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0 【九意/绮意】归去来|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20 【九意/绮意】归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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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20-10-20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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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人世风云变幻，江山几度春秋。时光不曾停滞，生命的轮回也从未失约。几番兴亡更替，玉阳江畔的城镇，即使曾在天灾战祸中数度凋零乃至湮灭，终于都能慢慢复苏生机。南临江海，北部皆是一望无尽的丘陵平原，唯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峰兀立，宛如一位低垂了头颅的巨人。
如今的玉阳城，离原址已经偏移了近百里，好在江岸平原广阔，皆是适合舟船停泊的所在。江岸酒肆的酒旗迎风猎猎，也难得那手艺还是先祖一代代传下的，数百年来未曾失传，难能可贵。
这里是意琦行每次来玉阳城，几乎都要去坐上一会的所在。南来北往的酒客们口耳相传的江湖轶事里，早就没有了让他挂心的名字，不，应该说从未有过，待他从那长眠中醒来的时候，刀神的传说，早已在百年前陨落了。
那日意琦行身中穷奇的雷元毒焰，重伤坠落在无涯之涯上梼杌所化的孤峰，机缘巧合下，梼杌所残存的阴元被雷电之力激发，骤然生成了一个结界，将无涯之涯与外界生生隔离开来。意琦行因伤势过重进入沉睡的状态，苏醒后也只能在峰顶疗伤清修，也因此无法轻易被九千胜寻得。

人总是容易忘却，充满伤痛的回忆往往会成为禁忌。待阴元之力终于耗尽，结界失去封印作用，意琦行终于能够离开峰顶重入人世，却无措于百年来的物是人非。千辛万苦凭着记忆寻得玉阳城旧址，玉府早已屋梁倾杞，砖瓦蒙尘，悄无人迹。又寻至文府，也是人去楼空，唯有当年管家的幼子尚在，如今也是耄耋之人，记忆混乱，也只能对当年琅华宴后的惨案说得只言片语，颠三倒四。意琦行从那些支离破碎的陈述中，只能确认一件事：九千胜已经死了。

那时候他似乎没有什么过度的悲痛之感，只有一阵若真似幻的空茫感。好像是一个早就预见的事实，又始终抱持一份不甘而要寻求一个答案。若是寻常百姓，鲜有百岁高龄，时隔这许多年，不在人世也是正常，可是九千胜他，不该是这样的。

上天界血脉在苦境的遗珠，修为深厚的先天刀者，本应有着漫长的旺盛生命，即使终有风中残烛的时刻，也应该在数百年后，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匆匆陨命。不知九千胜在面对这一世命中劫数之时，可曾有过不甘或者遗憾，但意琦行是真切的体会到了，更多的还有一种无力之感，阴差阳错，那时候他没有能够帮到九千胜哪怕一丝一毫，面对命运洪流，自身也只是随波的沧海一粟而已。

老人模糊的记忆中，九千胜身亡，应该就在自己受伤后几年的时间，玉家至此再无任何血脉留存世间。文家也是日渐衰落，终至默默无闻。更多的细节意琦行无法再去考证，他离开的太久，流失的线索和证据都无从追查。偌大一个苦境，对于此时的意琦行，又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那时候他匆匆来到，因缘际会与九千胜结识，在九千胜的带领下去认识迥异于战云界的风土人情，他不善于的人情世故，也是跟在九千胜身边耳濡目染。可是没有多久，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再次生生切断，独居尘外，再入世，一如初来乍到时的茫然无措。

茕茕独立，只影孤身，世间已无一人，让自己有所归依。意琦行在这样的茫然中沿玉阳江溯流而上，辗转了许多地方，直至一日，背上旧伤发作，被戚太祖所救。五大传奇，意琦行确实未曾听闻，但是东皇所言武道七修，让修者能够守护自我武道，确实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即使刀神的传说，早已退出这个武林的记忆，但是即使只有自己还记得，也要延续曾经共同探寻过的武学之道。

