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5【冷火鏡像】四十（簫霜/嶽霜）終。95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5【冷火鏡像】四十（簫霜/嶽霜）終。9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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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祭

已下葬，勿開棺，屍變須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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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0)

90樓發表於: 2009-02-07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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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日情誼，一杯薄酒祭往吧。」他將手中酒壺往簫中劍一拋，見他豪爽的仰首飲下，唇瓣微微一勾。
就此，再沒有回頭之路。
勁烈風颳，因簫中劍周圍散發著冷霜而漸次狂大的雪，蒼蒼一片，迷茫了視野。依稀可見小時爹親持劍在風雪中穿錯，躍動的樣子，依稀可見劍如靈蛇，只攻不守的爹親如何毫不動搖的驅逐一個個威脅傲峰之人……
依稀可見那日金陽灩空下，爹親舞劍手把手教自己的步伐，霜白的髮鬢在空中飄飛，說著劍意一字：乃狂，音沉如夜幕，迴迴蕩蕩刺入耳中，自己手中握著熱如炎流的劍，即便在如今冰天雪地中依然燙的炙手。
『悲亦喜、恨亦仇、蒼天負吾。』
看向那如淵般灰霾的天，無止境飄落霜雪；就像眼前兩人，如霜的表情，以及橫亙在兩人前，那道冰封的界線。
這樣的結果到底應該怪蒼天捉弄，或者自己認人不清；他不知道。自己即將拔劍這人曾經是朋友、曾經是兄弟，但也是自己此生的仇人。
如果可以，讓霜雪逆徑回天──他希望自己從未碰到過他，蕭無人。
「生死、仇恨，皆不怨悔。」
簫中劍拋回酒壺在相隔之距中畫出一弧半圓，而他並沒有接下那朝自己手邊而來的物體，酒液灑在雪地中融成凍水，冷醉背後天之灩響動，瞬地劍光撲喉。
簫中劍拆招回擊，卻忽然氣息一窒，嘴邊溢出黑稠毒血，踉蹌數步，劍光再度相交，彼此攖鋒的劍在叫囂，吐息化出的白霧交融混雜，相像似對鏡影像般的舉動，左右相反的兩邊可見一道黑血，沿著下顎蜿蜒落下。
「為什麼……」
同樣散下的髮絲遮住臉孔，那道血跡顯目如刺，兩人抬首相視的瞬間，只有即便相交，也恍若陷入虛無的目光。
「也許這是一種恨，恨得無論如何非要你死不可的心理。」
那瞬間像似見到冷霜城凝望自己的表情般，自己一揮劍退開，對方便提劍相迎，亦向後退，如此如此如影隨形──
「是冷霜城要你這麼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最終你一定要死。」
紫眸凝而上揚，挾帶冰霜冷鋒。
眼前之人與自己，今日將只有一人屹立。
挾著長劍的身影與他次次相錯，颳起風雪盤旋在兩人四周，有幾次他以為他幾乎要成功了，但卻總是功敗垂成。
那人倚劍身後，轉劍迴身看他，「冷醉，你走火入魔了。」
紫晶般的眼閃過一輪清輝，停住劍勢傲然迎向他，以手指心，「非也，這是我心中滿腔的仇恨。」
昔日種種記憶已然灰飛，如今想來更是令人焚心。
