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9 【双桥/金鎏影x紫荆衣】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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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9-19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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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9 【双桥/金鎏影x紫荆衣】囹圄

　　金鎏影有时会做梦，梦到玄宗。梦到烟云缥缈间耸立的亭台楼阁，云霞遍布的瑰丽边界，仙鹤长唳，一时阴云倾覆，业火满天。各色流光冲业火而去，如飞蛾扑火，一去不复还。
　　异度魔界此番来势汹汹，老宗主负伤战败，昏迷不醒。金鎏影踏过门槛，目光从素白的帘帐上略过，然后轻飘飘地，轻飘飘地落在老宗主脸上。他的年岁已经很大了，老态龙钟，雪白的胡须染了污黑的血，眼皮耷拉着，他能清楚的看到他胸口的起伏，剧烈的，急促的，病态的跃动。他们都知道，老宗主即将死亡了。
　　金鎏影的心忽的跳了一下，他侧过眼里，像是无意识地一瞥，很快又将视线游离开来。他已经想不起第一次见眼前这位老人垂朽将死时是怎样的心情。人总要死的，可偏偏有些人死时，便像天柱倾颓，那足称衰败的躯体和布满褶皱的脸庞，会让感到一种信仰的坍塌，从而滋生出一种欲念来。
　　无法言说的，可怖的欲念。
　　金鎏影拜了拜了老宗主，随其他人退至门外，室内只留了苍和赭杉军。金鎏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远眺着天边。紫荆衣从他身旁走过，两人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
　　远处燃起了火，那不是异度魔界的魔火，只是凡火，在殿宇环绕的光亮中央，五根汉白玉的柱子围成的高台，琉璃瓦映照着猩红的火光，与阴沉昏暗的血色天幕交叠。
　　道法天成的石碑在不远处矗立，上面深深刻着战火的印记，这块玄宗建立之时便屹立在此的石碑，缄默着，如同在场的所有人一般，看着烈火投身，同伴的身上燃起了火焰，火舌卷着素白的道袍。
　　大火烧到了深夜才缓慢将熄，金鎏影缓慢上前，在道韵里微微垂首，显出一派肃穆与悲哀来。墨尘音眼眶微红，神情肃然，他领头做了这场法事，此刻也显了几分疲惫，但见了金鎏影，仍是打起了精神，关切地问道：“你伤可还好？”
　　金鎏影敛眉，回道：“尚可。”
　　长夜里点起了灯，红彤彤的火光映在麻纸上，晦暗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半眉眼印上了昏黄的色彩，一半又是一片雪白，仿佛抽干了所有气力，只剩下一具傀儡尸体。
　　金鎏影与他对答完，便保持了缄默，这样的场合里也只有缄默。
　　待到灰黑的余烬从光洁如玉的石板上失去踪迹之时，月已上了梢头。
　　金鎏影盘腿而坐，灵光汇成的星盘在他眼前铺成开来。他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星图。紫荆衣坐在蒲团上，手肘挨着膝，手掌托着下颌，另一只脚微微弯曲，露出一截素白伶仃地腕骨。他没有束发，深蓝的长发自然吹落，像罩着一层晦暗的云，沉沉的映在了金鎏影的眼底。他鼻翼动了动，嗅到了皂角的清香。他想紫荆衣一定沐了浴，为洗去那一身的血污，洗去一身的罪孽。
　　紫荆衣笑着，他坐的最不端正，个性也是四奇里最跳脱，最不安分的。他似乎并没有将白日里的事情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绞着一缕垂在面前的发。也不管金鎏影在说什么，兀自发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与金鎏影对视。
　　这一眼包含了许多，金鎏影性格内敛，行事板正，这是外表。实则傲慢自负，玄宗的人都晓得他的臭毛病，只是随着年龄增大，他便像是其他人说的大了变性，变得宽厚温和起来，可这又是假装。
　　人怎么可能会变呢。
　　紫荆衣如是想到。因此他暧昧地笑了笑。扭头看向窗外。夜晚本该是沉寂的，道境的夜在许久之前失了清亮细弯的弧月，连带着失去光辉灿烂的星河，只剩下玄宗秘法召唤而出的星图，隔着重重雾霭，与他们对面而视。
　　紫荆衣拈指算了一卦，纤长的手指闪动，他掐的指很漂亮，连手指翘起的弧度都很漂亮。金鎏影恰在此时也伸出了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指节与腕骨相撞，两个人都顿了顿。交汇的眼神接触了片刻，又各自分开。紫荆衣顺着蒲团滑倒，他仰着头。像一只引颈受戮的孔雀，低垂的眼里充盈着晶莹的光辉，倒映出璀璨星河。
　　金鎏影的指腹下是温热滑腻的皮肤，他对上紫荆衣那张雪白的脸，紧闭的眼，颤动着的眼睫，脑海里却突兀的浮现出他的死相。那是一张与如今大相径庭的脸，肤色仍是雪白，脸颊上却沾着鲜红的血。他的眼是睁着的，那黑洞洞的眼，流露出一种哀怨与憎恨，那分明而又充沛的情感随着两人相贴的所在过渡至金鎏影的身上，于是又落下两行血红的泪来。
　　紫荆衣抬手，生冷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无形的风回旋，攀附着臂膀，于是手臂变成了滑腻的蛇腹，紧紧缠绕着金鎏影的身躯。紫荆衣用他那冰冷的手指拭去金鎏影脸上的泪，指腹上沾了濡湿的苦咸的水滴。
　　他的脸在金鎏影看来是扭曲的，两张面孔交叠，美梦与噩梦颠倒轮回。这个时候他们又在想什么呢。门窗的缝隙里递出了浓重的沉香，在丰腴到几乎要将人溺毙的香味里，白日里衰败的腐肉和腥臭的污血似乎在此刻卷土重来，
　　神经绷成了一道丝弦，每一次抚摸颤抖都像是涛浪翻涌，他们相拥，欲望的累积与交替也像海浪一样交替，打出浮白的水沫来。
　　金鎏影的脸贴着紫荆衣的胸膛，感受着心口那块皮肉的震动，又慢慢地上移，贴着紫荆衣的脸庞。看着那双黑洞洞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模样，散落的发丝染上了黑红的血，他的神态癫狂，胸前的衣襟上沾染着眼前的人鲜血。
　　金鎏影几乎在这样的幻境里迷失，他抚摸着紫荆衣的脸庞，却并不言语，似乎靠脉脉的眼神便能传达一切，可他们之间并无情爱，他们是这狭窄空间里彼此的唯一，是陷于囹圄之中的困兽，褪去了华美的外衫，剪断了满口仁义的唇舌，只有一双眼，只有一双眼，照出了彼此最真实的模样。头顶晃动的阴影像攒动的鬼影，漠然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紫荆衣脸上没有表情，嘴唇却在微微蠕动，他在这说，看啊，这令人憎恶的粘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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