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7 【All】妖仙道（0-28.5，34F 正式坑）|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27 【All】妖仙道（0-28.5，34F 正式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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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yimolin

冬会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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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11-06-13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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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要的这一段

//-----------

幕十四

剑之初收到一封信。

是无衣师尹的亲笔。字里行间，尽是疲惫。

你最后来一次。我最后跟你说说你母亲的事。

凭他所知的师尹，是骗局，是杀局也说不定。

你去吧。他现在杀你，没任何好处。

学海上下都知道你了。杀你，面子上就说不过去。

慈光之塔的人最重操守不是？

剑之初不去。像师尹那么能算计的人，一去，肯定着了他的道。

枫岫无声笑。说师尹是迷魂汤，还真不错。

当他是迷魂汤，喝一口又怎样？

剑之初不去。只要看见师尹那张脸，心里就讨厌。

你对他怨念太深了吧？这样看来，倒不像是在恨他了。

本来就是重感情的人。已是世上唯一的亲人，师尹无情，剑之初未必无义。

无情能断，有情则不能断。是口口声声说要断，可让有情去断无情，又岂能够？

是剑之初问到他的。一问再问。

你叫我一个外人好说什么？

枫岫笑不做声。其实心里已经不耐烦了。

剑之初不想见师尹。他只是想知道他母亲的事。

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陈年旧事，有什么好知道的？

真相都是用来骗人的。

心中好笑。

你想知道什么真相？我来编一个，编好了你拿去用。

算了。对一个老实人，尽说这些刻薄话，又是何苦来的。

/

分明是异地。却仿佛回到流光晚榭。

香风宛转，袅娜无声，飘散夜幕。躁烦的心绪，不觉为之一静。

想要说什么。

你来了。坐吧。

有一夜的耐心，听他把话说到尽处。

关于你母亲的死，我一直心怀亏欠。

这是废话。不用再说了。

如果不是我将她禁闭于渎生暗地，她不会与雅狄王相遇，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确实很寂寞。这我知道。

琴声停下。是香斗中的香尽了，于是起身更换。

闻香炉，香炭凝如琥珀色。点燃，熔融至色若红玉，以陈年香灰轻轻掩上。

沉香屑。白木沉香，莹然如雪粒。闻香取道。无香，难涤此世间之污秽。

是世间污秽吗？还是你心中的污秽。

与世沉浮，此心与世，能有何不同呢。

袅袅香中，是师尹声音，淡而又淡。

眉目。深藏难掩寂寞。

生此污浊世间，谁能一生无咎无恨？

心已污秽。然则心中恨事，又有谁能明白。

/

茶冷了。

烟香更冷。恍如尘封中的寂寞。

触手指尖，难以抚平那眉间的幽恨，伤痛。

金玉，明珰，珠宝色。繁华落尽，只剩宛延枕上的乌黑长发。

是幻象。想清醒过来，身体却只能向更深处沉沦迷陷。

错了。错了！这都不是真的。

是荒诞不经的梦。一定要醒过来才是！

神志挣扎之间，身下之人正为难以抑制的疼痛不住颤抖着。

已经错了。不如就这样——

错下去。……

/

醒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不是噩梦。触手冰冷的，是血色和污秽。

暗生心头的，是无可言喻的恐惧。

伏在枕上的那人，半身裸呈，衣被凌乱。

阖眼。仿佛还在熟睡。

你走吧。

你我之间，就此两清了。

恩断义绝。不再欠彼此什么。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

/

没想到，师尹会以这种方式，将剑之初彻底毁掉。

毁掉了剑之初，也毁掉了慈光之塔的惊叹。

当舍之时，比任何人都能舍。他所知道，四魌界只有碎岛的那位摄论太宫，有勘与此匹敌的气度。

居高临下的谋算，不如化身棋子入局更加痛快。

杀人，何不亲身化作杀人的利器？

走出剑之初这步，便注定要将棋局进行下去。

奉陪。

只要对手还在世上。

/

暴风过后，是死寂一般的平静。

幽舻被毁大半，攻势受挫。自血闇沉渊撤退后，魔界便再无动静。

进攻苦境的计划似乎已经被取消了。碎岛玄舸退回，御天五龙不日也将撤离上天界。

大破幽舻，重挫天都武君，保全四魌界，师尹应居首功才是。

教统赞谬了。师尹绵力微薄，若非御天五龙，断难成事。

……

……

无语。相视而笑。

人做到这个地步，真是有趣。

/

行期将至。就要启程返回登仙道了。

星骋就绪，泊在银河星渡的渡口上。佛公子亲自临饯行，要在神宫为师尹盛排筵宴。

已经叨扰多时。再有什么，就不敢当了。

既为饯行，至少饮下这杯酒吧。

师尹微笑。对方先干为敬，这边也不再推托什么。

一饮而尽。酒杯置入冰盘，玲珑蕴色。

这可是五蕴玲珑石吗？整石雕杯，倒是难得一见。

若不介意，不妨留下，做个纪念？

师尹微笑，使人拿去收下。

此行顺利，多蒙教统看在旧交情分，周旋回护。无衣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师尹太客气了。看旧交情分，师尹该多回学海走动些才是。

师尹微笑，教统有话在此，师尹自当遵奉。只不过……

我知道。看在我面，别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

星骋启动，缓缓驶出星渡港湾。苍茫暮色之中，巍峨的神宫渐远渐去，终于消失不见。

五蕴玲珑石。五蕴，五蕴炽盛……这讽刺还真微妙。

学生这就把它丢出去。

你懂什么。

师尹闭上眼睛，向躺椅中靠下去。

言允端来一壶茶。茶盘里有槟榔，橄榄，乌梅，盛在酸枝木的小碟子里。

问师尹几时用饭。

我不吃。你们退下自便吧，我要睡一下。

言允告退。到屏门之外传话。

斟满茶杯。杯光玲珑剔透，被茶烟蒸起，现出淡薄的烟霞之色。

你还不下去？

躺椅跟前的地上，铺着长绒细密的地毯。撒手慈悲将随身佩剑放在远处，走到近前，在脚踏边的毯上坐下。

要抽烟吗？

嗯。点吧。

师尹阖眼，向躺椅深处靠下去。

/

烟晶水瓶盛水。点燃，瓶中袅袅升腾的烟雾，透出清新的花果香气。

师尹侧过头，含在递近唇边的烟管上，含了一会儿。

舷仓中只有水晶灯盘上的一点微光，光线甚是微暗。

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气。

雪白柔软的衣袍。露在袍裾边缘的脚踝，肤色更加白皙纯粹。

衣带垂落着。撒手慈悲轻轻地拾起来，闻那上面馥郁的香气。

是熏香的香气。香得浓烈，仿佛有色彩在燃烧着一样。

/

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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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1-06-13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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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十五

