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15{日月。}梦中欢。{序。~尾聲}，3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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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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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5{日月。}梦中欢。{序。~尾聲}，32F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09-03-08)

配图。BY六之六。

疑是地上霜。

一。

不見得一定要活下來，卻一定要死的乾淨整齊。
談無欲發覺自己的左手不能動時，只是瞬間的事情。本緩慢而生澀的握杯動作，忽然間中斷，茶杯摔在地上，帶起一連串的聲音。青碧色的茶水迸濺而出，與大理石的地面來回撞擊後蔓延開去。茶葉如同溺死的旅人，死在了遲來的小船中，沒有一點生氣。
談無欲在琉璃仙境中。窗外晨光稀微，空山靈雨剛過，幾聲鳥叫劃過耳際，如同剛才那些小事的餘韻。所有人都轉臉看向談無欲，談無欲長眉輕挑，唇角微揚，淡笑道，“抱歉，手滑了。剛剛那是什麼鳥。”
表達歉意，表明原因，轉移話題。作的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屈仕途被談無欲那一雙明眸看著，面上顯露出了慈祥的微笑道，“阿。沒關係沒關係。那鳥的種類我也不太知道阿。等素還真回來吧。”
“是麼？”談無欲輕輕的鎖眉。素還真阿，已經三個月沒有見面了。

他何時這麼狼狽過。
披頭散髮的同時，白衣之上污泥斑斑，還有點點血跡。衣服好像被無數雙手拉扯了無數次，有些部分未曾幹透還滴著泥水，最是那雙手，那雙雙手現在還來回撥弄著地上的一些雜草，而也是血跡與污泥在指縫中攪著，早已分辨不清手指原來的顏色。
他卻未曾在乎過。
剛剛山中下了一場雨。松落的土石被雨水敲打著，變成泥流，順著山體的斜度奔流而下。素還真本攀在崖壁上想采一株龍骨草。可惜，草未到手，先嗅到了濕泥噴薄的味道，一抬眼便看到了漫天蓋地的塵煙，隨後而來的就是湍急的泥流。素還真急急的躍起，卻還是染了一身的污泥，而素還真真正心疼地是，他回頭之際，那顆被泥流卷的不知去向的龍骨草。
“唉……”歎息中夾雜了心痛和焦急，更多的是無奈。有幾個起落後，素還真落在了一處還算整齊的地方，提起袖子，抹掉額頭上的汗，才發覺自己的手指因為徒手的攀岩而破了皮，甚至深可見骨，而小拇指處指蓋也翻了起來。而，竟然此刻才覺得痛。素還真從衣服下擺處撕了一點略微還算乾淨的碎布下來，隨意的抱紮了一下。
便又一閃身，身影沒入了林中。

“談無欲阿。過來吃飯吧。”屈仕途站在玉波池這邊叫站在玉波池那邊的談無欲。
談無欲轉臉看向屈仕途方向。廳中錯錯落落的做了三四個人，也就差自己了。那些人俱都轉過臉來看自己，帶著笑。
琉璃仙境中的梨花剛開，隔著湖水的清風吹送溫暖。那些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了樹下人一身。談無欲只是低垂著眼眸，笑看著玉波池中自己的倒影。
有些亂亂的花白。人也不清楚了。玉波池水溫如暖玉，色澤深遠而平和。蓮葉相隨于池面之上，一片綠中白蓮紅荷的，惹眼極了。而，梨花卻是純白的，落下去的方式是殘忍的，一瓣一瓣的分離，一瓣一瓣的凋落……生死不明。
倒影便被落花這似有似無的節奏的侵擾給打亂了。一圈圈的漣漪自花吻水的瞬間散開，隱于蓮葉之下。談無欲不禁呆了呆，他想伸手觸摸水中的自己，動了動右手，才竟然的發現——如同一塊重若千斤的石頭。
他的右手……也不能動了。
談無欲抬起臉來笑。風起于哀愁與欣喜交錯的瞬間，芳菲初歇之時，千回百轉的。談無欲笑著說，“你們吃吧。我不餓。”
屈仕途愣了愣，隨即道，“那我給你在廚房留上一些。如果餓了我再給你熱阿。還有……多加件衣吧。你這樣會著涼的。”
談無欲這才發現自己原才穿著一件鵝黃色單衣，那些柔媚的顏色襯著自己的皮膚也不是那麼蒼白了……談無欲點了點頭，陽光下的面龐美好的如同夢幻，隨後轉身的動作輕柔如柳，又行至梨樹下。談無欲緩慢的坐下來，靠著梨樹小憩，眼睫輕閉之時，談無欲自語道，“四個月了。素還真。”

四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那次半夜的争吵，换来的结果竟然是素还真此生第一次的妥协。
“好吧。你去。”素还真与谈无欲对视。谈无欲一脸的坚决，长眉劲挑，那双眸子如同坚冰下的火焰，“但，绝对不可勉强。”
“哈！我谈无欲还不会傻到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谈无欲偏头看向窗外，脸上表情一松。天边是暖暖的颜色，淡淡的红和淡淡的黄揉合在一起，一点点地阔散开来……

“原来，日出是这样个样子的。”谈无欲淡淡的说到。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声势浩大，或者并没有想象中的振奋人心。一切其实都是淡淡的，淡到人心中的感觉也是淡淡的，一点欢喜一点温暖随着天边颜色的铺展而浸漫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素还真靠近谈无欲，眼光顺着谈无欲的所看的方向看向天边的暖阳。
“我知道。”

雨下得越来越大。
谈无欲微微抬脸看向天空，那里还算平静。蓝色的天空，却没有给人碧空如洗的清爽感。觉得不舒服，是的，真切的觉得某一种紧迫感在自己的心中不断的回旋。
一块大石并不是压在心上，而是卡在嗓子眼。身体用血肉模糊的代价在磨平那块石头的尖锐的部分。由内向外的透析过程，那种疼痛。
谈无欲轻轻的咳了咳。
四周的人越来越多。身穿黑衣，手握刀柄，身子微微的躬着，全都是蓄势待发的模样。谈无欲微微转目相看，唇边挑去一个微笑的弧度。
雨水顺着眼睫的弧度跌落在脸上，感受到却是一股热从尾骨直冲到脑门……谈无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纹清晰。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用这样的手掌握着那样的剑柄了，手掌的纹路与剑柄上裂痕紧密地贴合。
带着一飞冲天的劲力。

——划出一个开天辟地的裂痕。

谈无欲猛然挥剑。雨水在他身侧汇成风，旋转之后顺着他的剑峰飞散。雨滴化作冰粒锋利如刀，混着血落在地表。一击过后，并不能够将那些人击退，谈无欲转身跃起朝着一个土丘而去。
劲风扑面，那些混着雨水的风像刀一样割的人脸腾。谈无欲握紧了手中的剑，脚下不停只是不断地向前奔跑。
这一次，中原与魔界实力相差太远，根本没有兵力足以支援自己，全部都要凭借自己本事。是生是死，全看自己。他知道自己在打赌，用自己的生命打赌。提在手中的剑，那是唯一的武器，心中的意念，那是唯一的支援。咬了咬牙，谈无欲忽然停步，回身挑剑，白光顺着剑脊忽然爆射。
要赢！
即时赢不了，也不能拖累别人。
生……或者死亡……

果然不是自己可以顾及到的事情。

慢慢的，血混着雨在半空中飘洒。沾染了谈无欲的衣沾染了谈无欲的手臂沾染了谈无欲的剑还有……谈无欲的发。
那银色的发……
那些银色的发紧紧地贴在谈无欲的面上，而那些血红色水缓慢的顺着发丝顺流而下，在谈无欲的锁骨处汇集，直到那精致浅涸的地方再也撑在不下……
颜色太过鲜明的对比，甚至会带出一些光晕……。
比那些刀光剑影还要鲜亮。
嘴角的血，谈无欲用手轻轻的摸掉。不停歇的动作，不断的厮杀，而结果是心中一点点的寒凉。
所谓杀之不尽。
所谓……永生不死。

