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19 【默欲】翠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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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

樓主發表於: 2021-09-19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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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9 【默欲】翠鸟

據說翠鳥捕魚本領很強
很直白的魚魚

欲星移早年在墨家求學之時，還算是一個踏實的門生。原本他安安靜靜地在海境做官，年紀輕輕已坐到了丞相的位置。百姓們對他們這一脈都很崇敬，尊敬到路邊見了他邊口呼大人，邊塞些東西給他，且戰戰兢兢地要退掉他的錢幣。其時他還沒出過境，但自覺這世道怎麽這樣奇異。

其後他借著特權遊出了海境。他早聽說有個隱沒的組織，或許可以去試一試。很順利地遇著了領路者，考問了他一番，笑眯眯地說看他資質不錯，來墨家闖闖吧。青年人意氣風發，還未來得及計較“闖”字，只是想著角逐較量，自己向來是擅長的。完全沒料過會是如何的境遇，以及遇到些什麽模樣的人。

默蒼離就是他遇見的奇特之一。
一個書生，文弱的模樣。對人談不上親近，性情孤冷。待人勉強客客氣氣，師長們常讓他來給師弟們說課，見識卓越，很有可學之處。欲星移向他學的不少，盡管偶爾被堵得無話可說。

默蒼離有時不知在哪摘來半籃覆盆子，放在案桌旁供學弟吃。海境閉塞，欲星移除了些草藥外，對外界的草木不甚了了。吃了這種果實，甜中夾酸的滋味，倍感不錯。
“不知道海境能否移栽呢？”
默蒼離直言不諱：“無法。”
過了片晌囑咐他收拾桌子，坐到另一邊的矮桌去了。

欲星移連著幾日閉門在丹室內配火藥，按武經上的法子制了個遍。深夜才戀戀地回屋，途經默蒼離的廂房，瞧見屋內還亮著，不知是在念書還是做什麽。欲星移累極，也不多想，回房倒頭便睡。次日去請教默蒼離問題，依舊神采奕奕，倒看不出晚睡的模樣。

原以爲他無倦意，不料見他看了片刻的書冊，便枕著手臂在案牍上補眠。
欲星移靜默地看了一小會兒，認爲默蒼離習性太隨意。起身到裏屋取了薄褥，披在他的肩上。又不禁將人看得更仔細了，不知何故，心旌搖搖的，靜不下來。
書是再看不進了，寫了幾個字便提著果籃回自己屋了。

欲星移的心思來得猝不及防，令他自己也猜不透。遠遠的注視默蒼離和其他同門說話，直直的端坐著擦鏡，盡管漫不經心的樣子，常日趾高氣揚、果于自信的師弟也較之偏萎靡了，連說話的狀貌也襯得不過是外強中幹，徒有其勢。等那師弟忿忿離開，欲星移本想一並走開，卻被熟谙的尖刻聲音喊住。
“欲星移，你學得足夠了？”
默蒼離還在擺弄他那面鏡子。
欲星移再看默蒼離，既覺得無比順眼，又感覺不大自在。連不大友好的用辭都一一略過了。
“暫歇一下。”

默蒼離寡言少語，平日常有的習慣是拭鏡。一年四時鏡不離手，軟布常新。很奇特又詭異。
欲星移想他到底從哪裏找來那麽多綠色的布條？布莊難道永遠都貯備著這類布嗎？又想默蒼離實在適合做掌權者，冷淡不語的樣子足夠了，不怒自威的氣勢也充裕。
默蒼離不知他這些古怪的想法，還道他不用心。

默蒼離淡淡吩咐道：“明日來書閣找我。”

學宮遴派門生出門遊學，欲星移也在其列。能大方出門，欲星移倒開心。只是少不得花費十天半月，多少不大習慣。詢問默蒼離，他只說負責稽核賬目，不似同行的樣子。
欲星移簡單整理了幾身便裝，默蒼離說山裏蚊蟲多，給了他一袋香囊和一小罐藥粉。欲星移笑嘻嘻收下了，隨口道：“給我們准備這樣多物件，師兄費心了。”
默蒼離像聽了什麽癡言傻語，語氣平淡：“旁人與我無關。”
欲星移微微歪頭看他：“那我請師兄飲茶。”

至將行前夜，欲星移果真端了兩杯茗茶過來。只是默蒼離瞧他的目光更像見了癡鈍家夥了。
默蒼離瞥了瞥杯中濃茶，掩不住幾分嫌惡：“你欲通宵達旦？”
“險些忘了，將走之前補上。”
默蒼離拿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
“有事便說。”
欲星移遲疑一番，鬼迷心竅般起了話頭：
“師兄，明日將出門考察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默蒼離不甚有興趣。
“你且說。”

欲星移有些躊躇，很爲難似的開口：“若我想說的事情與師兄有關，且荒唐妄誕，師兄會怪我嗎？”
默蒼離淡淡開口：“你有妄念？”
欲星移頓生被看透的感覺，眼光落向旁處，猶豫著道：“師兄……我……”
“何妨直言？我不會怪你。”
“師兄，欲星移自海境來，算不得見多識廣。但也見識過幾個人……”欲星移頓住了，仿佛棄嫌自己辭不達意，過了片晌才低聲道，“你不像我見過的任何人。”
“嗯？”默蒼離面無神色，“你想說的只有這些？”

欲星移僵立當地，一時不知道如何再答。

“你最近就是因這些影響課業？”默蒼離掌撫銅鏡仔細觀視，漫不經心道：“可是，我不愛你。”
欲星移一怔，沒料到默蒼離這樣直白。忽又覺得有些悔意，不知爲何頭腦一熱將心中所想全說了出來。連半分莊重也無。可又略微感覺輕松：“師兄說得不錯，我今後不會再提了。”