身体的感官是种神秘的仪式。经由它可以到想去的任何地方，开启这个仪式的人却并不重要。

不可否认。人在变，身体的感觉也在变。

仿佛盘旋以降的阶梯，越是向下深处，越无止境。

的确曾有那么一个时候，他的心思很简单，心境也很纯粹。

思绪从一条线起笔，盘旋，交错，变成迷宫一样，让人无法走出去。

天下间那殊途同归的道路，沿着偶然走上的一条走下去，渐渐成为信念。

是坚信能够走出去吗？还是坚信这迷宫将永无止境？

烟香缭绕。思绪也在缭绕。

盘旋，溶成丝丝缕缕的细线，淡下去。

/

在想什么？

你一直在想这件事。难道它真的很重要？

身体深处有一颗坚硬凝固的东西，在融化，在崩裂。

由此释放出的惊人的热量，让他燃烧，化成烟气。

一切烧过。余下的，冷若灰烬。

/

冷到深处的时候，的确希望有人将自己紧紧抱着。

有温暖了。可温暖不够，他仍然需要更多的东西。

你想要的太多。你太贪心了。

有吗？

杀戮碎岛的王后怎样？如果你连女人的本事都有的话……

所以，你不喜欢即鹿？

我还以为你只是乏味。

那人在笑。笑得很恶毒，很奸诈，露出的牙齿像狼一样。

白色毛发。凶狠而贪婪的眼光，尽是玩味。

无衣师尹。这么说，无衣是你的名字？

眼光落处，已经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扒光烧掉了。

无衣？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没过多久，这个名字就应验了。

已经尝过了即鹿，据说是正餐之前的开胃菜。

你看起来很美味。

即鹿口味清淡，即鹿的兄长却很美味。

即鹿很方便，但是有麻烦。因为女人会生孩子。

即鹿的兄长很美味，而且完全没有麻烦。只不过需要用些手段。

不得不承认，是他把登仙道的利益看得太重，以至于成为自己的破绽。

有人看穿了他，巧妙地利用这个破绽，让他自己脱光了衣服，爬到床上去。

爬着，手脚并用，还要摆出魅惑的姿态。

或者仰面伸展开，再屈曲双腿，一面甜腻地呻吟着，一面自己摆弄。

很美味。

不穿衣服的师尹，更美味。

清圣卓越、道貌岸然的姿态，都成了作料。

纤长雪白的脖颈，柔软的腰肢，可以被弯折出各种美妙的弧度。

哽咽的呻吟，沉闷的喘息，近乎喑哑的哀叫……

这里是荒郊野外。鬼哭狼嚎的风雪声，湮没了一切。

两个洞。很难说更喜欢上面的一个，还是下面的一个。

可以不择手段地填满就是。反正，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被尽情取悦。

欲望很轻易地得到满足，继而生厌。

像无底深渊一样，暗黑的洞口，渴望着吞噬。

生个孩子来看看，怎么样？

能做到，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也不想前功尽弃吧？已经努力到这个地步……

已经习惯主人的姿态，居高临下眼神，满是嘲弄。

强者生，弱者死。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武力，抑或智谋，最终都成了勇气的较量。

为了登仙道，没什么不能做，不敢做。

身为慈光之塔的师尹，他可以做到任何地步。

/

是已成过去的事，的确不值得放在心上。

呱呱坠地的婴儿，落在被血泊染红的白狐皮上。

由血水混合的濡湿黏液，流淌得到处都是。

（就这样死掉好了。）

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身体好像破掉了一个洞，随着流淌出去的，呼吸也在变得微弱。

血腥气。浓烈得令人晕眩。

是有人将他的后颈轻轻托起，让他去看那浑身满是粘稠血色的一团东西。

哭声大叫，浸在血泊中的四肢蠕蠕而动。

瘦小枯皱的身体当中，拖着一根惨白粘软的带子，还跟他身体的破洞相连着。

嫌恶。

从没见过这么丑陋的东西，丑陋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

身体的破洞中，仍不断流出血腥的粘液。

一只手强行伸进去，在里面搅动着，不顾他疼痛颤抖，将什么东西一把扯了下去。

出其不意的剧痛，让他一口将舌头咬破了。鲜血流出来，连同颤抖的呼吸声被一起堵住。

他不可以叫。哪怕蠕动在黏稠血色中的东西几乎令他恐惧。

血在流着，生命也要流尽了。如果他还有意识，一定会阻止任何试图挽救他生命的努力。

让他死掉好了。哪怕死得这样愚蠢，死得这样不名誉。

没有。他死不掉。那个丑陋得令人嫌恶的东西也得活着。

这一局不能结束。只要他还剩下一口气。

要把他养大，养成狼一样。

凶狠、残暴，咬死令人衔恨的一切。

这个美妙的结局，值得忍耐。

/

浮出回忆的水面，仪式也随之结束。

令人疲惫。好像又把那些事重新经历了一遍。

但，感觉毕竟和以往不同。身体曾被一样的东西填满过，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印迹。

的确是温柔的人。即使在自制力濒临崩溃的时候，也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

亲吻他，爱抚他，好像一直以来对这身体的向往，终于得到了宣泄。

很奇妙。竟然是令他嫌恶的那个丑陋的东西，温柔地对待他，让他感到了爱。

从背后抱着，让他在温暖的怀抱中熟睡去。

感觉，如此熟悉。

恍惚记得，将手放在上面，感到有生命的什么在微微跃动。

太累了。思绪空洞着，只是本能地将手盖在那上面，轻轻抚摸着。

夕阳，很安静。

侧身蜷缩着，将尾巴盘过来，偎在身上。

流光晚榭，竹林水洞。

闪逝。如流光中的一瞬。

水中倒影。

天光。

水色。

水洞深处，波光粼粼的岩壁。

水声。

水深处。

是无生命的，在萦绕。

碎在白光中的倒影。

漾动。

模糊了面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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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1-06-13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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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十六

