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5 【蒼競/競千/溫競】競日孤鳴中心短篇合集 - 似是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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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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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1-25 21:5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25 【蒼競/競千/溫競】競日孤鳴中心短篇合集 - 似是而非

现pa一個競中心+3條if線
競中心1F；蒼競2F；競千3F；溫競4F+溫競小番外5F；
繁簡字自機翻如有錯誤請多擔待土下座

[ 此帖被陸子在2022-11-25 22:3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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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1樓發表於: 2022-11-25 21: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瘠土歲豐】
競日孤鳴中心各cp自由心證

1.
年前落了好幾場冬雪。競日孤鳴開民宿的地方實在太偏，整個冬季竟見不到一個住客。
早上起來競日孤鳴照常理了書，到午後又收拾了一些藥材，順便跟著一起曬太陽。當歸黃連金銀花，人參川烏吳茱萸，按性味歸經細細分了，泡在藥香裏瑣瑣碎碎的小事情一件件壘起來就燒掉大半的時間，但也過得充足安穩。
不知道令狐千裏學會滑翔了嗎。午後競日孤鳴一個人躺在搖椅上打著盹胡思亂想，恍恍惚惚想到一些故人來去。也不知道鍛神鋒和廢蒼生的關系怎麽樣了；小玉姑娘和風間始也該在一起了吧；神蠱峰那邊的那對又發展到什麽地步了呢；無心和藏鏡人應該過得不錯吧……神遊著神遊著突然想到一雙雙狼一樣的眼睛，思緒驀然停了下來。太陽落山了，風開始涼。競日孤鳴嘆了口氣從椅子上坐起來，慢吞吞地收拾東西進屋。
這麽一來晚上收藥著實晚了些，忙忙碌碌整理到半夜，弄到一半競日孤鳴又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月至中天，遠處模模糊糊的柳樹和窗子裏的人碰巧錯位，整個畫面有些蕭瑟的味道。點了臺燈坐在桌前，寫一些不知道能寄給誰的信。最後統統都改成了遊記。春節過後還是一樣的冷，尤其是山裏。競日孤鳴偶爾會想起那些塵封的紅色的熱鬧，但都比不上現在。於是他滅了燈慢慢悠悠地上床睡了。萬籟俱寂。一夜安眠。

2.
咳了一整個冬天，競日孤鳴清楚自己的身體在逐步衰弱，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出門找醫生好好看看。
臨出門的時候犯了難。哪天都不想動，哪天都不適合。最後挑來挑去挑了個元宵節。天運挺好，付的普通掛號費，但今天坐診的醫生只有一個往常的門診專家——居然不用多付專家費。同時天運又很不好，競日孤鳴進門就看到一個存在感頗強的綠色身影坐在醫生後頭。所以最後，這位現在叫單誇的人，只能鴕鳥般故作放松地坐好給醫生瞧。
冥醫杏花君做了些例行檢查，仔細翻看過競日孤鳴的胸片後便忙著四處翻找那只傳說中的筆，嘴上絮絮叨叨地說著些按時吃藥，日常禁忌和好好休息的話。競日孤鳴聽著，突然想起來以前難得見一次千雪孤鳴，對方每次總是提著四處搜刮來的藥和補品進門，一路風風火火的樣子，頭發都亂了，想著想著嘴角不由帶上點笑。
這邊杏花君終於找到了筆，瞥到一旁傻樂的競日孤鳴嘆了口氣：「心態也很重要，開心最重要。」
安靜地坐在一旁的默蒼離終於擡頭看了看兩人，又在競日孤鳴的寒毛從腳豎到頭前低了頭，繼續戳平板電腦，一句話也沒有說。

3.
養病的日子裏競日孤鳴關了民宿。沒事的時候就常常一個人坐著擦棋子。兩籮陪了自己很久的小巧物件，擦幹凈了上一層白茶保養油，搓一搓然後拿手心捂著。翻開了一瞧，那黑色的棋子包裹在溫潤的保養油裏，在光下透出些隱隱約約的墨綠色，還帶著一絲自己的體溫。有顆棋子蒼狼小時候砸出來的小坑還在，邊緣卻已經模糊，甚至有些平滑了。單捂著在手心還能感覺到那個淺坑，有一絲空落落的感覺。似乎那些親近過又走遠的人，多多少少都和它們有些接觸。千雪和金池曾和自己對弈過多次，甚至默蒼離也曾執過黑子，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而榧木棋盤始終穩穩地端坐在木幾上，沈默得像個飽經風霜的老人。

4.
競日孤鳴的前半輩子過得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不克製也克製，但總之上半輩子的收尾多多少少寥落得有些令人唏噓。
大概大家族的故事總是這樣曲折的，隱晦的，不可說的。這幾代莫名其妙的發展，硬生生安給幼小的自己一個黑色的方向，最終搶走了半輩子的安穩時光。
後來天從人願，發生了一些事。老顥穹走了，小千雪離開了，小蒼兔走丟了。明明自己堅持著咬著牙站在了最中心，卻又好像早就死了。
再後來夙和撼天闕終於結束了，蒼狼回來了，千雪也回來了，金池最終似乎留下了。所以自己，好像是時候，該走了。
幾代人的恩怨終於結束，只是不知道那些層層疊疊的傷害究竟要在時間裏留住多少人。也不知道下一代那些顛顛倒倒的恩怨是不是又由此開始了。
而他那無數張面具下的靈魂，卻模糊得快要消散掉。

5.
清明過後競日孤鳴突然想學製茶，便在附近的村子裏找了個手藝好人也敦實的師傅。明前身體不算好，雨也下得綿綿密密的。明後的空氣裏帶著春意的寒，但身體至少踏實了些。只可惜明後的茶葉剩的少。競日孤鳴一個人揣著竹編的茶葉簍子爬山，零零散散摘了幾天野茶，按書上說的摘來便攤著晾。跟著師傅炒茶那日，被炒茶大娘翻來覆去誇了好久。一會兒誇這些茶葉又香又特別的，一會兒又誇他人聰明學得快的。競日孤鳴確實學得很快，把新綠翻炒得不生不焦，末了將茶葉收在鋁箔袋內，封了口裝進四四方方的馬口鐵罐裏。畢竟新手，到最後手上多多少少帶上一些紅。執意下手不戴手套，小指側面有起泡的趨勢。臨走的時候聽到大娘嘆息，哎，這麽富貴的一個人，這麽嫩的一雙手，怎麽舍得下那麽重的手幹活糟蹋呦。
競日孤鳴依舊笑笑沒說話。轉過身的時候看到自己映在窗戶上的模糊映像：曾經是一副天賜的好相貌，加上長久錦衣玉食的生活，養出一副溫潤富貴的模樣。可惜被那些年的鬧劇掏空了身心，最後從裏子裏透出一絲蒼白和憔悴來。
他只覺得現在的生活就很好。

6.
中秋的時候又遇到炒茶大娘，好心問自己要不要再學著做些桂花蜜和桂花糖。競日孤鳴想了想，帶著一貫的笑搖搖頭拒絕了。隔了兩天大娘送過來一些桂花糕，說是沒加糖的，競日啞然，這怕是誤會了。
其實佛國的事情結束的那年中秋，鳳蝶姑娘來了一趟，帶來一壇桂花蜜和一壇酒。說是他家主人替人送的。不知道是替金池還是千雪，抑或兩人都有。
後來去超市采購的時候也遇到過魯玉和憶無心，兩個小女生乖乖地和自己打招呼，說著單誇先生下午好。分開的時候小玉躊躇了半天，又加了一句，金池阿姨也過得很好。
有些事情，似乎不可解，不必解。金池的桂花蜜，千雪的酒和藥，是水月是鏡花，夢幻泡影一般，是無法回溯的過去。
競日孤鳴只默默地在心裏想，如果金池知道了，那蒼狼也該知道了。他的小星星已經長大了。而星星是不需要太陽的。