至此意琦行决意回转无涯之涯的险峰，深居简出，潜心于武学。他将自己毕生所学，与承自九千胜的武学，融汇贯通，去繁化简，渐渐形成自己不拘于行的剑意。孤峰独立尘外，因其形险峻，遇狂风而有泣鸣之音，得名叫唤渊薮。

待内七修初聚，叫唤渊薮才渐渐有了些人气。平时各自修行，偶尔会在渊薮相聚，共论武道，抑或意琦行偶尔下山去访。初代戟修一留衣与意琦行来往较多，想来大概是他意外登上峰顶时，正逢战云界阴元结界消失，意琦行得以下山，是以对他颇有几分不同。

大多数时候，意琦行还是独自一人居于渊薮之顶，默然与上古残垣为伴。不知有过多少中宵长立，夜半开眼，终归无人能知。偶然晨间挽发时，镜中恍然见到白衣金边袖口里的双手，替他簪上发髻的坠饰，一晃神间，又消失不见了。
凭着记忆替自己重新梳起繁复而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提醒自己不忘记故人的方式，不知他日九泉之下相逢时，可能认出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去前行，即使前方是无法逆转的命运指向。他人的善察人意的援手终究是助力，而非发自内心的动力，所以再多的苦痛，也只能在心底慢慢化消，亦或者被有意无意的尘封掩埋，有朝一日再次被卷入命定的轨道时，重现天日的是包裹了沙砾的蚌珠。
刀修之位，一直未能寻得合适人选，不乏有优秀的刀者倾慕武道七修之名，毛遂自荐，却不为意琦行所看重；或者其他修者游历四方时遇到世外高人，但是理念不同，无意承袭七修。意琦行对此并无执着之心，道一切皆是缘法，宁缺毋滥。
三十年来寻刀剑，几番落叶更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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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0-10-20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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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人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圆月不常有，好景不常在。一留衣天性豁达，却也偶尔在小酌时叹几句，也不知七修何日能够真正聚首。
武林上内七修已隐隐有崭露头角之势，名声虽然已经传播开来，可是要真正细数，尚有刀修一位人选空悬。一留衣看看白小九打坐的背影，摇摇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内七修之首，空担了一个“首”字，在遴选同修一事，向来不甚积极。也并非完全不上心，掌修，奇门修几位，尤其是戟修一留衣，意琦行都是态度诚恳地发出了邀请，唯独在最后一名刀修的人选上，平白拖延过不知多少时日，也未见他对哪位后辈新秀青眼有加。
一留衣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意琦行多半不置可否，被问的烦了，便一句“吾自有定见”敷衍过去。一留衣知道他宁可无这个同修，也不愿与平庸之辈为伍，但武林中刀客后辈也不乏天资过人者，也都未曾入得意琦行的眼，究竟他要等到一位怎样的惊才绝艳之人，就难以想象了。
武道七修，除却武技以外，更重要的是理念相同，共证武道。所以此前也颇有一些虽然武艺高强，但心术不正或者行事有所偏差之人，在或深或浅地打过交道以后，也未能入室登堂。亦或是了解到七修理念后，自觉于己非是同路，自行离去的，更是不胜枚举。意琦行从不强求，来去由人，真正有缘之人，自会成为七修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不强求，白小九直到下离开渊薮挑战天下之前，意琦行方才承认武道七修的刀修一位，终于有了合适的人选。
直至刀道初成，下山前，白小九拜别意琦行一留衣律弹铗几位之时，郑重表示自己从此恢复“绮罗生”之名。意琦行的神色有几分复杂，却终究也没有说出什么。
此去江湖，山高水远，但七修之情，不曾或忘。有缘相会时，再把酒言欢。绮罗生尽了最后一杯，第二日天光未现，便下了渊薮。此后江湖上传开白衣沽酒之名，又是后话了。
人生聚少离多，只是这次是自己选择了离开，给对方，更多是给自己，一个相思的距离和理由。谁忍爱别离，谁知求不得？