說是出門遊學，其實也就是領會人情世態。路程多數是騎馬而行，欲星移水裏來的，不太擅長，好在武底子在，一路顛顛簸簸地也沒怎麽跌下馬。
到了山路，就下馬牽繩，徒步進山。山頂上幾乎可以俯瞰整個城，可以當作極佳的瞭望台。欲星移看得心情暢快，學著同門席地躺在山嶺上，望天閑話。聽到有人提及默蒼離，說他性格孤僻，從不參加集體的遊學。欲星移問他不善騎行嗎？同硯搖搖頭：“他喜好自己孤身去。師長們也管不了他。”又道：“其實他長于馴馬呢，看著不通人情，倒很懂禽獸之道。”
“這樣啊……”欲星移曲肱而枕，朗朗晴日下易起點睡意，不由己支起耳朵聽旁人說道。峰頂風大，吹得又清醒幾分，心裏想著“默蒼離的事和自己有什麽幹系呢？”

下山時有活潑的同門在摘什麽果子，那樹長在坡邊，虬結扭曲的。欲星移問是在采什麽？答是覆盆子。欲星移心道原來是長在這樣樹上的。向前細看枝條上好似生了尖銳的刺。同門扔給他幾顆果子，又和他分享經驗：“摘這種果子要當心。”
“嗯。”欲星移應和著，心裏卻早想到別處去了。

默蒼離有事瞞他。

到了將回時，幾個善獵的同門捕了一些野兔黑豚分食。欲星移也學著設陷阱逮了一只野雉雞，打算帶回去豢養。
回學宮時，欲星移便牽了那只雉雞。咯咯地叫著，欲星移把它抱到院子裏，栓在木柱上。幾個同門也不回房，在外邊看熱鬧。覺得這場景實在有意思，海境來的，到底好這些“稀奇”。凰後見了起嫌郤，打趣他有所意指。
默蒼離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的門，靠在門柱上，忽然冒出一句：“落毛鳳凰不如雞。”說完便冷冷地撩開袍尾，轉回屋了。
凰後仿佛被噎了一口，無奈人已走遠，況且也計較不過他。只好極不端莊地翻了個白眼。
欲星移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師妹別不歡喜，等生了蛋，我請你吃。”

不過寬慰歸寬慰，欲星移把雞放到夥房後和其他草雞一起餵養，第二日早早地就去草叢裏拾雞子，意外收獲了兩枚。原先也不確信，不過夥計說野養的蛋會小一些，況且還不適應其它同伴呆在一處，那塊叢裏的雞卵也就無疑了。欲星移就讓夥計幫忙煮了，捧著便悄悄往默蒼離房裏去了。
默蒼離剛早起寫字念書。
欲星移把盤子推到他的桌角：“默師兄，我養的雞新下了蛋，你嘗嘗。”
默蒼離睨他一眼：“幹什麽殷勤？”
欲星移微笑道：“多謝昨日默師兄解圍。”還有一句“縱然夾槍帶棍的”識趣地未說出口。
“我不是幫你。”
“嗯，急公好義，打抱不平。”
默蒼離不明他假模假式的勁，也不附和他。

欲星移站著不動，盯著他的臉：“師兄，你是不是有心事未同我說？”
默蒼離寫字的手隱約一滯，面上肅容依舊：“欲星移，有話直言。”
欲星移輕輕笑道：“倘只是笑語，師兄又何必緊張？”
“你天真得可笑了。”
“師兄你心中亦有我？是不是？”
默蒼離一晌無話，寫完整章才捏著筆杆擱筆，神情安定：“你如何這般以爲？”
“我早該想到，你這樣的人，怎麽會勞心勞力給人摘果子。”
默蒼離倒是一派坦然自若：“你確未說錯。”
猜想是一回事，乍聽默蒼離肯定之言，欲星移腦宇內轟然空白一片，什麽也不存了。
只聽見耳畔默蒼離窸窸窣窣的聲音：“確實太天真。”
欲星移回神過來，眼光流動，隱隱覺得眼熱。
“那爲什麽……師兄不放心嗎？”
“你認爲我們算戰友嗎？”
欲星移一怔，確實算不上，恐怕連同行者也不知能走多久。他先前將近只一股腦地陷在欲念裏。只覺得人活在當下便好。
默蒼離搖頭，只說：“我未想過要隱瞞。”
欲星移心中又一陣震蕩，有些慶幸自己意識到還不算太遲，仿佛急于給出承諾一般道：“師兄，我會戮力與你一道。”
默蒼離擡眼看他，也不諱言：“欲星移，何必向我允諾。你做不到的。”又道：“太幼稚了。”
欲星移眼色一黯，垂眸不答。
默蒼離輕歎一口氣，起身走近，忽然伸手遮住他的眼睫，欲星移不明其意，有些慌張，急急言道：“怎麽了？”而後嘴唇好像被啄了一下，才明白默蒼離做了什麽。
于是默蒼離的手心很快被浸濕了，欲星移的長睫簌簌顫動，掃得他的手癢癢的。他將手放下來，取出布巾擦拭。
“在外那幾日我還常夢見你，我歎自己庸人自擾。”
默蒼離覺得這個師弟不大聰明，這麽簡單就對人訴衷情。不知道怎麽進的墨家。撿起地上掉的鲛珠，收在荷包裏。
欲星移淚眼婆娑的見了這幕，哽咽道：“這珠子不好。日後我送你好的。”
默蒼離將帕子遞給他：“你還哭嗎？”
現在哭不出來好看的珠子。欲星移心想。幹脆一把擦幹淨了臉。
“欲星移。”默蒼離的聲音慢條斯理。
“嗯？”
默蒼離遙遙看向門外，天空高遠。
“盡力吧，和我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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