7.
晚上就著月光，競日孤鳴在民宿門口擺了棋盤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兒。公共綠化帶裏的桂花開了，民宿上下通了一下午的風，熏了一天，整個房子裏都是桂花的香味，香得有些發苦。
競日孤鳴倒掉泡了兩輪的茶葉，正準備換新茶，想了想最後還是拿出了那壇放了一年的酒。沒有酸也沒有苦，反正就是一個人隨便喝點。喝完酒要泡點蜜蜂水。競日孤鳴一個人自己跟自己念叨，對胃好對胃好。其實他喝酒不會醉，大抵現在也沒有需要入夢的人。
千雪孤鳴偶爾會給他打電話。也不做聲響，大部分撥通了就掛，也有還沒接就掛了的。
但這次是個陌生號碼。
隔了很久，久到競日孤鳴在心裏默默數出對面吐出第九次勻長的呼吸。
「……祖叔叔，秋後多添衣。」
競日孤鳴微笑著聽著緊隨其後嘟嘟嘟的忙音，放下手機開始收拾殘局。

8.
總歸是要好好過日子的。那些過去的，發生的，所謂因果的，和已經結束的，一切好像野蠻荒原上放過一把火。既然過往已經燒個幹幹凈凈，那接下來的一切也該長得欣欣向榮。

9.
和平常一樣，民宿老板收拾著零零碎碎的日常。

和往常一樣，沒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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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11-25 22: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蒼競

【覆水】
1.
競日孤鳴最近有點愁。股票基金雙綠，綠得跟民宿後頭蔥蔥郁郁的山林似的，套得他頭疼。自己活了快四十年還沒成功找過對象，現在先被自己的錢綠了。雖然抽手及時，可惜舒坦的日子多少受到點影響。仔細考慮了一下未來，躺平的競日孤鳴決定坐起來——給自己的民宿做些廣告。
春天是個很好的機會，抓住春天就會有夏天秋天冬天。做好廣告降好價，競日孤鳴滿意地關掉X團和X碑的界面，向後一靠完美地窩在自己的皮草搖椅裏。
隔了幾天，競日孤鳴就感受到了天運對他的眷顧。
叉玀在電話那頭大大咧咧地寒暄了幾句之後，便開始詢問客房空余，團購優惠和一些周邊景點，說是在給公司的春遊活動找地方。競日孤鳴下意識想要拒絕，但一時間又有些猶豫，推脫著說剩下的房間大大小小都有，不統一不太適合集體活動。然而叉玀又說還得確認人數，活動計劃也得由上司再做定奪。兩人磕磕絆絆談了半天，最後不清不楚也沒有個結果。
掛了電話之後競日孤鳴一時有些楞怔，隨後便開始思考存款剩余和現在跑去東北挖人參的可能性。誰知沒隔兩天叉玀又打來一通電話，說是董事長取消了春遊，改成了直接發獎金和放假，打擾先生了真不好意思。
行吧，現在的天運還算不錯。競日孤鳴放下電話呼出一口氣，笑笑由這事過去了。

2.
更讓競日孤鳴在意的是院子外面偶爾會出現的，那輛貼著防窺膜的車。
競日孤鳴的民宿附近其實沒什麽人家。那輛車來過兩次，但不見有人下車，也不見有人進去。似乎都是些天氣不好的時候，人少，又多在傍晚。位置也很奇怪，不在前門在後門，剛好可以看到民宿的小院子，還有常常在傍晚賞月發呆的自己。
年前的冬雪下得剛剛好，年後的春雨也很足。只是現在春末忽地又降了溫，似是有些倒春寒，把院子裏新長出幾片綠意的橘樹欺負得夠嗆，也不知道對山上的植物影響大不大。今天那輛車又來了，競日孤鳴盤算著進出的山路情況，耐心等待著差不多該發生的事情。
快到打烊的時候，外頭終於有些動靜。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競日孤鳴窩在椅子裏瞇著眼睛往那兒看，哦，原來是他已經長大的小蒼兔。
蒼越孤鳴有些狼狽地跑進小院子裏，外面下了雨，而房子裏的競日孤鳴隔著玻璃似乎在看著院子後的風景發呆。
「單誇先生，又見面了。」
競日孤鳴往堆著毛毯的懶人椅裏窩了窩，裝作不認得的樣子：「請問您是？」
「兩年前先生救過我的小叔，千雪孤鳴。」
「原來是苗疆集團的大公子，」競日孤鳴終於站起來，敷衍地做出一副民宿老板的樣子，「請問孤鳴先生您今日有何貴幹呢？」
「先生喊我蒼狼就好。」蒼越孤鳴一時有些窘迫，輕咳了一聲，「原本打算給公司春遊踩個點，但剛剛看到消息路上有山洪爆發，今天晚上怕是回不去了。」
「嗯。」這孩子還是不會說謊，競日孤鳴也不打算拆穿。他慢悠悠地從小院子裏挪到前臺。
民宿的燈光是泛著暖意的昏黃，競日孤鳴的輪廓在燈下被羽化模糊，宛如神祇。蒼越孤鳴跟在後頭，朦朧中想到小時候也是這樣跟在祖叔叔身後。只是那時候他還牽著他的手，手心幹燥溫暖，是冬日裏只屬於他的炭火。
競日孤鳴直到將蒼越孤鳴領到房間才想起來把手裏的鑰匙給他，簡單問了晚飯想吃米飯還是面條之後，便只留下一句自便——幹脆地離開了。競日離開後蒼越孤鳴長呼出一口氣，緊張的情緒終於有所緩解下來。鑰匙上還有競日孤鳴殘留的體溫，蒼越孤鳴回想著之前看到他那雙手上的繭，心裏有些發悶地想，既然對方已經淡然了，那是不是自己也不應該糾纏。
洗完澡出來，看到桌子上熱氣騰騰的面條。蒼越孤鳴簡單地解決掉晚餐問題，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漆黑的夜幕聽著綿密的雨聲，終於找到了久違的安心感。
第二天天便放了晴，午後競日孤鳴照例搬來椅子在院子裏的樹下曬著難得的碎陽。等他醒來時，發現身上多了件外套，邊上的茶杯底下塞了一張紙條。蒼越孤鳴已經走了，
很快卻又接到了叉玀的電話，好心的董事長還是補了春遊。
好嘛，天運還是沒有放過自己，該來的還是來了。
只是等到那日，競日孤鳴並沒有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也好。競日孤鳴悠悠地指揮來民宿打工旅行的幾個小夥子。有錢不賺王八蛋。