“如果这次魔界用这样的兵种来对付咱们。我们凶多吉少。”

素还真轻皱的眉头还在脑中映现。还记得那时自己轻轻的切了一声。
“我们的目的又不是那些兵种。我们要的是救人。我去就好了。拦住他们，纠缠住他们，给你们足够的时间。”话语从一开始带着轻轻的玩笑到最后的坚定和决绝转变的轻巧顺利。
素还真却依然轻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那时候一定是心中有气的——他不信任自己的能力。
但，一定是为了自己担心的吧。
哪怕那些担心中有更多的是为了这次计划的顺利与否。但起码有一点……是为了自己。

谈无欲微微抬起头，雨水的角度刚刚好……可以顺利冲刷掉自己眉心的一些血。其实有时候会感到累的吧，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剑从这俱身体拔出再刺入另一俱身体。在鲜血喷洒而出的同时，伤口合拢。这是多么可怕的身体。无所谓招式与内力，甚至只是在比谁的力气大。
谁更能抗下去。

[ 此貼被琴瑟在2007-08-15 23: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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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7-07-03 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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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
谈无欲不禁低低的吼道。
体力缓慢的流失。而那些怪物依然不知道痛的不断往自己的剑锋上撞。谈无欲觉得烦，也更加觉得……恶心。血肉模糊还好，更可恨的是那些怪物皮肤下的血管有不断突破皮肤束缚的冲动。而每一次，自己的剑将他们刺伤后，他们的肉都好像烂泥一样离开身体。

雨还是好大。
血色长发的模样映在剑脊上，谈无欲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了什么……一些过往。

那十根手指用一种温柔的角度穿过了自己的银色长发。带着微微冰凉的温度，然后有液体浸泡了自己。头皮一麻后，是一种完全的放松。
轻轻的力度，只是在揉搓自己的头发而已。看到的是血色的液体慢慢的混在清亮的池子中。
原来是玉波池啊。
那时候自己想，怎么可以是那种恍然大悟的心情。
一定要给自己洗头的人，只是嘟嘟囔囔的……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罗嗦。
忽然间就不懂了……

玉波池的水的颜色。那一次自己才清楚地知道……原来是那种暖暖的颜色如同玉的波纹。贴得近了去看，才知道那些东西可以做镜子，可以倒影游走而过的年华。一些浮光掠影的东西就这么缓慢的重现了。

“说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来。”依然觉得别扭，那人的动作太过温柔和缓慢。自己的那种尴尬的情绪则越来越重。
“我帮你……也算是谢谢你。”素还真轻轻的说，“让你一个人深入虎穴是我的无能。”
“那也是计划之一……你无需自责。”谈无欲顿了顿，透过水面他看得到素还真自责的脸，“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等我死了，你再自责也不晚。”
话说出口了。忽然觉察到自己可能说重了。想回头去看，可是又觉得尴尬……于是身体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不能动弹。
“那时……我不会自责。因为再也没有意义了。”

水的声音忽然间就变大了。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几乎能看到……玉波池的另一面，有花开了。
是……
梨花。

“嘿。”
轻轻的笑了一下。谈无欲手中的剑又一次进入别人的体内，经过肋骨之间的隙缝……然后穿透而出。不应该是这么大的力气的。只是需要将那怪物重伤，然后逃跑。
谈无欲环顾四周，他被包围了。
那些怪物用腥红的眼盯着他看。并没有感到毛骨悚然，只是不断的想要去呕吐，胃里面像有火烧一样，肠子都扭在了一起。其实生下来就讨厌血腥和肮脏的东西。不在乎那些东西的本身，只是那些模样就已经够让自己痛苦了。

并不喜欢这样一个世界。
每一处都是由红色和黑色构成的。
灰色表面……被自己一剑划开，崩溃得更多的是自己而不是面前的怪物。红色的血，黑色的烟，忽然在自己面前爆开。谈无欲感到鼻窍猛烈的疼痛起来……胸闷的感觉很严重。
“情报不足啊……”谈无欲忽然笑起来，“那些烟的问题没有估计到啊。”没有去怨怼，竟然是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手里面的剑连连刺穿了扑向自己的怪物。
随后黑色的烟更加浓了……

谈无欲不禁咳了咳……
即使是雨水……也无法阻止这些烟的蔓延。衣袖甩开，雨水飞溅，将烟蔓延的方向打乱了。人也飞纵而出，脚踏上其中一个怪物的肩膀，一个起跃向另一边逸去了。
谈无欲回首，看到烟雾弥漫……
手中紧握的剑，还有身体中隐隐的痛。
第一次感觉到，或许死就在眼前。

明明眼前的世界……可以如此鲜亮，明明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静默的看中的剑，忽然觉得那一切都是贯穿自己而过的悲痛。或许这世上最利的剑是那些……失去后的伤悲。

忽然觉得生命流失的过程很缓慢。
当胸腔终于疼痛的咳出血来。谈无欲不禁笑了笑，所担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活，而是能不能死在那些人赶来救自己之前。不想再有牺牲，不想再有死亡……
也……更加不想再看到这些怪物血肉模糊。

即使如此丑陋……
他们也是生命。

如果只是尸体，死在哪里都一样吧。
微微一笑，几个纵跃又朝着另一处还算空旷的地方逸去了。

“可能会没有人去救你。”
“谈无欲并不需要。”
当时那句话是为了让他安心吧。那么随口就说出来了，好像是在鄙视那些以救人为生的大侠们一样。唇角一定还拐着一个恣意的角度，眼神一定还是轻狂的，而自己转身得动作一定也潇洒的异常。

“不……不想让你担心而已。”嘴角的血缓慢流下。而更多的是脑中的恍惚，已经看不清楚前方了，更加看不清楚前面的怪物了。本来束缚在胸腔的疼痛现在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呢？”想及这个问题的时候，谈无欲才反映过来自己的体力已经到枯竭的最后。一切都是凭着自己所剩无几的意志坚持下去。
手臂火辣辣的疼痛让谈无欲保持清醒，前刺回身……动作不再连贯也不再迅速。
如果被击败了，会被吃掉吧。
谈无欲恍惚得笑着。

身体越来越重，重到不能动。逆风飞扬的到底是血还是水，那些腥甜的味道徘徊在自己的周围。再也不想去确定了，其实自己可能在不知觉得时候就累了。脑子里面有一根线，总是紧绷着，然后在某一时刻轻轻的绷断了……
没有接续，而非圆满。

“累了就应该去休息。强撑着伤害自己也拖累别人。”那是谁说的话，完全忘记了。谈无欲缓慢得倒下，好像是逆着风的方向倒下的呢。
连头发都……
红色的发逃逸了发簪得束缚，完全的散开……雨滴与血混合着。这一次脏到底吧。虽然不喜欢……

黑色的衣衫被风撕扯得呼呼作响。
荒烟蔓草。
一段默默荒凉的过往带着漂泊的味道，喉中梗痛。谈无欲看到很多灰黑色的东西……死是早晚的事情，而区别在于，你是否死在自己的生命里。
觉得雨水冰凉，几乎凝结成冰。贴在脸上，有些疼，却是很舒服的疼痛。眼际中微微疼痛，而看到是漫天的雪……

幻……幻觉么？

岁月在墙上剥落了小时候。
听不清的声音，却是贯穿耳膜的。

“无欲！”

听到了。听到了。
身体却逆着自己的希望倒了下去。
哎呀。真糟糕。谈无欲笑出了声音。又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呢。真糟糕。