白小九记事以来，即是与义父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苦，所幸义父对自己照顾有加。自义父过世，为了偿还丧葬费用，往玉阳城里担柴去买，一过又是好几年。
若是在渊薮上，一留衣断然是拉不动意琦行饮酒的，自打有了白小九，总算是找到个搭伙的。某次闲聊间，一留衣提到如何相中眼前一位刀道奇材的，白小九初时并不觉得有几分可信，只是一留衣言之凿凿，只好姑且听之信之。

那日他与意琦行从江畔酒馆离开时，正值黄昏，江风清凉，吹散了大半酒意。一留衣提出要去江边溜达一番，意琦行无可无不可，随他去而已。
两人绕道酒馆后门，后院内正是厨房柴火水缸等杂物的所在，院门半掩，一留衣早就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前面，几近院墙尽头，身后半尺早没了声息，扭头见意琦行才从院门处慢慢踱过来，若有所思。
其后意琦行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一留衣打趣道难不成厨房里也有荆钗布裙不掩国色？意琦行拂尘微动，显然是咽下了嘴边的话，却难得地没有出言斥责。
后来偶有一日，一留衣想起当日所见。一时兴起，觑见小二没注意他，索性从大堂屏风后头登门入室，径直进了厨房。伙计们都正忙，一时也没人顾得有生人入内，一留衣无趣间，便打算穿过后院离开，甫一进入天井，便遇上了送柴的白小九。
少年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头缠藏青方巾，鬓角露出些绒绒白发，一身粗布衣裳，进了院门唤一声“柳叔”，抬头却见是个面生的，慌忙点头示意，又随手托了一下背后柴筐，往厨房内寻人去了。
一照眼间，俊秀的眉眼中所隐含的锐气，让一留衣也恍然了一瞬。不过是个少年樵夫，举手投足间却又不似山野村夫。其实这初次的照面，白小九几乎无从回忆，但是后来一留衣正式找上他的时候，便由不得轻易忘却了。
“所以说，小九啊，你那会是怎么想的？真的是想学武？还是只想寻个安身的所在？”
“吾记忆中的那个声音曾说……”
“好了好了，这便打住，吾知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当真确信这是什么未了的机缘？”
“非也。往者不可追。”
“哈，当真是为了学刀？”
“人活在当下，总是追求自身的精进。若得机缘，能够得见更上一层的景致，何而不为？”
“耶？你吾同修多年，据吾了解，你志不在武林称雄，又何出此语？”
“吾幼时长于山野间，深知平凡最是不易。山中猎人樵夫，志不在朝堂，只求安稳度日，却为生机不得不出入于危机四伏的山林中。想要自保，才是最需要自我修为的提升。武功不在争胜，而是在需要的时候，可保他人无虞，保己身安然。”

难得白小九年少时便能想透这一番道理，才在一留衣的引荐下欣然上了渊薮。在刀道的修业上，意琦行不能算是一个好的师父。从第一天起，他从未提及刀修之位的归属，也未曾论及白小九的资质，甚至从未刻意引导过白小九的兴趣发展。比起其他同修，他给予白小九的与其说是修业，毋宁说是无限的可能。
于武道一途，即使白小九展现出对刀的浓厚兴趣，意琦行依然要求他扎实打好内功的基础。好在白小九耐得住性子，从未对枯燥的打坐练气表现不耐。待内功初有小成，转而习练兵刃时，意琦行则是取出了白小九曾经随身的柴刀。
刀即是刀，真正的刀者，无需利器，一样可以制敌取胜。白小九学着用这把他自小随身再熟悉不过的兵刃，与意琦行过招。
初始意琦行连拂尘也未曾执手，仅负了双手站在一丈之外。白小九只需要自己去思考，如何用手里的刀，去碰到哪怕一片衣角。
起初一留衣对此瞠目结舌，这种几乎全靠自身领悟钻研的教学方式，对于习武之人的资质要求未免太高。他甚至难以判断意琦行是否在有意刁难白小九。但是意琦行似乎心念把定，对白小九有足够的信心。在喂招后，让他自行领悟，却也不吝提点指正白小九的问题。于是一留衣眼见白小九从初始的无法近意琦行周身三尺，到意琦行需要以拂尘应对，再到需要以兵刃接招，刮目相看之余，也开始有几分心痒难耐。
待意琦行自己所习刀术已尽，便让一留衣律弹铗等同修接手白小九的修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充分熟悉不同兵刃的路数，反之才能更好思考自身的缺陷。待有所小成，又让白小九尝试弓箭长戟暗器等，自己以刀法应对，异位处之，更觉其中机变无穷，一时难以穷尽。