他是以怎樣的真心，換得如何的回報？
『劍心因仇恨悲傷而起，心狂劍狂乃至意狂，正是招意。』
傲峰崩落的霜雪因劍氣散落漫天，重重打落在兩道飛逝人影上，凝霜的雪墜地又散，細細密密撞擊肢體的觸感竟諷刺的令人安心，像是冷灩兒時撫著自己的柔荑，像似印象那人與自己試劍，若重還輕的肢體相接。
只是散雪沾上衣物，正像那般無可追回的往日，碎裂不全。
劍勢無挽向前，就此生死兩分。
簫中劍飛揚銀髮混雜白雪難以辨明，雙袖貫風滿起，極盡凌厲之勢，似一掃千軍而來。
兩人劍端交會，氣勁震盪由劍傳至掌心，那種快意的激狂，正似自己被焚噬而千瘡百孔的真心。
「你真要相信那個罪人？」
隆隆風聲中，那人忍無可忍的聲調忽遠忽近傳開。然而他聽不清，也不想聽清。
一切早在冷灩死去那時，都註定了。
「簫中劍，以你最後的尊嚴，與我一決吧。」
也許自己在乎的根本從來不是真相或者罪者，他只是無可釋懷那無論被誰背叛，都鮮血不止的疼痛。一邊是自己真心相惜的兄弟，一邊是自己幼年相依的慈父。
這樣的命定無論哪邊真假，皆找不到一個了結。
也許他是自私，也許他亦無法承受認清真相的痛楚，人一生只得一生父，若真要失去什麼，自己怎樣也無法割捨，那個生己育己的爹親。
乍然，劍刺穿氣勁透入那蒼白如雪的肌理，只差心臟幾吋處陷下一個血色的窟窿，而破去的氣勁四散成刃，穿過己身，血落成數點暈染。
那似是簫音薄涼又似嘆息無止的聲調又響了，在自己耳旁，溫熱的血順著劍，濕滑了掌心。
「我對你處處讓步，仍喚不醒你的神智嗎？」
輕如落雪潰散的聲音。
他看他，眼裡映出一片降斑紅。
解釋，真相，拯救，讓步，這都無關痛癢。
他要的只是兩人全力一戰，生死由天的結果罷了。
他看他，眼裡是白茫雪地反射的一線凜光。
「我之心智，唯有殺你。」
沾血的劍被拔出，血跡滴在雪中下陷成另一個紅色坑洞，當他再次舉劍，雪地裡斑駁交雜的痕跡竟意外在紫眸中映出盪漾光華，似波動瀲灩。
「冷醉……」
自己是如何在這樣的命定上走下去的，他已不記得。
鬼螢由袖中抽出，刺穿另一具軀體的觸感傳來，意外的並非如此難以接受，即便他深知這染濕自己衣物的鮮血，是由自己曾經多麼珍惜的朋友而來……
然而這份早已面目全非的感情，也許終於在今日畫下句點。
他並不曾放棄他，無論傷的多重，經過多久……無間無斷的，只想救出他。然而自己對這分友誼仍有重拾之期的想望，已不復在。
若是無論如何忍讓，如何解釋皆是白費，那極端之下，他也只有這番選擇。
「這一劍，能夠讓你清醒嗎？」
鬼螢穿過軀體的劍端透出，血蔓延在深色皮毛上，就算握著劍之手冷得僵硬，他也告訴自己，不能退卻。
天之灩落地撞擊岩石發出聲清脆。一直隱於暗處的冷霜城見風雪止歇的中央，兩具相互撕咬的軀體，滴下的血色染紅了籠罩之地，劍響的清音拉回自己，這才想起那就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結果──
期盼的結果啊……
他收起笑容踏著輕步走去，越發刺目的鮮紅病態又墮落的令人難以移開目光，他盯著那把穿過冷醉身軀的鬼螢，揚聲，「冷醉！」
再度颳起的風雪中他看不見孩兒是否呼應自己的叫喚回首，劍抽離身軀綻開皮肉的聲響，血滴上雪地的聲響，還有那尖銳卻又迷惘的殺氣。這時的自己是多麼想向他微笑，卻不能。冷醉的身軀隨著動作滑落雪中，簫中劍向後幾步蹣跚穩住的看著他。
多美的眼睛，碧綠沾雪的，輝映餘紅的……那雙眼看著自己，挾帶殺意又苦痛迷惘的。
他一直想見這樣的神色，讓他活在地獄的人，奪去了自己所有的人，他一個個都不會放過。
多麼想盡情地大笑，狠狠嘲弄眼前這即將向自己俯首之人，亦狠狠嘲弄那曾經背叛自己的在天之靈。
怒吧，恨吧，他就是身處地獄，也會伸出枯槁的雙手，將他所執著者一一摧毀。
「為我兒納命來。」
那憤恨帶著憐憫又悲哀的表情。
如果不是橫擋在前的冷醉，他真想大聲一笑。
他的劍指著他，不偏不倚刺入，當鮮血濺上臉龐時那無可言喻的快慰，自己等了這麼久就是這一刻，但真的實現時，他卻又恐懼結束一切。