从小到大都这样。
真糟糕。

不断摇晃着怀里面的身体，依然可以感觉到温度，虽然只有一点点。确定他没有死，也是给自己希望。素还真紧紧地抱着谈无欲，即使那是自己温度也好，即使是自己将温度传给怀里冰冷的人一点也好。
或许从一开始的决定就是错的。而到了现在来看，才觉得一切都是越发错的。想要回身，想要撤步，才发现已经不能了。被卡在一条路的中间，不知是进是退。
难以抗拒。
素还真忽然就感到痛。而这样的痛去跟什么人说，谁又能明白他的痛。他痛的是自己不能，而也使得别人不能。如果转身是一个动作，那转身后一片天空……才是无尽的距离。
无法看清。
身旁的杀戮如此重，身旁的杀戮如此清晰。那些怪物不断的朝自己涌，而又不断地被击退。就像现实中那些困难，不断地涌过来，在不断击退的同时。
从未断绝过。
人会不会累，会不会觉得孤独。

没有你的地方你独自疗伤。
没有我的地方我独自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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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7-07-03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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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雨水缓慢减弱击打在这身皮骨上的速度。
素还真缓慢的抬头，他看到阳光缓慢的从云后绽放，好象天空中……开了花。
鲜红的血液在旁边的土壤上成为黑冷的死物。
素还真只是低着头看，逆着光的面庞，却依然看的清微笑。

太静了，就好像世界全都静下来了。
没有声息，没有痛苦，没有快乐……
素还真忽然很想哭，他看着谈无欲沉静的脸庞。
他用他温柔的声线轻轻的说话，那调子就像哄一小孩——
“师弟。不要睡了。我数三声，你就醒过来……”

一。
二。
三。

……

“素……还真！”

“我在。”

心用某一种程度的痛苦换回了某一种程度的快乐。
拨云见日后，阳光如同一场春雨，细细的散漫了整个田埂，还有这些微妙的感情。

一个人的美丽是认真。
两个人在一起是缘分。

“你会好的。”相信我。素还真的眼神与微笑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嘴上没有说，可是一切却都摆在面前。
谈无欲微微笑着，然后点了点头。

采药的过程有多艰辛，而药采回来能不能治好依然不确定。可是，给与自己希望是必须的，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死于一场病痛。

“如果可以。我想死于一场大战，做那个最后死于敌人剑下的人。”谈无欲看着窗外的星星，慢慢的说。
星光的角度寂寞如初，只是照亮了他的银色的发和素还真的眼。
“倒数第二个。”坚定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小孩，执着着自己的梦想。而那梦想是如此神圣的，不容更改的。素还真默默地看着谈无欲，满眼的银辉。
波光折返。
两人对望。
很久，谈无欲轻轻地笑了。
“一起吧。”
“好。一起。”

“同生共死，也是病啊。”谈无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四个月了。从素还真离开后，已经有四个月了。从冬到夏，越过了整个春。
人生有多少个季节可以任由你如此跨越。
谈无欲闭着眼睛。
脑中回想着幼年时的过往。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一切是命运，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出现在自己相当狼狈的时候，从小到大的狼狈模样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不会么？我教你吧！”
“不用！”
阳光顺着绿色树木的枝干一点点地流泻下来，经过谈无欲的银色发丝，蔓延到素还真眼眸。
那时候小小的身子细瘦的手臂还无法将树干环抱。谈无欲瞪着眼睛，素还真轻轻地微笑。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素还真就是那样笑的，笑得温暖安详，笑得意犹未尽，笑得别有深意。那时候，自己就想在他脸上刻上笑里藏刀的字样的。
“你要是不会这个……明天的寻宝是赢不了我的。”素还真一本正经的担心看在谈无欲眼里，就是一本正经的没安好心。
“不用你担心！我自己可以。”合书，起身，拂袖，离开。连回头都不回，没有犹豫的离开。
“喂！无欲啊！”
从那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的。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一个扭脾气，一个玩心重。

“那……你们两个谁先从那个洞里面出来，就算谁赢。”
八趾麒麟的脸上挂着看好戏的表情。
素还真笑着点头。谈无欲只是轻轻地切了一声，随后便当先进了洞穴。
“哎呀呀。无欲今天好积极啊。”八趾麒麟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谈无欲的背影，“要加油哦。还真。”
“奖品是什么？”
八趾麒麟的脸上完美的展现了你个不孝徒弟的抽搐笑容——竟然提出这么棘手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准备吗。

洞里面只有一灯如豆。
混混沉沉的空气。谈无欲全神戒备，而让他分神却是素还真的吊儿郎当。
“你小心一点，一会要是受了伤，我可没有空理你。”恶狠狠的话语丢过去，往往脑子里面都已经反射的出现了对方惊恐的表情，可映在眼里面的却是笑得更加灿烂的素还真。

到底在笑什么啊。

疑惑的瞬间，就果断的切断了这种思绪。
谈无欲从一开始就不要自己因为这个人而疑惑，更加不可因为这个人而情绪起伏。将腰中长剑慢慢的拔出，随后一道清凉的光顺着挥动的弧线甩了出去。
素还真觉得眼睛一亮，随后又是一暗。

而谈无欲，就这样消失了。

素还真在一愣之后，又是一种缓慢的恐慌，顺着毛孔倒流入体内——谈无欲，你怎么可以。

那时候自己怎么就可以那么勇敢呢？
因为……身后的人素还真吧。因为……要竞争的人是素还真吧。
谈无欲默默地笑。很多东西的原因往往自己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如此……的确，是因为素还真，不承认那些自己的某一部分因为他而改变了，那些不现实。
而自己起先的抗拒到后来慢慢的接受，直到在于这样的情况下维持自己的本心，最后成为现在这样的谈无欲。
我们都是不断在苛责中改进的人，而区别在于，你似笑非笑，我似伤非伤。

不小心触动了八卦机关的自己。
身上满是伤痕。那小小的身体的承受的能力果然脆弱到自己都觉得不正常。明明自己可以很强大，一剑过去可以劈开一块巨石，而现在看来……
并不是如此啊。

剑光扫过的地方毫发无伤。默默咬牙的瞬间，是咬住了自己自卑的情绪，是咬住了自己退后的想法。
不能退后，身后有素还真。

那时候，自己的想法还真是又别扭又可爱。

桃花落满了肩头的少年，永远如此谦逊平和。即使那些招式是如此的狠辣，如此的具有毁灭性。他微微笑着，像是在说笑话，而这样的安慰，又显得似是而非。
“我说过哦。你不学的话，是赢不了我的。”

很狼狈吧。
当时的自己，明明手中握着剑，却做不了任何事。
只能看着素还真站在自己的面前，保护自己，帮助自己……

“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出手。”素还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谈无欲是什么样的人，我或许并不清楚。但是我清楚，谈无欲这样的人——如果我向前一步去保护他，他会向前两步超过我。”

唇上的微笑缓慢的绽放。
谈无欲缓慢的举起剑，手指在剑脊上轻轻一弹。声音虽小却贯穿了两个人的耳膜。
素还真一笑，也拔出了剑。

那是一瞬的认真和永远的默契。

我们的剑法。

“明……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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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7-07-03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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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素还真仔细的挑选着崖壁上的药草。
一颗一颗的品尝。有些味道苦涩的难耐，有些甚至是辛辣的。而轻轻地皱过眉头后，就又飞跃去另一遍寻找下一颗……这样的动作与过程不断的重复，已经使身体近乎机械式的反应了。
很累很累了。
素还真自己在心里这样说，而脚下却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刻。