除武技之外，意琦行也从未限制过白小九修习其他技艺。自己抚琴时见白小九有几分兴趣，便从头教他。待一日又称自己琴技本就粗浅，而今白小九琴艺已然胜己几分，还需寻高人指点。一留衣酷爱手谈，也乐于找到新的棋友。在白小九能与自己黑白方寸间有来有回的时候，悄声问道剑宿的棋艺究竟如何，看他不甚有兴趣，莫非于此道并不擅长？一留衣却是大摇其头，道意琦行与吾水平伯仲之间，与他下棋最是趣味，只是他嫌耗时太久，很少与吾对弈。

待两人历经重重劫数，天泪将晴之时，于画舫重逢，漂流江海，绮罗生提及这段同修往事，意琦行沉思良久，道：“少年稚子，心性有如璞玉，外表与顽石殊易，若得匠人巧手打磨，可成异宝。”
“可是也许璞玉也有其他的命途，或许一生藏于山腹中，未曾被世人所得，其光彩也无从现世。”
“亦或是采石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在世俗眼光中，铺路尚且不足。”
那时候的绮罗生，还在原点，他的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意琦行不想，也不愿束缚了他的人生。可是记忆深处，故人的音容笑貌，难以忘怀，在漫长的回忆中，一些过去的残片化作了习惯，渐渐与意琦行自身融为一体。每一个人都是在他人的眼中成长，将一些来自他人的力量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也许是言语，也许是技能，也许是理念，少年的绝代天骄，机缘巧合下与九千胜结识，成长为绝代剑宿，也是承载了九千胜的一部分。无法忘怀的故人，其实一直长存心底，从未真正离开。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抹旧影，意琦行对绮罗生，总是带了一些隐秘的期盼。理性告诉他，绮罗生应该有着属于自己的崭新人生，他可以是任何人，他可以有着许多种平凡的身份却一样安逸的人生，他不必一定要成为新的刀神，甚至，也许他不会任何武艺，才是最好的。
意琦行一直在与自己的内心对话，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任何试图干涉到绮罗生成长的可能，哪怕只是多教了一步棋，多拨了一下弦，多过了一招一式。
他太过恐惧，太过谨小慎微，既想全身心护着他免除一切灾厄，又希望他不再是他，只是绮罗生。
他甚至不断地用近乎冷酷的理智，掐灭那绵延数百年的隐秘情愫，不让自己再次动念，只因叹过离恨天高，涉过黄泉路遥，才知人间情重，刻骨铭心，不如未得初相遇，好过一步错，满盘输。
在大千轮回中，一个全新生命的成长，有如一朵花草，不需引导，自会追寻阳光雨露，有无法逆转的必然性，也有因缘际会的偶然。绮罗生这一世终究是重新执刀，重新结识了意琦行。百年来物是物非，人是人非，苦境苍茫的河山，在梦境里替代了故乡的云海，甚至要遗忘了绝代天骄的过往，只是绮罗生，从那日黄昏院门的惊鸿一瞥间，就注定开启了这一世纠缠的命运。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九千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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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0-10-20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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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意琦行，你又可曾想过，你之于绮罗生的意义？