剑之初回到了慈光之塔，回到了登仙道。

这不奇怪。良心太重的人，根本无法承受这一切。

对有些人来说，身体的关系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对剑之初却是。

是重要的关系。而且很沉重。

/

枫岫回到了四魌界。他只是好奇，剑之初还能做出什么蠢事。

回到四魌界并不困难。御天五龙已经驻兵上天界。傲天武殿之东品，也是颇有分量的一个身份。

见到剑之初，感觉他一夜之间就成熟了。

成熟不是坏事。虽然经由这样特殊的方式，令人苦闷。

终于说实话了。原来他和戢武王之间，至今只是“兄妹”。

是太渴望亲情的缘故。知道这世上还有与自己血脉相亲的人，忍不住想去关心，想要保护。

爱情不是真的。但爱是真的。

/

枫岫沉默。此刻的心情，是吐槽都不足以表达的。

血脉相亲是吗？那师尹不也是？亲疏远近放在一旁，至少人家抚养你好多年了吧？

剑之初看着他，眼神是无以复加的意外。

是。我是讨厌他没错。可这是两回事。

算了，不解释。现在说的你！

你不是要跟他恩怨两清的吗？现下这样算什么？

想恩怨两清？为何不在当时就把雅狄王杀掉？

还扯出后续这么多麻烦？

剑之初垂下目光，神情黯淡。

我与他之间，恐怕是没法了断的。

是令人困惑。剑之初不明白，连枫岫自己也开始糊涂。

有莫名其妙的一瞬，他竟然在替师尹辩护。

无论你的生身父亲是谁，是这个人将你抚养长大的。

为你从来没有见过的所谓的父亲，令他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去？

枫岫停下来，平静了一下。

他不想替师尹辩护。他只是就事论事。

什么就事论事？就是了心里讨厌。

跟少独行待了这段日子，脾气也坏掉了。

算了，你也知道自己是被他算计，就当没发生过吧。

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

（我擦！你还想怎样！）

剑之初无话。枫岫无话。

那，你是打算要负起责任？

剑之初点头。那沉痛的表情，分明是要负起责任。

（无语了。）

（本来能简单了事。现在又被搞复杂了！擦的……）

继续聊。确切地说，是剑之初一个人自说自话。

人是会变的。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

我知道他。你也说的，这么多年，他待我一直都很好的。

直到武评会……突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事。

说实话，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杀了雅狄王就能平息一切，我当然会那么做。

可是，就真的平息吗？还不是继续打下去，登仙道和碎岛，都将永无宁日。

你不知道戢武王。她……她真的很强的。

武功就不必说了。够狠，也有心计。

比起她父王当年……剑之初说着，不由得露出苦笑。

我跟她在一起，也就是想劝劝她。劝她放下当年的仇恨。不过……

好像我这个人，到哪里都是失败的吧？……

/

枫岫静听着。

说不出，心里有点沉重。

他交陪的是少独行。剑之初是少独行的朋友，跟他并没有直接关系。

剑之初如何善良，如何愚蠢，他倒是不在意。

撂开无衣师尹，他也不介意跟剑之初做朋友。可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记仇太重。

当初给出那份图，是想让剑之初跟师尹反目。阴差阳错没成，反倒让两人更加搅在一处去。

少独行嘲笑他，说他一管闲事就天下大乱，一点都不错。

人就这德行，吃饱了撑的，自不量力。

心里想着，不由得自我解嘲地笑了下。

/

晚上回来，手下人拿给他一封信。

是极道写来的。说自己这两天就要过来，眼下正在收拾东西。

虚空幻海的航路上，常有恶蛟出没。虽说仍不太平，比起前些时候已经好多了。

罗喉那边一直安静。比他刚死的那段日子还消停，说不定这会儿才真死透了。

罗喉的首级封印在月族。首级中仍残留着罗喉的力量。结界刚刚成型的过程中，曾经屡次遭到突破，死伤惨重。

邪天御武至今还躲藏在虚空幻海深处，行踪不定。派去探查的人屡屡失踪，想必都成了果腹的食物。

/

罗喉死后，寻找失踪邪天御武，成了御天五龙当下的头等大事。

邪天御武是上天界的逃犯。听说御天五龙要去抓，上天界当然会很兴奋。

当初的逃犯是两个。其中一个就不用指望了，能把邪天御武抓回来，多少能挽回一点面子。

借刀杀人的如意算盘，谁都看得透。可御天五龙要找到邪天御武，就是不想它落在上天界手上。

自从《荒木载纪》问世，都知道上天界有个令人发指的黑牢。碎岛之主雅狄王就曾经被囚禁在里面，死无葬身之地。

邪天御武有魔气，但归根结底只一只意识低等的动物。找到它并将魔气净化，就算再放出去也无所谓。

主意已定，上天界也不便多事。所能做的只是暗中派人尾随在后，等五龙找到邪天御武，半路杀出抢一票。

虚空幻海的空间渺茫无尽。想找到藏身在星云之间的邪天御武比海底捞针还不容易，但是不是不可能的。

星云和星云之间交错着危险的潜流。乱流交汇之地如零散在大海中的岛屿一般，邪天御武应该就藏身在其中某处。

按图索骥，不妨沿着岛屿的坐标搜索下去。找到邪天御武，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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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1-06-13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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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十七

交陪上这么“单刀残躯饮寒风”的一位，是够倒运。

当初交陪上的时候，谁知道是这种人啊。不过，现在叹气也晚了。

人温和，还挺憨厚的。话不多，成天动不动就“哈哈哈哈”地笑。

知道是有些身份的，没想到竟是天尊皇胤。一直听人称他“天尊”、“座主”什么的，到现在还是不习惯。

相交的时候就不用说了，那都是假的。

一起过日子，才知道“单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醉黄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

兄弟之外，唯酒是命。兄弟一处再有酒喝，那叫一个六亲不认。

进门从来不脱鞋。一身酒气倒头睡，死沉的搬也搬不动。

尚风悦有洁癖。真正是雪洞一般，一尘也不染的。

吃穿住用的精致就不必说了。伤春悲秋什么的，连感情都是精致的，特别有情调。

月上中天，倒头就睡。想那正酝酿吟诗情绪的人，该有多败兴！

可反过来想想，这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的，你又不睡觉，又不亲热，哼哼唧唧的到底想怎样？

脾气不对，就生气吧。人在啸龙居，连大门也关起来，拍门不应。

拍门的耐心么，最多只维持到第三下。最后一拍，整扇门连着院墙都飞了出去。

庭院里尘土飞扬，满地碎石渣，木屑飞到茶杯里去。

滚滚烟尘，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哪有这么混不吝的人啊，真气得人想吐。

/

醉饮黄龙走后，尚风悦在家吐了一个月。

吐的快死掉了。非得当面抽他几巴掌才解恨。

应该不至于是绝症。有听说人心情抑郁到了极限，反应之一就是呕吐。

不过就算是吐，也不至于吐上一个月。恶心得一口东西都吃不下，人都瘦得脱了相。

就算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至于清减到这个地步吧？

/

在上天界住了十天半月，身体慢慢养好了。

来时铁了心要分手。见了面，住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就回心转意了。

他这人还好吧。脾气是差了些，可是心不坏。

人谁没毛病呢。过日子嘛，不就是互相将就……

掩面，彻底败掉了！

天知道醉饮黄龙哄了些什么。说不定把当初骗人到手的那些招数都使了一遍！

聊天也心不在焉的，谁知是那根筋坏掉了，竟然做起了针线！

原来整天都琴棋书画，已经很娘了。再做上针线……

真是娘得不能再娘了！

原本就是满月脸庞，玉白肤色。眉毛一挑，立刻就变另一个人似的。

还记得两人初见面的时候，那一扇子抽出去，差点没把天尊给抽歪了。

当年那股子狠劲儿，可都哪儿去了呢？

死心塌地是种病啊。

死心塌地地交陪上，就这么一路娘了下去，再也没爷们过。

/
上天界的冬天冷。十月就开始下雪，倒有点像东品似的。

无所事事，多亏往极道家里凑热闹，否则真不知道这无聊的日子该怎么过。

住了两三个月。尚风悦出来进去，行动开始有点不方便了。

醉饮黄龙是很忙，忙得没工夫坐下来，陪他好好说句话。差来身边的两个人听使唤，气得尚风悦成天让他们扫院子。

再忙，也有时间跟他的兄弟们喝酒。要么成宿不回来，要么半夜回来，喝得醉醺醺的，直往他身上撞。

有一回是真撞着了。尚风悦没扶住他，带着也摔在床边的地上。幸好一只手抓住床帏的垂穗，没真摔结实了。

醉饮黄龙是酩酊大醉，倒在地，就地睡着了。尚风悦忍着疼，慢慢撑着床边的脚踏爬起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酒醒了，天光已然大亮。尚风悦靠着床柱坐了半夜，累了，撑着头睡了。

床帐衣被扯到地上，帷屏翻倒，瓷杯砸碎，好像刚刚卷过风暴。

连着几天，两人再没说一句话。有人自知不是，闷声自觉地搬到外面过夜去了。

/

距离预定的日期还有一个月，终于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

尚风悦终日卧床，差不多已经不能动弹了。他的双腿浮肿，加上水土不服的一些毛病，人瘦得很厉害。

尚风悦常常念叨，自己这一回怕是死定了。

最近眼皮一直再跳，也不知道是什么预兆。大夫说过是休息不好的缘故，他才不信。

自从惹祸的一回，醉饮黄龙再也没回来住。白天抽空回来看他，不尴不尬地坐上一会儿，一声不响地走掉了。

不怪人心里难过。怎么就连个道歉话也不会说呢？

/

御天五龙当中，除了雅少，没一个是好脾气。

醉饮黄龙不用说了。剩下那几位，一个比一个有够看。

啸日猋够疯，漠刀够冷。刀无极看着不错，心里是够狠的。

也就是天刀雅少，温柔和气，看着还不错。可那笑容之后总是冷淡淡的，总好像隔了点什么。

没法子。已经是一家人了，碰上好脾气的算走运，碰上难相处也得将就。

醉饮黄龙最在乎兄弟，尚风悦又最在乎醉饮黄龙。这样排序下来，最不被在乎的尚风悦，一家大小都得靠他将就。

没来上天界的时候，五个人住的分散。每隔十天半月要聚一次。看上去只是准备一顿饭，可人一多，麻烦就加倍。

酒是肯定要喝通宵的。喝酒喝半夜，又都带着刀，说不定闹出点什么事。

尚风悦最喜欢的是梅花。一年到头辛苦养花，到底没见那花开过一次。

酒喝高了，一歪身就靠倒整棵树。要么酒性一起，劈手折根枝条就过招比试，倒霉的又是那些梅花树。

心里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呢？但凡提起那些兄弟，稍微说个“不”字，就能惹得吵一架。