我必须在没有你的地方独自坚强。
如此……
才对得起你曾经在没有我的地方独自疗伤。

素还真默默地收好了一颗需要的药草后，抬头看天。那里有阳光静默的铺展，如同画卷。有些鸟的回环，有些记忆轻缓的透过云层——穿越。

我想我需要吧。
素还真的轻轻地笑。

需要你活着，所以我才如此执着。

同生共死是病。我愿意让他深刻入骨，永生不要好转。

“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还是要生活下去。有机会真的很想后退。”
“有机会，让我站在你前面，你转头向回跑。”

早知道。
如梦一场。

我必须把泪都锁在自己的眼眶。

当那些熟悉的味道和心中的感觉又一次以同样景象倒映在脑海中时，谈无欲猛然一个激灵。

“怎么！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么？”

谈无欲咬牙从窗口跃出，双臂无法动弹而致使他跳跃的距离都缩短了不少。继续纵跃了几次，就看到了那些怪物。
看不见领头的人，只看见了那些不断向琉璃仙境而去怪物。
银色月光下，这一切都是带着一些朦胧的不真实感。
恍惚的可以去死了。
谈无欲感到自己目力在下降。
无法用手控制剑，只好用意念和气劲。长剑出鞘的时候，就无预警的来回厮杀。杀之不完，杀之不断。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四个月前那一场噩梦。
不受控制的想要呕吐。
而更多的想到的是自己忽然的莽撞。

“真是笨。怎么自己就冲出来了。”

只是因为自己的激越和头脑发热……犯过多少错误。

而很快谈无欲就在不断的厮杀中发现……这些怪物是冲着自己来得。果然，收拾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只需要这样的围攻就好。只需要将人困死在中间，不断地去消耗他的体力。
最后，就会死亡。

黑色的烟。血色的雾。还有……银色的月光和自己银色的发。
水晶的莲花发饰，不断地沾染着鲜血，然后，再一点一点的滴落。那种缓慢的好像要一点一点的被人掐死的感觉很不好受啊。

轻轻的瞥看一眼。
能看到那些怪物的面容。都是模糊的，而那种模糊泛着毛毛茸茸的光。剑就顺着自己的目光轻轻地划破了那挂物的面颊，刺破了那人的脖颈。
死吧。不要不顾死活的继续向前冲了。
剑随着意念转动，随后在身侧开启了血色的道场，旋转飞过就有让人呕吐的哀鸣不断响起。

“无欲。好好保护自己。”
双臂真的很想动啊，想要握住这把属于自己的剑。想要用自己的剑终结自己的命。
“为了你。”
感觉的到那些血色的雾又一次沾染了自己的长发。不再明亮而是带了一些猩红色的脏，顺着面颊流过的东西，让自己感到冰冷。
“也……为了我。”
眼睫微动。终于感到疲惫……抬头看天，才知道……有些东西，会消散。

发足狂奔。只想让那些怪物跟着自己跑，不断地跑。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楚琉璃仙境为止。
第一次想要思考琉璃仙境代表什么。
在剑刺穿面前的人之后，那些庞大的灰变成醒目的红。
回头看天边一点星明。
琉璃仙境并不是圣地，而相反那里的血腥甚至要远比其他地方来的多。挣扎，倾轧，征杀……曾经在那里停留的人，没有多少是可以以一身纯白面对现实的。
身上有血。心里也有。展开手掌，指纹与掌纹相连的地方有剑柄的痕迹，身体与空气接触的地方有铠甲的痕迹。
为了一个平衡，或者一个梦想，曾不断地去努力，有些死亡，有些……坠落。

而琉璃仙境……却好像永远是这些人的避难所。

不见的有多干净……
可却还算得上是一个家……吧。

谈无欲微微叹了一口气。
额角的汗只能任由它留在额角，就好像身体的伤痛只能任由它停留在身体内。

“哈！”
转身上步长剑划过面前灰色身影，杀开一条血路，却不能逃回本可以当作保护地的地方——只是漫无目的的跑。精疲力尽后倒在哪里，就是死在哪里吧。

树林里面暗影从从。
谈无欲不断来回穿梭，却发现自己的可活动空间在不断地缩小。
直到……

“哈！”
再也无处可逃了。体力也到了尽头，再也无力动弹分毫了。

如果可以。我想死于一场大战，做那个最后死于敌人剑下的人。

“哈！”

当身体被某种东西贯穿后，穿过自己胸骨然后停留在外。某种冰凉的空气快速的蔓延到了身体的各出。疼痛的原因是什么，是……身体吧……
谈无欲微微的仰起头，轻轻地笑了。
“哈！没有剑……真不……完美。”

素还真……你……

看不清天上的月亮与云朵的关系。
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猛然抬头。素还真微微愣了愣后，笑了笑，明天又要下雨了呢。

轻轻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靠着大树果然不比在自己家里面靠着枕头阿。
默默地笑了笑后，素还真进入了睡眠状态，并做了一个还算完满的梦。

梦里的世界是轻柔而温暖的。
就好像一切都在花落中进行，有千百种粉白色的花瓣不断飘落。
发间，肩头，水面……还有，掌心。

“很漂亮吧。这些树是我前年种的。”素还真看着掌心的花瓣，笑对着谈无欲。
“你从北域带回来的珍品。自然不是其他一些凡品可以相比的。”面前的人眼光飘忽，最终将目光留给了遥远的天空。凝目注视的过程中依然会有细微的眼光遗落在自己的面上。
等了等，素还真将手心中的花瓣抛出，任他自由飘落在玉波池的水面上。

“你喜欢梅花……我知道。”

那人猛然转头。清楚地捕捉到那人眼中的惊讶，而一瞬间又转为了无所谓的神态。

有时候……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那么吸引人啊。

睡梦中的人嘴角轻轻地上翘。微风拂面……这是一个不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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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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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7-07-03 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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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波池的水面依旧是平静的甚至已经因为太过平静而如同死水。
素还真将手缓慢的探入水中，一阵冰凉顺着手指的骨迅速的流窜到胸口。忽然感到疼痛，然后转头看向另一边。
莫名的希望，莫名的失望。
眼睫微微动了动……随后才感到一阵真切的疼痛，自己的肠胃几乎在用一阵痉挛回应这疼痛。

他低下头，静默的继续洗手。
水很冰，他的指甲盖都泛起来紫色。而他就是不断地洗，直到连每一个指缝都揉搓过后，才停止了动作。

“说起来，玉波池真的如同明镜阿。”

微微愣了愣，在自己看到池水中的自己倒影后，脑子中猛然闪过这样的话。
对阿，如同明镜。
可惜，以后再不会映出你的影了。

无法到达，来迟一步，只差一点……这些都无法说明当时自己的想法。
因为自己根本就是不知道的。

口头转述……

“谈无欲死了。”

“谈无欲死了。”

谈无欲死了。

等自己回来，原来是连尸体都火化后的第三天了。
每个人的脸上也已经退掉了那份悲哀，更多的是一种沉默和无言。他巡视而过，却只看到梅花树下的衣冠冢。

“身体……”
“我明白。”

来解释的人，被推拒到千里之外。
素还真只是需要一个自己与这座衣冠冢单独的时间。默默的用手不断地来回描绘墓碑上的文字，才感到一阵一阵伤感。本来想压抑的情绪……
顺着手指的力度，全部都灌入了墓碑上。

“嘣！”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
……

诸如此类。

素还真淡然地回头，只是笑笑。
“没什么……”

那墓碑断了一半，另一半压住了满地的落花。
悲歌未彻。

素还真看着已经洗净的手指，默默地笑。
这十根手指曾经轻巧的挽住过你的发，或许你不愿意，他曾经一点点的洗去你发上的血迹。那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到此为止，也将为终止。

那天荷花开满。那天碧叶连天。那天时光静好。那天……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
必须在没有你的……
地方……
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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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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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7-07-03 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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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的猝不及防，眼泪竟然落了下来……一种淡淡的忧伤笼罩在心头，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必须在没有你的……地方……坚强。”素还真，谈无欲……你们两个啊……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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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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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7-07-2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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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欢。