3.
結果後來蒼狼一個人來得光明正大了。又直截了當地告訴競日孤鳴，他覺得這裏空氣很好，得空就想過來放空一下自己，希望先生不要在意。競日孤鳴從來都是由他自便，算了算日子兩月也就來了那麽一兩次，便隨他去了。嘛，競日孤鳴給自己洗腦，有錢不賺王八蛋王八蛋，畢竟蒼狼還是那副單純的樣子，連折扣都不問。
空閑的日子裏蒼狼約競日下棋。
一局局過去蒼越孤鳴又摸到那顆帶著小坑的棋子，仿佛觸碰到家中那些收起來的老照片，在燈下透著瑩潤的光，邊角卻泛著黃，回憶起來一股溫馨又嗆人的灰塵味道。
「蒼狼小時候貪玩，鬧壞過祖叔叔許多用具和藏品。」蒼越孤鳴舉著棋子對著昏黃而融融的燈，缺角的雲子怎麽補，他的表情有些落寞。
坐在對面的競日孤鳴看著棋局頭也不擡：「長輩是不會和晚輩計較的。」
「可是蒼狼心裏有愧。」蒼越孤鳴的眼睛黯淡下去，輕聲說，「我父親走了太多彎路，欠下的太多。父親欠他的，我欠他的。他亦欠我的……」
聲音越來越低，蒼狼自嘲著哂笑一聲，不再說話。
競日孤鳴沒有接話，過了半晌站起來去給蒼越孤鳴泡茶。
「這是這山裏的野山茶，我自己炒的。」競日孤鳴放下茶杯看著蒼狼，「嘗嘗？」
一手將棋子一收抓在手心，另一只手接過茶盞，蒼越孤鳴喝了一口，擡起頭對上競日孤鳴時眼睛亮亮的：「單誇先生可以帶蒼狼製些茶葉嗎？」
競日孤鳴被這話題的急拐拐得有些懵，聽到對面的青年又加了一句。
「我想給祖叔叔做些茶。」
心裏旋即警鈴大作，還在斟酌，蒼狼又開口了。
「只是可能，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吧。」蒼越孤鳴把手裏的棋子放回棋罐。像局終。
競日孤鳴情緒有些復雜，望著榧木棋盤上寥寥落落的棋子一時無話。
「抱歉，是蒼狼逾越了。」
「今年清明已經過了，等明年吧。」競日孤鳴側過臉望著窗外的月亮，漆黑的天幕裏掛著閃閃爍爍的星子，「明前的茶好。」

4.
重陽的時候蒼越孤鳴又過來找競日孤鳴喝酒。
「蒼狼的故人都散了，長輩也離開了，單誇先生願意陪蒼狼過節嗎？」
看著已經長大的孩子做出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競日孤鳴心裏苦笑，風水輪流轉啊風水輪流轉。小蒼狼真的是長大了，連臉皮和撒嬌技術都上了一個檔次。
他從廚房拿了一碟花生，一碟毛豆，連帶著蒼狼帶來的酒，擺在院子裏的小石桌上。
「最初，我不知道叉玀事先聯系過您。」給對方滿斟一杯，蒼越孤鳴自顧自說著，「總擔心打擾到您。但最後還是忍不住。」
競日孤鳴皺了眉，這不是個好的開頭。
「先生沒有什麽想和蒼狼說的嗎？」兩人安靜地對飲了一番，蒼越孤鳴鼓足勇氣般，終於發問。
競日孤鳴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側過身背對著蒼狼，迎著月光慢慢站起來，答非所問地低聲嘆出一句：「小蒼狼，你長大了。」
「蒼狼想和先生說許多話，」蒼越孤鳴也跟著緩緩起身，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地說，「祖叔叔。」
那頭的競日孤鳴並沒有回應。
仿佛害怕競日孤鳴就此奔月似的，蒼狼徑直走到競日面前，捉住那人有些冰涼的手，十指交錯著緊握起來，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祖叔叔，可以回到蒼狼身邊嗎？」
競日孤鳴卻垂了頭不言不語。昔日時常被自己撫著發頂的孩童已經長到比他高出一頭。就和蒼狼小時候問自己那些無法解答而又天真爛漫的問題一樣，只是躲避問題的方式從仰頭換做低頭。
蒼狼的角度可以看到競日有些顫抖的細長睫毛，卻看不到那雙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能令自己心跳不已的琥珀色眼睛。
過了許久，才聽到競日孤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擡起頭看著自己。那雙眼睛裏還是熟悉的淡淡的笑意。他拿著酒杯的另一只手伸了出來，舉到自己面前。過近的距離讓競日孤鳴不得不曲著手臂，寬松的袖子滑下小半截，露出一節有些蒼白的手腕。
「我的小蒼狼啊，」競日孤鳴的聲音一如既往，溫柔的，懶散的，調了蜜一般。只是他手腕輕輕一扭，將酒一倒，「有些事有些人，回不去了。」
看著他，蒼越孤鳴沒有說話。但任他再堅決再深情的眼，也看不透那雙琥珀底下凝住的情緒。
競日孤鳴最終移開了眼睛。
他能感覺到蒼狼帶著酒氣的吐息逐漸靠近，直到近在咫尺，而後又噴在自己的脖側。過了半晌，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終於重重地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壓得那兒的肌肉生疼。
而蒼狼的手，終究松開了。

【沈舟】
5.
蒼狼自那日離開以後就沒再來過。
轉眼又過了冬至，去年那個給自己打電話的小星星今年差叉玀送來一些酒和羊毛被。叉玀貌似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為上半年來回折騰的單子向競日孤鳴道歉。
「蒼狼他似乎很糾結，先是拒絕了我策劃的活動，直接選擇了發錢，但後來又給加補了春遊。我看他自己也是想去又不想去的，不知道在糾結什麽。」
叉玀又絮絮叨叨扯到最近和仙島公司的業務打仗似的掏空了蒼狼，競日孤鳴安安靜靜聽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末了讓叉玀帶回去一罐茶葉，說是自己弄的。
初冬的陽光很暖，但似乎總是孤獨的。

6.
很多時候想到的那個人都是微笑著的，甚至於當初決裂的時候，離開的時候，留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蒼越孤鳴想不到他的第二個表情。但那就像冰川下的暗流，隔著他破不了化不動的堅冰。他站在這裏，只能看到陽光下反射出的虛假的光。
那些單方面的情緒洶湧過，壓抑過，在日復一日的時光裏沈默，然後迷失在競日孤鳴似是而非的微笑裏。鹹澀的味道糾纏在心裏，荒誕的想法旋繞在腦海裏，年復一年困住自己。
但競日孤鳴好似從來沒有給過回應。
他們之間隔著顥穹孤鳴留下來的密密層層無法償還的債，隔著孤鳴家血脈相通下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那些經年累月下半真半假未曾言說的感情，在被揭破的冰冷慘白的現實下孱弱得站不起來。而最後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就好像直接給這段感情判了流放，沒有人在意，也不會被在意，畢竟無關緊要。
最終似乎成了井水河水的意思。
克製像個笑話。一次，兩次，只是遠遠地看著，只想確定他究竟過得好不好。但最終也許自己還是成了那個攪擾的人。蒼越孤鳴摸著手裏的棋子，貪留在回憶的人走不出來，總忍不住想去質問他對自己的那些好是否摻假。
其實到如今，大可開門見山趁著酒意問一句。
但又或許，清醒了就不該再沈溺下去。

7.
到過年的時候蒼狼依舊沒有來，競日孤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微微有些落空的感覺，但隨後又開始嘲笑起自己來。
除夕的時候競日孤鳴終於接到蒼狼的電話，到如今蒼狼已經可以不做掩飾地坦白：「祖叔叔新年好。」
競日孤鳴也難得邀請了蒼狼：「新年的菜品做多了，小蒼狼要來嘗嘗嗎？」
一頓年夜飯吃得安靜又滿足。蒼狼沒有說想住下，競日孤鳴也沒有留下蒼狼。

臨走的時候，蒼越孤鳴輕輕抓住了競日孤鳴的左手，將自己手裏的東西放了過去。
「先生曾說，覆水難收。」迎著競日孤鳴疑惑的目光，蒼狼一字一句說得認真「，但蒼狼以為，沈舟可補。」
手心裏躺著一顆溫潤的雲子，帶著蒼狼有些滾燙的體溫。曾經的淺坑已經被填上了，不知道摻了什麽玉，翠得有些通透，依稀可以看到曾經那個淺坑的輪廓。競日孤鳴感覺到蒼狼牢牢地，不容逃離地拉著自己的手，擡眼看到狼似的眼睛裏盛滿了堅決。
「不知先生……怎麽以為？」
競日孤鳴琥珀色的眼睛裏湧動著不明的情緒，用另一只手輕輕拍了拍蒼狼的肩膀，柔聲回答。
「小王要的，從來不是過去。」