关起门来，干坐着生闷气，气得头晕目眩。推开门，日子还照旧过着。

常想着，这种日子还过个什么意思。

就算想到天亮，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啊。

/

梦见那些不顺心的事，梦里又哭了一遍。

刚哭过，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眼睛是肿的。

身上只是里衣，衣被盖在身上。一觉睡醒，在被里揉的乱糟糟的。

见醉饮黄龙坐在旁边，尚风悦不自觉地向被里蜷了蜷身子。

你出去等我。我先换件衣服。

尚风悦说着，手摸着床帐的挂钩，要将半边床帏放下。

坐在床边的人抬手，按住他的手，将半边床帏挂原处。

/

替换的里衣都在床柜的抽屉里。拣出两件，撂在床被上。

最近有事，得亲自走一趟。

亲自出门必有要事。难道是找到邪天御武的下落？

还没。不过已经有线索了。

尚风悦撑身要坐起来。醉饮黄龙扶着他，帮他在背后垫了个枕头。

阴阳使和日月行都留下。有事，差他两人给我送信。

说着，将盖在被上的那件白面浅蓝色里的常服拉过来，替尚风悦披在身上。

乌黑的十分齐整地披落两肩。鬓若刀裁，总那么平正清秀。

爱他人这样好，这样好看。

总这么哭，人都不好看。

尚风悦的脸腾地红了。手帕掩着，闷声不住地咳嗽。

咳嗽呛的，眼圈一红，眼泪也溢出来了。

手指在尚风悦眼睛上抹了一下，舌尖上尝了尝味道。

咸味儿不够，不好做汤啊。

尚风悦揩着眼泪，扑哧一笑，抽了抽鼻子。

醉饮黄龙也笑。挨近跟前，贴着脸搂了他一下。

脸上冰凉。刚从外面回来，给风吹的。

尚风悦倾身过去，搂着他，像是怕丢了什么东西。

我最近右眼老是跳。

嗯？

我不知道。

……

肯定是要死了。

瞎说。

你不“单刀残躯饮寒风”吗？我死了你就喝西北风去。

醉饮黄龙不说话。不说话，只是笑。

摸着他头发的手放下来，顺手在他耳垂上轻轻捏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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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1-06-13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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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十八

邪天御武的行踪，是炽焰赤麟无意中找到的。

沿着血闇沉渊的西南方搜索下去，陆续在几处“岛屿”上发现了邪天御武的踪迹。

“岛屿”处在三道暗流交汇之处。正在蜕化的邪天御武留下血迹，还有散落的断鳞残片。

蜕化期间，邪天御武的力量最为衰弱。这是它邪能复生的前兆。蜕化之后的邪天御武将比从前更加强大。

时间已经很有限了。蜕化过程大约是一个月。从最初发现断鳞的时间算起，蜕化已经完成了大半。

派人联络上天界，请求派兵援助。顾虑到邪天御武的力量已经恢复，醉饮黄龙亲自带兵出动。

/

遭遇地点仍是三道暗流的交汇之处。环岛四面乱流汹涌，不给对方留下任何攻击的余地。

能作为登陆地点的浅滩仅容数人通过。狡猾的邪天御武藏身在夹壁之后，少数进入的几人都会被它吞吃掉。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引蛇出洞。能引出邪天御武的人也有一个，就是枫岫。

来请枫岫的人，竟然是天刀雅少。

/

如果是刀无极,哪怕是天尊本人，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御天五龙中，实力排在第三位。闲云野鹤的性格，绝少问事。

这里面有些事，外人不知道。

/

炽焰赤麟生有六爪，被视为不祥之物，一出生就差点被杀掉。

赤麟的自尊心很强。在嫌恶的目光中长成少年，幼年的坎坷经历，不可避免地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

自幼被天尊抚养在身边的，赤麟之外还有天刀雅少。名分是兄长，更像是年轻的父亲。

大概因为同样是孤儿的缘故，赤麟并不仇视他，还对他百般照顾。但对另外两名刀龙，赤麟的态度则完全不同了。

/

紫芒星痕降生在荒漠，是荒漠刀皇之后。出生时的身份，在五龙中仅次于天尊皇胤。

当时有一桩重大的谋反案，将荒漠一族卷了进去。是炽焰赤麟亲自带兵，独鸣峰一战，荒漠一族全军覆没。

战败灭族，刀皇之子也沦为罪人。还在襁褓中的漠刀被人抱在怀中，夹在刑徒的行列里，步步坎坷地前往流放之地。

流放途中，经过莫汗走廊深处。天降暴雨，山岩土石崩塌而落。无处逃散的人群几乎都被砸死在里面。

援救的人马赶到之时，谷中尸横遍野，已经在雨水泥浆中泡了三天三夜。

漠刀还活着。他身体幼小，恰巧摔倒在两块巨石架成的缝隙中，才侥幸逃出了性命。

被救之后的很长时间，漠刀都没有开口说话。避开所有人，躲在角落里挖土抠石头。

一直以为是撞伤了头部，傻掉了。后来才知道是独鸣峰一战中受到过度惊吓，被刺激成了这样。

独鸣峰一战中，刀无极将投降的人尽数坑杀，才导致荒漠一族决死一战。醉饮黄龙责备他，却又替他隐瞒了这件事。

以平定荒漠之功，刀无极成为傲天武殿的殿主。也是在醉饮黄龙的坚持之下，刀无极被正式授予炽焰赤麟的兵权。

/

平定荒漠的过程中，插曲了一件小事。

为了找到漠刀，赤麟所部放火烧掉荒漠边境的数处村落，将居民屠杀殆尽。

战事结束后，醉饮黄龙亲自出面安抚，将死难者安葬，并在原处重建村落。

清理废墟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逃散的村民陆续回归，其中许多都是已经无家可归的小孩子。

当时年纪还小，被吩咐去给这些孩子们分发食物。机缘巧合之下，失踪多年的邪影白帝也被找到了。

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被人卖在叫春晖院的地方被人玩弄。如果没有那天夜里突然而起的一场大火……

只记得一点过去的事：将他卖在春晖院的是一只双眼发着红光的怪兽。

想起那双眼睛，心中就不寒而栗。

/

怪兽是能吃人的，但能吃人的却并不只有怪兽。

刀龙开眼，炽焰赤麟的双眼便是发光的红色。六爪之龙被视为不祥之物，正是因为会吞噬其他刀龙的缘故。

荒漠灭族的真相，漠刀至今仍一无所知。真相是被天尊皇胤压下来的，为了维护“兄弟之间的情义”。

啸日猋的仇人是谁，当初说是一定要找到的，后来也没有下文了。

真相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还是不要给人知道。

不知道便罢，知道了便会放在心上。

/

我跟你说起这些事，却希望不想你误解天尊的善意。

在天尊的心目中，每个兄弟对他都同样重要。所以这样维护，也是有苦衷的。

天尊最重视兄弟之情，将心比心，以为别人也同样重视。至少，是心中的一种期望。

/

话说至此，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擒回邪天御武，看似是已经在手边的一件事。但其中深藏的危险，着实深不可测。

天刀、漠刀和啸日猋才都被留下了。刀无极发现了邪天御武。醉饮黄龙要他按兵不动，也是想将他排除在危险之外。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何况一山不容二虎，上天界的最高兵权，只能掌握在一个人手上。

也许这担心是多余的。也希望这担心是多余的。

如果能将邪天御武引出收服，那些可能发生的危险便都不存在了。

/

天刀雅少是从不轻易开口的。要拒绝这种人的请求，最是难办。

落在御天五龙的手中，邪天御武应该是安全的。但正如雅少所说的，人心难测。

御天五龙之间的暗流涌动，难保邪天御武不被卷入其中，沦为争斗的工具。

将他救出上天界的是御天五龙。这份人情很难清偿，当下正好是个回报的机会。

但，就算是回报人情，也不该以邪天御武作为代价。

回报人情的机会，应该还有很多吧。

/

沉默。

对方是明白人。明白沉默也就是拒绝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难处。这本来就是个不情之请，恐怕只是我的多虑。