一。

清風坐向羅衫起，明月看從玉手生。

是什麼樣一個城市，可以在四四方方的樓臺之間有如此笙歌豔舞的流光雲影。指勾斜劃，甚至可以從那些舊老的城牆上帶下一層厚厚的胭脂來。

應是入了夜，才是大戲上場。而此刻正是點燈時分，一陣鑼鼓響過，回夢樓之中一場新戲又要開場了。
回夢樓是這城中最有名的戲樓，台下的市井小民，臺上的帝王將相，鐵打不換的角，車水馬龍的戲，多少年的光影就在一盤瓜子一盤花生之間悄然上演又悄然落幕。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城市呢？
——晴好之時，馬鞭輕揚，一路塵埃。陰雨之時，汙濁泥濘，不能行走。
——可，繁華還是他的繁華。一切就這麼好像持久在灰塵揚起的浮躁和污泥翻滾的疲憊間沒心沒肺的張揚恣意著。

回夢樓所居本是比較偏僻的角落，而慢慢的這裏卻因為回夢樓而繁華起來。白天人還不多，到了夜裏，一下子就喧鬧起來了。來來往往的都往回夢樓裏面擁。
這是一種鬧，鬧鐘取樂。而這回夢樓就是鬧鐘之鬧了。

一切都是亂的。
從入夜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是亂的。
臺上還是沉靜的，只是一些不出名的角在咿咿呀呀的唱著，似也就是風就把那些陳詞濫調給吹沒了。而台下卻是亂得。戲場本來就是一個九流雜處的地方。臺上掛了明角燈，後面的看樓上坐著地方上不少官紳，而台正下麵便坐著小市民。粗布短衣和稠袍長褂在人眼前不斷的來回晃著，到處都是瓜子皮亂亂的拋散。他們都是來看戲的，戲是假的，一幕一幕的演繹著人世上絕不會有的忠義與愛戀，那麼恣意。——所有的人，都不愛自己的生，那麼尖酸刻薄。

臺上的人還在唱。而台下的人好像就這麼懨懨的覺得不耐煩了。不時有人高呼的聲音高過了臺上的唱念。
人就是這樣的無聊的時候就會想找一點東西來讓自己不無聊。兩個坐在一角的人就開始閒聊起來，先開始還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而後來漸漸的竟然就僵了起來。最後，甚至大打出手。這一下，四面八方的人都把注意力停留在了這兩人身上，沒有一個去勸架的，而是都在看熱鬧。
神經就這麼被一種鮮活的存在而吸引了。
對於那些小市民來說，這樣的扭打是一種填充飯後閒暇的樂趣，而對於那些官紳來說，這樣的扭打時他們如同看鬥雞一般的閑趣。有些人竟然就這麼叫好起來。
凳子被掀翻了，而後是桌子……杯子什麼的都落在了地上，聲聲響脆，真要將什麼都炸醒了似的。

一個被一個給了一拳，竟然就在唇邊流出了血。像是被激起了什麼似的，那人猛然就要一拳在回回去。而這時，突然一聲嬌聲叱語道，“別打了，別打了……月官就要出來，誤了場你們誰擔待？”
忽然就靜了。
一切的混亂就因為這一句而回歸了正軌。扭打的兩個人忽然就不鬧了，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靜靜的。那些看戲的人也都不鬧了，跑堂的小二惶惶的出來陪著笑臉將場面穩了穩，再將亂七八糟的桌椅整了整。
後樓上本來嘰嘰喳喳一些小姐們忽然也就靜了，啞了聲一般。只有一兩個低低的互相說話，“今天真要出來了麼？”
“十四郎真的要出來了麼？”
……“他今天串什麼啊？”……
……“兩世姻緣。”……

不知道什麼時候，台下靠門口的柱子邊上倚了個穿著白衣的人，衣上有紫色絲線繡點的蓮花。門口的燈光照進來，映在他的面上，長相很是英俊。銀色長髮被一隻木制簪子固定住，然後順著背部的曲線順流而下。眉眼很是乾淨，帶著一種初春的和婉，嘴角的笑容謙遜平和，就好像祠堂中老舊的佛像，雖看不清，卻覺得是在笑的。

一時，只見臺子左側的簾布一動，角兒上場了。
那男子的眼力是極好的。即使是如此遠的地方，依然可以看到那雙手是用一種何樣的溫柔力度將簾子掀起的，中指與拇指一夾，輕輕的捏著布簾緩慢的掀起。讓人的目光從那一絲擁擠的縫隙中蜂擁而入，只為了搶先看輕他的臉。
並不能說那一刻是不是震驚，而是真的不想說話。當簾子再次垂下的時候，原先張著嘴的都輕輕閉上了，而原先閉著嘴的都輕輕的張開了。
明明知道那是個男子，明明知道那是一個昂藏男兒。可是那一身白花繡衣的穿著，嫋嫋婷婷，步態輕盈，搖曳生姿，眉目輕轉之刻，男子忽然有一種恍然——這世間的女子就是盡了，就是一等一的女子也沒有他這幾步走得如此嫋娜宛若。男子眼尖，看得出角的身材修長，沒有踩蹺。
人一轉，台下就是一片彩。
妝畫的並不濃，只是輕輕淡淡的，遠比尋常的戲子少多了。眉眼分外清楚，長眉鳳目，韻致獨特。似乎是無意的，又似乎有意的，人的眼光似乎縹緲又似乎穿越，將一切都看盡了一般的，在起承轉合處顯出一種勾魂噬魄的魅惑來。所有的人都好像在期盼臺上他的一眼，哪怕只是眼角餘光的調笑也好，而臺上的他好似只專注于戲中的人生，卻全然忘卻台下的小小癡纏了。

等了等，他才開口唱，“：……隔窗紗日高花弄影，聽何處囀流鶯。虛飃飃半衾幽夢，困騰騰一枕春醒。趁著那遊絲恰飛過竹塢桃溪，隨著這蝴蝶又來到月榭風亭。覺來時倚著這翠雲十二屏，恍惚似墜露飛螢。多咱是寸腸千萬結，只落得長歎三兩聲……”

聲音就是那般好聽的。字字分明，好像一根一根的針，並不是有意傷你的輕輕的紮在你身體最柔軟的部位。流出些鮮紅的血來，你卻也是樂意的。他邊唱邊做，把一個憶郎佳人的心態表露無遺，卻又毫不做作。難得他唱做俱佳，那一直白衣男子看著看著面上不自禁的有了賞悅的微笑。

臺上的人唱著別人的人生，似是而非著，如真似幻著。而台下的人的心也跟著起起落落，不見得每一個人都知道那戲的梗概，而卻都一陣恍惚以為真有一個佳人曾這樣過完了自己的春，以一個低慨淺歎的方式。

臺上的人真的是十四郎麼？他……真是一個男子麼？一個女子也未必唱得出如此的逶迤曲折的心曲阿。

……

一出戲唱罷，眾人掌聲起時。白衣男子也跟著輕輕的合掌。而那臺上的人卻已經不見，只留下一處傷春讓人回味。應該不光是白衣的男子，而是所有的人，都忽然覺得那麼一空。此刻才明白了，什麼叫做，“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白衣男子眼睛還看著臺上，場內的人已經是一片交相稱讚，意猶未盡，催場聲不停。忽而，臺上便出了一個黑衣的男子，那人五短身材，顯示來插科打諢的，笑著向眾人拱手，“月官今天嗓子不好……”