8.
煙雨困柳，今年的春天來得早了些，春雨連綿下了小半月。清明的時候難得天放了晴，競日孤鳴收拾了茶葉簍子準備上山，開門卻看到了蒼越孤鳴。算算兩月沒見，蒼狼卻更顯得沈穩了。
對方一開口就讓競日孤鳴無法拒絕。
「先生去年說的話，還作不作數？」
兩人終歸是一同上了山。前些天下了雨，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味道，帶著泥土的腥味和春日裏各種植物初生的草木香。換了小路以後，腳下泥濘的濕土混著一層又一層青苔泛著濕滑的感覺，競日孤鳴在心裏祈禱那夭壽的天運不要讓他摔一跤。
然後太久沒出門運動的蒼越孤鳴就華麗麗地摔了一跤，並且摔得他毛茸茸的外套糊了一片泥。
「我沒事我沒事。」蒼狼嘴上說著，眉頭還是微微皺了起來。
競日孤鳴找了塊石頭讓蒼狼坐下，神色復雜地觀察了蒼狼扭傷的腳，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擦破皮。最後卻壞心眼地往腫起來的地方輕輕一按，果不其然，聽到蒼狼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氣。
「還說沒有事嗎？」
蒼狼有些似乎有些許的懊喪，垂了頭沒有回答。
林間的風有些涼絲絲的，再往上的路裹著山霧，而向下剛好還能看到民宿的一角。沒有任何人打擾，風聲和鳥叫裹挾著兩人安靜的呼吸流動在周圍，給人感覺就好似逃離了塵世一般，躲在這個地方，只有他們兩個。
「還是先回去吧。」休息了一會兒，競日孤鳴問蒼狼，「可以走嗎？」
蒼狼看著競日孤鳴在晨曦裏的發絲邊緣被渡上一層淺淺的金光，溫溫柔柔的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對自己的關心來，恍恍惚惚地說了聲好。

9.
競日孤鳴小心翼翼地攙著蒼狼一路回到民宿，正準備把人放下，蒼狼卻拉住了他的手臂。
「如果祖叔叔覺得打擾，蒼狼不會再來。」
競日孤鳴微微歪了頭盯著蒼狼看了一會兒，幽幽地嘆出一句話：「我的小蒼狼啊，先上藥。」
競日孤鳴一頭拉了一張矮凳給蒼狼擱了腳，另一頭提了醫藥箱和冰盒過來，仔細檢查了蒼狼的傷口，並敷上了一層冷敷貼。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只有競日孤鳴手頭的聲音。就好像小時候蒼狼闖了禍窩到競日這邊躲避責罵。那時候晚上的爐火烤得熱熱的，競日會抱著他，拿著書，打著盹。那些時間好像慢下來，裹著琥珀色的蜂蜜，凝固在回憶裏，又苦又甜。競日孤鳴這邊，總是最溫暖的。
只是事畢，蒼越孤鳴看到競日孤鳴又拿出一只棉簽，蘸著紅藥水奇奇怪怪地在自己的腳踝上塗抹起來。

「祖叔叔，這是？」蒼狼疑惑地問。
對面的競日孤鳴滿意地繞著蒼狼的腳踝畫完一個圈，擡起頭笑得狡黠。
「給我的小人參系紅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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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11-25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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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千
【應劫】
1.
冷靜了一年的結果是沒有結果。外人眼裏正常著嘻嘻哈哈的千雪孤鳴在神蠱溫皇和藏鏡人的眼裏越發的不正常。
下午的時候，神蠱溫皇把收集好的資料發給千雪孤鳴。
晚上的時候，藏鏡人拉著神蠱溫皇和千雪孤鳴一起去常去的小酒吧包場買醉。
千雪孤鳴的活力被突如其來詐屍的過去榨幹，在神蠱溫皇和藏鏡人的推來拉去間像只傻楞楞的木偶，疲憊得快要支撐不住那顆腦袋。
「我以為你起碼得要一天的時間消化這些消息。」始作俑者拿著一杯藍色水母幸災樂禍地做出評價。
「誰說我想開了。」
神蠱溫皇馬上糾正：「我說消化。」
「這不沒消化成所以更難受了。」
藏鏡人不言不語地聽了一路，遞給千雪孤鳴一杯加了冰的伏特加，仰著頭敞開了雙臂靠在吧臺：「我買單。」

2
年少的時候以為還有大半輩子的路可以走，和他麽，無論怎樣都是可以白頭的。但沒想過離開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而且到最後，離開，居然是比仇恨更讓人難過的事情。
競日孤鳴是什麽。是血海深仇的親人，是血濃於水的敵人。是曾經自己朝朝暮暮心尖尖上的人，但似乎，唯獨不是可以在一起的人。
成年人一點都不好。要默不作聲地斷了聯系。要獨自一人處理兩個人的感情。
千雪孤鳴仰頭喝完一杯，喉嚨被燒得火辣辣地疼，一直蔓延進胃裏去，但要等到胃反應過來，還得等一段時間。
盲目地喝酒，一杯又一杯，就像他年輕時過於盛放而沒有回應的感情。

3
孤鳴家曾經的老宅搜輯了太多的秘密，沈默著鑄成家族裏最大的活墓。棄在此處的競日孤鳴活像一個守陵人。而千雪孤鳴年輕的時候卻愛上那個守陵人。
雖然是叔侄關系，競日孤鳴和千雪孤鳴的年紀卻差得不多，於是乎埋下一段差不多又差很多的感情。千雪孤鳴想起來小時候鬧脾氣也好，心情不好也好，競日孤鳴總會來勸，雖然大多是以顥穹孤鳴的由頭，也不知道裏面有幾分真假，但他總覺得競日孤鳴純純是擔心自己。再大一點自己總喜歡纏著競日孤鳴通宵看星星，有次害得他感冒了一個月，於是後來就改成了通宵聊一晚上。再後來，千雪孤鳴離開老宅一個人去遠方學醫，距離卻讓感情更濃厚的同時，意識到年少拋人容易去。
回來的時候看到競日孤鳴，他就像不該開在雪原山巔的大簇鮮花，再美再艷麗都凍住了，給不了自己任何回應。