我只希望，天尊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

如果不能够，那御天五龙……

终归要有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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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1-06-13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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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十九

是心里的一种感觉告诉他：天尊已经不在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步出寒光一舍，天上纷纷地飘落雪色。

记得初见这个世界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也是这样的雪色。

血光，雪色。交织得纷乱，浑浊动荡的天地间，昼如永夜。

浊流激荡。血色浑浊的天地间，载着逝者的生命，飘然远去。

/

天狼星的西南方向，属于天尊皇胤的命星最后闪动了一下，溘然而逝。

天狼与弧矢之间的狼嚎谷，正是罗喉当年战死的地方。负伤沉重的邪天御武逃往此地，似乎也想终了此处。

临死之前，耗尽最后的力量，邪天御武将身负的邪能全部释放出来，要与对手同归于尽。

邪天御武正面对上了炽焰赤麟。邪能喷薄而出的刹那，一道金色的龙气挡在两星之间，随即被暗黑的乱流吞没。

天尊的遗体被封存在天外之石中，送回上天界。灵识已经完全破碎，碎散的神形湮没在邪能的乱流中，消失不见。

炽焰赤麟也身负重伤，却并非致命。邪天御武的残躯彻底爆裂，散落的龙鳞被收集起来，残存为证。

公开的消息是，天尊皇胤负伤，闭关养病。可神形已经失去下落，复生的希望也变得遥不可待。

/

围绕上天界的兵权，四名刀龙之间必将展开一场死斗。这场争斗终于没能发生，是因为一个人居中斡旋的缘故。

天下封刀之中，颇有几位能出谋划策的人物。玉刀爵成为副主席之后，御不凡名正言顺地为天下封刀做事。

御不凡公开的职位是天下封刀的左护法。他年纪太轻，资历尚浅，直接提升到傲天武殿任职，恐怕会引人非议。

炽焰赤麟的兵力由刀无极亲自统帅。但上天界的最高兵权在醉饮黄龙手中，傲天武殿不得轻举妄动。

为了照顾那些不便由傲天武殿直接插手的事，刀无极另外成立天下封刀，为傲天武殿装点门面。

想要某个人直接效忠自己，又不想摆在傲天武殿的台面上，刀无极就会吩咐玉刀爵，在天下封刀安插一个位置。

去见雅少之前，也是这个人先说服了刀无极，放弃垂手可得最高兵权。可想而知，这比说服天刀放弃更不容易。

最终谈和的条件是：刀无极放弃顺位继承的权力，天刀也放弃追查醉饮黄龙的死因真相。

牵连漠刀绝尘的荒漠之仇之所以没在此时掀开来，想必也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

/

御天五龙中，只有天尊和赤麟两位有兵府治事的权力。殿主的地位是按照军功册封的，与出身地位完全没有关系。

年岁渐长，三位年轻的刀龙也陆续接掌兵权。漠刀绝尘的晋位排在刀龙最后，是因为荒漠之仇迟迟未能昭雪的缘故。

可无论哪位刀龙，在天尊的心中都是同样的兄弟。兄弟之情是最重要的，这是天尊的唯一愿心，哪怕是一厢情愿。

但天尊之外，所谓的“兄弟之情”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存在。也许连天尊本人也非常清楚这件事。

如果将全部真相一一查清，几位刀龙之间必有一场死战。天尊是在回护赤麟，但未尝不是在回护其他的兄弟。

赤麟的实力仅次于天尊。以三名刀龙之合力对上赤麟，也未见得能有胜算。

势均力敌的局面下，各进一步，双方都会山穷水尽。

各退一步，以免同归于尽，至少成全了天尊的心愿。

/

你很聪明。

天刀静静注视站在面前的年轻人：乌黑发色，肤色白皙，面容甚是清秀。

微垂的鬓发边，左眼之下，有一颗泪痣。

想必你来此之前，已经见过漠刀绝尘了。

青梅竹马的感情。用感情去说服重感情的人，倒也容易。

啸日猋是疯掉了的。虽然厉害，但却不必在意。

不妨说说，在你眼中，我的弱点是什么。

/

曾有一个除掉赤麟的机会，可惜被错过了。

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一场殊死的赌局，孤注一掷。

弦上有毒。指尖按在千秋悬日月的月弦之上，几乎能感觉到那丝丝透骨的寒意。

毒药发作得很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积沉在身体中，直到濒临极限。

吐血之症，虚弱，昏迷。身体超出预料地崩溃，五感丧失，终于感到了恐惧。

如果没人发现是赤麟下毒，自己又没能死掉。拖着残破的身体，该怎样活下去？

下毒的人终于被发现了，却安然无恙。自己也没死掉，至今仍然平淡地活着。

最坏的结局发，是否应该感谢天尊皇胤？

感谢他耗尽心力，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扯回去？

或者感谢他宽赦的赤麟，替他挽回失落的兄弟情义？

兄弟情义……

不眠不休地守着病床，喂他喝水，喂他吃药。

逗他，哄他。想他高兴，不惜答应他任何事。

解毒之先，必须将功体全部散尽。散功的过程痛苦得难以想象，用无间地狱来形容亦不为过。

好起来吧。等你病好了，带你……

冷汗流尽，只恨不能将最后这口气咽下去。

守在床边的人替他擦拭着身体，抱紧他，亲着他，说了那么多安慰的话。

当时未经世事。只知道不想他死的人和下毒要他死的人是同一个，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样的兄弟情义，会不会太过讽刺？

/

傲慢。

自以为是。

不相信感情，不需要朋友。

不需要帮助，更不屑于与任何人合作。

要击败单独的一个人，很容易。

如果不是这种自以为是，你本来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刀龙之中，与龙脉最近的，只有你和天尊皇胤。

天尊能击败赤麟。有朝一日，你也一定能够。

天尊是唯一值得你信任的人。他能帮助你，你却不懂得借助他的力量。

这世上本来没有任何人是你的对手。

可惜，你太自以为是了。

/

所以说，你很聪明。

师尹的学生很多。只有你，最有天分。

你的老师已经足够聪明了。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做到很多事。

希望你有一天，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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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11-06-13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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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十

