辰，觉得与其枯睁双眼仰躺着蹉跎这漫漫长夜，倒不如趁着天色未明起早去后山练剑，若是运气好，兴许还能赶上一场日出。

他的步调比往日要快，行至山顶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山顶的地势陡峭有余而平坦不足，欲星移环顾四周，只见一座小亭抱地势而建，四角如翼，堪堪纳下一张四方石几，两张矮脚石凳。

——想来是前人所建，供登顶者临时休憩之所。

他屏息凝神，掌中的翠玉如意随心念化作一柄通体幽兰的长剑，上有数道银色海纹，虬曲着嵌入剑身，浮动着一种古雅朴拙之气——剑名“沧海珍珑”，是旁人无缘得见，他亦从不离身的佩剑。欲星移提了长剑在手，足下轻点，一个旋身便跃上亭檐，稳稳地落于几片青瓦之上。檐上移动不易，故欲星移施展“相星九绝”之时，索性取形舍意，只留剑式在手，而无剑意释出。他举剑对着虚空疾刺，或挽剑反绕于背时，但见满目彩珠华玉，环佩琳琅，琤琮入耳。然而，锋刃之处的银芒虽是一闪而逝，却也透出几分凛冽如霜的色泽。

“你一向出手利落，今日行招这般踌躇，非是你的作风。”
欲星移练了有百余招，待要收剑，便听见有人在亭中悠悠出声，语气恰如其分地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偏又天然地带着股沁肤的凉意。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揉了揉眉心，忽然就觉得有些疲惫，不晓得是他练剑时心思过于沉浸，还是精神不济反应欠佳，竟连默苍离是何时出现在亭中的都毫无察觉。

“欲星移不才，敢问师兄有何见教？”

足踏坚实的地面，欲星移回转过身，直直对上一双浅褐色的瞳眸，他语声清越若投石入水，石子却似落入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专心眼前，勿作他想。”默苍离惜字如金，区区八字表意，无碍无赘，显是已对局势了然于心。

欲星移听闻这话，情急之下几乎脫口而出：“吾既为一境之相，便绝不能放任！”虽是反驳，言辞仍十足恳切，坚定地道，“越是山雨欲来，太子身侧越不能无我，海境国祚也越需要欲星移的筹谋。”

“为相为徒，墨学之中皆一视同仁，况且你成事不足……未免高估了自己。”着青衣的人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衣袖，有意将那半句按下不表，以示礼让。

“那你说，吾当如何做？”纵使胸中不忿，欲星移还是沉声询问。

“等待，然后伺机而动。”默苍离言简意赅地答。

闻言，鲛人眼中的神情变化几轮，思量少顷后，犹存不解：“在师兄看来，吾须等待几何，又该以何者为机？”

默苍离不语，引他至亭前，目光投向不远处重色的山峦：“自己看。”

欲星移依言往前几步，看到盘桓于对面山头的霾云愈渐堆厚，与山间濛濛的岚雾密密交织着，直将接天处压成一片暗沉沉的棉灰色。他在崖边只伫立了半晌工夫，隆隆的数声惊雷便在耳畔骤然炸响，随即，一顿急雨劈头盖脸地倾泻而下，如帘似幕，而先时攒聚的天光却已在顷刻之间溢散无踪，短短的一刻之内，竟是天昏地暗，昼晦莫辨。

欲星移暗恼。

他之前离开得匆忙，身上并未携带任何雨具，更不虞此刻会有雨至，是以只得匆促撩了华服下摆，勉为其难地遁入亭内避雨。

再观默苍离，却是赶在大雨浇头以前，便悄然回了亭中，气定神闲地挑了张石凳落座。欲星移挂着水珠的一绺蓝发在衣上晕出靛蓝的湿迹，在他垂落的目光底逡巡了一会儿，终还是选择在他身旁坐下。

两厢无言。

亭的四面空透，欲星移不巧居于迎风的下首，在雨落得最急，风啸得最厉的一阵，除却他头顶遮蔽的一小块儿聊胜于无之外，着实可谓避无可避。不多时，他双肩与前襟的衣裳便已湿透，不得已，往默苍离的方向退去几步，好像只差一点就能倚靠在这人身上。

想想自己身旁这位才智过人的师兄，素日里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对待同修的冷淡程度堪比严冬积院的三尺大雪。孰料，他一身单衣包裹下的身躯竟也与常人一般温热，甚至……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炙烫得几令欲星移心头泛起一种无可名状的难堪，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浪又起。更奇的是，他和他挨挨挤挤作一处，对方竟然不置一词，倒像默许了他的失礼一样。

“师兄？”欲星移遏住自己脱缰的想法，礼貌而不失尴尬地提醒。

默苍离乜他一眼，终于，还是如他所愿地淡淡开口：“此刻妄动，便如先前一般，风雨加身。”

欲星移一凛，脑中千头万绪，不及电光石火的一霎豁然开朗。雨中特有的泥土气息与身侧之人袍袖间飘来的一缕清淡茶香萦于鼻端，使他不由自主地吸足一口气，再徐徐呼出肺腑。

“涤尘除秽，好一场及时雨，哈。”

他确实敞怀不少，连带对这栖身的小亭也不觉弃嫌了。

又过一会儿，雨势稍歇，雷也敛了声威，最后哑然作罢。视野里云山缭乱，宛如一团铅色的混沌。值此际，一股不知何来，不知何向的疾风倏忽吹散了蓄积已久的层云，露出一抹澄澈的天色。萧萧秋风里裹挟着的默苍离的声音清冷如旧，却使人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你，只消这雷雨过去，于四面昏茫无定、浑噩惶惶之时，乘风而至，拨云见日。”

这是答案，也是他早行至此山间的目的。

“若是这雨一直不停，师兄又待如何？”欲星移偏过头看他，不依不饶地问。

“即是天意，或者……天是故意。”

眼见面前的鲛人师弟因他一语而猝然变色，不知何故，默苍离的语气和神色忍不住柔软几分。

“罢了，吾备了纸伞，或可带你一程。”

他说着，携了怔愣的欲星移往身后轻轻一带，无视了后者迅速飞红的面色，从袖中取出一把孟宗竹的纸伞，撑开来，堪堪遮住两人的身体。

其时已然云销雨霁，晨曦绽落，而欲星移唇边含笑，入目所及之处，恰是晓山一带青碧如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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