4
回來那日兩人像往常一樣坐在棋局兩端。但榧木棋盤已經撤了。空了的距離被誰的靠近填補，千雪孤鳴已經忘了。只記得被唇舌侵入那一瞬間，仿佛緊緊攥住了心臟。十幾年來那一點點一絲絲蔓延生長的細微感情，默不作聲地紮根在心裏，發芽，長葉。至於會不會開花，千雪孤鳴從來都不奢求有結果的。安靜地藏好這段情愫，這樣深的心底，蝴蝶都不會造訪的，他怎麽就來了呢，他怎麽還是來了呢。難道競日孤鳴你是什麽都明白的麽？
結束的時候果不其然看到競日孤鳴笑意盈盈的眼，溺死在這蜜了也認了，裹了毒也認了，但不能讓他離開的。千雪孤鳴突然醒悟過來，猛地啃將上去，嘗到一絲腥甜，惹得心火更盛。
競日孤鳴輕輕推了推千雪孤鳴，推不開，便由他去了。待到千雪孤鳴回過味來，才慢慢拉開距離。
「小千雪，你太過急躁了。」
初嘗肉味兒的狼崽情緒肉眼可見地低垂下來。競日孤鳴輕笑了一聲又慢慢靠近了，吐息間冉冉地帶出身上獨特的味道。熟悉的體溫從未貼得如此之近，帶著溫熱細密的汗水輕摩出幽幽的暗香繞在鼻尖。千雪孤鳴忍不住壓低了腰，仰頭可以看到競日孤鳴如玉的喉結滾過一下，心裏就止不住雀躍起來。
競日孤鳴的雙臂圍上千雪孤鳴的身後，右手則狡捷地繞過多余的織物，明明是第一次卻熟門熟路地探進去。如同往常下棋一般，輕巧而又強硬地將白子直直下到了千雪孤鳴的內裏。還沒落定。千雪孤鳴能清晰地感覺到競日孤鳴的棋行走向，他已然是他掌下的一局棋，心甘情願中掉進他步下的每一步陷阱。碰，壓，刺，沖，像曾經競日孤鳴教導自己下圍棋一般，那些專業的術語，他終於在此刻因著競日孤鳴的身體力行聽進去，最後徹底失陷在競日孤鳴的眼眸裏。
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就成了。
好像種了十幾年的花樹終於冒了花芽，長在他身體裏重新開出花來，輪回般墮進去，帶著罪孽的生生不息。
文楸方罫花參差，心陣未成星滿池。
那時太年輕，那時棋局未定。
可是競日孤鳴似乎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一段感情。

5.
競日孤鳴什麽都知道，但是不戳破，不承認，甚至不面對。他只是縱容著默許千雪孤鳴的沈淪。所以直到現在，對這段感情，千雪孤鳴都拿不定主意。
後來的告白被對方用一根手指頭就堵回去。他們的感情像兩個人或者說一個人默許的縱容的，一個謊言。
而最後競日孤鳴的死訊同時結束了這場三輩的鬧劇。
如今卻說那已經歿了的人還在，那墳塋裏還會開出花嗎？

6.
千雪孤鳴酒量很好。但是酒量很好不代表他不會喝醉，也不代表他喝醉了以後還能保持較好的酒品。
還珠樓藍色的豪華跑車開過去，藏鏡人下車扔下一只醉酒哈士奇，按門鈴，上車，然後一溜煙跑了。
競日孤鳴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他看著監控器裏快速發生的一幕，慢悠悠地從搖椅裏坐起來，是劫是緣都在門口了。
但打開門，競日孤鳴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曾經馴服的愛人就在這裏，捧著一個兜兜轉轉易碎的心，問他還要不要。
怎麽能不要呢，競日孤鳴閉著眼調整呼吸，千雪是那麽的好。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那些渾濁的壓抑的情緒，統統被清掃得只剩下澄澈的安逸。雖然那些暗色的夢魘總會回來，但競日孤鳴也總貪戀那一時的真實的快樂。
如今什麽都結束的時候，也許可以再來一次的時候，他卻覺得有些愧對了。
夜風吹過來，有些涼。但兩個人似乎都沒清醒多少。千雪孤鳴還坐在門口，擡起頭睜著一雙迷迷瞪瞪的紅了的眼。
「競日孤鳴。」
競日孤鳴心一慌，下意識微微垂了頭，馬上又反應過來，自嘲著笑了一聲，彎腰拉起這只醉鬼：「先進去。」

把千雪孤鳴扔進浴室的時候他還在嚎。
「競日孤鳴。」
「……」
「競日孤鳴！」
「嗯。」
「競日孤鳴……」
「千雪你醉了。」
千雪孤鳴像只乖巧的小獸一般蹲坐在浴缸裏隨競日孤鳴的擺動，垂了頭，於是打濕頭發以後更像只被拋棄的幼犬。他嘀嘀咕咕了半天各種不成樣的句子，突然又擡頭。
「我沒醉。」
「你醉了。」
胃燒起來了，千雪孤鳴忍不住蜷縮起來。
「我要是真醉了小叔就該對我好。」

7
第二天是被陽光刺醒的。千雪孤鳴在意識回籠的第一時間蹬蹬蹬跑下樓去找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小叔，你能不能跟我回去。」
千雪孤鳴的氣還沒有勻就開口，翹著頭發風風火火，那顆心大概也七上八下。
對面的競日孤鳴正端出一碗粥。聽到這句，他還是繼續著把筷子擺好才轉過來正對著千雪孤鳴，然後慢悠悠地開口。
「小千雪，你不懂。」
「可是蒼狼還需要你。」
話說出口那一瞬間千雪孤鳴便後悔了，同時看到那抹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容又浮上了競日孤鳴的臉。他的聲音是那樣的冷，冷到好似他又被擺回去凍上。
「需要哪個我，需要怎樣的我。你又為什麽會認為，那樣的我，才是真的我。」
競日孤鳴看著千雪孤鳴脖子上掛著孤鳴家月亮掛墜的項鏈。
「星星是不需要太陽的。」
競日孤鳴的目光移上來，對著千雪孤鳴藍色的眼睛。
「小千雪，你還是不懂。」

【隨緣】
1.
當時太混沌了。自己都沒想明白，怎麽有資格讓人回來呢。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就當再遇是沙漠裏的一場海市蜃樓，如果走過去，一定會渴死的。所以回來再次清醒了之後，反而只想逃走。
以前心心念念的告白藏久了最後褪色成模糊一片，如今堵在喉嚨間，閉眼的時候似乎就能看到大哥的臉。也不是不懂。翻起舊賬來，他誰都不欠的。競日孤鳴的詐死和離開，不就是為了結束麽。結束的孽債過重，結束的東西太多，這其中已經獻祭了他兩過於單薄的感情。
若是曾經的千雪孤鳴，想開了就去做，是斷不會如此糾結和難過的。可如今就算見面還能說什麽呢。以往的玩笑也好，捉弄也罷，就連最簡單的聊天，以什麽身份？現在也許連朋友那樣基本的立場都沒有了。
那時候太年輕，現在太沈重，沈重得需要自己去尋一個突破點，或者一個借口。總而言之感情從來不是想明白道理，就能想開的東西。感情裏的邏輯帶著血肉攪在心裏，要人怎麽想得清。

千雪孤鳴回去想了很久，也給競日孤鳴打過無數個，無聲的電話。但千雪孤鳴再一次出現在競日孤鳴的小民宿已經過了大半年。
起因是淡出鳥的某一天，躺在沙發上過於無聊的溫皇臉上蓋著書，像是突然想到一件趣味的小事，於是發出不懷好意的悶笑：「聽說你那個無權無勢的故人被混混纏上了。」
「靠。這種事情你怎麽不早說。」
書拿下來的時候人已經跑沒了。

2.
前些日子民宿裏住進一群混混。一會兒嫌飯菜有問題一會兒嫌棄打掃不幹凈，直接嚇跑了搞衛生的阿姨。但是這群人吧，不砸不鬧只是耍賴皮，成天堵在門口不讓新客進來，自己麽，又不退房。報警吧，馬上又換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得，的確沒壞東西，監控裏也沒聲音。再去問問被嚇跑的客人，無事無事沒有的事。說不清。油鹽不進一群人，又好似還有高人指點，競日孤鳴的嘴皮子沒了用處。
大概也想得到是誰的手筆，競日孤鳴並不計較，就當來了些不對付的移動白菜，租金總會有人交的。
但是千雪孤鳴的想法不一樣。因為他的消息渠道有問題。
所以這日競日孤鳴抱著食材回家的時候，只看到千雪孤鳴一個人垂著腦袋揉著青紫的手臂坐在門口。等千雪孤鳴看到競日孤鳴的鞋，擡頭，豁，還帶一只熊貓眼。