天尊在世时说，假如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最不放心的就是天刀雅少。

自幼身体不好，性情才这样疏远冷淡。他如何对你，都不要太放在心上。

好好照顾他，对他好。无论到任何时候。

这是他曾经答应过的事。

/

是天刀来信，要他定个日子，一起去探望尚风悦。

从来没有这样的是，天刀会主动给他写信。

约在临山古照见面。漠刀在，啸日猋刚到，正在聊天说话。

天刀坐在一张扶手靠椅上。见他来，微笑，让茶，请坐。

人都齐了。这就过去吧。

腿有怎么了？

有点变天。不碍事。

说话之间，就着座椅的扶手撑身站起，往前走了几步。

走得慢一些，但却没有丝毫摇晃。

门外备车。先一步上车，回身搭手，扶了他一下。

/

啸龙居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人少了，多出几分空旷。

见面，闲话聊天。茶果摆上，酒杯也摆上，空出醉饮黄龙的位置，也摆了一个杯子在那。

从前他也不经常在家，倒也没觉得少什么。

看尚风悦情形，精神是还好，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

聊天，聊起天尊在时的那些事。说将来和从前都一样，兄弟之情永远都不会变。

看到你们兄弟这样和睦，天尊一定会很欣慰。

刀无极点头。目光看向天刀，见他正在微笑。

我们以后会常来的。都来，别嫌烦，别不肯招待啊。

怎么会呢。

你们常来吧。看到兄弟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他一定会很高兴。

/

在啸龙居吃饭。到晚上，枫岫突然来了。

事先说要来，突然说有事不来了，这会儿不知怎么又冒出来了。

带来一坛酒。封泥启开，极品剑南春，屋子里散得到处都是香气。

不知是多少年的陈酿，酒坛中已经凝成琥珀色的酒膏。必得用新酒勾兑，一小块酒膏兑出一坛，香气反倒更加浓郁。

你回家了？这酒哪儿来的。

好像是长途旅行刚回来，枫岫一身风尘仆仆，神色也有些疲惫。

刀无极也看着枫岫。被天刀找过以后，枫岫忽然消失，他手下的人都没跟出下落。

含混说是回家一趟。追问一句，只说是家里催他回去，赶紧把婚事定下什么的。

是大意外。这世道，连枫岫主人都要结婚了……

天尊不是也念过？想兄弟们什么时候能把终身之事都定下来，他死也瞑目。

在座众人，除了刀无极已经结婚生子的，其余都只是笑。

/

漠刀和啸日猋仍是单身。倒天刀雅少身边，很有几位年轻美貌的侍婢。

天刀是有钱出身。家产由很会做生意的朋友帮忙打理着，吃穿用度都相当阔绰。

聊天这半日，屏门之外不觉已下起雪来。跟着的侍候人递上一只暖手炉，又替他将细绒薄毯铺盖在膝上。

泡的茶也是从家带来的。金盏玉花，银枝翠叶，沁人的清香，也不知是什么名目。

从前出门，跟在身边总是霜儿。发色略显淡些，玉蝴蝶的发钗插戴上，额发弯弯，十分俏丽可爱。

粉纱衣裙的是解语。绝少跟出门，有客上门也回避，好像是特别私藏起来的，饮食起居都由她服侍。

解语温柔，霜儿却也活泼可爱。幸好没给她知道“漠刀大哥哥”也在，否则一定吵闹着要跟着。

还有这段故事。看来，有人少不得要成全了。

成全？

你看上解语了？

区区侍婢，喜欢就带回去吧。

不嫌弃就好。只不知寻幽小筑可还有空屋子。

众人笑。刀无极也笑，只是略显尴尬。

寻幽小筑，有个被金屋藏娇的女人。听说天下封刀主席每到江南剿匪时候，都是在那里过夜。

其貌不扬。听说是已经怀孕了，倒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解语脸红。低垂眉目，轻悄退了出去。

/

夜深酒散，是时候告辞离去。

天刀喝醉了。出门一路是解语扶着他，近到车前，刀无极接过手来，将他抱了上去。

车座用黑色的狼皮铺盖着，长毛细软，几层叠落，躺上去好像软床一样。

半合着眼，头脑还清醒着，只是身体醉得不能动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脸上发热，泛红。比平常白皙还要好看多少倍。

脸上被摸了一下。

低低哼笑了声，合眼睛睡了过去。

/

车停在临山古照。竟然已有天下封刀的人在那里等着。

天刀还在睡。刀无极将他裹在披风里抱下车，一直抱到卧室的床上。

床铺好了。满室里燃起安息香，静得令人心动。

静在睡中的人，肤色白皙，脸泛薄红，同样令人心动。

/

回程途中，一路无话。

月在中天。神武峰上的积雪，在月光照下分外明亮。

深冬。寒气逼人的时节，呼出的气息都成了白雾。

车停道旁。脚步落下，踏着积雪格格响动。

/

你有话。

狭长蜿蜒的山道上，两人并步而行，侍从武官都远远跟在身后。

深冬腊月，手里的扇子不自觉地摆弄着，只是想事情的一种习惯。

我只是担心，主席已经被人利用。

被谁。

天刀雅少。

脚步没有停顿。步伐的节奏声，听起来泰然自若。

我对他是很特别。这里面有个缘故。

这个缘故，很久以前就已经明白讲过。现在又重新提起来了。

天刀雅少，他的心思太深了，谁也猜不透。

小小年岁，就能忍到那种地步。你想他长大了会怎样？

当年下毒，是为了陷害醉饮黄龙。他竟能忍耐数月才让毒性发作，选一个最巧妙的时机，将嫌疑转嫁到我身上。

如果一忍到底，暗中服下解药，天尊和我都没事，而他自己的身体也不会被败坏到这种程度。

能赌命，赌上所有的一切。

御天五龙，他才是最令我忌惮的那个。

/

山路不觉已走过一半，御不凡一直没说话。

演戏演到神乎其技。恐怕连那人自己也难分辨，那感情是演出来的，还是真的。

追随一个阴狠人物成就霸业，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事。

选定这个人成为自己主君的时候，已经开始赌命。

/

一切都不能相信的吧？除了一件事……

不能放弃的，是只属于一人的霸业。不能被牺牲的，是只属于一人的利益。

天下间本没有霸业。死的人多了，就成了霸业。

要让天下的权柄握在一人手上。这其中，并没有感情的余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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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11-06-13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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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十一

水响。枫岫泡茶，趁热倒了一杯递在他手上。

九天之顶，不虚此行。不但见到了六铢衣，连御天荒神的龙气也找到了。

龙气静养在云海顶峰，天池之下。神形已经修复，接下来只要等待灵识复生，人就能醒过来了。

御天荒神的龙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天尊生前的意念。荒神见到他，从天池深处浮出水面，衔给他一颗深红的珠子。

这大概是给极道的吧。

从枫岫拾起那颗珠子，对着天光仔细看了看。

是珊瑚。

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也许只是好看。

/

死讯传来的时候，谣言已经散开了。

天尊之死，死于赤麟的算计。既然是谣言，不需要有任何依据。

当时从星盘上，只看到醉饮黄龙冲在阵前，将赤麟挡在身后，转眼之间便被邪能的暗流吞没。

平生最看重兄弟情义。关键时刻，以身挡招救下兄弟的性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邪能暗流倾涌而过，冲在阵前的人几乎都被卷在里面。没有证人，也没能留下证据。