彼时意琦行因天之厉一战，伤势沉重，昏睡中似乎是绮罗生守在身侧。待苏醒之后，梦中所闻，竟再无求证的一天。

自下山挑战天下，以证刀道，及至雨钟三千楼八百人命，阴错阳差，以画舫为居，玉阳江漂泊三十载，这数十寒暑间，竟无一夜间，是不曾想起意琦行的。
朝朝暮暮，形影不离。隔了一重人世，隔了百年的春秋，心田里再次悄然萌生出的嫩芽，再次抽枝散叶，终于开出鲜艳的花来。这一世的情思，是白小九，是绮罗生，无关他生，亦无凭据。情之所钟，是绝代剑宿，是尘外孤标。只是不曾说，不敢言，一旦放在心尖上，最怕碎落于尘埃中。于是选择山高水远，江湖漂浪，如君所愿，在属于自己的天空里展翅高飞。可是，少年弟子江湖老，鬓染霜华，这份感情却未曾因山长水阔，时光荏苒而淡漠，却是在夜夜明月，碧海青天中，愈加看清自己的内心。

意琦行，吾心悦于你。

待一切风波平定之后，某日绝代剑宿再次执伞于细雨微风中，待白衣沽酒而回时，闻得这似是无心之语，也不免愕然半晌后，方见面上晕开的红。

“……为何？”
又或是
“为何……是我？”
不是不曾想过，这一世能否得君青眼。只是这念头甫动，便想起九千胜温和的眉眼，越过重叠的光阴，一如当年般清晰。意琦行无法说服自己，上一世未及与九千胜互剖心意，已是天人永隔，这一生，最好不要重蹈覆辙。
所以七人结义，共学武道七修。也是期盼，这一世最好是无关风月，不涉嗔痴。
用情太过，于修行，怕是没什么好处。
绮罗生后来重提意琦行这句话，总是笑着摇头，笑意琦行的单纯，和实为太过挂心的一厢情愿。
人世间最难解的，便是情之一字。人道白衣沽酒重情却也疏情，只因这一颗心，全数系于一人罢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是一定要问，为什么是绮罗生，为什么钟情于意琦行，绮罗生自己也不知道，也无从回答。只是知道这一切发自内心，前世渺茫，今生我只是绮罗生，心悦于意琦行，仅此而已。

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绮罗生便是绮罗生，无论如何不要再重演九千胜的悲剧。但是同样无法自欺欺人的是，从第一眼起，他就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九千胜。

所以在绮罗生下山那一刻起，意琦行心里轻松了不少，也空了一大块。

这样也好，绮罗生应该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

至少对于绮罗生来说，是完整的人生，不会再失去了。

不会失去吗？当意琦行从伤重昏迷中醒来，耳边犹自是绮罗生喃喃的低语，诉说着自己对他的心意，看到的却是疲累到极致，伏案沉睡的一留衣。

啪一声轻响，灯芯爆开，烛火再次燃尽了，房中陷入一片黑暗。

这次的梦里，纷至沓来，是四惊鸿现世后的纷纷扰扰，不似百年前那个无边黑暗的梦魇。梦中杀伐声归于沉寂后，只余下绮罗生的声音，也终至渐渐消失，江山快手沉默了一瞬，仿佛下定决心般转身离去，没入黎明前的黑暗里。