3.
也想過是不是過分了。在那些個撥通了又沒聲的電話裏，競日孤鳴沒有等到千雪孤鳴的回應，他也沒有主動說些什麽。時間總是無聲的，相隔太遠又不主動的人卻只能在時間裏長期沈默。時間久了，競日孤鳴自己也開始迷惑起來。
但想想那些已經沈寂的舊事，無論重來幾遍，似乎怎樣都是會傷害到千雪的。像坐在懸崖的兩端，競日孤鳴從始至終是知道的。而千雪孤鳴在感情上是無辜的。霧都散了，感情也隨著因果裂成懸崖了，若要補，始終是兩個人的事情。
以前覺得仇恨過於厚重，現在發現愛意也是沈重的。自己倒是沒變，對感情還是慫的。慫到如今連再見的心思都不敢有，還拿一切重新來過做借口。

4.
這是第二次競日孤鳴把千雪孤鳴帶進他的新居。也是一切結束又明晰之後，第二次和千雪孤鳴面對面清醒著說話。
千雪孤鳴坐在矮凳上眼巴巴地看著競日孤鳴把藥箱拿過來，乖巧得像個幼兒園的孩子。
競日孤鳴的動作熟練地讓他不敢細想，快要結束的時候千雪孤鳴終於焦急起來。
「小叔……你這邊需要一個安保人員嗎？」
「你不欠我的。」
競日孤鳴垂著眸不急不慢地給自己的眼周上藥，熟悉的呼吸撲面而來。再抓不住會不會就沒有機會了，於是千雪孤鳴更加急著剖白，定了定神鼓了鼓氣終於做下決定，小心翼翼地開口。
「小叔，我喜歡你。」

「嗯。」
第一句說出去以後，好像所有的包袱都不在了。那麽多年的躲躲藏藏，好像藏的也不止競日孤鳴一個。
「競日孤鳴，我說我喜歡你。」雖然更加堅定，卻掛上一絲顫抖。
「我知道呀。」
千雪孤鳴只覺得像一口氣憋在胸口，解釋不出什麽結果。
「競日孤鳴，我需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競日孤鳴終於挪動了眸子，對上自己的眼。千雪孤鳴看到對方眼裏的琥珀都流動起來。
對方的平靜帶來巨大的不安，千雪孤鳴感到從未有過的潮濕悶在胸口。
「我不會勉強你來我身邊或者……我只是想，我想你的時候可以光明正大地過來。」
競日孤鳴眨了眨眼睛，輕輕在包紮好的爪子上拍了拍。
「你隨時可以過來。」競日孤鳴開始收拾藥箱，他還是什麽都懂，「最近手上不要沾水。你也是醫生。」
「嗯。」
千雪孤鳴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應下來。情緒還是有些低落，但明顯話都說出來之後，整個人都放松很多。他默默地看著競日孤鳴收拾好醫藥箱放回櫃子裏。
沒有理由了。也許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5.
「小千雪。」競日孤鳴喊住了一腳踏上主道的千雪孤鳴。
千雪孤鳴一臉疑惑地轉過頭，看到競日孤鳴不知什麽時候走了出來，倚在門口，指了指心臟，笑得一臉和煦。
「其實我這兒缺一個家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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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4樓發表於: 2022-11-25 22: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歲月長】

1.
冬日的午後，競日孤鳴一個人窩在搖椅上抱著特大號暖手寶曬太陽。偏偏這時候三樓的陽臺探出來半個只穿睡衣的藍色身影，欠扁的笑容帶著睡亂的頭發搖啊搖。
「單老板，沒熱水了。」

2.
大半年前，神蠱溫皇被扔在競日孤鳴的民宿門口，一個人，一只行李箱，其他什麽都沒有。
中年男子慘遭養女遺棄，總之他那雙嘴皮子是這麽說的。不過鳳蝶提前給競日孤鳴打了電話，說要去東洋留學，家裏左右沒有什麽人，扔酒店不如扔單老板這兒安全，從了某人的意，且不會危害人間。
所以就讓他來禍害我了是吧。競日孤鳴忍不住腹誹。可是如今人都已經到了門口，自己也幹不過神蠱溫皇那張嘴皮子，最後只能便宜他容他租住了進來。
一進門溫皇就攤在客廳的沙發椅上半死不活：「今天一天把我這周的步數都走完了。」
競日孤鳴慢悠悠地遞過來一杯水：「那可惜了，我這小民宿只剩三樓有房，而且沒有電梯。」
神蠱溫皇彈坐起來：「哎呀，這幾步我還是能走的。」

3.
競日孤鳴偶爾會想起來與神蠱溫皇剛認識那會兒。感覺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因為顥穹孤鳴的緣故，正式見面前，兩人多多少少已經攢下不少的仇，但他們偏偏又在同一個大學裏掛機教書。當兩個習慣躺屍的人在各種奇奇怪怪的情況下相遇，時間久了，競日孤鳴大概也明白了溫皇是什麽意思。
又是一次無聊的活動，又在報告大廳遇到這個難纏的男人，競日孤鳴索性走過去坐下來——一起喝杯茶。
對面藍色的人影攤在沙發裏快要整個陷進去，卻在競日孤鳴靠近的一瞬間精神起來。
「你跑。」
「你追？」競日孤鳴在神蠱溫皇對面坐下來，優遊自如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溫皇喝了口茶，雙手握著杯，滿意而安詳地陷回去：「你插翅難飛。」
競日孤鳴一挑眉，他想過這個人的一萬種告白方式，但沒想過他會用這種。
「好土，且俗。」
那廂神蠱溫皇慢悠悠地把茶杯放下，笑盈盈地看著他：「但難得。」

4.
關於感情，其實競日孤鳴只是覺得，怎樣都不會有結果。這和對方是誰完全沒有關系，神蠱溫皇也好，夙也罷，甚至可以說金池，千雪和小蒼狼，所有人都一樣。他知道自己遲早會失去這一切，所以他索性連開始都不要。
競日孤鳴的拒絕簡單而有效，神蠱溫皇的收手體面而幹脆。這一段感情迅速到沒開始就結束了，所以很快被他拋到腦後丟得幹幹凈凈。只是競日孤鳴偶爾想起來，會覺得這個高校校園，好像大得有些空空蕩蕩。

5.
其實神蠱溫皇住下了之後也沒作什麽妖。最大的影響是曬太陽的時候多個人，下棋的時候不用自己跟自己下，反正就是多了一個伴兒。
問題是鳳蝶交的房租只夠一個月。又或者說溫皇只給了鳳蝶一個月的房租，讓她轉交。
所以一個月後，競日孤鳴開始委婉地趕人，而神蠱溫皇則直截了當地嚎。
「我養了十八年的閨女帶著家產跟別人跑了。」
競日孤鳴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可是我這小本買賣做得艱難。」
「單老板你看我已經是孤寡老人了。」
「我也只養得起我自己一個孤寡老人。」
「我可以把XX的孤本抵給你。」
說著神蠱溫皇從那個隨身帶來的行李箱裏翻出競日孤鳴找了許久的殘卷秘本。
競日孤鳴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動了。
再之後是：「我把XX的畫抵給你。」、「我把XX的拓本給你。」
一件件送上門來競日孤鳴都收了，總幹得過那只箱子吧？競日孤鳴離開的時候打量著神蠱溫皇那只小小的行李箱，它怎麽好像不會空呢?
轉眼間兩人就這麽奇奇怪怪地在一棟民宿裏同居了大半年。直到有一天。
「我把XX的棋子抵給你。」
沒等競日孤鳴反應過來，神蠱溫皇已經順手把那副經久的榧木棋盤和翡翠雲子收了起來。當天晚上競日孤鳴回過神發現以後，露出難得一見的，不那麽從容的表情，呆呆地看著沒了棋盤的位置，就是不說話。神蠱溫皇在這時靠近了，捉住那雙虛握著的手，輕而易舉地把競日孤鳴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只是收起來了。換一套罷。」
有些事情，有些嘗試，也不是沒有想過，所以最後競日孤鳴看了神蠱溫皇一眼就離開了。
然後再後來，神蠱溫皇似乎終於彈盡糧絕。
他抵上了還珠樓。
競日孤鳴依舊躺在他的搖椅上曬太陽，只給了那本薄薄的房產證一眼：「我不想出門。」
「嗯，那我們等鳳蝶回來。只是這段時間……」
「你肉償。」
神蠱溫皇聽了，居然有些愉悅。
但是拿到掃把和抹布的時候他就冷靜了。
雖然其實，競日孤鳴的民宿雇了清潔工。幹活正經名字不叫神蠱溫皇的那種。