暗流过处，被蚀尽血肉的人瞬间死去。浊流吞没了森森白骨，也将真相一同湮灭。

/

棋局是越来越复杂了。兀然多出来的一枚棋子，似乎有着不凡的来历。

御不凡。聪明“不凡”，且有胆色，颇有些无衣师尹当年的风度。

听你说话的口气，是把他当成晚辈？

你也是晚辈，是你自己不当回事。

服侍在旁的解语，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掩袖微微一笑。

比起太史侯，天刀的容貌自然年轻太多了。

佛公子也不显老。总是他们那些劳心用命的人，老得特别快。

师尹倒还年轻。

他是看重容貌的。如今比当年年轻的时候还要美貌。

这茶不错。我在东品这些年也没见过。

天刀淡笑，手指着庭院中那棵其貌不扬的花树。

梅花吗？以前倒是没注意过。

远看开着花。移近细看，才知道那一朵朵的“梅花”都是树叶。

叶脉纤薄，淡银灰色的。浮在叶片之中，若隐若现的纹缕似的。

恬淡生涯，倒也清幽雅致。

不愧人称天刀雅少。

东品也有一棵，就在寒光一舍之外，你没注意？

寒光一舍之外，好像的确有一株梅花树。

听说你只喜欢枫叶。“梅花”开得再好，你也看不到吧。

/

回到寒光一舍，特别脚步，仔细看了看那棵花树。

像梅花，香气很淡。借着明亮的天光才能看清那叶片中的纹理，否则只当是棵普通的梅花树。

师尹这个人有点怪。特别算计，但从来不是为自己打算。御不凡也是同样。

这可能是一种人。这种人共同的特点，一定要依附着某个人，为人成事。

为人成事和借人成事又不一样。借人成事是为自己，为人成事则是一点私心也没有的。

都很聪明，非常聪明。也都有一些事看不透。

比如说，活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

辅佐一名主君，从人进退，共人成败，很多人都在做这件事，只有他们的想法特别不同，

总是沦为弃子的命运，悲惨死去，还要把种种不名誉都背在身上。

有时是被迫，更多时候则是心甘情愿。如果自虐的感觉也是种快乐，那应该就是他们享受的乐趣。

不是为自己。看起来像是为了别人，其实不是。

似花非花，似叶非叶。

莫名其妙的一种存在，一种心态。

说不清是什么，只有香味是特别的。

/

谣言散开，就有了澄清的必要。或者可以说，散播谣言也是澄清谣言的一种手段。

有谣言，有太多的人去关注为什么，有些事情便无法掩饰，有些人便无法继续保持沉默。

不能沉默，就一定要说些什么。情势使然，必须说出的反而不会是真相。

但既然已经有话说出来，事情就有了依据。“真相”已经在这里了，谣言只能平息下去。

/

听说师尹早就回到上天界了，一直没露面。

嗯，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在纠结剑之初的事。

这样么。原来也有人能让师尹纠结到。

每个人都有的吧？至少一个。

我只知道太史侯曾经为他纠结过，后来就没下文了。

你知道学海很多事？

同学么。彼此知道一些也不奇怪。就像你和极道。

/

师尹年轻的时候，人很漂亮。

枫岫静听着。从没见天刀这样悠闲平淡地回忆过去。

太史侯纠结师尹，佛公子纠结太史侯。最后是师尹离开了。

会不会太八卦了？天刀说着，自己也微微一笑。

他们是早已决定留在学海的人。我们这些刀龙不同，迟早是要离开的。

学海那几个人，只有佛公子跟我们是一起的。如果不是太史侯被师尹卷进去，他也会离开学海。

学海人多，也很乱。龙首的人，太学主的人，闹不明白。

年轻的时候，想法可以很自由，立场倒是无所谓。

不过，师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是太学主一边的，直到现在。

太史侯算中立吧。他反对太学主很多东西，常跟师尹争论，最后总是闹得不欢而散。

刀龙一脉的人都是宗室出身，立场当然是龙首一边的。所以也没有有太多的想法，争论什么都不在意。

人有自己的想法，通常会活得很累。敬佩那些有想法的人，可是自己做不到。

太史侯为人清高，讨厌太学主那一套阴谋手段。可龙首也是有问题的。所以无论龙首还是太学主，他不跟任何一派。

师尹的想法很现实。说辞都没用，真正能决定的，要看权力掌握在谁的手上。

也许师尹才是对的。因为太史侯最终还是站在龙首一边了。

是太学主和龙首在下这盘棋，两败俱伤，两枚棋子都被吃掉了。佛公子成了教统，或许可以说是龙首当时略胜。

但后来又皈依佛门了，留下教统的空位。最后的结果，只能可以算平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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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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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7)

28樓發表於: 2011-06-13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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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十二

置身棋局之中，每个人都是棋子的命运。只是离得稍远一些，不至于被伤得那么严重。

御天五龙，按理说都该是龙首一边的。但当年的确发生了很多过分的事，令人无法原谅。

权力这种东西，卷入其中便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伤害。

少君年幼，宗室强盛。铲除这些人就失去了依靠，留下又会后患。

兵权最初都在醉饮黄龙。天尊为人深得龙首的信任，当时甚至已经有了摄政亲王的打算。

赤麟就完全不同了。如果没有天尊，赤麟一定会被关在某个地方，最终不知下落。

天尊把赤麟保护起来，正因为这件事，从此被龙首疏远了。

/

赤麟想要报复的人其实是龙首。残害其他刀龙也是这个缘故。

刀龙一脉出各不相同，但同样都是龙首之后。对龙首身边的少君无可奈何，但对其他刀龙总会有下手的余地。

龙首晚年疑心非常之重，担心所有可能发生的祸事，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荒漠一族的事，从头到尾就是一桩冤案。紫芒星痕的血统和少君已经非常接近，因为刀皇本身就身负龙脉。

亲手屠灭荒漠一族，这其中有赤麟的本意，也是因为龙首的御令。

谋反的罪名是赤麟策划的，天尊知道这件事却不能说出来，否则赤麟也要保不住了。

天尊把紫芒星痕救下来，秘密抚养在某处。赤麟知道这个秘密，向天尊要挟兵权，甚至更多的东西。

某次争吵中，赤麟向天尊威胁了一些话。这些话被我无疑听到，所以才预先察觉到下毒的事。

当时觉得，如果赤麟不死，自己和紫芒星痕，甚至连同天尊在内，都会落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赤麟也在天尊的庇护之下。除非天尊动念杀他，谁也不能将他结果掉。

所以，后来就……？

天刀微笑。

其实每个人都是受害者，都是悲剧。

/

少君即位。荒漠一族的冤案也被昭雪了。

信任宗室，信任学海，连玄宗也信任。信任他人需要勇气，那位少君其实一点也不弱。

为人父母么。总会过分担心，想象孩子的弱小，千方百计地去保护。

就像天尊对我们。甚至对赤麟都是同样。

想象我们幼小，脆弱，需要保护。想象我们无辜，即使做错了什么事都应该被原谅。

觉得天尊挺傻的。幸好没死掉。

就算只是因为运气。

/

目前为止，知道天尊还活着的只有三个人：天刀、极道和枫岫。

六铢衣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从前也养过龙气，荒神对他来说，是路边捡回的一只宠物。

道门中人好养宠物。但像六铢衣这样能养龙气的实在不多见。

通常是养个妖怪什么的，成精了化成人形，还有双修在一起的，各种配对各种爱。

天尊的这件事么，会成为外遇也不一定。

/

你这么想天尊，极道怕是会不高兴的吧？

要不这么想，极道恐怕也会不高兴。

说起来，若不是因为你，天尊和极道也不会遇上。

枫岫敷衍而笑。这得多亏师尹吧，否则尚风悦怎么会到东品去。

跟师尹之间，原本是没什么深仇大恨。被关小黑屋，都怪自己没事找事。

刚被救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惨兮兮的，又不肯给家里知道。

朋友有两个。只写信给极道，免听拂樱那些冷嘲热讽的俏皮话。

极道来看他，带来了好多好吃的。听说东品冷，连手炉也带来了一个。

包裹从床上拖到地下，一直摆到屋外。围观的人很多，也不知道天尊是真路过，还是特意过来的围观的。

然后就不知怎么回事，极道一扇子抽了过去。

扒在枕头上从窗户里看过去，只看到天尊一手摸着脖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好像在思考很复杂的事情似的。

然后就比较少见极道了。越来越少见，趴在床上感叹重色轻友什么的。

始终不知道那一扇子是为什么抽出去的。

看天刀微笑的表情，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

人遇见另一个人，最先喜欢上的会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是他想要的那种东西。

天尊是个很简单的人。他心目中只有兄弟情义，其他一切都不在意。

人在年轻气盛的时候，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能割舍很多东西，认为自己不需要。

那些被割舍掉的东西，再过一些年，便渐渐被忘记了。

/

对决心已定的人，不必挽留。倘若有心相送，不如祝愿。

临山古照是不错的归宿。也许平静的生活中，能够回想起那些被遗忘的人和事。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避世而居，也未见得能独善其身。