但是这次的梦魇同样的漫长，意琦行一度已经无法分辩日升星落，除去立于一地残肢断臂中，手中长剑缓缓滴落着温热的血液，那阵腥气，才能提醒他一瞬，自己还醒着。

他不敢合眼，因为合上眼睛就是绮罗生染血的面容，赤红的长发，和心口处深可见骨的创伤。

那一刻绮罗生的面容与故人重叠在了一起。九千胜身死的时候，他不曾得见，可也是这般一身血染，穿心剜骨。

那一世我没能在你身边，没能保护你免于死劫，原以为苍天垂怜，故人转世为人，终能一生平安顺遂，却终究还是，护不住，救不得。

玉阳江潮水涨涨落落，伴着雨幕漫天，意琦行犹自注视着画舫消失的方向。这一世的重逢，漫长，又短暂。承受了两次失去的人，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将他淹没，直至灭顶。

但是，至少这一次，我能够为你报仇。

杀伐后带来的是极致的空虚，也是极致的疲乏，却只能让意琦行更加清醒地面对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累到极致，他也想睡一会，也许梦里能够再次听到绮罗生那些言语，回味片刻，欺骗自己他还活着。他学着绮罗生去沽酒，酒肆老板瞥见他衣衫上的血迹，眼里都是惊怕，敷衍地找了一会，就说库存磬空了，又借口打烊，将他打发走了。

可是回到渊薮上，却是轻易让他寻到了几瓶雪脯酒，意琦行不及细思由来，便学着绮罗生那样去喝酒，很快便醉地人事不知，昏聩间又睡不着，只想着捱到天明，醉眼朦胧间，却看见了绮罗生。

终于算是一个还不错的梦，他回来了。

意琦行如同断了的琴弦一般松懈下来，合眼睡去，绮罗生温柔地在他身边坐下，给予他最简单也是最坚实的支撑。

也只有绮罗生，才明白意琦行内心也有着平凡人的脆弱。

月上中宵，酒意退去，耳边闻得是绮罗生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意琦行渐渐拾回了自己意识。

绮罗生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他，越过百年的时光，一如往昔。

生命只有一次，随心而活，才是不枉此生。

意琦行努力回忆着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经验，笨拙地擦过绮罗生的唇角。

然后那瑰紫的眼瞳瞬间就因凑近而放大了，瞳仁里倒映出不知所措的自己，也一如往昔。

幕天席地，峰顶寒风冷冽，两具温热的身体，因着对彼此的渴求，而紧紧贴合在一起。意琦行再一次默许了绮罗生的行为，他一直拒绝不了，从那时到今日，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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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0-10-20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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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0-10-20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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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夕烟水中，画舫载琴箫，好酒，刀剑，浮于江海之上，暂离尘世喧嚣，武林纷扰，寻得一方自在天地。

其实吾也不知，自己是否九千胜转世，但你说是，那便是了。

前尘往事，漫随流水，吾既无记忆，便不萦于怀。

只是难为你，背负两世的回忆，只身一人，过了这许多年。

留下的人，活着的人，总是最难的。

你问吾如果生命只剩下一日，会怎样过，吾已经回答了你。

但是从今往后，我们都这样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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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20-10-20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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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篇，我一时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太太你前面好像贴重了几层楼（喂）

这篇文完整看下来我就一个感受，行云流水，真的是读得顺畅又舒服，九绝和绮意之间的承接、转折和延续，能够写得这么完整又合情合理，只想抱住太太大腿高喊世界第一的竹子妈咪万万岁

印象里好像很少看到绝代被九爷引导成长的设定，和绮意放在一起看，真有种奇妙的倒错感和宿命感，九爷引导绝代体会到的理念，终究又由剑宿传承给了绮罗生，从某个角度看来，让我觉得重生的其实非止九千胜的心魂，更是九千胜和绝代天骄之间的相知相惜相互认同，绮罗生不会再成为九千胜，但绮罗生终究会如同九千胜一样爱上意琦行
毕竟这样克制又情深，执着又豁达的意琦行，也是经由九千胜而成就，冥冥中仿佛注定了由九千胜而起的情，终究帮助意琦行找回绮罗生
这篇文真是写出一个完美轮回，感谢妈咪圆我一梦

剑宿和小狐狸，从今以后就这样好好过，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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