劍在空中畫出一輪軌跡，銳風直逼簫中劍要害而去；只在一霎，眼看那人將要喪命於劍下，天外卻忽來一陣刀氣颳起風雪，一時視線不良的冷霜城不及追上，簫中劍便在那陣迷茫中消失了。
快得來不及留下殘影，劍勢失去目標卻依然沒有停止插入雪地，他茫然看著雪塵落下然後逐見清澈的天空，揚起似笑非笑的表情。
「當初真不該留下你，宵。」
視線由半空落自地上，就倒臥在自己不遠處的冷醉翻身使勁的仰頭看他，已分不出那雙紫眸中閃爍的光華究竟是雪花或者是怨悔的波光，那張清秀卻染滿血跡的臉龐曾經是自己由小看到大的，而如今這個與自己如出一轍，滿心狂念的人亦是自己一手鑄成的。
他慢慢走近，扶起那狼狽不堪的人。
「爹親，是我無能，竟然走火入魔，無法殺死簫中劍。」
冷醉依靠自己坐起，染滿鮮血的手緊握住深灰衣袖，這情景就像回到從前，那高不及腰的小孩玩的滿身雪汙，頂一頭亂如蓬草的頭，仰臉笑著喊他：爹。
冷醉還是仰著頭，努力的表情逐漸成像似在隱忍些什麼，狂亂不止的心音隨著飛雪堆疊在兩人身上而趨緩，被握著而浸溼的袖擺血花向上蔓延，漸次連手腕都彷彿被一汪溫水覆蓋般，那麼熟悉卻令人反感的溫暖。
他看著躺在自己臂彎中的人，暗淡的眼不再明亮如昔，而那張愛笑的容顏在知道一切之後亦不會對自己再笑──
「無妨，以後、就交給我吧……」
天之灩落下敲擊石畔的清音在耳邊迴響，他見冷醉臉上瞠目而不可置信的表情，鮮血穿透防風的厚衣沾濕胸前。他知道，這就是自己最開始，就選擇的道路。
「其實簫中劍所說皆是真話。殺人奪劍的是我，欺騙眾人的也是我。」
「為何要這樣對我，爹──」
他不知道這時的自己是否因勝利而愉悅的微笑，那種突如其來令人發顫的笑意卻絲毫不減洋溢在臉上，在他看見一切破滅毀壞的光景，在他看見這張臉孔失望又痛徹心扉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快意的微笑或者只是微笑。
「認養來的棄子，沒有資格喊我爹。我今生唯一想奪的，只有冷灩一人，偏偏她卻給了別人，背叛我之人，那麼就死吧。」
「為何要告訴我真相？」
凝視那已轉為與簫中劍同樣，既恨又迷惘的臉孔，他不禁在心底發笑嘆著：「真是多麼相像的個性啊。明明恨著，卻被眾多情感牽絆而無法抉擇的兩人。」
為什麼告訴他真相？自己是為了這一刻嗎？一直等著這一刻，再看一次兩人相同的表情──皆是由自己一手造成。
「黃泉路上走的瀟灑，太無意義。抱持怨恨，才有痛快的來世啊。」
冷醉微擰的眉頭與不斷汩汩流出的鮮血染紅滿地滿眼，他揚起天之灩帶出一線餘溫，是熱的血濺在雪地中，化出裊裊白煙，是心頭之血灑在冰寒中，刻出蜿蜒河道。
冷醉失去依靠的軀體向後倒下，天落著的雪花如鵝毛般輕飄緩速的降，他並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只餘天之灩被自己擲落地面的響聲，一瞬清音。
「冷霜城……會有報應的。」
並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但是由那人緩緩開合的嘴形是這麼說的……
究竟想看見什麼表情，究竟為何要告訴他？那張閉不上雙眼的屍首仍看著他，正如從前自己看著蕭振嶽的神色，恨毒無比。
但是那又如何呢？
這就是自己等待已久的結果。
這就是自己期許的最後。
這就是──他一開始便義無反顧走上的道路。
「可憐……真是我可憐的醉兒啊，哈哈哈──」
黃泉，還是做個明白鬼，無愧此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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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祭