聽到此處，不用聽後面的話，人的心就是一陣惆悵了。說不出的空落落的。連白衣男子都不禁的失意。然而這人也不光是來聽戲的，他的眼角餘光一直在後戲樓臺上一個官紳的身上來回掃著，此刻十四郎退場了。那人影也動了動，白衣男子一笑，身影一動，人也隱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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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7-07-26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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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這些東西都是不能輕易忘卻的，也不是可以輕易放手的。
而這些東西往往都是一些小小的東西，一張紙，一支筆，一抹笑，一次回首……，而這些，卻往往讓人足以折騰上大半生。而素還真放不下的是心裏面的某一個人。如果人的一生只有百年，那麼他們之間所經歷所耗費的就不是一場人生了。來來去去往往復複百轉千回重重疊疊，自己也無法分清了。

十四郎的全名叫素月，人們一般都喚他月官。他就住在回夢樓的戲園裏面。散了戲的後臺是冷冷清清的，素月在後臺轉了一圈後，就站在臺子上面發呆。

很多東西本原先是極熱鬧的，熱鬧過後，就會顯出那種極處的清冷。東西都是亂的，倒的倒，翻的翻。滿地都是亂丟亂撒的果殼和一些雜物。素月似乎天生就有些潔癖，看著這場景，他不禁微微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
素還真就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凝目看著臺上的人。
退盡繁華後的素月是個清肅的人。他瘦瘦高高的，衣襟扣的不全，有些空空蕩蕩的在空亂的臺上站著，而意外的是那一身嶙峋的骨卻讓人覺得這是時間為一挺立的東西。他臉的顏色很白，幾乎有些病態的白，手指甲上的顏色也洗淨了，顯出一種清爽來。
素還真看到素月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隨後臉上有一種厭惡的表情。他輕輕地笑了，原來無論如何這人都不會變，還是有著如此嚴重的潔癖。

清早的陽光有些薄，也很淡。就好像很短的夢，幾經折返也就煙消雲散了。
素還真就是昨晚那個看戲的男子。戲散了場，素還真才坐進了場子。
“戲要等晚上。”
忽而，素月開口了。他看到了坐在角落的素還真。素還真的長相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素月看著這個清俊的人，不盡出言提醒。
素還真笑了笑，他並不是來看戲的，“我不是來看戲的，我是來找你的。”
素月一愕，聲音明顯出現了一些不悅，“找我？”
素還真察覺了那句子中的意思，他領悟過來。戲子的生活是辛苦的，風吹雨打……自己一個大男人從半夜一直等到清晨，也不禁讓人聯想到了那些禁忌。他搖了搖頭，“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來找你。”
素還真說話很真誠。素月偏頭看了看素還真看出這個是個陌生人，才抱歉的笑了笑，“抱歉，我誤會了。……有什麼事情麼？”
素還真也笑了笑，“我想和你走走……”

這本是個很唐突的要求，奇怪的是素月沒有拒絕。天還是很早的，外面的人不多。他就這麼衣衫敞敞隨著素還真出去了。
清晨的風是微涼的，就好像薄薄的冰片貼在身子上，然後再被自己身子的溫度化掉。
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麼，只靜默的走著。
兩個人都覺得，彼此好像就是自己喜歡的那種……朋友。

約摸是應該午睡的時間。素還真出現在當地一間大宅子裏面。他坐在庭院裏面，看著庭院中一樹梨花開的正好。那些微微帶了些粉色的嬌柔花瓣，一點一點地落下來，似乎就那麼輕輕的倘佯在自己心中一般。汪洋大海，山澗清泉，一時都在自己的感官中流淌起來。
他想起臺上的十四郎，又想起台下的素月。飲了一口茶，嘆了一口氣。
微風徐徐，暗送花香。而素還真歎出的一口氣，卻不知去了哪里。

輕輕一聲響。
素還真聽到了，卻沒有馬上回頭，依然安靜的喝茶。他的眼角的餘光緊隨著一個黑影在幽暗之処來回穿梭著。
素還真輕輕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忽然，就一個縱起，向那人迫去。那人想來沒有想到素還真突然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後，才立馬向另一側閃開。
素還真看出那人身子瘦長，動作也極靈敏快捷。心中不敢怠慢，發足力追著。而那人忽然一個縱躍向著牆外去了。素還真一愣，沒有想到這個人這麼快就退縮了，心中倒慎重開始考慮要不要追下去。
那人身形一晃，便在牆頭上消失了。
素還真一瞬間覺得熟悉，隨即也就越過了牆，緊隨著那人行了去。

幾個陡轉。
此時的天氣讓人的心氣有些浮躁。
兩人你追我趕的漫漫已經到了城牆根。
因為日子太平，竟然也都沒有什麼防守。素還真就看見前面的人猛然躍起，踩著磚縫凹凸的邊緣向上疾升。素還真不慢，身子一躍也跟著那人向城牆上追去。那人在城牆上也不停留，就有想城牆外躍了下去，他也跟著躍了下去。
兩人就這樣你追我趕……不覺間已經較上了腳力。
出城不遠後，便來到了一片樹林中，那人忽然就轉了個彎，身影沒入了林中。素還真卻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為人謹慎，不能冒冒失失的闖進去，覺得那人若是有意引自己前來，必然不會就此不見。於是定了定神，專注的觀察了林子一下，才向林中走去。

林中四五十步就有一塊空地。素還真在那塊空地上站定，靜靜的等待著。
“素還真。你定要插手麼！”一聲晴朗的呼喝，卻是從自己身後傳來的。
素還真也不轉頭，只是笑笑，聲音柔和道，“我的確要插手。他，你殺不得。素月。”

林閒的風舒緩而涓媚，像展開的絲綢。
素還真一身白衣，恰恰而立。眉目溫和含了春陽之暖。
“爲何殺不得！”白光一過，素月忽然出現于他面前。一雙眼定定的看著素還真，“因爲他是你所有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因爲他如果死了，你的計劃面將臨最大的危難。”

“是。”不做任何狡辩，不做任何解釋，素還真簡單的回答。

“可是，又爲何殺不得？他勾結官府，他爲害百姓，他搶佔民田，他殺人放火，他無視法紀，他無視生命，他將百姓做草芥。這些難道不足以讓他償命麽？”

“是。他也該死。”

“我要去殺他。我不懂你們的大儀。我只知我眼前看到的悲苦。而這些悲苦對你來說或許跟本不會構成讓你改變計劃的原因。但是，卻已經足以讓我動殺念。”素月輕輕的撇了撇嘴，“而我也認爲看不到民衆悲苦的人，沒有能力去領導衆人。”

素還真頓了頓道，“你殺不得的原因是……你會死于這次暗殺。”

“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結局。”素月的声音清冷犹如细细的剑锋，锋利的划过素还真的耳轮。

素还真微微转头，默默地注视着素月。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素月呆了呆。林中的风默默地吹，带了一些绿叶的味道。素月呼吸在短暂的时间内急促了许多，随后他又勉励调整，才淡淡地道，“今天夜里我会杀他。你要拦阻凭本事吧。”说完也不停留，身形一纵便朝林外逸去了。

素还真看着素月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他仰起头看天。从这个角度看天，天是零零碎碎的，没有什么完整可言。被那些纷繁的枝节割碎的时空似乎还可以转换和穿越。而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却无法回来了的。
这是素还真忽然的想法，为了那个绝然的背影，也为了如今不再相同的人。

这夜的林府很是热闹。
今天是这个月的二十五号。正是林家大公子的生日，林阁老在回梦楼点了十四郎，请他亲自到家中庆祝自己儿子的生日。

戏台子搭在花园里面。林府的花园并不大，很小巧。又搭了个戏台子，来的人有多，一下子就让人觉得拥挤起来了。

素月正站在那台子上，容颜清冷眼神淡漠的观望着。他看得到站在人群中的素还真，素还真是静的。那种可以从一大堆的热闹与繁杂中一眼就剔出来的静。即使他也在那些热闹中，即使他也在那些繁杂中……可是，世上真的有一个人，是你一剔眉就会看见的。
素还真有几丝眼神与素月交接，随后又轻巧的移开。