雅少微笑。

想让他重新拿起天刀，就等罗喉复生那一天吧。

/

罗喉已死。但仿佛幽灵一般的阴影，至今盘旋不散。

邪天御武是自魔龙残躯中生出的力量。仅以人身存在的罗喉竟然能够驾驭它，实在难以想象。

被影神刀杀死的时候，罗喉将强烈的怨恨凝聚在邪天御武身上。只要邪天御武还活着，罗喉的幻影就依然存在。

现在，邪天御武终于死掉了。邪能散乱在虚空中，那股强烈的怨恨也应该失去了凭据。

星盘之上，邪能的暗流徘徊在天狼星附近，仿佛泼墨一般在星空中染出一片阴暗的颜色。

失去罗喉力量的控制，这片暗影理应在虚空乱流的冲击下飘散，变淡，最终化归无尽。

但，数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阴影至今仍在，丝毫没有散去。

/

妖仙道中，能令亡灵重返世间的法术，即为招魂之术。

丧礼中也有招魂的仪式，称名为复。将死者的衣袍擎在手上，面向北方反复呼唤，代表为挽回生命作出的最后努力。

妖仙术法的招魂，以术法之力击穿阴阳之界。从生死交界的混沌中引出亡灵，需要相当强大力量。

亡灵进入术者之身，与生魂同时存在。这样一体双魂的形式最便于灵活操控，但也有其致命的危险性。

太过强大的亡灵能将生魂逼出。亡灵退散，术者轻则会不同程度地丧失五感，重则丧命。

寄魂是更安全的方式。宿体必与罗喉往生的记忆密切关联着，邪天御武之外，还有可能是什么？

/

天都覆灭之后，罗喉的一切几乎都被毁去了。

头被封印在月族，躯体被锁在吊尸壁。至于计都刀，则天都陷落之时被沉埋在废墟之下。

宿体通常是有生命的。但也有极特殊的时候，将亡灵的怨念寄托在某件东西上，等待开启的时刻。

罗喉死在影神刀下。这口邪气炽盛的神兵本身就有强大的刀灵，绝无可能成为怨灵的寄宿。

西海之滨，曾经是血云天柱之所在。十万尸骨沉埋水下，血云天柱崩落，寄附在九殃帆上的冤魂也随之消散了。

星盘之上的暗影沉睡着，悬停不动，仿佛阴云一般压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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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7)

29樓發表於: 2011-06-13 13: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幕二十三

少独行路过东品，例行公事一般地来见他一面。

春暖花开的时节，从心往外都慵懒着，只想趴在阳光底下，眯着眼一动也不动。

到底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吧。总觉得两手捧脸趴着的姿势是最舒服的。

退而求其次，撑着头，倚着茶桌打瞌睡，也不错。

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

眼睛睁开一条缝，再睁开到一半。最后无可奈何地打起精神来，直起腰坐正了。

二月十六，春分日。今年怎么就没有闰月。

少独行脸色很淡，看不出是漠然，还是掩饰过得一种嫌弃。

用最俗的话来说，就是已经订婚了。

还记得纳采的时候，带着一只亲自射下的野雁登门拜访。听说，贽见的礼服和常服一样，都是白色的。

之后是问名。问名归卜于庙，得吉兆。纳吉之日，复遣使者往告。

纳征之礼，天子加以毂圭，诸侯加以大璋，士大夫以玄纁束帛。听说送来的是一对龙璋白璧。

纳征完聘，吉日卜成。请期之日，遣使以告。

于是，二月十六，春分日。

说话也比以前有耐心。看来，从此以后会对自己不错吧。

/

用最俗的话来说，就是结婚前一夜。这一晚，一定要在自己家里住。

太史侯没说什么。一切都准备好了，让他好好休息，早点睡。

刚躺在床上的时候，好一会儿的睡不着。想像往常那样翻身趴在枕头上，想了想又忍住了。

少小离家，在家里没待过多少日子。只是一种象征意味吧，却不知为何的令人感到安慰。

终于，要真正离开这个家了。也不是生离死别什么的，却感到一丝沉重。

躺着。时间很静，仿佛被细细地拉长了。

思绪空荡。不知道该抓起那件事，仔细想一下。

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

就这样心平气和地睡了下去。

/

亲迎当日，静候于殿中堂上。贽见升堂以前的事，全都没看见。

礼服和在神宫时的祭服相似，只不过垂下的绶带没有那么长，浮在玄青底色上的银绣花纹丝毫也不华丽。

升坐车上。从少独行手中接过缨绥。

轮声响起，渐行远去。

背影中，忽然感到了寂寞。

/

车停稳。少独行先一步下车，立身门前向他拜了一拜。

见那一本正经的脸色，忽然忍不住想笑。

强忍着笑，慢慢从车上走下去。少独行亲自过来搭着他的手，暗中在他手指上用力捏了一下。

你敢笑。

不敢不敢。

入门，升堂，宾人唱贺。天色已晚，明灯照落，亮如白昼。

学海这边来人很多，儒门宫中也派来使者，场面甚是丰盛。

少独行在前偏右，引他行在升庭道中。钟鸣鼓乐之声悠长深远，脚步也随之放慢。

不知走了多少时候，感觉是挺长的。

/

内殿中的铺排陈设，但都没留心在意。盥水捧上，先洗了手。两人对席而坐，从面前的青铜鼎中夹了一点菜。

然后是酒。玉石雕的酒爵，先就各自面前的喝一半，对面交换过来，将剩下的分三次饮尽。

饮食撤下。壁角的悬灯也被遮成暗色，蜡烛只留下帷幕之外的一对。

侍候人近前，将解下的礼服收去，悄然退下。

帐外的帷幕又落了一重，灯色更暗了。大概是那对蜡烛被拿了出去。

终于只剩下两人了。

/

怎样？

唔，还好，没事。

你眼睛怎么了？

移近跟前。靠近了才看出，那眼帘侧边上的是朱砂勾出的细线。

灯影之下，眼光湿润润的。

一直没说话。平时废话挺多的，就连刚才还想着，真到眼前这个时候怎么调侃一下。

莫名其妙，有点难过。

我知道。

少独行跪起身来，从侧面将他的肩头搂住。

/

升堂拜见，行礼都被免了。

佛公子已是方外之身。这里有个随俗的说法：出家人受礼，对行礼之人不吉利。

择日告庙。告庙之后，又选了个日子回家看看。

事先定下安排，成礼之后先和少独行一起回沉剑古院，在那里住一段日子。

/

回沉剑古院的路上，终于在一起睡了一夜。

本来以为会很别扭。想少独行从来都是一脸冷淡，盛气凌人的模样。

开始是挺别扭的。两人抱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直到枫岫放开少独行，趴在枕上。

可能还是这个姿势比较习惯。趴在枕头上，心情也随着放松了。

你摸我这儿。我这儿可怕痒了。

说着，拉着少独行的手，在侧腰上摸了一下。

给少独行摸在那个地方，枫岫一直憋不住地想笑。

两人的里衣都还在身上，隔着柔软的衣物，比直接摸上去的感觉还要强烈。

少独行开始抱他。枫岫终于不笑了，脸腾地红起来，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到枕头里去。

/

浑身都紧绷得脱力了。少独行直起身来，把他翻到正面。

身上湿透。摸着少独行身上也是，两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微微喘气。面对面看着，想屏住粗重的呼吸，又觉得难受。

少独行俯下身，将他的一条腿托起来。

你慢点。容我喘口气。

枫岫说着，喘着气，自己扑哧一声先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

听起来像是嫌弃。可仔细听，又不是那个味儿。

诶，好玩的吧？

被他这一问，不由得怔了一怔。

什么？

我啊。

你什么？

我好玩的吧？

头一次听见少独行笑。可惜暗里看不见。

身上光溜溜的地方，被人拍上一巴掌。

枫岫笑。想躲，下意识地一缩身。

一只软毛的青猫趴在枕上。

/

雪白柔软的里衣散落在床被上。

枕上趴着的枫岫。身子蜷着，好像忍不住要笑似的，低声叫了一下。

少独行伸出手。青猫踩着悄软无声的步子，一只踩到他手心上。

两手抱着猫，在怀里蹭了一下。暗中听见是枫岫扑哧笑了一声，浑身光裸着，被他抱着。

少独行低下头，枫岫仰起头。两人吻在一处。

光裸的身子，温暖得活灵活现。

/

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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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