已下葬，勿開棺，屍變須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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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0)

91樓發表於: 2009-04-24 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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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片純粹的白雪中看見了那人。
一直多麼想再見到……那如舊的面孔，飄揚水袖清靈優雅的身段，以及那仿若看穿一切，清澈帶著淡然的目光。
激盪的心情如沸水，翻滾在胸腔發出吱吱聲響，彷彿聽見自己曾在傲峰日以繼夜不斷嚎叫不公的聲音，對那人的死……非反目不可的兄弟……
「冷灩……」幾乎是顫聲喊出久違到陌生的名字，也許那份顫抖中包含了連自己都不相信這個事實的懷疑。
劍，穿過那柔軟身段的觸感，如同昨日般重現。多少年冷寒的傲峰頂上，握著鐵簫的掌不斷回憶起那痛入骨髓的記憶。
痛的連想觸碰那人的指間，都微微顫動。
彷彿那只是一個虛幻，會再觸碰的瞬間由指縫中溜走。
剎那，對方旋身，回首朝他淺淺一點頭，「簫中劍……你之執著不減。」如雪落下時挾帶蕭瑟寂涼的聲音，鮮有起伏，陳述事實一般的，「還記得我與你說的話嗎？我鑄之劍，不殺冷家人。」
他默然看著她，遞出的指尖方碰到白紗水袖，瞬間那道如水的身影如雪般崩散。
「我鑄之劍，不殺冷家人……」倏忽消失的臉龐猶帶著一如往常的神色，直至最後耳邊都還聽得見，那如雪落的聲音，最後埋沒在落雪中。
世界又恢復一片純白，不染任何色彩，亮得刺灼眼目的色澤。
即便自己伸出凍的疼痛的雙掌，穿越層層白雪，卻觸碰不到那個散入風雪中的人。
「冷灩──！」
迴盪在四周的，只有自己如風般遠嘯的呼喊，蒼涼而孤寂的；亦如傾刻蒸發在眼前，那人如深潭無波的雙眼。
對她的歉意，是這麼的深重。
然而卻無法訴說、無法拯救任何人、無法得到寬恕。
這股隨之湧出的悲傷，就像兩面不斷靠攏的牆，壓迫理智──將之瘋狂。

※

冷酒灑上雪地凝為薄冰，當他踩上那層光滑，瞬間碎裂的聲響接二連三爆發，像是一首歌謠，冷情而無情的擴散。他無法抑制捧起臉，笑音嘯狂如風滲出指縫，一聲聲，重重迴迴盪向峰巒天頂。
深埋雪裡的人，那個曾經坐在自己腳上扯著長髮的小孩，淺紫色的髮梢似乎還能由透明的白雪中窺見，凜冽厚純的酒香散發出如夢似幻的氣味，他幾乎快要迷失，迷失在一片掩目的風雪中，迷失在無數個相依相偎的日子裡……如今卻什麼也不剩。
風越過空谷的聲響如同鐵簫鳴鳴咽嗚，這片冰封的土地，十三高不可攀的峰崖，如今什麼也不剩。
雪花堆疊，最後連淡紫色的髮梢都消失在一片皓白裡。他側首，拂開萬點雪色見到冷灩一如往昔的容顏，在這麼飄飄渺渺的多年後，在這麼冷冷清清的十三巔，一切都像只在昨日般清明。
冷灩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與冷醉尚存時的記憶合流，如崩塌般滾滾湧來，即便自己如何狂肆的笑聲，卻掩不住回憶紛踏的雜音。
然後在那陣傾巢而出的記憶後，他能看見一張如冰的容顏，眼裡帶著淡漠與憎惡，輕視與同情的，看著自己……
縈縈繞繞的簫音歇止，那人銀白似月的髮色在風雪中交織。
他伸手欲抓，卻只發覺指尖刺骨涼冷的寒意，高聳嵯峨的十三巔，風雪簫音散開的那刻，什麼都沒有──
連自己的身影，都無法窺見。
高聳嵯峨的冰嶺奇峰，在畸岩怪石間覆蓋層冰，他在其中，看見了一人。
銀白的髮色飛散成另一片風雪，那雙黑如墨夜的眼中，映照出自己。
只那一霎，他方知自己原來尚存於世間。
冷醉長眠的土地已融入雪景中不可分辨，他卻極盡癡迷望著冰鏡中那人眼中倒映的自己。
帶著輕視又同情的目光就如同烈焰般灼痛了自己，是那麼的令人焦慮，痛苦，卻又暢快興狂。
那個什麼都失去了的十三巔──
他沒有辦法再放手，失去最後唯一殘存的自己。
映照在那人眼中，如此令人鄙夷而厭惡得自己。
笑音由指間中流洩而出，震開了風雪埋住的道陌，一片冰凝成的霜鏡在笑聲中碎成粉屑。
他不會放手，找到那人，不會放手，直至死亡的──折磨他，牽絆他。
就像當初蕭震嶽對自己落下那如蠱般，無可救藥的愛戀。
狂如魔魅。