素月从来用的都是细长的剑，此刻那剑就在腰带中。而素月眼神空茫的扫过所有人的面。快乐的闹哄的……而更多是一种带着看戏的表情的脸。
素月淡淡地想——这个世界是缺乏同情心的。自己的生死疲惫才是一等一的大事，而换到旁人却都成了一场热闹一场戏。大家都等着别人的生死分聚给自己解闷。
就好像今天，谁又会为一场戏后几番寥落而生出些许悲从呢？
唯有自己这个杀人的人在为被杀的人难过而已。

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一干杂角也都一拨一拨的退了，才看到林阁老还有林家大公子一同在台前坐了下来。而林夫人和一众女眷坐在后廊里。此时才是正戏，正戏的主就是素月，就是十四郎。

素月很安静的走到了台上。他一身旦角打扮，先串了一些还算热闹的戏，然后就退了下去。随后再上台子的时候，却是一身惨白，那样子太刺眼，尤其是在这个满堂都是红的日子。大家都愣了愣，随后才看出来，这竟然就是《窦娥冤》里的窦娥的扮相。

没想到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竟然会有这一出。一下子，台子下面就闹起来了，却都是像蚊子一样的嗡嗡的闹。
林夫人也是一愣，悄悄地问身旁的丫环道，“这可是老爷点的？”
那丫环摇摇头说不知道。而正在众人都窃窃私人的时候，已听十四郎在台上开腔了。
没有要开头没有结尾……十四郎端端一张口就是煞尾。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辩，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命更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连连……

这是这出戏文最高亢的一段，众人都听他唱……完全忘记了这是个大喜的日子，这样的戏文未免唱得太不吉利。却又偏偏十四郎唱得精彩，一时之间大家也都只顾看戏，哪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
台下的看客们轰然叫好。素还真却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穿越一点点地靠近了台子。他知道此刻是素月出手的最好时机。杀手杀人最看重时机，如果此时素月出不了手，那么今夜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素还真之时双目紧盯着素月看……而台上的十四郎好像就是十四郎，他唱的痛彻心肺，他唱的悲伤欲绝，愤懑满胸，唱的铿锵激昂……
一时之间，素还真看着素月那中心痛竟然也想到了这个时代的黑暗和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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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7-07-26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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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而，未待及素還真放鬆神經，身後忽然一聲清脆的金石之響。素還真猛然回身，一見之下，林閣老已與一名小廝打扮的人在交手了。
那名小廝動作極快，手中所握的匕首隱隱泛著藍光——淬了劇毒。

雖然早有防備，但也未曾想過圖元月那樣的人也會找人幫忙。素還真來不及思考，身形一動便悄無聲息的至了那名小廝的身邊。

林閣老沉穩老練相比之下他的二子就顯得太過稚嫩也太沒有膽子了。因為坐的近，即使是在小心翼翼的爭鬥，林大公子都清楚地看到了。
一聲大喊，立馬從一段過場曲中傳了出來。就好像一把極快的尖刀一樣，把時間瞬間切斷了一下，然後又迅速的連接上混亂的現場。
素還真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探身就捏向那小廝的刀柄。小廝手腕一轉避開了素還真的截擊，袖子一拂匕首輕巧的轉了方向刺向了坐在一旁的林公子。
林公子茫然的看著那把匕首，不擋也不閃，只是呆傻的看著。素還真從未想到這林公子竟然是不曾習武，心中一急，猛然出掌揮向那小廝。小廝身形極快，這點也是素還真未曾想到的。

素還真猛然覺察。
或許，從一開始素月就不是那個主要的刺殺者。而這名小廝這樣的一身武功……他才是這場刺殺的主體。而中午素月進入林府刺探的行為完全就是為了讓自己判斷失誤。

確定了想法，素還真不再留有餘地，掌中後勁越發的沉凝起來。

站在臺上的素月看到這一幕，唇角忽然拐起一個異樣的弧度。一切都是亂的，臺上台下，唯有自己還很清醒的面對著這個世界。

腰中的劍於瞬間拔出。

嘴角的微笑越來越猙獰。
就好像忽然發覺了自己內心還是有如此重的殺虐一面……素月忽然很想嘲笑，不知道是嘲笑自己還是……嘲笑……這場可有可無的殺戮的理由。

劍。
直接刺向素還真的背脊。順著骨頭的方向，挑向經脈的肌理。白色的衣服上有紫色蓮花紋案，不用仔細看都可以看見金色的邊緣。素月的眼眸一亮，氣勁收縮，自身成了一把無形無意的劍。

素還真猛覺身後氣息不對。
精心一想知是素月出手了，卻無暇顧及身後的危機。只想著眼前的那名小廝。

長劍刺入背脊的同時，素還真一掌擊中了那名小廝的後背。
匕首偏出了本來的線路，撿回了林公子的一條命。林閣老手心中也出了一層汗……看向素還真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不能停留，林閣老一手拽過自己的兒子，一手隔空發力打向素還真身後的素月。

側身，掌勁擦著面頰劃過。
素月感到了撕裂的疼痛，才低頭看向素還真背脊的傷口。
也……
應該很痛吧。
鮮血泊泊的。即使看著就已經夠觸目驚心了……
緩慢的笑起來，長劍劃過素還真刺向林閣老的脖頸，而剛剛的小廝看準時機又再出手，依然是瞄準了林公子而去的。
素還真一急。因為背脊的傷痛，想要動自己身體已經很困難了。卻硬生生的舉起了手，堪堪的抓住了素月的劍鋒。

“不要自己的手了麼？素賢人？”
那鋒刃太細太利，如同一根線一樣從手掌中流過。素還真感到一陣裂心的疼痛後，那把長劍已經越過自己刺激林閣老的脖頸了。林閣老也拔出了自己的腰中的匕首，擋住了素月的長劍。而素月輕輕一笑，嘲諷道，“林閣老……看這把劍。”

自劍柄處發力，轉而劍身忽然柔軟如同繩索。纏繞住了林閣老的匕首，劍尖依然刺向林閣老的脖頸。林閣老背心一瞬間涼了，而另一邊不會半點武功的兒子還需要自己保護。
那名小廝的匕首也近在眼前。

人總是要在自己與旁人之間做選擇。
而誰對誰錯……誰都沒有立場去評說。

林閣老迅速出手，兩指迅速的夾住掃向自己脖頸的劍尖。
身後的兒子，他已無暇顧及。

“林閣老！您還真是一個冷情人阿！”
小廝的匕首所刺的方向忽然間轉變……
林閣老猛然感到痛，腰間一片血跡……
“等死吧。我們會殺了你妻子讓他陪你的。”小廝殘忍的看著林閣老，歪著嘴說道。
林閣老在疼痛之後，感到了暴怒……
兩指忽然發力彈開了素月的劍，而這力道的強竟然讓劍差點脫手，而另一面則是更加狠辣的拳向小廝。
素還真被卡在中間動彈不得。
手掌幾乎被割裂的疼痛，讓他冷汗直流。

“即使死！我也要你們陪葬！”憤怒的話說出來了，便馬上要將一切變成事實。林閣老忽然的提升自己功力，順著十根指頭散發出去的勁力，幾乎要勾起了一道一道的如刀一般鋒利的風。
素月輕輕的切了一聲。
那股子骨頭裏面的輕狂就出來了。
身子輕輕一躍，另一手拎起素還真就是一甩。素還真被甩得老遠，眼睛卻一直盯著素月。他就那麼看著素月一劍刺向林閣老的眉心，而林閣老兩手各抬一掌掃向素月。