6.
競日孤鳴無奈地挪到三樓門口：「這都下午了，你現在要熱水做什麽。」
「昨天打掃太累了，這才剛起床。我要洗漱。」
競日孤鳴的民宿依著山傍著水，又是冬天，似乎讓人用冷水不太好。而且對方是神蠱溫皇，真把自己玩兒病了折騰人也不是不可能。
競日孤鳴想了想還是進了房間，他還有點擔心他的熱水器。
探了探洗手池的水溫，的確不對，競日孤鳴回頭試了試花灑，有熱水，左右扭了扭，還是可調節的，問題不大，競日孤鳴扭頭又看了看顯示器，嗯，水還滿著。
「大概只是水池這兒壞了，明天我喊維修工人來修修，你先……」
湊合的話還沒說出口，看到神蠱溫皇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慢慢悠悠地反手關上了門。
「那能否麻煩單老板您，與溫某人同甘共苦？」

這人不是剛起床嗎為什麽那麽大力道。水汽蒸騰得競日孤鳴有些迷迷糊糊。
技術不錯，他最後這麽總結。

7.
浴室裏頭一片狼藉，神蠱溫皇拿著花灑沖著地面，裝模作樣搞衛生。門開著能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影，於是他又哀嘆起來。
「唉，香消燭冷樓臺夜。*」
「挑菜燒燈掃雪天。」
競日孤鳴懶洋洋地接下，瞥了神蠱溫皇一眼，伸腳一勾又扔過去一把拖把，然後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翻滾，「這分明沒雪可掃，你就隨意拖拖吧。」
「嗯？」神蠱溫皇好似想到了什麽，「也是，剛才的雪我可全清掃幹凈了。」
競日孤鳴聽罷拉過被子蒙過頭，打算不再理他。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床上擠上來一個人將自己擁住。
「我人都抵你了，被子總得分我一半罷。」
真不要臉。競日孤鳴最後改了總結。

*《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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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4-09-17

鮮花(15)

5樓發表於: 2022-11-25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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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競小番外
【閑夢遠】

梅雨季的時候競日孤鳴攤在自己的搖椅上無語問蒼天，為什麽老毛病總愛在這種天氣出來溜達，真是折磨人。
這時候隔壁的搖椅伸過來一只爪子抓了自己的手號脈——那個賴著不走還占了半個窩的人轉過頭，端著一副誠以待人的樣子懇懇切切開口：「你該好好養養。」

競日孤鳴知道溫皇有錢。但是不知道他那麽有錢。
夏末的時候隔壁搖椅上的人打了個電話，秋末的時候民宿的後山就多了一眼溫泉。
後來才知道這人還把山頭給包了。
建成的時候競日孤鳴慢悠悠地踱過去看，不得不說溫皇的審美很好。圍著湯池的置石後面藏著檸檬香草，艾蒿香茅。芭蕉玉蘭夾著其他叫不出名字的低矮灌木錯落著盤踞一頭。再後面的柏木香樟則把這一方桃源護得嚴嚴實實。也算是秋可觀葉，冬可觀枝。視角望上，剛好可以看到後山那叢無人問津的山桃和紅柿。競日孤鳴順著那方向微瞇了眼望，想到夏末的時候那野桃紅得叫人牙口發酸。眼下沒了桃子，只能看到那如燈的山柿還掛在枝頭，等落霜了該去摘些嘗嘗。
一邊的始作俑者似乎只畫了草圖擬了計劃，直到建成才第一次出現在現場。神蠱溫皇從始至終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看競日孤鳴看得入神便湊過去咬耳朵。
「不知道單老板滿意溫皇的小小改造嗎？」
溫熱的氣息貼在耳側，帶著一絲藥調的清苦。已經有些習慣這味道了。
競日孤鳴懶洋洋地掃了神蠱溫皇一眼：「維護費用你自己出。」
「哈。」