※

---

你問我現在幾點?
現在五點十七分喔。
OTL對不起我意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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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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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0)

92樓發表於: 2009-11-20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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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峰冷霜後一道深紫人影輕踏雪中，悄然無聲地隨著風雪越漸轉淡消失。
他注目那道身影離開後，由躲藏的岩壁後走出，看向躺在眼前之人。蒼白中混著暗青的膚色，雙唇帶紫，緊閉上的眼睫不止顫動，雙眉中央隆起的皺摺像似訴說沉睡之人所見夢境並不愉快，細長雙眉緊攏，幾乎相連成線。
然而這樣的表情卻讓一旁站立的他笑了，起先是輕細而溫和的，於後漸次難以控制的崩壞，如同隆隆山崩滾下的冰霜雪石，響亮嘈雜挾帶著萬千細語的聲音──
「真想看看你醒來……會是怎樣的神情……」
一面這麼說著的人動作，由懷中拿出深褐色陶壺，空心的內部隨著晃蕩發出水聲；拿著壺口的手微傾，透明澄清的水液聚為一柱落下，同時冷霜城另手撬開微紫的雙唇，水柱絲毫不差的全數落入對方口中。
一直不安顫動著的眼簾掀開，露出埋藏於下那雙深黑雙眼。目光往上接觸到那人似瘋似狂的眼神，他只是寧靜的看著，像是欣賞一齣戲曲，以毫不在意的冷淡眼光注視著他，既輕賤又悲憐的眼神……
「冷霜城，你又想如何？」
「我……？呵呵，很快你便知。」
語落，他俯身看他，身手探向腰間，感覺到那具倒臥的身體明顯一震，掃向自己的目光轉而凌厲又帶著憤怒，像似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般的模樣。
他微微向他一笑，帶著嘲弄和勝利的表情，隻手揚起，傾刻獸皮縫製而成的大衣敞開，蒼白如雪毫無顏色的肌理在冷霜城著迷的注視下，逐漸染上一層微紅的色澤，伴隨加劇的鼻息，那雙沾滿冰冷的眼瞳逐漸染上熱意與更多的憤怒，垂在身畔的雙手緊握，咬緊的牙關好不容易吐出話語。
「冷霜城，你瘋了嗎？」
那人仍笑而不答，猶剩的酒液在搖動下發出聲響濺上暴露於空氣中的肌膚凝成薄冰，分不清楚究竟是憎恨或者迷戀的那雙眼眸向自己靠近，胸膛傳來黏膩溫暖的觸感，令他猛然一震，舉起雙臂欲推開伏在身前的軀體，然而中毒未癒的身體卻使不上力氣，連只不過抬起手臂這再平常不過的動作都感到吃力，儘管勉力撐起身軀，卻擺脫不了身上之人。
「住手！」
此時由胸前抬起的雙眼漆黑深沉，無動於衷的定定望著他，緩緩再度低下，親吻那光裸的肩胛與頸項。
縱然他用盡全力試圖阻止這一切，然而卻收不到成效，只能氣結的看著眼前一幕幕上演。
他不懂，這樣做到底誰得到了快樂？
「冷霜城，這麼做你究竟得到了什麼？」
他不懂，在這場雙方都失去了一切的鬥爭裡，誰真的得到了滿足？
害死了冷灩，又殺了冷醉，更加孑然的人生，這個男人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對方聞言抬頭看著他，兩人相互對視的那刻，風雪狂肆的四周卻聽不見半分聲響，好似靜止了一切，明明相映著彼此的眼中，清晰卻又若煙花。
衣袍褪落雪地激起的聲響如劍穿過耳膜，簫中劍不知該驚愕或者了然的反應，縱然依舊試圖阻止那過於荒謬的事實，然而當他看見冷霜城如此堅定毫無轉圜的眼神……也已無話可說。
「這是我的選擇，我的報復，所有背叛我的人都該死……」
他想起曾經在什麼地方，這個人也是如此執迷不悟的，說著和現下如出一轍的話語。什麼樣的愛，能夠讓人瘋狂如此，什麼樣的執著，卻可以讓人拋盡一切。
「你很愛我父親？」
冷霜城愣著看他，沉默良久，開口：「那一切早就過去了。」
「但是你沒忘記。」
驀然，他仰頭而笑，「那又如何？」平靜下的笑聲伴隨冷漠平緩的語調，如同閻羅判官般森冷，「我們上窮碧落下黃泉，無可再見。死後，他往善土我墮地獄，他轉世為人，我為畜牲，兩處茫茫，情已絕。」
語畢，未曾預料的言語再度傳來，使簫中劍驚訝不已。
「地獄又如何？畜牲又如何？只要能完成我期盼已久的心願……又如何？」
那人的眉眼是一片凍土，上頭冰凝所有情感，滄桑的波折在他臉上畫下痕跡，然而那樣冰冷的語調，那樣破碎的臉孔卻出乎意料像根針，像那狂亂吹拂的冷風，密密麻麻帶著刺痛的灼熱，扎進心裡。
那到底算一份怎樣的感情？同情？憐憫？憎恨？憤怒？
他分不清。但冷霜城如冰的唇細細點點如雪般落著，他能明顯感受到心臟接近顫抖的跳動，他能明顯察覺到自己體內鮮血沸騰發出的怒吼。
一切都失控了，就如同幾百年前荒城那個夜晚，月色是如此淒迷；他未曾見過，而他卻已想不起。
如果重蹈覆轍是一種遺傳，簫中劍望著那半伏在自己上身的軀體，毫不懷疑自己正踏入一張名為輪迴的網裡。
「冷霜城……為達目的你竟然……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聲音，但那人最明顯的情緒卻不是憤怒，而是吃驚，太過吃驚。
由從前至而今，這個年長於己的人已做過太多讓他出乎意料，攻其不備的事情。然而這次卻不一樣，這樣的做法……
他才真的了解，所謂的報復，所謂的恨，並不是只在嘴上說說。這個男人瘋狂的程度，甚至連自己……都可以犧牲。
「你瘋了。」耳邊無聲的風吹著，冰冷穿透肌膚刺入骨髓。他聽見自己的心音，如此清晰，巨大得不可抹滅。
灰白的髮絲散落在遍地，總是飽含算計與陰險笑容的那張唇齒，一路貼上自己的唇。
銀絲牽延在空氣中，如同髮色灰白的唇瓣上勾，一如往常的笑靨，卻更加張狂而燦爛，「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嗎？」
閉上眼想隔絕眼前的一切，可無奈藥物的刺激卻讓對方在身上游移的觸感更加鮮明，動了動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他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只有逐漸加大的脈動聲，蓋過了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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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0)