“會死的。”
素還真心急如焚。
雙腳落地瞬間，又旋身重新入了戰局。卻來不及阻止什麼，眼見兩人各自嘔紅，染了各自一身。素月的長劍留于林閣老的眉心之上，而素月也猛然後退，面色瞬間鐵青。

連頭髮上都是。
即使未曾卸妝，卻依然看的清楚，那血太亮了。
連頭髮上都沾染了血。

果然，這個世界上……血，才擁有這麼鮮亮的顏色。

林閣老倒下的時候，素月也緩慢的倒下了。
素還真可以做的只是接住他，然後猛然躍起，連續幾個跳躍，消失于人群中。

回頭之刻，一切還為一片混亂。那些歡宴俱在身後，那些美好俱在上一刻。跨過一面矮矮的牆，隨即看的到千山萬水總相逢的無奈與欣喜。
素還真手裏面的重量如同一場夢，輕輕碰觸就會如飛花一般散去。
世事本來如此，沒有什麼是完美的存在。上一刻美好的事物到了下一刻必然用破碎的狀態存在。

素月毀了這一場歡宴，卻給了旁人一場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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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9)

9樓發表於: 2007-07-28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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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或許是顛簸的幅度，或許是身體的疼痛……總之，素月在從一種昏暗的意識中緩慢的清醒。

剛剛睜開眼的瞬間，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一片波光，一片昏黑。
可怕的是一種熟悉，正從自己的發根一直傳至腦中，然後順著自己一點點清晰的意識更加迅速的傳遍全身。
這是哪里？
眼前的波光在素月的瞳孔中彙聚成一脈一脈的傷痛，隱忍著疼痛緩慢起身，卻迅速被人按住。身子不能動，想要掙扎，卻沒有力氣。
素月的聲音是啞啞的——
“誰！”

“我……”素還真的聲音依然平緩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放心吧……他們不會追來了。我們現在在遠郊的屏水湖。我在為你清理傷口。”

微微呆了呆後，素月才曉得要說什麼。
“為什麼救我。”覺得自己白問，眼前這個人要是會回答自己他就不是素還真了。
“我想救。”素還真幾乎沒有想的就回答了。
這次素月棱得嘴都微微張開了，卻又迅速的合上了並且微微的皺著眉。他不想繼續這個問題，而是偏過頭看著這一片湖水。他與素還真正在湖邊，素還真幫他清理他手臂上的傷口，用從衣服下擺上撕碎的布段，沾了水，一點點地擦拭。
疼痛是有的，也清晰的就好像又一次被割傷一樣。
而胸口的疼痛卻是另外一種的，似乎那裏曾經被貫穿過，而顯得異常脆弱。
抬起手，輕輕地覆在胸口。
深深地呼吸……

“呃！”
痛。
一種揪心的疼就順著咽喉傳至頭骨，然後痛的眼前幾乎瞬間黑了一下。

“別亂動。你的肋骨斷了……那裏傷的最重。”素還真的語氣嚴肅的近乎苛責，甚至還有責難的語氣。而後動作迅速的將素月的手握在手中，然後一點點地清洗這條手臂上的傷口，“你不要命了麼？他既然中了劇毒，無論如何都會死。你又何必和他拼最後一掌。”

沒有答話。素月的眼睛正飄過面前的屏水湖看向夜空中的星星。
並不是十分明亮的那一種，起碼給人些微的倥傯感。一瞬間覺得什麼都不好，或者一瞬間覺得什麼都好。而素月的臉，靜默的像焚香後煙熏得面容，如此的不真切。
“不恨我麼？我終於殺了他。你的計畫落空了。”平平掠起的聲音，空空蕩蕩的。一種清楚地蒼茫的從素月的面上躍起，很……寂寞啊。
素還真側過臉看素月。
“的確該死。”素還真複又低下頭仔細處理素月手臂上的傷口。

林閣老的最後一掌帶動了周遭的空氣，那些空氣凝結成風，可以刺穿周遭一切的事物。而素月便首當其中，若不是林閣老因為重了毒而不能運氣全身功力，素月絕對會死於當場。

“我有我的原則。人，我一定要親手殺死……”素月緩慢的回答，血水順著頭髮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即使這樣都無所謂……對，即使這樣都無所謂。
在殺了要殺的人後寂寞的好像浩瀚宇宙中沒有了星星，即使一身血污……

“這樣你準備去哪里？”素還真將布放在水中清洗。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想要回到那個戲班是不可能的了。而，又要去哪里。
“去下一個地方啊。”素月笑了笑，平常的語氣甚至還帶了些玩笑，“可以往南邊走，也可以往北邊走。可以去人多的地方，也可以去人少的地方……”

“來琉璃仙境吧。”素還真拔掉素月頭上的一些裝飾，然後緩慢的用清水洗去他面上的妝，再去掉假髮。銀色的發如瀑一般順著背脊飛流而下。有些血光就這樣在手掌中綻開了……開花了，蕩出血色的夢……

來不及掩藏了。

血腥的味道，就那麼順著自己的手指的方向……穿越過了某些東西，來到兩人的鼻腔處徘徊，直到素月想要嘔吐。
“一個見不得血的殺手。你的生活一定很辛苦。”素還真將水淋在素月的發上，並不是水光在亮，真的是那銀色的頭髮在亮。雖然在白天已經見過無數次……而……在夜晚中，即使湖光水色，卻比不上他的頭髮的銀色千萬。

這才是世上最明亮的星。

素還真輕易的確定，並且不再動搖。

水聲繾綣過耳。而素還真唇邊的笑意也綿延過萬里河山，有時候想，這樣的場景此生不可能再現，而確定了的事，果然可以改變的。經過時間的淬煉後，這幕場景的反轉……
未曾想過是在這樣一個滿目星光而夜晚……

十根手指執拗的停留在眼前人的銀色長髮中。不動，不出聲，甚至……是永遠的不想動，不想出聲。

波光中倒影的是我們的過去……
而只有我自己知道的過去。

“你做什麼……”素月清亮的聲音劃過耳際，讓素還真猛然一愣。不答話，而是靜默的繼續清洗長髮上的血跡。血與水的混合物，在指尖留戀。
來來去去的，看不清楚顏色。
只是知道有些物質走了，有些物質又來了。

看著眼前的人平靜無波的面部表情……更多的是自己的不甘。

人是這樣的吧。一點點留戀就可以支撐一個人活一輩子。你丟不下的念想在你不經意的時候一直揪著你的心。就算不斷的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記，那都是沒有用的。
覺得人生一點點地在無望，在捧起了希望的同時。

才知道，原來重新燃起希望也需要勇氣。

“無欲……”想要默默地去呼喚，而換來一定是……一句冰冷冷的你認錯人了。
呵。
素還真抬頭看天，今夜沒有月。

“今天沒有月亮阿……”素月忽然說道。
“嗯。”
“謝謝。”素月只是淡淡地說，依然沒有一點情緒……
“不用。”

從什麼時候開始……
我們已經如此客氣。

“不去麼？”
看著眼前的人艱難的站起來，然後艱難的走動。自己就覺得不忍，然，也是多年的習慣。他絕不是那個第一個出手幫他的人，他素還真對心裏的人，能做到的永遠是留下一點目光給他們。
救不了，也起碼知道……他們怎麼了。

殘忍到了極點，也慈悲到了極點。

“不去。”回答的乾淨俐落，就好像他手中的長劍斬斷敵人的鋒利。眼眸微微抬著，不看前方，看得卻是天邊。素月能夠感到身子骨中那種疼痛類似蟲蝕一般鑽咬。

不想去想下一個目的地在哪里。或許北方或許南方……而，這裏卻是永遠都不能回來了。
江湖在山水相接處。
而……自己，在光明與黑暗相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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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15{日月。}梦中欢。{序。~尾聲}，32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