冬日的夕陽走得太快，一更天的時候昏黃的天際便被潑上了墨。這種時候神蠱溫皇早就住在那眼溫泉裏泡酥了骨頭。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競日孤鳴沿著林間漏下的月光就那麽走了過來。兩邊庭燈的光帶著微黃的白，和著月色把這人照得謫仙一般。
競日孤鳴剛洗過澡的樣子，穿著浴袍赤著。他大大方方地走過來在湯池邊上坐下，單是把腳泡在溫泉裏並不下去。不知道溫皇用的什麽法子，留得低矮茂盛的草本植物在冬日裏一叢一叢緊挨著熱鬧。競日孤鳴隨手撫在那片柔韌的綠，來回撥動著，安靜的側臉透著一股恬淡的味道。時過境遷，這人長久玉食錦衣養出來的落落大方和矜持自持，到現在還是會在舉手投足間不自覺地流露出來。滲了陽光一樣的暖，在夜裏都帶著溫潤的味道。
算算時間溫泉自建成以來競日還沒來過，怎麽說這都是頭一遭。神蠱溫皇也不催他下來，兩人就著眼下的主賓客位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民間誌怪說著魍魎百妖。直到二更起的時候，忽得聽到一聲鳥叫，掠過一只黑影。盡管競日孤鳴面上穩得很，神蠱溫皇還是捕捉到那絲一閃而過的驚。突然有些小小的幸災樂禍。
「它該慶幸蛇都眠了。」
競日孤鳴幽幽地瞥了溫皇一眼：「蛇最能為妖。」
「嗯。」神蠱溫皇對著競日孤鳴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化形魅人，你得小心。」
競日孤鳴想到了什麽，斂著眉瞪了溫皇一眼，閉了嘴不說話，低了頭擡腳踢著水玩兒。可沒踢兩下就被溫皇捉住，一寸寸揉捏起來。神蠱溫皇順著小腿輕輕地按上去，溫泉以上的皮膚觸手有些冰涼。
「你應該下來多泡泡。」
沒等競日孤鳴回應，神蠱溫皇一把摟過他拉進湯池裏。這回當真把競日孤鳴嚇一跳，面上下意識的驚慌掩都掩不住。不意外聽到輕聲的抱怨。
「嘖。」
其實神蠱溫皇的手很穩，競日孤鳴落在他身上被牢牢托住，沒有磕到一絲一毫。待到懷裏的人緩了氣息，神蠱溫皇的手已經如蛇一般靈活地滑了進去，解開了競日身上浴袍的系帶，接著便爬上他的腰。
「溫皇不才略通醫理，獻醜了。」
根本沒給拒絕的機會。
競日孤鳴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按著溫皇的手從容不迫地調了調姿勢跨坐好，然後隨手摘了浴袍，俯下身子大方地摟過這條巨蟒，順便遞上一個一擦而過的吻，大大方方地開口。
「那就麻煩先生了。」
湯池裏的浴袍徹底散開了，吸了水半浮半沈飄在溫泉裏，剛好遮住那點不該被人窺見的事兒。
但眼下其實只是正經的水療和按摩罷了。
兩人像是換了性子，競日孤鳴懶散著把下巴放在神蠱溫皇的肩膀上休憩，全然把他當做人肉靠墊。溫皇倒沒說什麽，一雙手揉上競日的腰就緩緩推摩開去。因著阻力，再剛柔並濟的技巧動作在水下都帶著繾綣溫柔的味道，揉在經年的病骨上直泛起一陣陣酸軟的舒快。
主要還是揉法和推法。幾回下來，競日孤鳴舒爽得瞇了眼，不自覺地泄出幾聲哼哼。
神蠱溫皇帶著笑意一本正經地問：「不知在下技術好嗎？」
競日孤鳴被這氤氳熱氣迷了眼，低頭想了想，壞心思地湊到溫皇耳測：「你問哪種？」
偏偏那雙剛才還繞在溫皇脖後的手這時候還不懷好意地往下頭探。
推拿麽，競日孤鳴也不是不懂。冬天麽，玩個火怎麽了。
還沒捉到溫皇臉上的表情，迎接競日孤鳴的是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和嘩啦啦的水聲。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神蠱溫皇換在身下。尾骨在落下的一瞬間被溫皇托住，並沒有傷到什麽。湯池周圍的置石打磨地恰到好處，何況溫皇的另一手正托在頸後。轉眼間競日孤鳴穩穩地倚坐在對方的位置，毫發未傷。
抹去面上礙事的水，睜眼就看到神蠱溫皇的喉結鼓動著咽下一口氣，同時肩上略略吃痛。這個人有嗜血的一面。競日孤鳴一直知道。被禁錮著雙肩一點點靠近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他已經做好了被溫皇拆吃入腹的準備。可那人卻在尖牙落下的一瞬間收攏，輕吻。落在肩上有那麽一絲癢，像孔雀展開的羽尾掃過去，又像孤狼的幼崽試探著蹭上來，倨傲矜貴而危險。而他水下的手好似水蛇一般，柔軟無骨，靈活狡黠，順著競日的脊椎尾骨來回遊移輕撫，卻不進一步，不做說明。
競日孤鳴側過臉對著溫皇，頗有些得趣地看著他小心地收回眼裏那一瞬間泄出來的侵略感。
註意到視線，神蠱溫皇也回望過來，一貫的笑意蘊著波濤。
這樣的兩雙眼，不知道是誰在向誰挑釁，也不知是誰在向誰索吻。
對持之下看到神蠱溫皇的眼角爬上一縷紅，競日孤鳴得意著獎賞性地遞上一個吻。誰料神蠱溫皇突然發難，一手猛地扣在脖後不讓離開，一下子激起他的勝負欲來。競日孤鳴索性摟緊了溫皇開始專心這個吻。兩人的纏鬥在來回的糾纏切磋下帶著風流的味道，你來我往間當真是唇槍舌劍。沒等競日氣息不穩，溫皇便提前察覺，體面撤離，只拿唇來回輕輕擦著競日的，安靜著等他平復下來。過近的距離聞得到競日孤鳴身上清淡的巖蘭香，鼻息在嘴邊從淩亂到有序，還能感覺到對方垂顫的眼睫掃過自己的臉，不安地徘徊。溫皇微微牽了牽嘴角，又輕輕蹭了蹭競日的鼻尖。
「單先生的吻技還需多加磨煉。」
「我看神蠱溫皇的吻技也不過如此……嗯!」
競日孤鳴這廂昂著頭拉開距離正說著，那水下的手卻極不老實地偷襲了進去。溫皇出手太快太準，驚得競日孤鳴的腰一顫。再瞪回來的眼已經染上了情欲的紅，似乎還逼出些晶瑩的淚來。競日孤鳴深吸了一口氣，並不打算和他計較。這種時候神蠱溫皇也適時地閉了嘴，專心地吮吻在眼前人的臉頰肩頭，頗有些安慰的意思。
還是辦正事兒吧。
四周好像突然安靜下來，只留得競日孤鳴隱忍的細微的喘息聲。神蠱溫皇本就是光風霽月的人，如今這風清月白下似乎更顯得正人君子起來。當然，如果不是行這事兒的話。那點子書卷氣隨著他的閉嘴和溫柔在溫泉蒸騰下越發柔和，耳鬢廝磨間這人更添幾分俊良。
競日孤鳴側著臉看著他，恰好對上那雙眸，忽然覺著面上有些燒。
短暫的無措中，閑著的手也是閑著，一時起意滑到水下開始捉弄起溫皇來。嘛，也算有來有往。
果不其然聽到對方的呼吸逐漸沈重。
「不知溫皇先生是否，秀外慧中？」
神蠱溫皇聞言低笑著又緊靠過來些。剛好貼在耳側的角度正好可以說些情人間的低語。
「那就麻煩單老板身體力行，實地考察一番了。」
水下還在開拓的雙指忽而轉向，熟門熟路地推按上禁區，不出所料窺見到競日孤鳴的輕顫和戰栗，神蠱溫皇對上一雙似瞪非瞪漫著霧氣的眸，只能無辜地開口。
「我不希望你受傷。」
這人就是在報復。
競日孤鳴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軟了身子，偏偏溫皇還要把手托在後腰逼得自己更貼向他。加上無法自控的微攣，累得競日孤鳴有苦難言，只能虛虛地瞪著神蠱溫皇。
想著對方的身子骨，又對上似惱又欲的目光，溫皇嘆了口氣，拍拍競日的腰，劃開水慢悠悠地又把人換回在上的體位。得空的手落在競日孤鳴的背上，空空地沿著他的脊柱寡淡地從上劃到下，又從下劃回去，倒讓人癢出一絲不得趣來。
競日孤鳴忍著一絲怨惱終於找到了著力點，放松地塌下了腰。
但他最後還要半支著身子挺胸擡頭，高傲地對著溫皇發出邀請。
「你進來。」
神蠱溫皇撩開競日額側的一縷濕發，下頭卻不似眼前如水溫柔。
「如君所願。」

也許相較任飄渺而言，神蠱溫皇真的算是個體貼的情人。
一步步循序漸進穩紮穩打，纏綿得競日孤鳴的腰又塌下幾寸。情欲流轉落在泉水裏一圈圈地暈開去，心跳躲在水聲裏不肯承認。但躲不過骨肉間真實的傳播。競日孤鳴聽到自己的心跳一點點放大躁動在耳邊，水汽氤氳浮浮沈沈裏，這一眼小小溫泉悠悠地晃開去蔓延成海。
他能看到溫皇水面之上的鎖骨和肩頭，上面泛著的水光不知是汗還是水，總之有水滴沿著溫皇的下巴落到喉結之上，卡在那一方突兀要落不落，凝著晃動，恍惚間看到裏頭似乎倒映著自己，有些羞。競日孤鳴有些暈暈乎乎地伸手撫上，想要擦去。碰到的瞬間明顯地感覺到那節軟骨生澀的靜止，然後滑動。就像觸到了逆鱗，忽得下一瞬間換來溫皇一輪不帶惜憐的鞭撻，直撞得競日孤鳴摟緊了他的脖頸。
顛簸之下競日孤鳴頗有些怨氣似的張嘴咬在神蠱溫皇的肩膀，留下一圈深紅凹陷的牙印
「你……你明天……代我……去山上摘點柿子……」
溫熱的唇落在額頭。
「哈，都聽單老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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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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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 【蒼競/競千/溫競】競日孤鳴中心短篇合集 - 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