93樓發表於: 2009-11-25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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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著自己的臀，蹭上那一柱擎天的硬挺，滿是狂色，卻又冷清的神色。

「簫中劍，你不是一直不齒於我嗎？可是你的身體……嘖嘖，反應可比你熱烈呢。」

淺灰的眼閉著，沉靜的面孔依然，像對他的譏諷無動於衷，可由額上一滴滴落下的汗水卻洩露了真相。

藥力在體內四竄猶如野火，無來由的渴望充斥滿身，即使極力克制，即使不看不聽，那樣深刻的藥性、蠢動的渴望就猶如滴落雪地的細汗，溢滿百骸。

「不說話？是自以為清高？是保衛你最後之尊嚴？以這種樣貌示人你又如何清高？你之尊嚴又在哪裡？」

狂肆的笑聲在耳邊響起，同時麻癢的觸感爬上耳梢。冷霜城勾起的唇齒輕噬耳郭，蹭著腰腹的臀緩緩下移，壓上早已蓄勢待發之物。

極細的悶哼聲由兩人微開吐息的嘴裡流洩，那一道尖銳的笑音隨之響起，「簫中劍……不睜開雙眼，是想逃避嗎？」

聞聲，如冰的面孔抬起，他睜開眼直視離自己不過寸許的臉龐，鮮紅的雙眼似要滴出血來般，唇線勾起一彎弧月，「既然你想玩，那我便陪你。」

隨即，簫中劍雙掌扶上腰側，往下一壓。原本就已深入前端的物體受到壓力，貫穿乾澀的俑道，撕裂的痛楚直入腦髓，可是那個直直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卻更加燦爛的笑
了，恍若無人般。

血的氣味瀰漫在空氣，蜿蜒而下的紅漬沾汙了白雪，兩人身下一片狼藉，然而他們卻毫不動容，像野獸般的互相撕咬，那樣激狂的動作，那樣像是要措骨斷肢的力道，與其說是藥力所至──他們都清楚，那更接近於恨。

恨得發狂，恨得無可忘懷。

「啊……啊啊……」

飄盪在風中的叫聲，斷斷續續，似雪密密疏疏的落。

※

陽光照在雪上發出刺眼的折射，冷霜城披衣起身，微瞇了眼，渾身先後彼此的痛起。看著躺在雪地中蒼白的人，白髮如絲舖在雪地上，他驀然復而笑起。

「……你的恨夠堅定嗎？恨到不惜一切也要殺了我嗎？」他的臉龐靠在他耳邊，灰白的髮絲落在地上與之交纏，「你就是做什麼都不堅定，才會一再的失去。」勾起的笑容擴大加深，他攏了攏衣服起身，赤裸的腳踏在雪地中沒留下腳印，隨著動作沾附在大腿乾固的血若隱若現，然後又流下新的血跡……

雪落著，很快蓋上那溫熱的痕跡。

「殺一個人最痛快的，是讓他極力掙扎，讓他死不瞑目……簫中劍，我期待下次與你再見。」

那一簾雪色裡，冷霜城誰也想不起。

荒城的月呢？是否還那麼明亮卻孤寂？

那仗劍而遊的人呢？早已屍身都不知是否完整。

他看著容化在掌心的雪花，赫然發現何謂一無所有。

一直想達到的慾望，沒有實現。一直與自己生活的人，被他親手送下了地府。他恨的人同情他，輕視他。他愛的人離開他，漠視他。

何謂一無所有？

連一個敵人對他的憐憫都大於恨。

冰上反射著自己，像是個陌生人般，從未如此專注的看過自己。

灰白的髮絲，蒼老的面孔，改變自己的是歲月，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但是怎麼都無法抹去的是那份煎熬，那份無法與愛一同逝去的憎恨，那份無法遺忘的芥蒂。

他得不到他今生唯一想要的，也不會讓給別人。他得不到他今生唯一在乎的，也不會介意毀去所有，讓自己真正一無所有！

薄冰如鏡，上頭散射映照著自己的亂像，寒氣卻如火般，燒得軀體如此疼痛，連骨髓的深處都痛著。

然而即便如此，他不會懺悔，不會回頭。罪惡坑出生之人早已滿身罪孽，更不怕什麼如來佛陀──畢竟他早已一無所有。

低啞的笑聲徐徐頓頓，像如何都不能停止的，一直到十三峰巔上，崩下一片冰晶，滾滾而去。

射散的亂像在冰晶崩落時，四濺碎飛。

【冷火鏡像】　完
200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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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不是爛尾冏。一開始我打這篇文的時候是真的只有想到這邊。

而配對雖然是寫蕭霜，的確當時我萌的是蕭霜，可是我的愛一直是建築在霜爸單戀簫中劍無果上，所以這篇文章寫到了下其實我就往嶽霜倒了OTL。於是嚴格而說這是一篇嶽霜文，而簫霜部分就只有冷霜城單戀。

經過太久的時間，我對霜爸的記憶已經有點支離破碎，連他死前說過些什麼也不太記得了。也無意再重溫一次只為了打祭文，所以乾脆讓冷火在原本想到的地方結束，不再加長寫祭文了。

以上。最後感恩各位（？）大德觀賞。

拖了快兩年的坑終於結果了，普天同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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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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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